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魁 |《金瓶梅》时代的进派三声

进派三声，指的是中古塞音韵尾字脱落辅尾并进开尾韵这一历史转变。进派三声是 近代汉语语音史上的重大问题，牵扯到声母 （浊音是否送气） 、韵

母 （并进何韵） 、声调 （派 进何调） 各个方面。它导致汉语音节分布成为新的格局。

治近代汉语语音的都极为重视进派三声的问题。他们利用韵书、韵文研究辅尾脱落 的时代，至今聚讼纷纭。

《中原音韵》虽然有「进作某声」的详尽记载，但又称「唤吸 之间还有进声之别」。这是极为含混的阐明。

因此就有人认为，这是词曲押韵的暂时通 融，不是口语脱落辅尾的反映。而韵书关于辅尾脱落的记载，此后几百年中竟成绝唱。

这就益发启人疑窦，到底汉语口语中进派三声是何时大致完成的呢？

小说的音韵情状虽然不好研究，但更能反映语言实际。笔者曾试论「金瓶梅的方音 特征」。

肯定了其时语言的三大特征：  进声辅尾消失， -m 尾韵并进 -n 尾韵；  全浊 声母的消失，舌面声母的产生；  全浊上声变往声。这里将专

门探讨进派三声的问题。

依据的素材依然是谐音、异形词（异文别字）和韵语。

这里简单重复一下对三类素材的熟悉。 谐音素材可以表明一些字的同音关系。

王力先生曾经据韩愈〈讳辩〉中「度、杜」 同音推断「其中上声变往声」。

《金瓶梅》中有相当数量的谐音素材，这就不是个别字 的音变问题，综合起来，可以看出音韵转变的大势。

《中原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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谐音素材大致分为四种。谐音故事反映的异字同音最可靠，声韵调全同才能引起人 们的共喊，如以「南泼」谐音「南坡」。

