现实题材舞台艺术精品“方法论”

近日，从试探性回热走向“井喷式”繁华的北京演出市场中，由文化和旅游部主办的“新时代舞台艺术优异剧目展演”格外引人瞩目。本次展演，从第十六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戏剧类优异作品、第十七届文华大奖获奖作品和新时代现实题材创作工程等文化和旅游部近年来组织实施的创作扶持工程作品中，遴选出60余部优异新创和经典保留艺术作品陆续亮相。

从这些代表着近年来全国舞台艺术创作水准的作品中不难发现，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依然是主流。这与近年来我们经历的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重大时间节点有关，也与国家文艺政策引导、创作资金的大力扶持等亲昵相连。

从数量而言，现实题材舞台艺术创作是繁盛而兴盛的，但我们也熟悉到，这繁华背后，能喊得响、立得住、传得开、留得下的精品力作依然不多；同质化、口号化、概念化、符号化倾向，短缺艺术表现力的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因此，总结成功体会、找出表达瓶颈、解决创作困境，对于新时代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的创作而言依然必要。

最根本、最要害、最牢靠的方法——

深扎：身进、情进、心进

对于不同门类的舞台艺术作品而言，创作的方法既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也有只适用于一类作品的“独门秘籍”。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的创作当然也不例外。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文艺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要害、最牢靠的方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

文艺深深融进人民生活，人类生活的一切方面，都可以在文艺作品中找到启发。深进生活、扎根人民，是被历史和实践证实了的重要创作体会，也是新时代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创作的重要遵循。

生活就是人民，人民就是生活。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生活是艺术创作的丰厚滋养。只有深进生活、扎根人民，艺术创作才能植根沃土、吸取营养，开出漂亮创作之花、结出丰硕创作之果。

近年来，经过广大文艺工作者的不懈努力，“深扎”业已成为艺术创作的长效机制，各地、各艺术创作生产单位也积存了不少好方法、好体会，但重形式、走过场、不深进、不专心、不动情的情状依然存在。“深扎”来不得半点形式主义，“身进”“情进”“心进”三位一体，不可或缺。

“深扎”有力度，“身进”是前提，“身进”就是放弃闭门造车、蜻蜓点水，真正扑下身子、沉到一线，来到群众中间、置身火热生活，主动拓展生活视野，成为敏锐的生活看察员与笔录者，从普通百姓、平凡生活、时代缩影中，发现开掘有益创作的动人故事、闪光精神、真挚情感。

“深扎”有温度，“情进”是要害。“情进”就是要饱含深情、倾情投进，放弃思想淡漠、态度消极，拜人民为师、与人民打成一片，以真情实感往体会、往领略、往描绘，走进群众精神世界、情感世界，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走进生活深处、体悟生活本质、食透生活五味，吸取创作灵感和营养。

“深扎”有深度，“心进”是根本。“心进”就是心系人民、心系生活，放弃心不在焉、心猿意马，保有一颗崇敬人民之心、热爱生活之心、真诚创作之心，改良深进生活的方法，提高深进生活的质量，增强阅读生活的能力，以细致的看察力、敏锐的感知力、精湛的发明力，使创作出来的作品更具艺术感染力和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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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作品——

数量有优势 创作仍要直面生活和现实矛盾

相较于其他艺术门类，戏剧对于表现现实生活有着天然的优势。因此，在众多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中，戏剧作品的数量占绝对优势。

近年来，现实题材戏剧作品涌现出不少精品力作。以此次“新时代舞台艺术优异剧目展演”剧目为例，话剧《主角》、豫剧《大河安澜》、彩调剧《新刘三姐》等，以各具特色、守正创新的艺术表达，成为近年来喊好又喊座的现实题材戏剧作品。

▲ 话剧《主角》剧照

其中，第十七届文华大奖作品，改编自作家陈彦同名小说、由陕西人民艺术剧院有限公司创作的话剧《主角》，围绕舞台主角，描写芸芸众生，展示世相百态，表现了主人公忆秦娥曲折坎坷、备受煎熬的艺术生涯和人生命运，塑造了一代秦腔名伶风雨兼程、踔厉奋发的艺术形象，其体现的精神内容具有强烈的现实性。戏剧评论家胡安忍认为，《主角》的“舞台创新完全是从作品特定的精神内容出发的。戏曲故事灵巧运用戏曲艺术手法，不仅使得全剧节奏显得空灵，契合现代看众的审美心理，而且使得作品内容与形式达到完美结合，思想性、艺术性、欣赏性达到高度协调统一”。

