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大豆——中美现实版《杰克与魔豆》
2018年,中美贸易战正酣,美国大豆船“飞马峰”号,为了赶在加税前到岸,载着7万吨大豆在海上狂奔,一时吸引了众多中国人的目光。
许多人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中国已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大豆进口国,而美国恰恰又是全世界最大的大豆出口国。而这一切,要从20世纪初的美国说起。
商务印书馆2月新书《魔豆:大豆在美国的崛起》详尽论述了美国的扩大战术与中国人的餐桌安全, 大豆故乡究竟何以成为全球最大大豆进口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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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世纪的美国大豆
——注定成功?侥幸走运?
没有人真正知道,1900年的时候,美国总共有多少土地培植着大豆,因为那时没有人关注这件事。不过,这个数字很可能接近于零。1907年是有估量数字的最早年份,那年大豆还主要用来晒制干草,其总培植面积可能是5万英亩,分散在全美国3亿英亩的农场之中;相比之下,小麦的培植面积是4,500万英亩,燕麦则是3,500万英亩。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到2000年,大豆的种植面积已达7,000万英亩,不光仅次于玉米,而且这些土地加起来要比新墨西哥州的总面积还要略大。这么多土地共产出30亿蒲式耳的大豆,为种植它们的农民带来120亿美元的价值。 大豆以及它的两大加工产品——豆油和豆粕的出口总价值7亿美元,它因此成了美国出口总值最高的农作物。
大部分大豆出口到了中国,这对于美国的贸易平衡来说是难得的一点儿好消息。中国在1900年曾是大豆的第一生产国,但如今已经降到世界第四。与此同时,美国现在却是大豆的第一生产国,产量几乎是亚军巴西的两倍。
大豆的兴起,是20世纪美国农业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成功故事之一。但与所有的成功故事一样,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大豆的成功是注定的吗?还是说只是侥幸走了好运?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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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豆的起源
——农业价值
与大豆关系最近的野生祖先是野大豆,原产中国华北和东北的湿润低海拔地区,是一种一年生缠绕藤本,生长在河湖岸边的芦苇丛中。 这种植物貌不惊人,生着不大的三小叶复叶,开着紫红色的花,种子又小又硬。
从农业资源利用的看点来看,它的主要价值在于它是豆科植物,根上有根瘤,为共生细菌提供了滋生之地;作为回报,细菌可以“固定”空气中的氮气,把它转化为植物很轻易利用的一种化合物,使土地肥力增长。
中国最早在公元前 11 世纪左右可能就已经成功驯化出大豆,有一个象形文字特地显现了它的根瘤。而除了土壤肥力之外,大豆对中国农业还有很多奉献。豆科植物能够把所固定的氮转化成丰盛的蛋白质,从而为短缺乳类或肉类食物的饮食填补了这个空白。
正如美国农业部的研究者在1917年提到的,每英亩的大豆可以产生294磅可利用蛋白质,是花生亩产量(126磅)的两倍还多。差不多50年之后,这个估量值经过修订,提高到了每公顷376千克(即每英亩331磅)。
威廉·舒特莱夫和青柳昭子在他们1975 年的畅销书《豆腐之书》中强调, “比起用于放牧肉牛来,一英亩土地假如用于种植大豆,产出的可利用蛋白质将是其二十倍”。更何况,这还只是大豆在榨取完大量植物油之后顺带提供的产品。
03
文化阻碍
——逐渐适应西方味道
大豆富含蛋白质,这个主要价值在亚洲是通过一系列传统豆制品来利用的,它们包括豆腐(tofu)、天贝(tempeh)、纳豆(natto)和味噌(miso)等。在这些食品中,只有酱油(shoyu)成为真正的世界商品。 并非巧合的是,美国最早种植大豆的尝试便是围绕酱油开展,而在西方,大豆的名字干脆也是用酱油来命名(比如大豆的英文是 soybean,就来自酱油之名 soy sauce),而不是反过来用大豆为酱油命名。