谐音歇后语、双关语也比较可靠，尽管有人认 为声调是否相同不能肯定，但也认为声韵母相同是无疑问的，如以「推丑」 「忒丑」谐音。

谐音姓名跟所谐字不一定同调，这是因为它要「像个姓名」，如「游守郝贤」谐音「游 手好闲」，「常时节」谐音「常时借」，「郝」和「好」，「节」

和「借」，声调不一 定相同，不能用来研究声调的分派。

躲头隐语和「胡打岔」等素材较少。躲头隐语表音 情状接近谐音姓名，「胡打岔」接近通俗韵语中的第一类。

韵语可以分为三类。通俗韵语（包括谣谚、酒令、丑类人物自白）的押韵字有韵类一致 （韵头可以不同） ，调类一致的特征。

证词 （「有诗为证」一类） 只能表明押韵字的韵辙一致， 其中诗还可以有平声、仄声之分，曲词则平仄通押。

证词虽有袭用前人成作的情状，但 已经融进特定情节，成为小说作者的再发明，应符协作者的语言特征，而且有些曲词跟 原作比较，语句 （包括押

韵字） 的确作了相当大的改动。

至于清唱词曲，多数已经查明出 处，系抄录的前人成作。但假如把《金瓶梅》看做一种特殊的词曲别集，也可以用往返 纳韵字，熟悉那个时代的曲韵特

点。

异形词，即通常说的「异文别字」，只要不是形近致误的，都可以反映明后期的用 字习惯。比较前代文献和字书，还是可以看出进声字的替代情状。

有些俗字 （主要是新造 形声字） ，可以依据其声符的替代看察韵类的转变。

《韵略汇通》书影

一、同音字的考定

素材是讨论的基础，下面先据谐音、异形词、通俗韵语考定一些进声字跟开尾韵（阴 声韵） 字对应关系。

为了眉目清楚，把这些字分为十类，用明末山东人毕拱辰的《韵略 汇通》一书韵目的名。拟音依据笔者〈韵略汇通的语音系统〉一文 （载《青岛师专学

报》 1991 年第 2 期） 。

《汇通》是距离《金瓶梅》时代最近的韵书。依据韵书反映语言不可能超前，只可能 滞后的法则，崇祯时代的韵书反映万历时代的语言面貌是不成问题

的。

而且《金瓶梅》 作者的考证虽然正在艰难地进行，但小说语言以北方话为基础，其中有鲁西临清、冀南 清河一带的方言这一点，似无争议。

生于鲁东卒于晋中的毕拱辰氏，其熟悉的语言地域， 也大致与此相符。

一)家麻（a、ia、ua）

八（帮母黠韵）巴（帮母马韵二等）同音（本文「同音」仅指声韵母相同，古韵类声类据《广 韵》《集韵》，合口韵注明「合口」，开口韵、独韵不注） 。

838 页（本文页数均据人民文学出版社影印本《金瓶梅词话》）躲头韵语「看江南、巴山虎、 汗东山、斜纹布」。

这是郑爱香骂应伯爵「忘八汗邪」。其中「巴」谐音「八」。

又「」一词（如157 页）又多次写成「」（如717 页），这几个字均不见于早 期韵书，当是笔录口语的新造字，其声符的替换也可证「巴」「八」

同音。

甲（见母狎韵）假（见母麻韵二等）同音。

1328 页俗语「三日卖不了一担针，一日卖三担甲倒卖了」。这里是感叹真情取信难， 假话骗人易。

以「真」谐音「针」，以「甲」谐音「假」。 2782 页出现同一意义的俗语， 「十日卖不了一担针，一日卖了三担假」。 可证。

甲、贾（见母马韵二等）同音。

679 页出现了西门庆的左邻右舍贾仁清、伊面慈，都是谐音姓名。下文有「把贾伊 二人羞得要不的」，可见「贾伊」是虚构的，谐音「甲乙」。

（并母黠韵）同音。

2850 页「八步床」即186 页「拔步床」。（附：1751 页有「白步床」，疑为吴语手抄音 误。

107 页「马八六」， 1548 页「马伯六」，情形相似。明沈德符曾指第五十三至五十七回系吴中陋 儒补写，斥其「时作吴语」，时或吴语「白、

伯、八」音同。）

491 页有「腿剌八着」，25 页有「剌扒着腿」，两者同义。

扒、爬（并母麻韵二等）同音。

57 页「扒起」两堆黄泥。《水浒传》作「爬起」。

246 页「武二扒将起来」，《水 浒传》作「爬将起来」。

965 页「小猴子扒过墙来」，「扒」即是「爬」字俗写。 扒、趴同音。

257 页「扒伏在院墙下」，864 页「或夜晚扒在墙上看觑」，「扒」即是「趴」。

「扒、趴」均不见早期字书，（《广韵》「扒」与此数义无关）当为以「八」为声符的新 造字，读同「巴、爬」等家麻韵字。

法（非母乏韵）伐（奉母月韵合口）同音。

1924 页「执杀法」即「执杀伐」。

筏（奉母月韵合口）罚（奉母月韵合口）同音。

317 页「扎罚子」义为当作出气泄愤的对象，618 页作「扎筏子」。

2183 页作「扎 篾子」，「篾」当是「筏」形误。

搭（端母合韵）沓（定母合韵）同音。

2440 页「一搭纸」即「一沓纸」。

搭、答（端母合韵）笪（端母曷韵）同音。

「一搭儿」又作「一答儿」，「这答儿」「那答儿」又作「这笪儿」「那笪儿」。

又153 页「肐撘」，219 页作「肐胆」。「撘、胆」即今日「瘩」字，新造字分别 以「答、旦」作声符，可证「答、笪」同音。

塔（透母曷韵）塌（透母曷韵）同音。

2449 页「桥塔客过稀」，「塔」即「塌」。

纳（泥母合韵）捺（泥母曷韵）同音。

639 页「纳纱护膝」，611 页作「线捺护膝」。

剌（来母曷韵）拉（来母合韵）同音。

224 页「楋屎」，1949 页也作「拉屎」，305 页作「梸……屎」。

60 页「大剌剌」， 2491 页作「大利利」。

迭音形容词尾多写作「剌剌」，又作「喇喇」，如 356 页「活剌 剌」也有「拉拉」如 896 页「心中恶拉拉」。

可见以「剌、利」作声符的字与「拉」同 音。 （「利」可能是「剌」字形误。）

踏（透母合韵）扎（庄母黠韵）扠（挓）（知母麻韵二等）同音。

457 页「大踏步直夺进茶房里来」，665 页「大扠步走进仪门里面」。

又54 页「大 扠步走上冈来」 《水浒传》同语作「大踏步」 714 页又有「大扠步 …… 走到亭子上」。，。

