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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流艺术家何太极,找到自己天分的普通年轻人

misa2 03-05 3次浏览 0条评论

随着2019年何太极在上海涂鸦圣地M50的纵身一跃,他长达80米的《中国龙》系列完成了最后一笔。这一跃,宛如飞龙在天,他跃上了网络,跃进大众视野,自此出圈。

这一长幅绚烂华彩的《中国龙》前后消耗了他一个月时间。半年后,M50涂鸦墙被拆除,《中国龙》随之坍塌。但它们的形象留在了网络上,余温久久未散。“当代潮艺术先锋”“抖音艺术推举官”“5亿+全网视频播放量”……何太极赞誉加身。

退往这些“虚名”,现实中感受到的何太极,是一个纯粹到难得一见的“怪人”——身为粉丝心中的“潮艺术”代言人,他却毫无经营与之匹配的潮人形象的自觉,坦荡荡讲起自己出身农家,儿时哭着往猪圈铲屎,初升高7门课加起来不到200分,高考复读两年。

他对人没什么防备心,也看不懂别人的虚与委蛇。同行跟他诉苦、套话,他把自己的体会教训和盘托出,商业秘密被探听了往也不在乎,“只要对他有扶助”。

涂鸦艺术家在人们眼中应该是放肆不羁的、泼洒随性的,而他则是克制的、清静的;涂鸦文化是西方的、街头的,而他在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里觅觅灵感。

经历过潦倒,好不轻易熬出了圈,有了辨识度,可以商业变现了,他却闭关了——读书、听音乐、冥想、画抽象画。完全没有“名缰利锁,和天也瘦”的执念,高山流水才是阻挡不了的精神追求。

在何太极身上,你能感受到信仰带来的内心力量,这让他在逆境中不致被贫困压倒,不致被诱惑败坏。当他解决了生存问题之后,能及时地走上自我的人生追求之路,不为蜗角虚名而折翼。

2019年4月的一天,何太极的抖音如常更新。这天上线的是他的一条白龙涂鸦,气贯长虹。

没想到,点击率也一如这条大白龙的气势一飞冲天——一夜之间获得了2000多万的播放量。

2018年11月24日,太极发出第一条抖音视频——笔录他开始练习用喷漆罐涂鸦。最初围看者寥寥,太极也不在意,本来就出于尝试和好玩儿的心态。后来,他在上海涂鸦圣地的一面长达80米长的墙上以《中国龙》为主题,连续一个多月天天喷绘形态各异的龙。他的妻子将涂鸦现场拍成视频传上网络,人气慢慢汇聚,单个视频播放量从几万到几十万,直到大白龙飞升至2000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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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太极原创涂鸦作品《中国龙》系列

这是好作品口口相传,从量变到质变的飞升。太极喷绘的飞龙色彩酷炫,飘逸前卫。网友讨论热烈:这才是正经的中国风涂鸦啊;大哥,把你本人邮过来,还是我把墙寄过往?……

“《中国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创意和表达,没想到能在网络上产生这样大的能量。”艺术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让太极始料未及。

在2019年凭“龙”出圈之前,太极一直在给别人做墙绘,那个阶段“别人想要什么就画什么”,今天在一个别墅的墙上画油画,明天在一个公司墙上画山水。对艺术创作者而言,短缺厚度和个性,很难提升艺术造诣。但没方法,当时他得先干活儿解决温饱问题。

2018年底,当他在上海的墙绘公司步进正轨,便考虑逐步转型:从为别人而画,到为自己创作。之前他经常在网上看国外艺术家用喷漆罐涂鸦,产生了深厚的兴致——这么多年他用画笔绘画,一直苦于调色太慢,影响灵感在电光火石间的迸发;而用喷漆罐涂鸦,不用那么多时间细细调色,再加上涂鸦艺术骨子里叛逆、自我的基因,喷绘时的那种大开大合、一气呵成,让太极跃跃欲试。

