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灯》第四章 荣回故里（四）

《指路灯》

第四章 荣回故里（四）

天蒙蒙亮，他们就起床盥洗，食早点，然后往磨沟村。他们路过寺沟村，村口的地上躺着口大钟，人可以竖立进出。乃文向桂荷介绍:“这里原是辔头看。据说，始建于唐朝武则天年间，规模很大，占地 20多平方公里。这是大钟寺的大钟，九万斤，一次浇成，可见当时发达的冶炼铸造水平。西边的和尚塔、和尚沟距此10多里地;看内现有几间破庙堂，院里荒草芜棵，门前一株皂桷树，一堆碎瓦断壁，这么座规模浩大的寺庙，当年的善男信女川流不息，香火兴隆”。

杰三说:“这大钟内可同时设两摊扑克、象棋，除玩家，还有众多看家”。

桂荷说:“慢说这不见经传的小寺院，就是大名鼎鼎享誉国内外的黄帝陵，不也是面目全非。

萧条凄凉。这次文革破'四旧’，全国的文物古迹横遭洗劫，真惋惜呀!”

他们来到陈家沟。乃文指着万福家的破宅陋院:“万福家还有人吧?那年和永福扛着锹来埋他媳妇。他媳妇饿死多天，全身都爬满了蛆虫。我俩就在他门口挖了个坑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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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三说:“早死绝了。万福两口饿死了，他儿子全生转业回来，给队里喂牛，一次往挖垫圈土，墙上塌块土砸死了。他媳妇小俊也改嫁了。”

乃文对桂荷说:“三年困难时期，这里后沟的两个队都死绝了，尸首停在窑洞里，连拉往埋的人都没有。”

桂荷说:“我在一个传单上看到，那三年全国饿死三千五到四千万人呢。”

杰三说:“提起那几年真冷瘆人，要不是后来的借地，咱也活不到现在。现在咋又说借地错了呢?”这事敏锐，乃文和桂荷都没接腔。

他们上闯王坡要过那片红土地。乃文说:“当年就是在这里挖'铁矿石’，我用挎篓往学校背，一块石头滚下来，要不是挎篓挡住，我准没命了。我胳膊腿受伤，还是吉老师给我抹的红药水。昨天你也看到了，政府把炼不出铁的罪过推给吉老师，把一位聪明有才的化学老师折磨成了敢子。”

他挠了把红土给桂荷看:“你看这是铁矿石吗?”

桂荷说:“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没粥横竖都是媳妇错，婆婆没错。”

杰三说:“这红土是当年闯王在这里杀人太多，血染的土，哪能炼铁呢?”

乃文知道这是民间传说，没有接话。他对桂荷说:“你记住提醒我，到荷钢要把吉老师的家信寄出往。”

闯王坡顶有棵五六个人方能搂住的大柏树，传说李自成曾坐在这棵树上指挥杀人，这一溜脚窝是李自成上下这棵树时留下的。乃文踏脚窝爬到树上，要拉桂荷上往，她不上，与大哥一块坐在柏树外露的树根上。

乃文小时候常在这山坡上放羊、放牛、拾柴火，也常坐在树上远眺，但都没有今天感觉这么爽:洛河像条银带，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洛河南的层层梯田，像千层饼一样沿河曲折。岚雾托着的山峦，直插湛蓝的青天。一群鸽子在坡腰飞旋。几只雄鹰在蓝天白云下，自由安闲的翱翔。一群鹩哥在山间觅食，喜鹊在枝头喳喳喊喊。成群的紫燕在高空飞舞，不时喊喊着飞临柏树周边。

桂荷说:“这燕雀是益鸟，专食害虫。它多虫多，它少虫稀，是个'量虫标’!”

这时，几只黢黑的甲鸡飞过来，正在驱赶坡前的老鹰，不时地发出胜利后自得地喊喊。乃文正沉浸在这天然的自然美景里，享受着上帝赐予的愉快心绪时，杰三说:“下来咱走吧，别往晚了丑哥出往了!”

张丑住后沟张家坳。他年近花甲，黝黑的面色，高挑的个子，背微驼。他解放前是地下党员，土改时就是磨沟村农会主席、党支书。村里的大小事:邻居纠纷，父子不和，两口吵架，婚丧嫁娶，都要他到场，一言九鼎。高级社时他出门都腰系绳带，肩扛粪锨、箩头，从不空手。据说，他一次赶集回来，路上遇见一溜驴粪蛋，他就把手巾拿出来句了回往。

他常说:“庄稼是枝花，全靠粪当家。”