这些「大踏（扠）步」都是「迈开大步」之意。书中形容妇女缠足为「刚三寸、恰半扠」。

此「扠」字今写作「拃」，表达张开的大拇指和中指之间的距离。「拃」「扠」均不见 于早期字书。

《广韵》

《广韵》有「挓」字，「开貌」。于义正合。

213 页〈山坡羊〉抄自《雍 熙乐府》卷 28 ，其中「半扠」原卷作「半扎」。 可见「踏、扎」均读「扠 （挓） 」。

又 925 页「拶的把人楂沙着」，「楂 （樝） 」 （庄母麻韵二等） 也是「挓」。

1297 页「颏下胡 须乱拃」，「拃」亦纷张之义，是「挓」的俗写。

撒（心母曷韵）洒（生母马韵）同音。

562 页「推撒了酒」，「撒」当作「洒」。

杀（生母黠韵）剎（初母黠韵）煞（生母黠韵）同音。

113 页「亏杀他」「亏杀你两位施主」，两「杀」字，《水浒传》均做「煞」。

809 页「如同生剎神一般」，「剎」当作「煞」。

附 631 页「拿人来散气」，「散」当是「撒」 之误。

688 页、 1969 页均做「拿人来煞气」，「煞」当与「撒」同音。

擦（礤）（清母曷韵）搽（澄母麻韵二等）同音。

《金瓶梅》中午「擦」字，均用「搽」替代。

2665 页「把麝香松子匀搽」，《水浒 传》同语作「匀擦」。

又 58 页「打的秋菊嘴唇都破了，只顾搵着搽血」， 713 页「以帕 搽之」肯定都不是「涂饰」之「搽」，应是「摩也」之「擦 （礤） 」。

押（影母狎韵）压（影母狎韵）同音。

2663 页「吴大舅压后」，「压」当作「押」；2056 页「押折轿杆娶你来」，「押」

当作「压」。

压、呀（疑母麻韵二等）同音。

1298 页、1939 页都有「喊呀酒」，即唤唤仆从添酒之意。「呀」当是「压」借音。

《新刻金瓶梅词话》

二)戈何（e、uo）

泼（滂母末韵）坡（滂母戈韵）同音。

1883 页，西门庆取笑应伯爵，说他号「南坡」是因为往南边泼尿。温秀才认真阐明 了两字不同，「一个是点水之泼，一个是土旁着皮之坡。」 可见两

字当时读音无别。

泼、破（滂母过韵）同音。

288 页「泼落户」无疑当作「破落户」。

礴（并母铎韵）剥（帮母觉韵）。

461 页「你只嘴头子哔哩礴喇的」，2056 页「他还嘴里必里剥剌的」。

同一个形容 语言快利的词语，四字各有两种写法：「哔必」音同，「哩里」音同，「礴剥」音同， 「喇剌」音同。

又 1116 页有「觱剥剥」， 765 页有「哔哔礴礴」，分别是形容鞭炮炸响 和刀枪碰撞的清脆声音的。「礴剥」当同音。

拨（帮母末韵）拔（跋）（并母末韵）同音。

254 页「拔步撩衣」。

637 页作「泼步撩衣」，1464 页有「大拔步撞进后边」，当 均为「跋」字借音。

「拔」字又音与「泼」同读滂母，「泼」字为「拔」之误。「拔」 又音并母黠韵，即常见「拔擢」义，遂又有误抄为「扒」的可能。

所以 730 页「扒步撩 衣」之「扒」当作「跋」。

摸（明母铎韵）摩（明母戈韵）同音。

684 页、1394 页各有「大拳打了人」「拿手摸挲」一语，「摸挲」当作「摩挲」。

摸、没 （明母没韵） 同音。

715 页有「春心没乱」，766 页有「情没乱」，1955 页有「心中迷留摸乱」。

其中 「没乱」「摸乱」都是形容情欲荡漾。

脱（透母末韵）挈（透母歌韵）同音。

655 页、2353 页多次出现「信信脱脱」一词。意谓从容自由无顾虑。同词在986 页、 1900 页则作「信信挈挈」。

剟（端母末韵）剁（端母过韵）同音。

2236 页「头上剁两针」应作「剟两针」。

夺（定母末韵）跺同音。

2804 页「把头上冠子跺了」系「褫夺衣冠」之义，「跺」是「夺」字记音。

「跺」 《金瓶梅》多用而不见字书，然以「朵」为声符之字都属果摄，是开尾韵字无疑。

果韵定 母有一个「革」旁加「朵」之字形，云「履跟缘也」，义通音同，或是「跺」的本字。

磕（溪母盍韵）可（溪母哿韵）同音。

56 页「磕磕地把那条棒断作两截」，《水浒传》同语作「可可的」。

饮（晓母曷韵）贺（匣母个韵）同音。

61 页「迎贺将来」，《水浒传》同语作「迎饮将来」。

饮（晓母曷韵）、呵（晓母个韵）同音。

2518 页「几声饮的妇人往厨下往了」。

1734 页「没曾大气儿呵着小媳妇」。

1790 页「自来也不曾呵俺每一呵」。 此数例中「呵」「饮」均为「饮斥」之意。

合（匣母合韵）呵（晓母歌韵）同音。

「哈哈笑」（如1947 页）又作「呵呵笑」（如1943 页）。

又有数处「冷冷笑」，应是 「哈哈笑」之形误。如 100 页「王婆冷冷笑道」，《水浒传》正作「哈哈」。

此「哈」与 疑母合韵之「鱼多貌」之「哈」无关，当为新造字，口旁加声符「合」。

可见「合」「呵」 同音。

饮（欱）（晓母合韵）呵（晓母歌韵）同音。

饮服义「饮」（「欱，大歠也」），《金瓶梅》均作「呵」，如850 页「呵瓯子酒」， 896 页「呵了两口汤」。

椁（见母铎韵合口）裹（见母果韵）同音。

1897 页「前日与李大姐装椁」。「装椁」指为刚死的人穿戴，即「装裹」。

1763 页两处「装挷」， 2439 页 2440 页两处「装柳」，均是此义，「挷」「柳」当是「椁」 字形误。

活（匣母末韵）火（晓母果韵）同音。

《金瓶梅》中「家活」「家伙」「家火」均出现多次。

《和明代口语词汇语法研究》

三)遮蛇（ie、üe）

节（精母屑韵）借（精母禡韵三等）同音。

「常时节」谐音「常时」「借」。常时节是仅次于应伯爵的活跃帮闲人物，第十二回 众帮闲凑 东道，唯独常时节是借西门庆的银子，第五十六回他又借西

门庆的钱买房置办 衣物。

第八十回西门庆死后，应伯爵动员众帮闲往吊唁致祭时说：「 …… 也曾借过他的， 也曾嚼过他的，今日他没了，莫非推不知道」。

这清楚地表明诸位帮闲中，常时节、应 伯爵二人的特征是：一个常借，一个白食。