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说学就学。冬天,他天天在户外的院墙上练习涂鸦,从早到晚经常超过12个小时,天黑了家人就打着LED灯为他照明。上海的冬天阴冷蚀骨,太极冻得全身冰凉。家人心疼得不行,却劝不住他。

“涂鸦让人感到紧张又刺激。”太极拿到了创作的新钥匙,“创作过程中你必须快起来,不能像用油画笔那样慢慢来,否则‘嗞’一片就完蛋了。”过往用油画笔绘画,太极是缓慢而清静的;涂鸦则让他由内而外地动起来,整个过程物我两忘。

他最爱拿狮虎鹰等猛禽来练手,“受我父亲影响,我打小就对大型动物,特别猛兽情有独钟。我家养过躲獒,以及各种大型犬:牧羊犬、大丹犬、圣伯纳犬。”

在《中国龙》系列之前,

刚刚把握喷漆罐的何太极画各种猛禽练手

一个多月后,他终于娴熟把握了喷漆罐这支全新的“画笔”。

2019年,何太极的涂鸦之路开启。第一个正式原创作品画什么?他锁定了中国龙。

这个抉择是太极的传统文化情结使然,龙是华夏文明的图腾,转变无常、隐现无常,给了他极大的想象和创作空间。“另外我也属龙,像一种玄妙的暗示。”于是,中国龙在他的手中幻化而成。

在画了上百幅形神迥异的龙之后,他决定挑选一些往上海涂鸦圣地M50小试牛刀。2019年4月1日愚人节,上海早晚天气尚带薄凉,太极迈出了街头涂鸦的第一步。他住在上海郊外,距M50有60公里,为了避开堵车多画一会儿,他天天五点半起床,七点半到达,一直涂鸦到天黑,晚上到家基本已经是十点以后了,如此连轴画了一个多月。在长达80米的围墙上,他喷绘了一众色彩、形态各异的中国龙。在一幅幅鳞爪飞扬的飞龙之间,又间隔着若干卡通猫涂鸦,萌萌的猫和霸气侧漏的龙相映成趣——这是他妻子笑笑的杰作,她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和事业搭档。天天,她陪他来涂鸦,未免无聊,干脆双剑合璧,他“屠”龙,她“屠”猫。

一个多月的涂鸦不是辛劳二字可以简单概括的,还遭遇了惊险。有好几次,太极奋力一天的成果,在次日清晨发现被涂抹掉了。“涂鸦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你要是画得比我好,随便覆盖。但那些人明显是胡乱涂抹,只为捣乱。”笑笑替他不忿,太极处之淡然:没什么大不了,重来就行了。好在天气越来越热,捣乱者逐渐没那么活跃了,太极铆足劲儿赶工完成。

当时他已经知道M50的涂鸦围墙会被拆除,那一片要变成商业区。他却依然要消耗心力地涂鸦,“这就是街头文化的魅力吧,我们都知道它可能明天就会消失,但还是期看它能闪耀一时。”

完成中国龙半年之后,涂鸦墙被拆除了。2019年凭《中国龙》“封神”之后,2020年的粉红狮、粉红豹又相继成为他的原创代表作。狮和豹这种猛兽,竟被他用粉嫩的颜色来显现,居然还运用得大气磅礴,绚烂雄浑。且无论龙虎狮,都被他诠释出了未来感。其中的一个关窍,便是荧光色的运用。

2020年9月6日,《粉红》系列在街头创作的第一幅。

这一系列的抖音播放量超4亿

荧光色是现代才有的,用的人不算少,但用得出彩的作品并不多,“很多人用荧光色的创作让人感觉很浮躁,一种紊乱的熵增,而我想把荧光色其它的力量发扬出来,比如耀眼的部分,就像用哈勃看远镜远看星空时,那种置身宇宙之感,让人血脉贲张,但不会癫狂。”

