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母亲的最后时光（第一天）

陪伴母亲最后的时光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一百多天的煎熬。母亲离开已经快3年了，头两年多，她时常到我梦里，在梦里，我们总是被人追杀，或者赶不上车船，亦或是考试不及格，在梦里太累了。这几个月，她再也不曾进梦，无论我睡前多么地想念她，可能是，她不想我过得辛劳吧。在陪伴她最后的日子里，我用文字笔录下这段时光，作为一种念想。2019年11月29日（第一天）

清晨的沙漠戈壁，夜色沉沉，四面黑黝黝的，零下十几度，周身感觉到那么凛冽。天幕上有亮亮的星星和月亮，离人很近。此时不到七点，我们的小院里一切还在沉睡，只有厨房亮着灯，厨师师傅已经开始预备员工的早餐了。我拉着行李箱，匆匆赶往龟兹机场。拉开车门，回看这个小院，计算着回期。龙应台在《目送》里说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每每想起这段话，心酸。此刻想起了，尤为悲伤。曾经，对夫家颇有怨念。因为自从嫁进，就不断地面对生离死别，旁的亲戚不算，光是至亲就有几位：二姑子、婆婆、小叔子，几个都是很通人情世故之人，深得亲人们的欢喜，但他们先后离往，让年轻的我一次又一次尝到亲人永别的滋味，经历一次又一次对生命的目送，人生的诀别。这次匆匆，是因为昨天传来噩耗，88岁的公公下楼时，腿一软，再也撑不起来了，突然走了，再一次,我踏上送别之路。熟悉的白杨，高大、笔挺，维族同胞的特色民居，随着车辆的前行，在晨色中慢慢后退。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飞机从龟兹机场降落乌鲁木齐，这里机场一片白雪皑皑，南疆还未下雪，而北疆早已银装素裹。在乌鲁木齐机场等候转机的时候，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我们母亲的情状不太好，我很震动，简直是晴天霹雳。前几天，母亲给我来电话，腿脚不听使唤，走路不能走直线，有时从马路右边不由自主地走偏到左边，我嘱咐母亲赶紧往住院。医生按照中风的方案治疗几天后，母亲的病情越发严重。转院后，母亲检查的结果不容乐看，高度疑似“肺癌”并转移。这一刻，心一下掏空了般，惶惶的，觉着，这一定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吧？不会的，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不会有事的。坐飞机时随身带着一本书，于是强迫自己钻到书里往，且当这是一则蜚短流长吧。可是，心里已经一团乱麻了。我们走过无数次的沙漠，走过无数个山峰，走过无数条河流。每一次都要攀爬山峰，每一次都要跨越河流，每一次都要穿越沙漠。我们一路上身着母亲的披风，在她的怀抱中度过了漫长的旅途。可是，这件披风快要离开我们了吗？放下书，开始疯狂地刷手机，找各种资料，看看症状，似乎有几条对症，既恐惧，又不愿信赖，期看与失看并存。开始给弟弟打电话，转更好的医院吧吧，找专家看片，各种意见。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告诉她，等我忙完公公的后事，就回家看看她。夜里12点，到达南京禄口国际机场，人们挈着行李，急匆匆向外奔走。茫茫然，既不能回扬州，也无法前往故乡。因为要在这里等待明天和孩子在动车上汇合，一同回家。此时，人木木的，心里不断盘旋，这一定不是真的。前几天，噩梦连连，很是不安，与同事还说起此事，她尽量抚慰，但是我心里还是不安。就在两天前，我往库尔勒培训取证，还和同事说起公公身子骨硬朗，笑称老人估量要成为百岁老人。28日中午，往食堂的路上，一直乌鸦冲过来，呱呱一阵乱喊，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赶走这只壮硕的乌鸦，不到一小时，就接到电话，公公走了。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乌鸦是带着死亡的预兆来到的，不就“验灵”了传说吗？怎么还会有事发生呢？祸不单行，人生的至暗时刻来临。出了南京禄口机场，坐上大巴，来到南京南站，黑夜里，车站门前散落着几个和我一样的旅人，门关着，四面都在暗夜中沉睡。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旅程，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我们怎么能够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