灭（明母薛韵）借（精母禡韵三等）押韵同调。

1751 页俗语：「人死如灯灭，半晌时不借。」

缺（溪母屑韵）撅（撧）（精母薛韵合口）同音。折迭躯体谓之「撅」。

书中多次急救 都用「撅灌」「撅救」。

第三十五回，贲四讲故事，说道：「一官问奸情事。问：『你 当初如何奸他来？』那男子说：『头朝东，脚也朝东奸来，』官云：『胡说！那里有个 缺

着行房的道理。』旁边一个人走来跪下，说道：『告禀，若缺刑房，待小的补了罢。』」

此处指「头朝东，脚也朝东」。

又 1109此「撅」即「撧」字俗写，方音读若「缺」。

2309 页也有一条格式平行的歇后语：页有歇后语：「唐胖子吊在醋缸里，把你撅酸了。」

「蒋胖子吊在阴沟里，缺臭了你了。」可见「缺」「撅」同音。

铁（透母屑韵）说（书母薛韵）押韵同调。

838 页「胡打岔」。西门庆骂应伯爵「胡说」，应「打岔」说：「胡铁，倒打把好 刀哩。」

「」（定母帖韵）蹀（定母帖韵）同音，亵（心母薛韵）斜（邪母麻韵三等）同音。

77 页「蹀里蹀斜」是「蹀躞」的生动形式，指手脚不稳。

830 页有「珠冠⻊亵」， 两个联绵词义通音同。

「 ⻊ 亵」字不见于韵书， 指华贵头饰抖动摇曳，「蹀斜」「  ⻊亵」 「  」当涉「  」而增，即「亵」字。

折（章母叶韵）者（章母马韵三等）同音。

1091 页「你做甚么来折儿？」疑「折」即元明戏曲中虚字「者」，「来折」即今日 语气词「来着」，志此备考。

孽（疑母薛韵）业（疑母业韵）同音。

1740 页「业龙作孽」，「业龙」即「妖孽之龙」。

书中「孽」字仅此一见，「作孽」 一词他处均作「作业」 （如 1718 页， 1723 页） 。

又 2164 页「终朝业试茫茫」，《黄氏女 宝卷》及《宝剑记》皆作「终朝孽识茫茫」。

药（以母药韵）月（疑母月韵）同音。

2801 页「他拿药与奶奶食来，奶奶说，我肚子里有甚么，拿这月来灌我？」

四)支辞（ï）

识（书母职韵）试（书母志韵）同音。

2674 页〈山坡羊〉「你试听知」，858 页〈山坡羊〉同位置作「你识听职」，856 页〈山坡羊〉同位置作「你试」，夺两字。

又2164 页「终朝业试茫茫」，《黄氏女宝卷》 《宝剑记》同语作「终朝孽识茫茫」。

石（禅母昔韵）时（禅母之韵）同音。

2291 页「这样狗背石东西」是骂人为「僻时货」，2215 页有「僻时货」。

食（船母职韵）世（书母祭韵）同音。

1195 页「没见食面的行货子」，「食面」当作「世面」。

失（书母质韵）势（书母祭韵）同音。

书中多见「冒势」「冒冒势势」，「势」即「失」。

五)居鱼（i、ü）

觱毕必（三字均帮母质韵）同音。

见上文「戈何」韵「礴、剥」条。

密（明母质韵）眯（明母齐韵）同音。

1935 页2150 页两处「密缝眼」，均应为「眯着」眼。

的（端母锡韵）底、抵（均端母荠韵）同音。

2007 页「那轿的离地约有三尺高」，「轿的」当作「轿底」。

2753 页「你的盗的东 西」，「的盗」书中他处作「抵盗」。

缉（清母缉韵）机、讥（均为见母微韵）同音。

2009 页「缉察」，293 页作「讥察」，1988 页作「机察」。

唧（精母质韵）挤（精母荠韵）同音。

2417 页「问如意儿唧了奶来」，「唧」当作「挤」。

给（见母缉韵）计（见母霁韵）同音。

1175 页「搅给」，2893 页作「搅计」。

2767 页作「搅汁」，「汁」也是「计」字 形误。

集（从母缉韵）即（精母职韵）同音。

2403 页「即龙盘」前夺一字，据骈文对仗得知当作「螭集龙盘」「即」。借作「集」。

漆（清母质韵）妻（清母齐韵）同音。

1169 页歇后语「秀才取漆无真」。「漆」即「妻」、「真」谐音「贞」。

缉、器（溪母至韵）同音。

书中多次出现骂人「不成器」语句，315 页作「不成楫」。「楫」当是「缉」字形 误。

乞（溪母迄韵）气（溪母未韵）同音。

书中几次出现「死气白赖」（如2056 页）一语，均是「死乞白赖」之误写。

席（邪母昔韵）畦（匣母齐韵）同音。

2579 页歇后语「我腌韭已是进不的畦了」，以「畦」谐音「席」。

乙、一（均影母质韵）伊（影母脂韵）医（影母之韵）同音。

379 页「贾伊」谐音「甲乙」。

「任医官」多次写作「任乙官」（如2422 页2424 页）， 或「任一官」（如2959 页、2365 页）。

1040 页潘金莲用「太乙」谐指「太医」。

又，书中 常用词「专一」又写作「专乙」（如2768 页）。

一（影母质韵）益（影母昔韵）亦（以母昔韵）同音。

「一发」（如80 页）「益发」（如427 页）又都写作「亦发」（如722 页）。

益、宜（疑母支韵）同音。

便宜（1500 页）多写作「便益」，如103 页、316 页。

祝（章母屋韵三等）逐（澄母屋韵三等）同音。

祝日念其人似是以善于念情书而得名。

300 页写到潘金莲传柬帖给西门庆，李桂姐 夺过往拆开，却不给在场众人，单单递给祝日念「教念与他听」。

可见此人日逐念情书 为事。

束（书母烛韵）漱（生母宥韵）同音。

2830 页「只好狗漱着学作生活」，「狗漱」即「拘束」。「狗拘」形近，「束漱」 音同。

属（禅母烛韵）数（生母麌韵）同音。

书中常见「恒属」一词（如746 页、1235 页）相当于现在的副词「反正」，表达果敢 肯定的语气。 （大约 就是「横竖」）书中有一例作「恒数」（631 页）。

属、术（船母术韵）同音。

2039 页「倒且是有权属」，「权属」即「权术」。

续（邪母烛韵）絮（心母御韵）同音。

327 页，把头发「絮在鞋底下」。「絮」即方言词「续」，指把条状物由一端开始 逐步填进。

续、俗（邪母烛韵）同音。

2409 页「顽耍续了」，「续」即「俗」，指久经习惯，觉得无能，感到厌倦。

六)唤模（u）

