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修鞋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熟悉的音乐旋律响起，一穿破旧袈裟的疯癫和尚--济公--在眼前飘然而过，除却一把摇摇摆摆的破扇子，其脚上那双既旧又破的僧鞋成了看者的嬉笑之物，麻绳穿布，还不如娘给我做的手工鞋。

自小到大，转瞬不惑，脚上穿过多少双鞋已数不胜数。幼时冬日，脚上穿的是娘纳的鞋。新鞋上脚，舍不得迈动步子，走一步低一下头，显得唯唯诺诺举步维艰，原来是唯恐把新鞋弄脏了。穿上一两天之后，完全忘却了当初对新鞋的珍惜，疯跑、追闹，鞋面已是尘埃一层。

在冬日的热阳之下，娘把鞋子放在太阳下晒一阵子，然后提起鞋帮相互磕打，尘土迎着光线四散开来。鞋套脚上，热意融融，似乎把热阳踩在了脚下。生活清寒，日子依旧过得温热肆意，脚热心更热。

有苗不愁长，眨眼间我就步进了初中。家有小子，食死老子。迅猛长高的身材，伴随而来的是脚掌肆无忌惮的扩大，甚至超过了爹的鞋码，上脚的鞋子一双双委屈地“绝尘而往”，替换下来的鞋舍不得扔掉，爹倒成了接棒者。

劳作占据了生活大部分时间，得闲，娘才能纳鞋底，一针一线远远赶不上一双鞋子磨损的速度。经常在夜深人静听到娘的叹息之声，愁钱愁日子，更愁我脚上的鞋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无法替爹娘在田地耕作上分忧，我在衣食俭省上也懂得了稼穑之苦。慢慢收敛自己散漫的“游侠”气，在肆意奔跑时，也懂得低下头来看一眼脚上的鞋子。

记得有一年春冷料峭已过，热意融融，周末放学回家，瞧前后无人，静静把鞋子脱下来，鞋带儿一系，或手提或挂肩，悠闲自得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美其名曰“歇歇鞋”，与古人“歇歇脚”工整对称。现在想来，实则是惜鞋的一种淳朴表现。

搭上农村责任制、搞活经济的热潮，九十年代的乡村生活日渐红火，各色皮制、棉制、塑料制的鞋子也在乡亲们脚上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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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锃亮的皮鞋穿在脚上，显得青春四溢，跺跺脚，地板声响如鼓。鞋油、油刷、擦油布，买鞋时店家给预备得一应俱全。鞋上脚后，上路时感觉一板一眼，迈步跨步似有一绳子牵引，尺寸铆定，扯不开步子。晚上回家，要细心打理这双价格不菲的皮鞋，铮亮无尘，边角不漏，才能达到要求。

松散惯了的脚掌酸疼不已，如同古时的三寸金莲，被裹脚布牢牢缠绕。从羡慕到喜欢，从痛楚到惧怕，当我重新换回那双穿惯的鞋子，老友久违之感扑面而来，松散、舒适、舒适。自此，皮鞋被我束之高阁，我对其敬而远之，运动鞋更迭转换，成了脚上的标配。

年轻人活力四射，不惜脚力，哪怕一双上好的运动鞋，也会在过量运动中受损，修鞋成了必不可少的要件。曾经的缝补，是娘夜深人静时的必修课，她舍不得几毛钱的修鞋费用。

油灯昏黄，暗夜寂静，在我匀称的鼾声中，娘在鞋子上穿针引线，待我第二天早晨醒来，脚指头见光的地方早已被缝补得严丝合缝。随着时光流逝，囊中羞涩的日子逐渐好转，鞋子的事不再让娘操心了，找一修鞋师傅，小缝小补，省事省力。

回眸，人流穿梭的高中校门一隅，常年有一修鞋老师傅支摊，胶水、皮子、鞋凳、鞋钉等家伙什样样俱全。这是我等爱运动的球友时常光顾之地，鞋凳两张，其余的人或站或蹲，看老师傅挥动小锤敲敲打打，看手摇的机器在滴答走线，看锋利的剪刀在裁长剪短。

鞋子内汗脚味或轻或重，老师傅丝毫无所顾忌，专注修鞋缝补，显得云淡风轻。老师傅人很和气，从来没对我们这些穷学生多要钱，偶然费用不够，先欠着也行，等下次补鞋再还上。

淳朴厚道的师傅，让我等毕业之后再聚会，攀谈中少不了提及补鞋这件琐事，看似轻如鸿毛，实则在我们年轻的心历路程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回忆中有趣事，更有布满烟火味的日常，对于修鞋而言，一直记挂在我们心中。

日子流逝，鞋子更迭，这些日常的小修小补，贯穿在生活的每一个犄角旮旯，把我们的日子填充得满满当当，闪着纯粹光线的场景让我至今激动温热。

本文作者小石头授权新集旧事发布，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