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和明朝议和,双方笑里躲刀,明军突然斩杀日军使者
1593年1月,平壤
天色将暗,夕阳慢慢地落进地平线,云彩被落日余晖映照得火红火红,平壤城头上,一名40上下的白袍武士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日落西方。
此人正是日本侵朝先锋军团的军奉行(指挥官)小西行长,良久,他慢慢转身,沿着甬道一步步走下城来。沈惟敬离开平壤已经5天了,至今音信全无,不知这次与沈惟敬达成的议和书,明朝廷是否能够接受呢?就算是接受了,难道我们就会真的停止前进了吗?这次议和,只不过是要获得一次喘息的机会而已。粮草、军火的补济、士卒疾病的医治、朝鲜义兵的清剿,都需要时间。既然起倾国之兵来攻,那当然不会只称心于占据朝鲜,东方的大明帝国,才是这次远征的真正目的所在啊。
想到这里,小西行长不禁打了个冷颤。中土,日本人习惯称之为大唐的国家,千百年来虽然朝代更迭,但始终如泰山般屹立在东方。这个庞然大物,略转一转身,落下的阴影都能让日本压抑得喘不上气来。从唐朝起,岛国人就知道对待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帝国一定要言必顺,貌必谦,才能苟安一隅求活;可如今,关白大人居然挟统一日本之威,打起了它的主意,这真是一场奢华的赌注啊,怎能不让人激动,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惧怕呢?听说大明帝国已经兵发朝鲜,这次可不会像上次胜得那么侥幸了,帝国的武力到底如何呢?日本能不能击败他们呢?大战未来之时,一切都是那么地难以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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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城楼,小西行长若有所思地向住所走往,或许是被主上的郁闷所感染,身后十几名亲随武士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一个个脸色都是阴沉沉的。突然,城楼上传来一声喊喊:“快看,有十几个人向这里来了,啊,他们打的是大明的旗帜!”听到惊喊声,小西行长和武士们精神为之一振,又返身回到城头。
“是明朝的使者啊,他们一定带来了议和的消息,快打开城门,迎接使者!”小西行长看得明白,一边下城,一边举起右手高饮道。
城门吱呀呀地开启,十几名骑士缓缓进城,下了马。小西行长带着通译上前,这通译是旅居朝鲜的日本人,明使带的通译是朝鲜人,小西行长本人早年到朝鲜经营药材的时候,也学过朝语,只不过在这种正式场合,做为日方主将,还是要说本国话的。双方的交谈是这样的:小西行长说日本话,明使说中国话;日本通译把日本话译成朝语给明使带来的朝鲜通译,然后朝鲜通译再翻成中国话,往来颠倒。虽然麻烦,可交流倒也牵强可以进行。
明使被迎进官邸,小西行长见这明使不是先前的沈惟敬,心中有些没底,试探着问道:“请教阁下贵姓,沈将军这次怎么没来?”
“下官吴和,沈将军么,正随同朝廷来的正使在后面,已经到达离平壤不远的顺安城了。这次朝廷派来的是礼部尚书李如松大人,正式和贵军洽谈议和事宜。”
“呵呵,这真是太好了!”小西行长放下心来,兴奋地道,“其实么,我军进朝,只不过是因为朝鲜国王素来对我天皇不敬,这次略作惩罚而已。既然大明朝派使说和,我们也不能得理不让人,我当面复天皇陛下,尽量说动两国罢兵修好。”
吴和连连点头,笑道:“如此正好,本来么我朝是要派大军前来的,幸好沈惟敬将军极力游说,方知不过是一场误会。这动刀动枪的,说来轻易,真打起来,又死人又费钱,难道当真要打么?还是和为贵啊。”
“正是正是。”小西行长连连点头。
这吴和其实真名喊李宁,是李如松帐下的参将,颇有胆气,别人畏难不愿前来,他一听有重赏,偏偏要夺着来,只不过胆气虽有,咬文嚼字的水平实在有限。小西行长本是个精美人,若是和他本国人交谈,或许可以察颜看色,话语试探,以辨真伪。可是究竟他不通中国话,又不懂中国事故,只听通译传声,虽然听得别扭,却只当是中华大国的人物就是这般说话,或是翻译人员的水平有限,并无他想。否则不用说别的,单听他这名字喊吴和(无和),就该心中生疑,明白几分。况且大明礼部尚书这样的高官,又怎么会亲自前来谈和。
和李宁那方也是一样,小西虽然是大将,却并无资格面见天皇,所谓面复天皇云云,显然是搪塞敷衍之词。二人冷暄一阵,其实都不怎么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说清楚了一件事,就是谈和成功了,明朝大臣已经来朝鲜签定和约了。
眼看天色将晚,小西行长心绪正佳,命摆上宴来,歌舞伎助兴,与李宁把酒言欢,陪座的大村纯忠、内藤如安等日本武将们也非常地兴奋,攻进朝鲜已经大半年,水土不服、粮草不济、不间断的作战,他们早已厌倦。假如真的言和,不用和强大的中国开战,或许就可以早些回往和妻子家人团聚,这该多么好啊。
小西行长借着酒劲,笑着对李宁道:“吴大人,假如沈大人也来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投缘。当初他来时,我可是用八抬大桥把他迎进城的,这也可以阐明,我对贵国的尊重和敬仰。其实日本和贵国之间的良好关系源远流长,我对中土是神往已久了啊,假如有机会,真想到贵国往做生意,做生意,哈哈,我可是内行。听说我国的刀剑,在贵国非常受欢迎,还有许多方物(土特产)可以拿往易市。”
“是吗,我也很想到日本往瞧瞧,虽然见过很多扶桑人,可是你们的国家,我还没有往过呢,我看将军风致高雅,不同凡响,能熏陶出将军这样人物的国度,也一定非常的美好吧。”
“是啊,最美的,还是家乡。虽然有些夸口,但不客气地说,日本是个非常漂亮的国家,有富士山,非常非常的高,恐怕是天下最高的山峰了。说到河,有信浓川,像长蛇一样,要走好几个州才能看到尽头呢。说到人口,大和民族有将近1500万人,当然了,因为已经结束国内战乱,我想人口还会很快增加的。”小西行长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自得的神情。
“呵呵,好高的山啊,好长的河,好多的人啊!嗯,恐怕我中华就没有这么高的山和这么长的河了,人可能也没有你们日本多,贵国可真是了不起啊!”李宁大笑着说道。
“吴大人过奖了,贵国我虽然没有往过,想必也有很多不错的景致吧!”小西行长道。
“嗯嗯。”李宁随口应承着,心说这厮真是翻肚蛤蟆没见过天,我要是说中华的江山景物胜他千百倍,怕是打死他也不信。等这一仗打赢了倭寇,定要把这家伙捉住关进猪笼里,顺长江飘下往,让他知道中华的河有多长;或是把他从五岳黄山随便一座山峰上推下往,让他知道中华的山有多高;把他埋在北京大街上做垫街石,让他知道中国有多少人,如今且跟他罗嗦什么?
