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脏话，又污又过瘾
中国的四大名著，因为都是通俗小说的缘故，略过艺术性不讲，其实，满纸皆是“粗鄙之言”，经常出现飙脏话、骂大街的场面。
《西游记》中骂人最狠的主角，应该是孙悟空，身为一只猴子，他却懂得“骂人必要揭短”的道理。
碰见二郎神时，悟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其母亲思凡下界，生下杨戬这个“孽种”；背地里骂菩萨，悟空又诅咒道：“该他一世无夫。”
双标，属实是让猴哥给玩明白了。
当然，这只猴子偷食人参果时，因为确实理亏，被清风、明月两名童子，“秃前秃后，秽语污言”、“贼头鼠脑，臭短臊长”的一通咒骂，就是另外的话题了。
《三国》里聪明人居多，前有袮衡击鼓骂曹，骂人时引经据典、不带脏字；后有诸葛丞相骂王朗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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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更情愿把骂人的冠军，颁发给张飞。张三爷深谙“伦理哏”与简约之道，他的一句“三姓家奴”，区区四个字，直接把吕布给骂急眼了。
《水浒》里有太多的粗人，“撮鸟”、“直娘贼”之类的撒村骂街比比皆是。
骂人的翘楚，我认为当数鲁智深，他本身是个莽夫，却又在佛家、官场、红尘分别都呆过，受各种文化浸润，再张口骂人时，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口吐芬芳”。
然而，《水浒》中林林总总的脏话，单说杀伤力最强的一句，我认为还不是鲁智深奉献的，而是“拼命三郎”石秀骂某知府的：
“你这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
因为欺侮性太强，“文明版”《水浒》，将这句话改成：“你这败坏国家，害百姓的贼。”
《水浒》中最像是夸人的脏话，我以为是一白姓女子说出的，那个喊白玉乔的妓女，曾指着雷横雷都头道：“只怕是驴筋头。”
白的本意是讽刺雷横呆头呆脑，但“驴筋头”的意思可能是“驴样大的货。”此话从一个妓女口中说出，不由得喊人浮想联翩。
四大名著其中之三，里面已然都是骂人的行家，但要说骂人最狠最毒的，他们还不够格，还是得看《红楼梦》。
究竟，那些神仙也似的小姐姐们，平素不但要上厕所，还善于飙脏话，而且，还是很龌龊的那一种。
01
骂人这件肮脏的事情，其实还有个颇雅致的词儿，喊作“詈（li）语”。
也就是说，名著中市井骂街的行为，实则是被古往今来的学者们，仔细研究过的。
经过一番研讨，学者们得出一个结论： 四大名著中，《红楼梦》才是骂人的祖宗。
引用学者的原话：
“《红楼梦》一书，仅就骂人和挨骂来看，是中国其它古典文学作品所不能比拟的。有真骂，有假骂，有狠骂，有毒骂，有得骂的骂，没得骂的也骂，打鸡骂狗，指桑骂槐是骂，不分好歹，满口胡吣也是骂……《红楼梦》几乎写尽了中国人的骂和被骂。”
至于是怎么“所不能比拟的”，我们不妨以统计学的方式、从宏看的角度，进行深进挖掘与总结。
《红楼梦》共计70余万字，出场人物有大几百号。 其中，至少有88个人物，在不同的场合，说过88组不重样的脏话。另外，他们一共说了483次。
按照詈语的出现次数进行排列（下图括号内的数字，即为出现次数），这483次脏话的排名，可能是这样的。
按照人物骂脏话的次数进行排名，部分数据是这样的。
据图片可知，说脏话的女生，无论是人数还是说脏话的频率，都远高于男性角色。
具体数字则是，全书483次的詈语使用，男女的使用次数分别是149次和334次，男女比例为1:2.24。
妻妾成群是古代贵族老爷们的生活常态，《红楼》自然也是这样，很多人因此便想当然地认为，书中肯定是女性角色居多。
实际情状并不是这样。依据学者的统计，《红楼》前八十回出场人物530人，男性角色270人，女性260人；到了后四十回，这个数字的差距进一步增大到10人。总体来说一百二十回目，男性出场330人，女性270人，男女比例为1.2:1。