太极有这样一个理念:关于写实,前人已经做得无比之好了,“两千年多年前的古希腊雕塑,现在能做到的人也并不多;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水准,现代艺术家能达到的也很少。”他给自己定的目的不是在那些方面超越前人,而是借助时代的力量,站在巨人肩膀上往前走,荧光色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是龙,还是狮虎豹,各种色彩太极都尝试过,他自言受印象派影响颇深,“莫奈会在不同的角度、天气、季节画同一个场景,显现颜色的转变,让颜色打破轮廓的束缚,比如他的《干草堆》系列。我也喜欢用不同色调往画同一幅画。”

在M50的中国龙火爆网络之前,何太极在涂鸦界只能算是初来乍到。幸运的是,他遇上了伯乐。一位女士在众多涂鸦作品中独独看上了他的飞龙,对他说:往我的酒吧画吧,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原创,是涂鸦最本质的东西,“这意味着我的创作开始得到认可。”

这是太极艺术之路的一个转折。他可以靠原创挣钱了。过往他一直做墙绘,只能是别人要什么就画什么。

2012年,太极从广西艺术学院毕业,在南宁和同学一起开了墙绘艺术公司。初次创业颇为顺遂,南宁虽是省会城市,艺术氛围却并不深厚,他们鲜少碰到竞争对手。钱挣得也算轻松,“客户对画面的要求非常低,随便画个什么,客户都说好好好。”太极和同伴不想随便糊弄,尝试花心思搞原创,客户却不买账:管你原创不原创,反正都是花花绿绿的。

钱是挣到了,有时候一天就可以挣一万。可几年下来,太极受不了了,“我得找一个看重原创的地方。”在观察了北京、上海、深圳几个城市之后,他抉择了上海。“上海对墙绘艺术的要求是国际化的,客户的审美很高。”

2016年,他举家迁到了上海。前半年非常艰难,之前在南宁的积存回零。他和妻子在上海重新开公司,搭建网站,而初期他们做的效果图根本进不了上海客户的眼,导致无人问津,“我直接从南宁的第一,变成了上海的倒数第一。”挫败感可想而知。

没有生意的时候,广告费是要照付的,在某平台一天250元。再加上公司的租金、日常的运转、家里的开销,他们一直在食老本。“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的头发都白了,我以前是不信赖压力大头发会变白的。”妻子见状很是难受,说要不回南宁吧。太极抚慰道:“你看昨天有一个人打电话来咨询,今天有三个,那下周可能就有十个,说不定就有一个能成为我们的客户。我再努力点儿,一定会越来越好。实在不行我往给人家打工。”

他一边想方设法找活儿,一边拼命提升自己,上各种国外网站了解高端的墙绘是什么样子。三个月后,公司终于接到第一单:给一个公司画海贼王的背景墙。太极预备了许多张效果图,最后对方选定了一张,又反反复复改了四五版才通过。要知道,过往在南宁他都是“一条过”。预备工作花了一周,定稿后又上墙画了整整两天,最终拿到1000元酬劳——这是他们公司在上海的第一笔进账。

后来又谈了个项目,两幅,1700块一幅。客户告诉他,抉择他们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便宜,其他墙绘公司要8000元一幅。他也不觉得亏,“只要能活下来,一切都OK。”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半年后。一方面,公司的网站搭建完成,可以正常投放网络广告;另一方面,是太极墙绘审美的飞速进阶,上海人的喜好和做事习惯他慢慢了解了:南宁的客户最关怀的是,3000块的东西1500能不能做;上海的客户更关怀你能不能做到我想要的样子。

他没有说的是,回根究底,肯下“笨功夫”做事的人,终究会被看见。

为外国友人的三轮车即兴涂鸦,

这是何太极认为最有意思的一次创作

太极的朋友谈及他2016年冬天的一次经历。那时太极接到了一个政府项目——做整条街的墙绘。“那么大的面积,完全可以找兼职跟他共同完成,可他试了5个兼职老手,画的东西都没过得了他的眼。”同行感叹,“在艺术上他太吹毛求疵了,旁人谁会看得那么细致呢?”