▲ 豫剧《大河安澜》剧照

新时代现实题材创作工程进选作品、由河南豫剧院三团创作演出的豫剧《大河安澜》，以大河、大堤父子两代人守护黄河、治理黄河的故事为内核，颂扬了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到迈进新时代以来，为黄河安澜默默奉献的无名英雄。剧中，担任主演的河南豫剧院三团团长贾文龙一人分饰两角——父亲大河和儿子大堤。他正确把握父子两人性格中的同中之异和异中之同，并运用妥当的艺术手段来展现。为了塑造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他依据大河和大堤这两位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和角色要求，在向前辈甚至学生求教学习的基础上，为剧作专门发明和设计了矮子步、飞掀打老鼠等较高难度的程式化动作，精准刻画人物形象，也拓展了戏曲程式在现代戏中的运用。

但纵看现实题材戏剧作品的整体创作情状，仍然留下了不少遗憾。“比如，大部分剧本都把表现重心落在了时代主题的表达上，使得作品的时代感有余，文学性普及不足，缺少生活的发现与情感的累积；多数作品在面对生活和现实问题时，不敢直面矛盾，而是淡化冲突，情节展陈、结构设计出现简单化、雷同化的倾向；人物命运的展现、人物性格的刻画出现了新闻报道式的图解和粘贴现象，对人物内心世界、对典型形象背后时代精神的艺术开掘较浅；更看重是否合乎某种概念、某个主题的‘槽点’，实用主义、功利主义仍在左右着一些戏剧治理者、创作者的思维。”在青年评论家徐健看来，如何从现实生活中提炼带有真正审美价值的艺术形象，如何实现现实题材“经过两三年后，甚至再长一点时间看它，还可以让人想一想，其中蕴含着某种哲学的内涵”，这些伴随现实题材创作始终的问题，仍在等待着今后戏剧创作者们一一破解。

舞蹈作品——

实现多元化艺术表达的当代转型

“新时期以来，现实生活题材和具有‘现实性’的革命军旅题材、民族题材共同构建着中国舞蹈创作的主流生态。就创作手法而言，直到今天，中国舞蹈创作依然秉持着‘现实主义’为核心，在浪漫主义手法的运用上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这既是我国文艺创作的基本特性，也十分符合舞蹈的本体法则。同时借鉴现代主义或‘后现代’手法进行创作也成为重要现象。”

正如中国舞蹈学院教授慕羽在《从新时期到新时代： 中国现实题材舞蹈演进启迪》一文中所言，近年来，广大舞蹈艺术工作者对于现实题材的开拓与探索从没有停歇。在此次“新时代舞台艺术优异剧目展演”中，第十六届“五个一工程”奖作品，由辽宁芭蕾舞团、辽宁歌舞团创作的芭蕾舞剧《铁人》就是其中的优异代表。

▲ 芭蕾舞剧《铁人》剧照

芭蕾舞剧《铁人》以新中国第一代钻井工人、全国劳动模范王进喜为原型，以铁人最后时光的深情回看和无尽想象作为舞剧切进点，以“铁人精神”作为贯穿整部作品的主线，再现了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那场震动中外的“石油大会战”和以王进喜为代表的一批石油工人，以铮铮铁骨和赤诚之心在新中国历史上树起的一座中国精神的英雄丰碑。

在青年评论家郑荣健看来，《铁人》选取大工业题材、带着浓郁的机油气息扑面而来，它给人带来的惊喜，源于一种身体、情感与现代工业化进程的深沉交响，跨越了向来强调唯美乃至有些程式化的古典传统。同时，它采纳和融进了中国舞的大量元素，包括红绸舞、腰鼓舞等，带进了“圆”的身韵要求。一定程度上，它既是芭蕾从古典到现代的拓展，也蕴含着中西体用关系的学术探索，有着重要的当代价值。

作为较为远离生活图景的艺术式样，以舞蹈表现现实生活并不轻易。中国舞蹈家协会名誉主席冯双白就曾坦言，现实题材舞剧创作考验着舞者们熟悉现实世界的深度，对舞蹈编导的思想水平提出了挑战；检验着舞者们解决现实冲突的力度，对舞蹈编导推断和处理现实社会矛盾的能力提出了挑战；测验着舞者们把握舞蹈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关联度，对舞蹈编导的艺术灵性与舞蹈语言发明能力提出了挑战。