当我们把男女出场人物的比例，和骂脏话的比例相互对比，就不得不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即便是古代，小姐姐们说脏话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得，女生要发起大洪水来，再坚固的水泥也不好使。
从这483组詈语中，还有另外一个有意思的结论。
除了“东西”、“混账”等男女通食的字眼，男人亦有男人特有的詈语，女生也有她们的专属骂人词汇。
“爬灰”（公公和儿媳乱搞）、“奴才”……、以及男性特有的那个器官，是只有男性才会用的詈语。
“烂舌头”、“老货”、“种子”……，以及女性特有的器官，则是女生们的骂人专属词汇。
与今天无所恐惧、大放厥词的青年男女不同，红楼里的男男女女，在异性方面的避讳，还是相当严厉的。哪怕是说脏话，他们心里也时刻紧绷一根弦，都在遵守一个潜规则。
所以，请容小姐姐们战术后仰一个，什么喊做大家闺秀啊？连骂人都骂得如此规矩。
不幸的是，凡事也都有例外。
涉及那个以F字母开头的“国骂”，人们又不约而同地打破了默契，纷纷“口吐芬芳”起来。
君不见，顾盼神飞的王熙凤，骂起小孩，也会用“野牛X的”；温润如玉的宝玉哥哥，凶起人来，亦然不由自主地“反叛X的”。
02
四百余个詈语中，“东西”出现了71次，“混账”出现了 45次，这两个词，我们今天还在使用，稍显平平无奇，排名第三的“蹄子”，倒颇值得说道。
排名第三，也就意味着，它是一个高频出现的词汇，但希奇的是，它又是一个禁忌词。我的意思是，纵看《红楼梦》全书，除了贾琏对丫头说过一句“小蹄子”，再没有一次是由男性开口骂女性的，“蹄子”只出现于女性之间的骂詈。
古代文献中，最早使用“蹄子”的笔录，可以追溯到宋元。
而最早的“蹄子”，远没有那么复杂，其实是一道菜。南宋人在笔记中写道：“取羊蹄子内筋数条，先煮熟，研如膏……”云云。
至明朝中后期，它才慢慢变成骂人的“专用术语”。
孙猴子开了一个先河，他发明出“泼牛蹄子”一词，专门咒骂牛鼻子老道。《金瓶梅》与《西游记》的成书时间差不多，前者正式将“蹄子”作为詈语，引向公众、发扬光大。
譬如，王婆咒骂潘金莲曰：“好个浪蹄子淫妇……”
到清朝时，以《红楼梦》为代表的小说，终于将“蹄子”运用到炉火纯青。
《红楼梦》里只答应女生骂女生“蹄子”，这阐明什么呢？依据男女有别的原则，也许，它本身就带着浓郁的私密意味，暗示的或许是，女性独有的性器官。
虽然最早只是一道菜，但有的人分析，“蹄子”一词的来源，可能有如下几种说法。
最“文雅”的来源：“蹄子”由“弟子”一词演变而来，而“弟子”指的是唐代教坊里的梨园女子。
最“有画面感”的来源：古代绘画中的马蹄，跟女性私处器官非常相像，故以“蹄子”代指女性。
最“具想像力”的来源：蹄子意即动物的脚，而脚是被踩在最下面的，属于最卑微的东西。古人遂以此内涵，和男性有暧昧关系的女子。
最“肮脏”的一种阐明：“蹄者，烂腿之谓。”也就是说，“蹄子”暗喻的其实是妓女。另一个证据是，“蹄子”音同“媞子”，“媞”本意虽是“美好、聪慧”，但“媞子”则是对妓女的讥笑。
依据《红楼》里只有女生之间才骂“蹄子”，反向推理出，最“具逻辑性”的阐明：“蹄子”指的就是女性的小脚。
在当时的社会，脚是女性的私密器官，正所谓“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它的私密程度甚至要甚于胸，当然不能被随便提及。所以，“蹄子”也就成为红楼里男性的禁忌词。
无论哪一种起源，即使出现在名著里，它的使用，终回是一种糟粕。到民国后期，“蹄子”的使用已经逐渐减少，新中国成立后，它几乎消失不见。这，实在是一件好事情。
03
简直就好比今天的世界格局，《红楼梦》中詈语使用最多的前10名，骂人次数高达250次，占483总次数的52%。
前10名中的男性，除了焦大这个老仆人，只有贾琏、贾宝玉两人，他们算是“大家族中的年轻男子”；剩下则是一水的女性，而她们的身份，主要是“大家族里的夫人、妻妾之类”。