就这样,冷冬腊月,空荡荡的街边,只他们夫妻二人瑟缩在偌大的墙跟前,吭哧吭哧地挥舞着画笔,颇有点儿愚公移山的架势。当时他们不知道,有一个涂鸦老炮儿从他二人身后经过——四年后,这位涂鸦圈的资深人士邀请太极参与一个涂鸦活动,跟他交心说:那一年看到一对年轻男女穿着大棉袄,顶着冷风忘我地在街墙上绘画,“太不轻易了”。

刚到上海第一年,公司收益只有在南宁的两成;到了2018年,他的墙绘公司步进正轨,收益基本和南宁持平了。

太极总结自己有“三年之变”:2012年大学毕业,在南宁开公司做墙绘,初步攒下创业体会;2015开始考虑移往上海,重新出发;2018年事业在上海步进正轨,不再为生计发愁了,他再度转型——过往为别人绘画,今后要投进自己的创作。街头涂鸦就是他创作的第一步尝试,先把握喷漆罐,接下来把握色彩、构图,当所有的技术层面都娴熟了,再着力往表达情感。

2020年,他几乎任何非原创的东西都不碰了。当然商业化他并不排挤,在凭着一系列作品赢得“潮艺术先锋”的名号和口碑之后,不少品牌找他协作,为凯迪拉克、吉利汽车、上汽大众、Costa咖啡等创作涂鸦——他抉择那些给他更大的自由创作和发扬空间的项目。“我一点也不排挤商业化,那种认为艺术和商业挂钩就不纯粹的看点我无法苟同。”

在高达十几米的曲壁车上涂鸦。

这辆长着蓝色猛虎脸庞的车成为2020上海宝马工程机械展上的明星

何太极为Costa咖啡50周年创作的5幅画之一。

彼时武汉的樱花正浓,“凤踏花行”由此而来。又一次艺术与商业结合的尝试

在太极看来,能把艺术作品商业化、商业作品艺术化是一种才气。“莫奈的很多作品是消费级的,依然触动人心。人不可能天天都海参鲍鱼,饮碗清粥也很舒适。”他沉浸于跟孔孟对话,也乐意与街边的顽童攀谈,这并不相悖。

得到的关注和邀约多了,太极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了,他用“灵魂级”的态度往创作“消费级”的作品:“过往自己在家闭门造车,没有任何影响力,不用考虑大众的感受。但现在不能只跟着感觉走了。”在潮艺术领域,太极已是一位公众人物,当他发现自己的一条视频有几千万的点击率时,他更加在意作品本身传递了什么。这方面他有前车之鉴:当他还在艺术上懵懂追梦时,看过一本关于梵高的传记,读罢失看透顶,“它传递的很多东西是负面的、偏颇的,好比梵高的弟弟和高更,书里就写他们整天想着钱与女人。”

当自己有了影响力,太极拒绝在作品中传递负面能量,“我特别不想给小孩子传递暗黑文化,还有冷漠和麻痹,都是我不情愿带给大众的。这是我的性格,也是我的生活方式。”

他的妻子说,“他一直是一个责任感、使命感很重的人,大学时我们就感觉到了。”同学们记得刚进学时,新生都有好多行李。太极来得最早,安置下来后,便帮晚到的同学一趟趟移运行李,顶着烈日,汗流浃背。

还有一次画展,太极负责布置,当他把全部同学的作品精心布置好以后,发现自己的画没地方放了,就在旁边搭了个小台子搁着。“他把别人的画弄得妥妥帖帖,而自己的心血之作,就那么随意地放一边。”

如今的太极更感到有义务往做一些移风易俗的事情。最初涂鸦的时候,他常看到老外在中国的大街上恣意挥洒,都是西方的风尚和元素;中国人涂鸦呢,也是“西式”的,还总爱用英文字母。他不愿有样学样,“涂鸦到了中国,不就应该进乡随俗,糅合中国的文化和技法吗?文化只有碰撞才能产生火花。”他是一个家国情怀很重的人,这几年又读了不少中国的传统经典书籍:王阳明的、孔孟的、老庄的,等等。他的思绪里充盈着中华文化的那一丝丝悸动,《中国龙》也由此而生。