“‘舞蹈反映政治性强的现实题材难，是由于舞蹈形式本身的局限性大’，这种推断不是当下才有的。其实，我们不妨听听改革开放初期那些舞蹈闯将的心声。为思想解放的先驱者张志新创作《割不断的琴弦》的蒋华轩认为：‘这个局限正是舞蹈艺术的特征。’由于对世界当代舞剧叙事策略不够了解或短缺重视，同时对中国传统美学的舞台化探讨也浮于表面，导致我们的舞剧表现形态得不到提升。就世界领域看来，我们并不否认舞蹈艺术的表现性强于再现性，但现实题材绝非舞剧和舞蹈剧场的禁区，重大主题创作的要害是要找到更加多元化的艺术表达，并实现其当代型转变。”慕羽说。

慕羽认为，“艺术真实”高于“生活真实”的理念，不应成为“胡编乱造”或“生拉硬拽”的挡箭牌，它恰恰需要编导尊重社会生活的基本法则，这与奇思妙想的创作手法并不矛盾。“中国舞剧创作需要谨慎的是表面化国家文化政策，或是盲目利用地方文化资源，避免以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心态往看待现实题材。舞剧宣泄的情感可以强烈，却还需打动人心；舞剧的情节可以简单，但故事还需要深刻；舞剧情节可以有相似的模式，却需要发明出有特殊心灵成长史的角色。虚化崇高，远离生活， 高大全式的英雄模式不足信，刻意丑化、弱化反面人物不靠谱，青春偶像范儿的跟风也不是提升舞剧欣赏性的重要推动力。”

音乐作品——

找准个性表达与为人民抒怀的共情点

相较于可以通过语言、演唱，甚至肢体讲故事的艺术门类，用音乐作品描绘现实生活的任务必然更加艰巨。如何用旋律书写新时代新征程的恢宏气象，多角度看照新时代伟大变革、社会转变和人民生活，以充足的激情、人民的语言和生活的视角创作出人民喜闻乐见的现实题材作品，音乐艺术工作者始终踔厉奋发、笃行不怠。

此次“新时代舞台艺术优异剧目展演”中，几部音乐作品显现了音乐艺术工作者对于现实题材作品的不同探求。

新时代现实题材创作工程进选作品、由福建省歌舞剧院创作演出的交响音画《海峡 海峡》，由序曲《海的记忆》、四个乐章《故园依稀》《红烛喜娘》《孤影离愁》《同源血脉》及尾声《海峡梦圆》组成，通过海峡两岸数十年来的岁月变迁，从家园、亲情、爱情及乡愁等诸多角度，展现出从骨肉分别到共盼统一的浓浓情愫。

▲ 原创作品音乐会《山河颂》演出现场

新时代现实题材创作工程和“时代交响”创作扶持计划进选作品、中国交响乐团原创作品音乐会《山河颂》，由中国交响乐团杨帆、王华谙、姜莹、黄凯然、李劭晟5位青年作曲家创作，分为“世纪”“文明”“奉献”“思乡”“山河”5个篇章，以交响乐的形式，热情颂扬百年来特殊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走过的辉煌历程、取得的伟大成就、铸就的精神谱系，专心讲述新时代的波澜壮阔，奏响催人奋进的时代最强音。

两部作品的创作者不约而同地抉择了“以情动情”的方式来显现作品。从闽南小食所传达的市井之味，到《红烛喜娘》中的娶亲场景；从布袋戏，到祭妈祖……《海峡 海峡》的文学撰稿、剧作家游暐之，在创作中抉择了将闽台两岸共同的、最为普通的生活元素融进作品，期看通过共同的记忆来体现两岸共通的情感与血脉。“在创作中，可供抉择的题材和素材很多，最终我们决定从小切口出发，进而从个人情感升华为民族大爱。我的祖籍也在福建。虽然没有在福建长大，但我把父亲口中的家乡和我在摘风时觅觅到的乡愁都融进了作品，也期看能将我自己对家乡的眷恋，传递给两岸的人民。”

在《山河颂》的创作中，青年作曲家黄凯然负责的“思乡”是整个套曲中的“情感牌”。“远看故乡，回途漫漫，心与心的唤唤始终指引着游子回来的方向；一抹乡音道不尽几代人的离愁，时光荏苒，团圆的心愿始终未曾改变。为此我走访了福建的数个城市，你会发现共情在音乐创作中的重要性。面对无法感同身受的命题，将现象剥离开，抽取其情感的内核加以共情，往往能将创作难题化解。”黄凯然说。

在音乐语言的运用上，游暐之认为，现实题材的音乐作品需要在人民立场和个性表达之间进行更好的平衡。“能不能创作出优异作品，最根本决定于是否能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现实题材作品反映的是人民的生活，假如创作者只是一味地追求艰涩的个性表达，很难得到看众的认同。”

（本文图片由相关艺术院团提供）

2023年2月21日《中国文化报》

第5版刊发特殊报道

《现实题材舞台艺术精品“方法论”》

责编：陈晓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