在封建时代，男人也是要面子的，比如贾宝玉的父亲贾政这类人，碍于身份的缘故，骂人相对克制，仅限于“混账”、“畜生”之类。
家族里的年轻子弟们，相较而言，则属于“没见过啥世面”的，骂人时相对保守，说一句“我X”，已经算大尺度了。
论及生活体会以及男女之事，妻妾们可能比贾宝玉们更在行，除此之外，她们还没有官场里的“偶像包袱”，骂起人来，自然能火力全开。
《红楼梦》里的女孩子们，一个赛一个漂亮，每个读者和看众，对她们每个人，都抱有最美好的想象。所以，公然谈论她们“飙脏话”，实在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
她们本不想太高调，奈何实力不答应。
且以骂人的冠军王熙凤举例。有人依据其六七十次的詈骂笔录，总结出她的“骂人风尚”。
如上图所示，把人“兽”化，的确是凤姐的特色。
举例阐明，在《红楼梦》里，喜欢骂人“忘八”的，拢共也就两个人：一个是大粗人焦大，但他充其量也就骂个“忘八羔子”；另一位就是王熙凤，相比于焦大，凤姐的想象力更加丰盛，她总是在“忘八”前后加上修饰词，譬如“忘八崽子”、“淫妇王八一条藤”……
王熙凤应该不怎么识字，但她骂人的功夫以及“巧思”，却令才子们都汗颜。
如今，伴随网络上诸如“跟着你凤姐学骂人”等视频的热播，曾经叱咤风云的凤姐，再次回到我们的视线。
不识字的王熙凤都这么生猛，饱读诗书的林黛玉，骂起人来，又有怎样的威力？
虽然，单就“詈骂”来说，林黛玉远逊于王熙凤，但并不意味着林妹妹水平不济，相反，她的“水平”更高，甚至，不带脏字都能把人噎的给楼给楼的。
某次，林黛玉怪罪贾宝玉取笑自己。
贾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我并没有笑，为什么恼我？”
林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比了笑了的还厉害！”
诸位不妨亲口读一下这段“绕口令”，读完之后，保准你就会有一种：“学徒林黛玉给大家背贯口”的即视感。
带脏字时，林黛玉的伶牙俐齿，又有多少杀伤力呢？与王熙凤生猛白给的风尚不同，林妹妹使用詈语时，经常惜字如金，更加尖酸刻薄。
她笑话刘姥姥是“母蝗虫”，欺侮李嬷嬷为“老货”，更多的詈骂则是“献给”宝玉的，什么“该死的胡说”、“狠心短命的”、“烂了嘴的”、“蠢材蠢材”……比比皆是。
除了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林妹妹也实打实地爆过粗口。
某次踏雪，史湘云妆扮得花枝招展、各别另样，林黛玉便取笑道：“有意装出个小骚达子来。”
对自己的贴身丫鬟，林妹妹也不怎么客气，她曾向鹦哥啐道：“嚼什么蛆。”——蛆是厕所里的生物，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嚼蛆”意味着什么。
相较于这些绕弯弯的脏话，林黛玉最粗鄙最直接的一个粗语，依旧是留给了贾宝玉。
贾宝玉托词没有枕头，想与她同床共枕，林妹妹想也没想，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放屁！”
以上三句脏话，都是讲给关系好的人听的，并且，没有一句带着恶意。所以，也有人说，想听林妹妹讲脏话，关系不够亲昵，你还没那门子呢。
鲁迅先生评判《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蜚语家看见宫闱秘事。”那些研究脏话的，又算什么“家”呢？
也许，算是“生活家”吧。这些生活家们研究完《红楼》里的詈语，然后告诉各位男性一个至理名言：
珍惜对你偶然爆点粗口的女生，珍惜那个一直爱你的女生吧。
参考资料：
她好美，惋惜被毁了
作者：老谈。拾文化（ID：shiyafengshe），以理性的姿态看待人和物，以文化的底色，传达情感、新知、文化和生活。文化改变生活，信仰照进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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