卜（帮母屋韵一等）不（帮母没韵─据《切韵指掌图》）同音。

书中有一死帮闲「卜志道」。其名出现数次，但出身性格均无道及，系为花子虚补

进十兄弟虚拟的空挡，姓名谐音「不知道」。

扑（滂母屋韵一等）捕（并母暮韵）脯（并母模韵）同音。

2938 页俗词语「四脯着地」，1007 页作「四捕着地」，1629 页作「四扑着地」。

服、伏（均奉母屋韵三等）扶（奉母虞韵）同音。

「侍侯」（65 页）又写作「服事」（71 页、78 页），「伏侍」（259 页、285 页），「扶

侍」（269 页、310 页）。

腹（非母屋韵三等）复（非母宥韵）同音。

636 页「两双玉腕挽腹挽」，「腹」系「复」误。

佛（奉母物韵）扶同音。

1486 页「佛桑花」即「扶桑花」。

突（定母没韵、透母没韵）涂（定母模韵）同音。

「胡涂」仅见于816 页和1548 页，他处均写作「糊突」。

毂（见母屋韵一等）骨（见母没韵）古（见母姥韵）同音。

1366 页「磆碌成一块子」1582 页2411 页各有「一碌扒起来」均是身体翻滚义， 系「毂辘」的记音字。

「磆、」均不见于早期字书，音当同「骨、古」。 「辘、碌」 同为来母屋韵一等字。

哭（溪母屋韵一等）窟（溪母没韵）苦（溪母姥韵）同音。

2287 页谐音歇后语「嚎啕痛（哭），剜墙拱（窟）」。

又2806 页「你休气哭」，153 页则作「你却不要气苦」，「哭」字当系「苦」字音误。

核（）（匣母没韵）胡（匣母模韵）同音。

「枣核」一词，书中均写作「枣胡」。

物（微母物韵）数（生母遇韵）复（奉母有韵）付（非母遇韵）度（定母暮韵）押韵同调。 见1148 页酒令。

《语言研究文集》

七)皆来（ai、iai、uai）

白（并母陌韵）伯（帮母陌韵）同音。

应伯爵自称「也曾嚼过」西门庆的，谐音「白嚼」无疑。

又，第十二回李桂姐讲老 虎请客的故事，老虎说「我从来不晓得请人，只会白嚼人」，当下把应伯爵来伤了。

可 见「伯爵」音同「白嚼」。

擘（帮母麦韵）白（并母陌韵）「」同音。

分擘一义，《金瓶梅》多写作「」，2137 页写作「白」，「把那一个橘子平白两 半」。

「」字不见于字书。 又读如「排」（见下条）。 可见从「扉」应是一开尾韵字。

拍（滂母陌韵）排（并母皆韵）「」同音。

566 页「你敢和我拍手么」，323 页作「你敢与我排手」。

「拍钹打鼓」又写作「排 钹打鼓」（如234 页1818 页），又写作「钹打鼓」（如234 页1316 页）。

「」、别、摆、把同音。

「划」是北方常用联绵词，《金瓶梅》中有「划」（783 页）「别划」（1138）「摆 话」（563 页）三种写法。 俗语记音最初可能是「百划」。

「百（帮母陌韵）」「划（匣母 麦韵合口）」迭韵，「百」字从「划」字增「刂」旁。

百、摆（帮母蟹韵）同音，划、话（匣 母夬韵合口）同音。

别（帮母薛韵）把（帮母禡韵二等）都有「摆」音一读。

1684 页「愁来别酒强重斟」， 839 页「摆人的牙花子已搁了」。 都表明作介词的「把」与「摆」「别」同音。

又，上述「别划」，《词林摘艳》同词作「划」；上述「别酒强重斟」，《雍熙 乐府》同词作「把酒强重斟」。

可见《金瓶梅》中「别」「摆」「」「把」同音。

划（匣母麦韵合口）跟蔡、快、戴、、待、太、揣、怀、快、在押韵同调。

见783 页蔡老娘自白。

八)灰微（ei、uei）

僻（滂母昔韵）背（并母队韵）同音。

976 页「僻格剌子」，545 页作「背哈喇子」。

又，2291 页有「僻时货」，2291 页 有「背时狗」。

忒（透母德韵）推（透母灰韵）同音。

839 页歇后语「鬼酉儿上车─推丑。」以「推」昔韵「忒」。

国（见母德韵合口）鬼（见母尾韵）同音。

863 页「韩道国」其人，人们顺口就喊他「韩捣鬼」。他的兄弟喊「二捣鬼」。

掴（见母麦韵合口）鬼同音。

「鬼混」一词多写作「掴混」

九)萧豪（au、iau）

郝（晓母铎韵）好（晓母号韵）同音。

880 页出现「车淡、管世宽、游守、郝贤」四个闲汉，分别谐指「扯淡、管事宽、 游手好闲」。

鹤（匣母铎韵）学（匣母觉韵）桃（定母豪韵）押韵同调。

见655 页韩道国酒令。

落（来母铎韵）跟赵、喊、靿、到、要、庙、喊、觉、调、倒押韵同调。

见1071 页赵裁缝自白。

落（来母铎韵）、涝（来母号韵）同音。

521 页揶揄李瓶儿落泪，说成「城外落乡许多里长」要请他往「告水灾」，可见「落 乡」指遭水灾的「涝」乡。

落（来母铎韵）、劳（来母号韵）同音。

1640 页「劳而无功」。

1629 页作「落而无效」。

乐（来母铎韵）劳（来母号韵）同音。

949 页「犒乐」「匠人」，1250 页作「犒劳匠人」。

爵（精母药韵）嚼（从母药韵）同音。

应伯爵谐音「白嚼」，参见皆来韵「白」字条。

脚（见母药韵）跑（并母肴韵）押韵同调。

240 页俗语：「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

着（知母药韵）招（章母宵韵）同音。

《金瓶梅》常见「招放」「招」一词，义为「容纳」。410 页说吴月娘性格宽洪，「不 然手下怎生容得这些人？ 」

413 页潘金莲以她作比，表达容的下李瓶儿： 「我不肯招他， 当初那个怎么招我来？ 」「容」「招」对应。

591 页西门庆要潘金莲容纳宋惠莲： 「看 你怎的容他！ 」潘金莲拒绝： 「我是没处照放他。 」「容」「照放」对应。

「照放」又作「招放」2281 页「愁咱亲家太师府中招放不下你我。」又作「抬放」， 2161 页西门庆要应伯爵宴客时请个戏班。

应伯爵说： 「小人家哪里抬放，将就喊两个小 唱女儿罢了。 」

此「抬」显然是简体手抄致误。 （1082 页〈小桃红〉「未曾抬嫁」，《词林摘 艳》原作「未曾招嫁」，可见「招」易误为「抬」。 ）