有人说。他见粪比馍都亲，这话说的不无夸饰，但从另一面看也阐明了他对肥料的重视。

文革中，他几次往公社、县里毛泽东思想学习班-集训队-学习，最后还是罢了官，在家闲居。他过往秉持公平正义，按政策办事。土改划成分时，杰三家地没一垄，房没一间，一家老小全靠当利祥家的几亩地和卫超给人家看病养活，生活十分困难。黑保桐等人要给划自由职业。他坚持按政策划为贫农，结果杰三家分了地、窑、牛、农具，从此翻了身。

乃文和二哥在王范、县城上学，杰三在生产队当保管，管伙。黑保桐、张飞龙，贾华堂等一帮人整天排挤、挤磨他，可是他要移回城里老家，他们又不准。父亲往青海二姐家，在那里给躲民看病很受欢迎，但喊当地开个身份证实，大队部的几个头头就是不给开，还逼着让父亲回来。回城后他们还写信告黑状，说卫超是四类分子，城里来人调查，找到张丑，他说:“哪有这事?纯属伪造、陷害。卫家是贫农，卫超是抗日英雄!”

从此这事才算平息下来，没再追究。这次他们来到，正好张丑在家，把他们迎到屋里。左邻右舍的人听说乃文大学毕业了，还带回个洋媳妇，都跑来看热闹，把院里挤得水泄不通。一位身材苗条、苹果脸、弯眉凤眼、头上两个小鬏鬏的漂亮女孩挤过来，“乃文，还熟悉我吗?”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喊张青，当年在刘坡上学，他俩一张桌。乃文怕别人说闲话，常在桌。中间竖块半截砖隔起来。她很不以为然，他竖她扔，挺有意思。以后他们家移回城里就再没见过面。

这时乃文笑着说:“你就是变成狐狸精我也熟悉你!”逗的满院笑声!

她指着桂荷说:"你在哪儿拐来的七仙女，小心天兵天将来挠你!”

多年不见，她还是快嘴快舌，说话这么风趣。逗了一阵子嘴，乃文问:“你现在干啥?白马王子找到没有?”

她回答得直爽且幽默:“在陆浑日报社上班。丘比特是射出往了，但它肯定射不中你了。”

他风趣地开玩笑说:“但愿您早日挠住个高大英俊、风流潇洒的白马王子，到时侯可别忘了请我们饮喜酒哦!”

这时，从门外进来个中等个子、红脸盘的中年人:“哪股风把乃文吹回来了?你可是咱们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呀!”

张青接上说:“不光是大学生，还带回个七仙女、锦凤凰!这个中年人喊张飞龙，现在大队的党支书，革委会主任、就住在张丑家隔壁。当年不让给父亲写证实，硬逼他从青海回来的就是他。但他主动来看乃文，在众目睽睽的现场，他只能笑脸相迎:“张支书满面春风，近来忙吧?”

张飞龙:“农村还不是整天上开会，下传达，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哪比得上你们弟兄几个?你二哥每次回来都带着小车，他现在当的啥大官?”

乃文说:“他在梦春专员公署当什么主任，整天跟专员、书记下乡，上省开会，具体我也说不清楚。”

张飞龙:“那不比县委书记还大，有出息!”

这时，一个拄着拐棍、两腿跟圆规一样的老妇人，一摇一晃的进来:“乃文在哪儿?快来喊嫂子看看。”她喊甄美景，是杨宝泉的夫人。

乃文说:“景嫂风摘依旧，光彩照人!”

张飞龙:“白胖母鸡不繁蛋，敝的油光满面。”

因她不生育，面貌远小于实际年龄。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飞龙咋这样说她?这时她嗔笑着举起拐棍:“我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管教、不添唤人的狗东西!”

飞龙挠住拐棍:“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怕说，就撅起屁股给泉哥繁俩蛋。”

张丑出来说:“好啦好啦，别嚼舌头磨牙啦!杰三他们轻易不来沟里一趟。还有乃文，大学毕业了，还带回来个大学生媳妇。虽说他们现在不是咱村人，可究竟都是咱村飞出往的，咱也感到脸上有光彩!”

美景说:“他们弟兄姊妹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早说他们长大一定有出息。当年要不是整天挤磨人家，人家咋能离开磨沟回城呢?”

张丑怕几个大队干部的脸上挂不住，赶紧打圆场:“谁有事办事往。快晌午啦，我家里给他们擀的酸汤鸡蛋面叶，谁想食的留下。”

大队青年团书记黑娃说:“乃文哥可别走，我们食过饭还过来，咱们好好唠唠!”

这时，院里人陆续散往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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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卫冠武，男，汉族，1943年元月生，东关村八组人，家住担水堂后祖师阁前。1969年西安冶金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安徽省马鞍山市中国第十七冶金建设公司，任工程公司副经理，副处职务。后调进总公司劳资处，先后任副处长，处长十多年，高级工程师。2003年在劳资处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