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个水果从高楼掷下 没有一个会击中读诗的人

超级市场

西西

我在超级市场想起你们

我在窄狭的甬道中穿行，找觅你们

我看见许多小孩手抱汽水和薯片

许多丈夫推手推车，许多妻子

从货架上移下日常的主要食粮

那些麦包只有麦子的颜色，牛乳

饮品只有牛乳的气味，早餐谷物

愈来愈甜，罐头食品布满

高钠和防腐剂，饼干用椰子油制

虽然距离收款处颇远

但我看不见你们，即使是妄想

老惠特曼喜欢尝一点洋蓟？

这里没有洋蓟；没有西瓜

所以也不可能有加西亚·洛尔迦

爱嚎喊的金斯堡，找冰冻的东西

镇镇喉咙？谁是谁的天使呢？

离开超级市场后，你们会上哪儿往？

可以逛逛旺角、中环或者铜锣湾

想象有一家水果厂商做广告宣扬

把模拟的橙子、鳄梨和苹果从高楼掷下

必定击中读财经杂志的行政人员

手袋里躲着城中丽人故事的女白领

胁下夹着电脑资料的年轻人

走路读着日本漫画的青少年

刚在报摊买了份马经的送货员

即使是千万个水果从高楼掷下

没有一个会击中读诗的人

一九九八

| 西西，原名张彦，广东中山人，一九三七年生于上海，一九五〇年定居香港。香港葛量洪教诲学院毕业，曾任教职，为香港《素叶文学》同人。著作极丰，包括诗歌、散文、小说等三十多种，形式与内容不断创新，影响深远。二〇〇五年获《星洲日报》“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二〇一一年获香港书展“年度作家”，二〇一八年获“纽曼华语文学奖”，二〇一九年获瑞典“蝉文学奖”，二〇二二年获“香港艺术发展奖”之“终身成就奖”。二〇二二年十二月十八日，西西因病于医院病逝，享年八十五岁。

题图： ©Susanne Suba | Woman Reading (c. 1940–64)

*本诗选自《诗光年·飞地诗歌历》1月22日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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