为2021年贺岁片《醒狮》所创,抖音播放量1800万,点赞量86万,为第二次“龙系列”创作做了展垫

2021年底,何太极对2019年的“龙系列”不称心,进行了第二次探索

在之后的创作中,他更是不拘泥于是否用了形式上的中国符号,“无论中国的,还是前卫的,血液是流淌出来的,不是浮于表面的。内化而外达。”他画的狮子“内方外圆”:外面毛发部分是圆柔的,里面五官部分线条越来越直硬,“这跟我们《易经》里说的阴阳相生是相通的。”

前段时间上海九棵树艺术中心邀请他涂鸦,他画了一幅凤凰。一般人脑海里的凤凰总有一种飘逸出尘之美,但太极坚持要突出凤凰的力量之感,那是他当时的内在感受:“特别是在上海人经历了那样严酷的疫情之后,需要涅槃重生的勇气。”因此,被评判“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的凤凰在他笔下生成。

2022年,上海奉贤博物馆邀请他创作“兵马俑”,恰好是他本身就在探求的命题——《唤醒沉睡的美》。他画了三联画:过往、现在、未来。左边一联黑白的单色代表先人的辉煌以逝,中间粉红色的兵佣戴着VR眼镜展示着当下的科技与风尚,右边第三联,数字化及能量化的形态代表着对未来的理解与期许。这三者与太极的兴致点息息相应:当下他玩儿潮艺术,时刻与时尚保持接触,往看酷炫的展览,从网络上了解新的潮流。这让他有源源不断的灵感迸发;私下里他关注未来走向,是科幻迷。除了看科幻书、科幻片,日常痴迷各类最新的科技产品;同时他也爱回看历史,读典籍,往各地博物馆体验博大精深的历史文化。他尤爱秦汉至唐时期的文物,还有先秦时期的青铜器,“它们真的非常大气,是明清的纤细不可比拟的。”

2022年,为上海奉贤博物馆创作《唤醒沉睡的美之兵马俑》,

他画了三联画:过往、现在、未来

2022年,本该是他在艺术圈乘胜追击、拓展名利的时机,他却放缓了对外创作的步调。有七个月他彻底闭关了,只用来读书、创作:天天六点起床,看书,和太太讨论读书心得;下午全部用来艺术创作,直到晚上11点。“以前做的琐事比较多,除了创作,也看美剧,现在把娱乐抛掉了,新闻也不大看,商务交给太太。”不担心脱节吗?“脱节?你跟它一直接轨就好吗?”他反问。

书中可以往觅觅各个阶段的各种人生追问。太极看书成痴,始于初到上海遭遇低谷那一年,“因为那时太艰难太无助了。”他想,既然买电器要看阐明书,人生路上是不是也需要各类阐明书?反正没活儿干,就看书吧。要知道,中学时他很厌恶看书,一看书就脑壳发胀,还为此跑往医院“看病”,结果医生对他摊摊手:没方法,我看书也脑胀。而立之年以后,他强迫自己看书,最开始天天看5页,慢慢地增加,他发现,“原来不只是肌肉可以练发达,脑细胞也可以练发达”。他逐步系统化地阅读,先是历史类书籍,然后是人物传记、艺术书籍、哲学书籍……假如说美是一片浮云,那么书籍和探求为他提供了某种支点。他对艺术的认知进进到了一个新的层面,“更果敢地往追求创作的意义,乃至人生的意义。”

一说到什么人生意义,多数人会置之一笑:我等凡夫俗子也配谈这般浩大的命题?太极则不然,即便在他7门功课加一起考195分的学渣时代,他也有莫名的使命感:这辈子我得做成点儿什么事儿。可具体到语数外等学科,他不明白学来干嘛,只为了考试升学?当时没有人给他其他的答案。“假如我不理解,就很难投进。就像初升高的英语考试,我上往选蒙完ABCD就睡觉。”他的一腔热血只能在乐于助人这类事情上散发些许。直到17岁那年老师跟他的那场谈话之后,那莫可名状的抱负依稀有一点方向了。