「招」字义又写作「着」，如674 页「忿气满怀无处着」，704 页「那西门庆听了。 也不着在意里」。

可见「着」「招」是异形同词。

《词林摘艳》

(十)幽楼（ou、iou）

肉（日母屋韵三等）救（见母宥韵）押韵同调。

2931 页俗语：「黑头虫儿不可救，救之就要食人肉。」

陆（来母屋韵三等）刘（来母尤韵）同音。

300 页「花胳膊刘小二」，《水浒传》作「花胳膊陆小乙」。此页提到的其他人名， 均抄同《水浒传》，唯「陆小乙」改作「刘小二」。

「乙、二」或是形近致误，「陆、 刘」则是音近替改。

（表一 省略）

二、诗曲韵谱

我们把含有进声字的诗曲等韵语整理成一个韵谱。

韵谱分成八个韵辙，也用《韵略汇通》的开尾韵类题目，支辞、居鱼、灰微回为一 辙。

例诗排列的大致顺序是： 先列诗，其次是作者自编的韵语，然后列抄自他书的韵语。

每段韵语都先出页码和曲牌，无曲牌的依据内容情节拟题放在括号内。

韵字有误的酌加 校订，后面括号内是校订前的用字。 凡是古进声字，上加「‧」号标出。

家

麻

2863（诗：叶道相面）八发煞

95（妇人容貌）插花押花夸价纱剌挂下芽踏花袴花家

2494〈寄生草〉帕他发挂话架

2173〈皂罗袍〉加差花达甲

2570〈红绣鞋〉怕加搽筏杀

2528〈四换头〉话差抹挂下

213〈山坡羊〉袜下卦花扠他下骂花家画马咱他

218〈寄生草〉话他发下怕帕

938〈折桂令〉娃达鸦霎涯他萨

1081〈斗鹌鹑〉纱瓦榻鸭下马

1082〈调笑令〉他花咱他挂马峡

1082〈金蕉叶〉蜡斝雅下咱（着）

1082〈小桃红〉花价抹霞凹八嫁芽

1083〈圣药王〉他纳哗斝纱匣

1083〈尾声〉大杀马

1884〈驻马听〉茶加洒槎花蜡涯下

1887〈驻马听〉霞涯花滑价花花讶

戈

何

2679（诗：回首诗）落着寞壑薄

2542（诗：斥尼道）何佛作蛾婆

2332（诗：吴神仙诗）娥磨涸（枯）多何

400〈朝天子〉和合挪过磕火多么唾

2660〈山坡羊〉跺错却过果哥我

2661〈山坡羊〉堕落没多果哥我

2129〈玉交枝〉过着托我朵落着

2130〈金字经〉可薄何坐多

1320〈山坡羊〉过坐客个我活饿多梭

遮

蛇

2925（诗：赞周统制）烈月雪

698（诗：单道这热）灭竭热

2962（普净和尚偈）结彻雪蝎折彻雪业结

857〈山坡羊〉月彻夜舍夜理贼血

1153〈锁南枝〉斜舍竭揩

217〈山坡羊〉邪月夜别热舍也

292〈水仙子〉掘迭列劫者撦接赊

300〈落梅风〉也月铁夜

1419〈降黄龙衮〉写彻颊贴夜灭设撷（攧）

1839〈普天乐〉月赊夜射列也也

2016〈逍远乐〉夜结协别喋奢蝶

2106〈醋葫芦〉怯舍热截

2106〈集贤宾〉也些榭斜绝嗟迭蛇

2107〈醋葫芦〉摭舌血热遮

2108〈青歌儿〉叶月些嗻竭业

2018〈蝴蝶儿〉客者夜也邪折

2108〈后庭花〉蝶铁车嗟麝些赊迭也斜灭

2108〈浪里来煞〉踅惹碣贴捏斜

支辞

灰微居鱼

479〈折桂令〉枝脂实许辞时思思

536〈满庭芳〉知的计衣米雷意已妻

855〈山坡羊〉义举碎垂往亏贼谁

1857〈挂金索〉帝力鬼味士国（家）里味俾体内味士食倚味闭里罪味会胃

体会极际世味避逼气味类气治味至里寄味避体鬼味辈意泽味

2206〈江儿水〉气气帏随谁飞回国衣谁（着）息寄迟

2499〈水仙子〉石婿内偎迷喜皮

2599（曲：老鼠双关）皮唧睡隙实嘴

2674〈山坡羊〉滴气赤你飞知里

1580〈集贤宾〉西移知飞宜席

2012〈滚绣球〉机意脐随围畏威贼为

2012〈尾声〉非气衣夷衣食惧迟遗你

2125（颂：五戒辞世）七一急逼碧

2132〈柳叶儿〉被誓例气的知（道）

2132〈玉交枝〉洗眉的喜回里你

2132〈后庭花〉贼息往杯恓翠食体夕飞里你

2786〈普天乐〉垂泪杯对晖黑徊

唤

模

2129〈玉交枝〉布舞户苦毒顾数

2786〈山坡羊〉怒诉醋布府做无毒夫

皆

来

1155〈锁南枝〉罣开解白

1156〈尾声〉鞋爱白挨

2439（古人格言）财胎灾哉白呆材

142〈沉醉东风〉色钗歪「」（攥）来买

1138〈骂玉郎〉捱怀爱划筛戴

1139〈摘茶歌〉骸捱台责白

萧

豪

141（曲：瓢双关）要着料喊要药

1668〈锁南枝〉娇少描学早抱饱消

2131〈金字经〉了敲着喊晓

2131〈玉交枝〉喊（唱）笑焦筊道着

2495〈水仙子〉远妙着招着摇了

2524〈雁儿落〉草喊套罩交觉了宵到了

2591（曲：月娘经济对骂）了着叼晓巢调孝嘲了槽饶妖套拷闹焦腰料挑脑饶稻了老

1114〈双调新水令〉宵罩高韶乐

1115〈七兄弟〉着妙学笑

1115〈梅花酒〉老标娆娇橇乐飘醪

2310〈骂玉郎〉耗胶乐娇貌

2310〈感皇恩〉聊劳学焦憔乐熬

2311〈乌夜啼〉草乐巢沼郊飘肴落疗挠

2311〈赚〉朝薄抱笑告

2311〈节节高〉着娇调好貌俏到翘笑

幽

楼

2569〈红绣鞋〉肉喉州流有

（表二省略）

《元曲释词》

三、声韵调讨论

一)语音系统概述

前面我们已经运用《韵略汇通》的开尾韵拟音作为《金瓶梅》韵类符号，这里再简 述一下两种语音系统的异同。

明中期的韵书《韵略易通》有二十个韵类，二十个声母。

明后期的《韵略汇通》又 在此基础上「增删分合」，把韵类并为十六类，更符合当时官话系统的实际了。

这表现 在： 把-m 尾韵并进-n 尾韵； 把齐微分作两部分，一部分称灰微，即ei、uei 两韵 母，一部分作另立的居鱼韵开口，即i 韵母；

把鱼模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称唤模，即 u 韵母，一部分作居鱼韵合口，即ü 韵母。这种鼻尾韵和开尾韵的分类跟《金瓶梅》语 音系统是相同的。