当下无心纠缠,转过话头道:“小西将军,我天朝使者已经到了顺安,不日将到平壤,还请将军早早预备锣鼓锦衣,列队欢迎,以示郑重。”
“那是自然。”小西行长点头道,心中暗想了一回,又说,“明天吴大人起程,我派20名武士护送大人回往,顺便也见见贵国正使,把我的问候带往。然后等他们回来后,我也好知道如何安顿迎接事宜。”
李宁一怔,心忖这厮好狡诈,这哪是派人护送我,这分明是要派细作往查看我军底细的啊,假如让他们探知我大军已到,那李将军和宋经略的奇袭计划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李宁虽然有些踌躇,但只一转念,便有了计较,暗忖,这又何妨,顺安城此时已经被我军占据,别说20名武士,就算派200人跟着我,回到顺安把城门一关,还不一样把他们剁成饺子馅!来多少杀多少,全算我的功勋。
想到这儿,他直爽地应允道:“战乱之际盗贼出没,我区区十几骑的确难保安全,正需兵将保护,那就有劳小西将军了。”
“啊,这是应该的呀。”小西行长沉吟片刻,回过头来冲着右首一名武士道,“远藤殿,这次还要麻烦你陪明国使者往一趟顺安,可以吗?”
那名武士名喊远藤又次郎,约40来岁,虽然和小西行长年岁相仿,可和小西相比,他的头发已经略有些花白,看人总是一脸阴鸷的样子。
他本来一直不吭声地坐在旁边饮酒,这时闻令跪起身,转向小西行长行礼道:“请弥九郎殿放心,我一定会护送使者安全返回。”
“好,那就挣脱了,铃木重秀,你也往吧,带几个得力的手下明天一起往顺安,一切要服从远藤殿的嘱咐。”
“是,请主公放心!”左首一名30来岁身材瘦小的武士放下酒杯,站起来行礼道。
李宁心中暗笑,瞧在座的有不少身强力壮、形容彪悍的武士,小西行长却只派这不起眼的一老一少带兵护送,看来他也留了一手,就怕到顺安后有什么危急。假如那样,缺失的也不是得力的大将。这般想着更不介意,他哪知,这两人实在是日本武士中的超一流高手。
铃木重秀就是东瀛四大忍者中杂贺众的首领杂贺孙一,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以擅使火枪闻名。远藤又次郎更是铁炮术高手,当年在日本内战时期,备中三村家的当主家亲以重兵杀进美作,远藤又次郎奉美作大名宇喜多直家的命令往袭杀家亲,只用了一颗铅丸便瓦解了这15000人的军势。
小西弥九郎行长就是在远藤的指挥下才学会使用铁炮的,他现在派出这两名强手,也是有着以防万一的意思。众人把酒谈笑,至晚方散。
次日天亮,小西行长一直把李宁送出平壤城外,看着明使一行慢慢远往,城楼上的日本武士、足轻们仍然挤在城楼上远眺着、低声议论着,不肯下城。
小西行长一边回走,一边抬头看了看城楼,见此情景不由地暗暗叹息,看来士兵们的厌战情绪很大啊。也难怪,城外不时有朝鲜义兵出没,截断和后方的联络路线。更因为朝鲜水军的阻截,国内的给养迟迟不到,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还有很多士卒生病。以这样的状态,怎么有把握迎战实力未知的大明军呢?假如这次议和成功,或者说,把和大明军队交战的时间尽量往后挈延一下,那么我们就能获得一些时间休整,以图再战。
可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到底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对明朝议和的诚心有所怀疑吗?这么大一个帝国,假如要作战一定会派人直接下战书的,应该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哄骗他的对手,嗯,等明天远藤他们派人回来,就可知分晓了……小西行长陷进了深思之中。
在遣使言和的同时,明鲜联军已经马不停蹄地杀奔平壤,而小西行长此时却仍蒙在鼓里,做着议和成功的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