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锅伙》(104):祸事如潮涌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牛蒡正想夺先一步进屋,杜梨儿的男人已经滚下了炕,匍匐爬出,从牛蒡的肩头,看见牛蒡身后杜梨儿那一双泪眼,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连磕了三个碰地响头。
牛蒡慌忙闪身,一对冤家夫妻面对了面。
杜梨儿双手蒙脸,仍然泪流不止,哽咽着道:“我……我……答应……跟你离婚,补一补过……赎一赎罪。你赶忙连夜逃生回天津卫吧!”
“杜梨儿……我不……不跟你离……”男人哭哭啼啼,哼哼唧唧,吭吭哧哧,吞吞吐吐,活像个受气娘儿们,“我活不了多少日子,不愿离了婚单丝成线,死后当个孤魂野鬼。”
杜梨儿气得翻了脸:“造f团夺了印,我找造f团做主;劈柴炖肉(大棒毒打),看你离不离?”说着,扭头就走。
“儒林兄救命!”杜梨男人扯断脖子唤喊,“我想死于癌症,不想棒下丧生。”
“杜梨儿,三思而行!”牛蒡一个箭步夺上往,像揪着牛尾巴把杜梨儿拽回来。
“他不离婚,我怎能嫁你?”杜梨儿顾不得脸面,掏心窝子亮了底。
“我宁可不娶你,也不能强夺活人妻!”牛蒡涨紫了脸皮。
“狗咬吕洞宾!”杜梨儿一甩胳臂,气唤唤而往,“你不是地主狗崽子,身上可也不干不净,我还不想穿新鞋走老路哩!”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牛蒡搀杜梨儿男人回屋。
杜梨儿男人蜷起身子躺在炕上,哭道:“儒林,你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只惋惜我阳寿已尽,今生不能报答你了。”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吧!”牛蒡又给他沏了一碗枣叶茶,点着一支自卷的旱烟,“我想知道,你跟过往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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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梨儿男人猛吸了两口烟,咳嗽着说:“孔老二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杜梨儿虽是个女子,却不是小人。”
“你在天津卫摽着的那个娘儿们,比起杜梨儿谁好谁赖,谁高谁低?”牛蒡戏耍地问道。
“那娘儿们是一堆狗屎,杜梨儿是下凡的天仙!”杜梨儿的男人突然气冲牛斗,红起眼睛,“我离不了婚,她不愿一等再等,弃我而往,我都不怪罪她;千不该万不该反咬我一口,差一点儿要了我的命。”
“美女蛇。”牛蒡逗弄他。
“只是毒蛇,不是美女。”杜梨儿的男人呲牙咧嘴,像嚼了一颗发霉的臭花生,“矮黑胖,一脸横肉,满脸粉刺,翻鼻孔,暴牙齿;比我大五岁。”
“二婚?”
“离过两回,到我手里早是馊饽饽烂肉了。”
“那你怎会爱她?”
“我爱她爹。”
“她爹你也不爱。”
“那我爱谁?”
“你爱那个老头儿头上的乌纱帽,扯着裙带向上爬。”
“哈哈哈哈!”杜梨儿的男人突然疯笑,“你真眼毒!进木三分,一针见血。”
“不足为奇!”牛蒡摇头,“那个天津卫的娘儿们,也看透了你的五脏六腑,才跟你翻脸成仇。”
“一语道破,一语道破!”杜梨儿的男人连连拍着脑瓜儿,“那娘儿们口臭,张嘴就像打开臭豆腐罐子,每回接吻我都恶心三天,现场表情也就免不了愁眉苦脸哭丧相儿,她看在眼里能不恨在心头?”
“你假戏不真作,露出马脚可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牛蒡讥笑道,“你心绪激动,兴奋过头,赶紧洗脸洗脚,躺倒睡觉吧!”
“我一点也不困,一点也不乏,只想跟你倾诉衷肠……”杜梨儿男人说大话,却连打几个哈欠,“我还想学那‘李白斗酒诗百篇’,你有存货就打开一坛。”
“你当我开烧锅哩!”牛蒡翻箱子倒柜,从碗架子上找着一个玻璃瓶子里有二两残酒,又搜索了两个腌鸡蛋,放到杜梨儿男人头前,说:“都给你,醉生梦死吧!”说罢,他推门急急而往。
他想到杜大活驴家串门。当年他在霜桥农庄,看管过死前苟延残喘的危重病人,死前回光返照,都是话多。他预感杜梨儿男人也是死已临头,不能不明不白让他晾在自己的炕上,落个夺妻害命的罪名,那岂不是引狼进室,招来飞灾横祸。
他沿着河边走出几十步,上了河堤进村口,不想迎面走来杜梨儿和啭儿。两个女人慌慌张张,跌跌撞撞,一个像漏网之鱼,一个更是惊弓之鸟。
“到哪儿往了?”两个女人问牛蒡道。
“找我干爹。”牛蒡脚步不停,“你们到哪儿往?”
“你自投虎口呀!”啭儿狠挠牛蒡的胳臂,指甲嵌进肉里,“公社造f团大头子,正在你干爹家里,逼他把你交出往。”
“我不是黑五类呀!”
“算不上地富反坏右,也能把你打成生鬼蛇神。”
“不必我干爹动手,我投案自首。”
“大伯就怕你闭着眼睛跳火炕,才打发我给你捎口信,白天别在家里食,黑夜别在家里睡。”
“真个是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呀!”
“他还点名要你大昌哥,还有杜梨儿两口子。”
“谁跟那个狗崽子是两口子?”杜梨儿挂下了脸,“那个公社造f团大头子可不是黄瓜茄子一锅煮,他听我是杜大活驴的侄女儿,立刻就变出笑脸儿,还说等狗崽子一死,我还能重回贫下中农队伍,也当造f团。”
“大昌躲到哪儿?”
“哎呀!我也得把他躲进菜窖里。”啭儿风风火火而来,匆匆忙忙而回。
未完待续……
本小说写匈奴后裔刘氏四代的生活沧桑,作者刘绍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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