但是《韵略汇通》还保存进声一类，这可能是受旧韵书规模的局限，也可能是出于 概括天下方音的愿看。

《金瓶梅》却明确地表达出进声字已同开尾韵字合流。这是两个 语音系统重要的区别。

在韵母方面，两个系统还有一个重要的区别。

《韵略汇通》居鱼合口韵中包含有章 组声母三等字，即有zhü、chü、shü 一类音节结构，这种结构至今保留在《韵略汇通》 的作者家乡胶东一带。

而《金瓶梅》中居鱼韵合口ü，跟i、ei 通押已限于精组、见组字， 上文韵谱可见的有「举、许、婿」等字。从异文别字看，章组三等字「属、术、束」等

字，已跟「数、漱」同音，可见已读进唤模韵。

从韵谱中可以看到「数」押唤模韵。

同 样的道理，可以依据「管世宽」谐音「管事宽」、「卜志道」谐音「不知道」推知，《韵 略汇通》居鱼韵开口i 韵母的zh、ch、sh 声母字（如「世、

知」）已跟「事、志」同音， 读进支辞韵。

用现代四唤概念说，zh、ch、sh、r 声母已经不拼齐齿、撮口，只拼开口、 合口两唤。上文两个韵母表中的ia、iau、iou、iai，在zh 组声母后，应该已经

读作a、au、ou、ai，而车遮韵的ie、üe 在zh 组声母后，应该已经读 作e、uo。（详见韵母讨论一 段）

在声母方面，《金瓶梅》已经产生了舌面声母j、q、x。而《韵略汇通》还保持着 尖团的对立，反映出胶东方音的特征。

又，《韵略汇通》沿用《韵略易通》的「早梅诗」 二十声母，设「无」母（V）一类，但已有消失迹象；《金瓶梅》以「吴典恩」谐音「无 点恩」、以

「看、巴」谐音「王八」，则明确标示V 声母已经消失，成为零声母合口唤。

《清河方言考》

二)韵母讨论

我们依据谐音、异文别字勾画出进声字分回开尾韵的情状回纳出表一，又依据押韵 字回纳出表二。两表收字虽不尽同，但反映进声字回韵的法则大致是相同

的。

家麻：山摄咸摄开口的二等字和这两摄一等韵中端系、精系字，其韵母读同家麻。

这两摄的合口三等韵非系声母字也读同家麻。

戈何：山摄咸摄开口一等韵见系字。山摄合口一等韵，宕摄臻摄合口一等韵、江摄 二等韵文读，同戈何。

车遮：山摄咸摄开口三四等韵宕摄三等文读，同车遮。

支辞：梗曾臻深四摄开口三等韵知组、章组字读同支辞。

居鱼：梗曾臻深四摄开口三等韵除庄系字以外均读同居鱼开口，即i 韵母。

梗曾臻 （这一条法则收字只有「续、深四摄合口三等韵见系、精系字，读同居鱼韵合口，即ü 韵母。 俗」，这是因为素材有限。）

唤模：臻摄合口一等韵字、三等韵的非庄系字，白读同唤模。

通摄一等韵字，三等 韵母的非系、庄系字，读同唤模。

皆来：梗摄二等韵字、三等韵庄组字，读同皆来。

灰微：梗摄一等韵字、二等韵知组字读同灰微。

萧豪：江摄、宕摄开口韵白读同萧豪。

幽楼：通摄三等来母、日母字读同幽楼。

我们的拟音，也符合古音演变的法则。

从开合来看，除宕摄江摄外，其余各摄进声变开尾韵后仍然是开合。

江摄是独摄， 开合历来有争议；宕摄本来只有见系声母后有开合对立，其他 声母字无对立。

其进声现 代文读多是合口唤，白读是开口唤。这里把回进戈何、车遮的字，除见系声母字外都拟 有合口介音。因为我们看到《金瓶梅》一书中，开尾韵戈何有开合不分的迹象。

如「个、 过」都有相互替代的例子，而且戈何韵字又有跟唤模韵字相互替代或押韵的例子。

前者 如「多、都」通用，后者如「佛」字押戈何、唤模两辙。拟作合口有利于阐明这种现象。

宕摄江摄白读回进萧豪，萧豪无合口，则拟作au、iau。

从四等分别来看，一等主元音都是洪音，二等除见系声母开口韵有i 介音外，多同

一等。三等韵除非系声母字同相应一等外，其余都同四等一样是细音或有i、ü 韵头。

从押韵情状看，来自古一等戈何韵与来自古二三等的车遮，是相对独立的两辙，但 也确有通押的例子。

2660 页〈山坡羊〉（戈何韵）中押有「却」字，2679 页「回首诗」 （戈何韵）押有「着」字。而2108 页〈蝴蝶儿〉（车遮韵）和1320 页〈山坡羊〉

（戈何韵） 中都押有「客」字。

这几首诗或曲，都未见出自他书的证据，从内容看也像是小说作者 自己创作的。这表明作者的语音系统中两辙音近。或是e、uo 和ie、üe 是互补的一韵

四 唤。

现代鲁西方音正是后一种熟悉。本文也这样处理，凡车遮韵知组章组字都应看作e、 uo 韵母。

有些进声韵有两读。铎、觉、药开口有系统的两读，uo au「薄、落」üe iau「着、 药」。

很有说服力的证据，是2129-2131 页郁大姐唱的一套〈闹五更〉。同是〈玉交枝〉 最后一韵，都是「枉教奴痴心等着」一句，「着」字一押戈何韵，一

押萧豪韵。可见作 者的语言里，「着」读戈何读萧豪都答应。

在众多韵语中，词曲多押萧豪韵，押戈何韵 的除上一例曲证外，还有2679 页「回首诗」一例。一般说来，曲词的语言比诗更接近口 语，应该说萧豪一

读是白话音，戈何一读是读书音。

这也有现代北京音、鲁西方音的有 力旁证。

上文提到的「佛」字押戈何、唤模两韵也有相当的系统性。

如「核」字，《金瓶梅》 中多记作「胡」字。从这个角度看，下面的谚语也是押韵的：192 页「欲求生快活，须 下死功夫」，1044 页「若人有福，须供

养佛」。

不过「佛、核、活」来自不同的进声韵， 而同韵其他字也并未发现整洁的对应。另外，有一些非进声字也有uo、u 两读的，如「过、 顾」替代，

「何、胡」替代。我们暂且看作这是部分字的两读比较妥当。

还有些字异读可能是例外字。