美国人在20世纪晚期之前,一直无意调整饮食习惯往接受豆制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因为大豆的培植广泛,人们用大豆作为肉类替代品的热情增加。在战争结束之后,人们对豆制品的热情也迅速衰退,将大豆与退步的生活水平进行下意识联想。
但正是在作为人类食物的时候,事实表明,大豆千变万化的特征让它有了浩大优势。亚洲人民千百年来已经用大豆开发了种类繁多的产品,中国东北长期以来一直是大豆油压榨产业的中心,榨出的油主要用于非食品用途,比如照明,或是制造涂料和清漆。
欧洲人对大豆产生兴致之后,发现了它更多的用途——比如可以作为咖啡替代品。美国农业部的大豆专家威廉·莫尔斯在1918年发布的一份简报里包括了一张示意图,对所有这些用途做了很好的总结。 因为有这么多潜在用途,大豆有了更多可能的发展路径,通过试错过程,最终便找到了成功之路。
到90年代时,大豆作为一种食品已经赢得了有益健康的名誉,“大豆”这个词也已经更为直截了当地出现在装豆浆的纸盒或能量棒的包装袋上。 到2000年,人们已经经常会在星巴克点大豆拿铁来饮,大豆也终于完成了它历时一个世纪的变身,从异域进口的作物,变为一种司空见惯的、近乎普及的存在。
04
站稳脚跟
——成为大宗商品
到20世纪30年代中期,人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把大豆作为一种可以在芝加哥期货市场上交易的大宗商品。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大豆提供了增加动物饲料蛋白质的最为便利的方式;更多用于研究和提升加工能力的投资让大豆走上了在战后飞黄腾达的道路。 而当“大豆产业”在经济和政治两个领域都成为有头有脸的玩家之后,大豆就不只是站稳脚跟,而是牢不可摧了。不过,作为大宗商品的大豆之所以能够掀起势头,不只是因为有过往的这些沉没成本,也是产量和价值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的结果。
20世纪60年代,大豆已经成为美国生活中恒有的成分,但其作用却与亚洲的情状完全不同。 大豆丰盛的蛋白质并没有直接供养美国人,而是通过肉类生产的大幅扩大而间接供养着美国人。大豆与廉价的粮食、科学育种以及可以促进生长并让牲畜的大规模集中饲养成为可能的抗生素一样,都是工厂化农场中的要害要素。这也能部分阐明,为什么在大豆发扬作用的时候,人们却几乎注重不到它。不过到60年代末的时候,嬉皮士反文化运动发现了大豆,尽量想让大豆摆脱资本主义掌握的肉类生产,并在这个过程中提升了它的可见性。
05
魔豆变身记
——无数行动者的大胆实践
对一位叙事史学者来说,这样一部有关大豆崛起的详尽报告仍然缺少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当事人的作用。他们在工作之时,并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历史或资本主义手中的牵线傀儡。这一点非常要害。 无论是社会、经济、创新还是慢慢展开的历史,都不可能自动运行,而需要由千百万受着各自的想象所驱动的活生生的人来保持运转,获得发展方向。
事实上,发生在大豆身上的每一次变身,没有一次是轻而易举的;大豆经常是一种桀骜不驯的改良目的,需要形形色色的行动者怀着各自的动机付出艰辛的努力。
本书所记述的,是 20 世纪期间美国人让大豆变身的历史,是 20 世纪的美国让自然界中的许多事物变身的具体方式的个案研究。本书也记述了这些变革过程本身与时俱进的情状。虽然这一历程必然与经济和技术的演变有关,但它也反映了不同年代的人们如何受着不同担忧的困扰,如何介进不同的重要文化时刻,如何各逞才力地想象一个转变的社会可能或应该显现的模样。
有人想象把有用植物从全球各地收集起来,促进国家的经济增长;有人想象让农业现代化,取代南方深受棉铃象甲为害的棉花单一种植模式;有人想象用创新的化学工艺把农产品升级为宝贵的工业原料,从而与乡村的衰落斗争;还有人想象以工匠精神来生产高蛋白素食,借此摆脱资本主义的残暴机制——在所有这些五花八门的想象中,大豆都能获得一处立足之地。 一些更为热情的大豆倡导者,甚至一生为之着魔——它成了一粒魔豆,提供了通往另一个世界途径。
这也许是它最大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最神异的——成功秘诀,和注定成功的要害所在。
*本文整理自《魔豆:大豆在美国的崛起》
*图片来源于Hippop、Unsplash、Pixabay以及本书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