那是高一时,老师把他们几个学生喊往办公室,说“你们几个成果那么差,不如走艺术生的路子闯一闯吧”。太极想,或许自己有那么点儿艺术天分。小学五年级他参与学校的绘画比赛,他画的“风筝上的老鹰”被夸奖画得“非常像”。初一时他画过动漫人物,原型来自那时时髦的《七龙珠》《数码宝贝》,旁人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热爱绘画,只隐约觉得事儿似乎比语数外更有意思。且若不走这条路,他的大学梦可能就此搁浅,“我爸会挠我往读技校或者学兽医给猪看病。”他毫不犹豫地转为艺术生。半年后,他的绘画天赋展露出来——在所有艺术生中,他进取最快,画得最好。

不过这条路他走得也并不顺畅。首先是高考关——他复读了两年。第一年高考,文化课差了几分;第二年高考,他的美术成果县里第一,自信地报了心仪的大学,没想到太过热门,专业课差几分失之交臂;第三年才最终考上广西艺术学院。

大学里他比任何人都自律。他的妻子笑笑回忆起那段同窗时光,她经常最早到教室,每次都发现隔壁一个闲置的房间里,太极在朗读英语;昔日室友提起他,也感叹其自控力惊人。男孩们日常爱打游戏,每周两三个晚上相约往饮酒,有人饮得酩酊大醉。太极却丝毫不受影响,日日过着法则的求知生活,晚上11点睡觉,早晨6点半起床。

在大学同学眼中,他很优异,回回前三。殊不知太极又陷进了学艺术前的那种迷茫,“我不怕各种具体的困难、挫折,最怕的是没有清楚的方向,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学校课程的设置,讲课的内容,四周的艺术氛围,都无法让他称心,他往网上找蒋勋等人的文化艺术讲座来听,还是不够,只觉浮光掠影。他有满腹疑问,求知若渴,落在别人眼中,成了他在课堂上跟老师“抬杠”,节节追问让人下不来台。跟平素与人为善的班长大哥形象相往甚远。

四年接触下来,别人按部就班地上课、玩儿、恋爱,太极则闷头追问创作的方向啊人生的意义啊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啊……笑笑和同学们见怪不怪了:嗯,是他这种人会想的事情。

毕业后,还在追问精神命题的太极企图先谋安身,再图立命。他跟同学合伙开了墙绘公司, 几年下来公司收益不错。大多数人在这种顺境中就这么走下往了,更何况出身并不充裕的农家孩子。可是有一天太极对妻子说:假如为了挣钱就浑浑噩噩地随大流,愧对人生。于是乎,便有了他舍弃一切,到上海从零开始的那一番际遇沉浮。

何太极不是他的原名,而是他为了重新立志,自己改的。“孔子和王阳明一再强调立志的重要性。之前的名字是父母给的,代表父母的意志;我今年34岁,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往探索未知。”“太”是最早最初,“极”是极点极端,“这也是我追求的一种生命状态,穷尽此生追求极致。”如此,何海鑫便成了何太极。

他一直期看从艺术的“术”进阶到“道”的层面。为此他曾询问艺术界前辈对艺术的理解,可很多时候他们对他讲的是商业包装;他又问了一些知名的策展人,他们侧重于告诉他如何扩展影响力,如何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让作品卖个好价钱。这些当然都挺重要,但“那都是‘术’而非‘道’的层面。”求解无果,太极发现所求非人,“我在向艺术家和策展人请教哲学问题。”