末韵字读进戈何是无可怀疑的，如「泼」读如「坡」，「脱」读如「挈」，「活」 读如「火」。但「抹」字又押进家麻韵多次，却未见一例进戈 何。

《金瓶梅》中「抹」 （影母末韵），可能读同挖（影母黠韵合口）。字读ma，应属于例外。

性质相近的字有「斡」 2624 页「斡开他胸脯」，《水浒传》作「挖」，2624 页「金耳斡」即「金耳挖」。

「客、却」押进戈何，应是ie 韵跟戈何通押。鲁西今音「客」读ie 韵，可证此音不 诬。

《金瓶梅》中「促揢」又写作「促却」（713 页），「揢」也读如「客、却」。

又， 91 页「恰不道」，197 页「恰似」，《水浒传》分别作「却不道」「却似」，是「恰、 却」同音。

合韵见系字（饮、合）进戈何韵，相应的二等韵洽韵见系字「恰」读如车遮韵 也是合乎法则的。

「贼」字多押灰微韵，有一例押进戈何韵是很特殊的。

「僻」字读如「背」是无疑问的，但不合梗摄三等开口读i 的法则。

「掴」字二等，读同一等字「国」，也不合法则。或者此处「掴」是以「国」字为声 符的新造俗字，与韵书上的「掴」字无关。

「搅撒」（780 页）之「搅」，也似是以「觉」为声符的新造字，「觉」文读üe 韵， 「搅撒」即「决撒」。

《金瓶梅语音研究》 张鸿魁 著

三)声母讨论

全浊声母在《金瓶梅》时代已经清化，这个问题已有多人论及。

全浊声母中的塞音、塞擦音在平上往三声字中一般清化为送气声母，这不是本文的 讨论领域。

进声字的全浊塞音、塞擦音声母清化为不送气声母，这才是「进派三声」领域的问 题。

论证这个问题，韵语素材无能为力，只能用谐声和异文。这种素材是极为有限的， 只有如下几条。

并母读如帮母

礴─剥461 页「哔哩礴喇」─2056 页「里剥剌」

1116 页「觱剥剥」─765 页「石毕礴礴」

白─伯「应伯爵」谐音「应白嚼」

拔─扒1464 页「大拔步」─736 页「扒步」

拔─八186 页「拔步床」─2850 页「八步床」

白─擘2137 页「平白两半」

定母读如端母

沓─搭2440 页「一搭纸」

从母读如精母

嚼─爵「应伯爵」谐音「白嚼」

上述例证已经包括了谐音和异文全部全浊塞音、塞擦音声母字，虽然为数不多，但 却是无一反证。

「食」字，船母读如禅母。这是另一类转变，不是反证。而且船、禅两母孰为塞擦音， 至今未有定论。

还有一个「突」字，原有定母、透母两读。「糊突」一词有两次写作「胡涂」，一 见于816 页抄写的剧本，一见于1548 页即吴儒补进的第五十七回，均难说是作者语音特 点的反映。

「涂」字定母平声，应读送气如透母。现代鲁西方言读「突」如端母，不送 气，「糊突」读hu‧du。

《金瓶梅》中多写作「糊突」，似正反映了这一特征。

四)声调讨论

可资讨论声调的素材也很少。曲韵是平仄通押的，格律诗只能辨认平仄。

通俗韵语 有同调相押的趋向，但也不能看的太绝对。异形词中进声字常在第二音节，有可能是轻 声，不能表明本调。

谐音素材中的姓名也不一定同调，本文开头已经说过。

比较可靠的字调素材如下。

阴平：「八」

「泼」

「忒」

「漆」

「乙」

「乙」

「席」

「核」

上声：「甲」

「甲」

往声：「灭」

「肉」

「物」

「落」

「落」

谐音「巴」（838 页躲头韵语）

谐音「坡」（1883 页笑话）

谐音「推」（839 页歇后语）

谐音「妻」（169 页歇后语）

谐音「伊」（679 页「伊面慈」）

谐音「医」（1040 页「小太乙」）

谐音「畦」（2579 页歇后语）

谐音「胡」（「胡」字多见）

谐音「贾」（679 页「贾仁清」）

谐音「假」（1328 页俗语）

押「借」（1751 页谚语）

押「救」（2931 页谚语）

押「负、付、度」（1148 页酒令）

押「赵、喊、……」（1071 页赵裁缝自白）

通「涝」（521 页「城外落乡」）

阳平：「学鹤」押「桃」（1655 页酒令）

「服伏」通「扶」（三种写法都常见）

平声（阳平阴平不能确定）：

「着壑寞薄」押韵（2679 页「回首诗」）

「佛作」押「娥婆」（2542 页诗）

「涸」押「磨多河」（2332 页诗）

「发煞」

押「八」（2863 页诗）

仄声（上声往声不能确定）

「烈月雪」押韵（2845 页诗）

同调（阴阳上往不能确定）

「铁」「说」同调（838 页「胡打岔」）

「缺」「撅」同调（940 页谐音故事，又1109 页2309 页歇后语） 以上素材虽然不多，但也可以看出一些倾向：

同古声模拟较，读阳平的都是全浊， 读往声的都是次浊，读阴平的大都是清声母，只有「寞」属于次浊，而清声母不读阴平 的只有「甲」。

这就足以阐明，《金瓶梅》时代的进声分派，跟《中原音韵》时代根本不同。

《中 原音韵》没有进作阴平的字，古清声母字基本上作上声。

跟现代方言比较，《金瓶梅》进派三声的法则跟北方官话（冀鲁官话）相同。

上列待 定调字中，「薄佛涸」今读也合法则地读成阳平，「说缺煞」也合法则地读成阴平。

「寞」 读阳平，「这壑作发铁撅」读阴平，都可以在冀南鲁西的方言中找到证实。

本文作者 张鸿魁 研究员

文 章作者单位： 山东社会科学院

本文获授权发表，原文刊于《张鸿魁金瓶梅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出版有限公司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