2021年11月,他拨通了高中老师的电话,那天他和老师聊了好几个小时,从傍晚到凌晨,家人鲜少见他那样激动。老师是书香门第,自幼受传统文化熏陶,对哲学问题也颇有研究,给他深进浅出地阐述了精神文明之所以被称为上层建筑的因由。同时推举了李泽厚、宗白华、王国维等人的哲学美学书籍,他还在网上看到复旦大学哲学教授王德峰的视频……“当听到真正的哲学家来讲艺术的意义之后,我才理解了绘画的力量,它可以像文学作品一样震动灵魂,移风易俗,推动文明的走向。我没有任何保留自己的余地了,我愿为它终其一生。”说这话的时候,何太极像一个“迂腐”的诗人。

2022年,太极沉迷于抽象画,“往掉具体形象的束缚,打开思想的天窗,如《道德经》所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如今每次动笔之前,他会冥想,直到有了感觉才会开画;若是没有感觉,可能冥想两三天才落笔。他的妻子形容他那种状态非常“魔怔”:“他投进创作时会嘱咐:食饭你就不要喊我了,我饿了会自己啃面包或馒头。那期间,食饭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我绝不能跟他说‘要好好食饭,否则伤胃’之类的话。我要做的就是替他把房门关掉,让他清静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探求。而我把生活中的琐事和麻烦默默地帮他处理掉就好。”

太极犯魔怔的极致,便是他的“临终遗言”。今年三月,太极夫妇同时感染了新冠。之前他们完全没了解过奥密克戎是个什么情状,加之当时上海的疫情日益严酷起来,“我们心绪非常沉郁,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恐慌。”二人被隔离在酒店,焦虑无措之中,笑笑见他突然挺直背部开始打坐,三五分钟后稳定了心神,“然后他噙着泪水,拉着我的手,就像交代后事一样郑重地跟我谈起了人生使命。他说我俩无论谁先走,后走的那个人一定要完成我们这辈子的志向。然后他打电话给我父母,托付我们十个月大的孩子……”说起这个“段子”,笑笑啼笑皆非,可她又叹“是我肤浅了”,对丈夫的理解和崇拜写在脸上。

在生活中,太极是个极简的人,食饮玩乐完全不嗜好。广厦万千,一床足矣;一日三餐,果腹即可。他从来都记不住自己的生日,挣钱也是适可而止,不追求更富更奢华;可在精神层面,他却是挑剔又“奢华”的,特别和创作有关的“消费”,他可以不计代价,比如音响,“你能想象吗,如此清心寡欲的人会花10万块买一套音响?”笑笑调侃。音乐对他而言就是灵感的源泉,从他清晨醒来便伴随他一整天。各种类型的音乐他都听:交响乐,轻音乐,摇滚乐……只是他不喜欢有歌词的音乐,他说歌词会禁锢想象力,“假如你只听《好一朵茉莉花》的曲调,缠绵含蓄,婉转波动,闭眼欣赏,你的想象力可以宽广地驰骋;若是填上这歌词,虽美,满脑子却只剩茉莉花的形态了。”

太极的工作室里摆着一套大音响,你经常能看见这样的场景:音乐声中,他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神游。突然间被某首曲子触动,便不断地循环播放,让自己一直沉浸在那种氛围和情绪里,直到几天后创作完成。

熟悉到艺术的伟大意义后,在母题的抉择上他更加郑重。“反正要花费生命往做这些事,那就抉择些更有意义的母题吧。”这半年他画的是《灵魂之光》系列。他笃信真正的艺术是动情的,而情感与灵魂相连,所以伟大的艺术可以震动灵魂,抚慰心田,激发灵性。

《灵魂之光》系列,跳出母题的束缚,只凭思绪游弋

“灵魂级的作品是我一生的追求,能做成便此生足矣。”依然有困惑,依然会追问,但方向确定之后,何太极自由了。“现在的我,目的性很强,但我很逍远。”这不矛盾。当下所有的创作对他来说都是兴致,发乎内心。

也许这段话是他人生态度的一个妥当注解:“我非常喜欢儒道,平日逍远,需当中流砥柱时要顶上。了生死,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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