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我爱的人还会发芽吗？”
“感觉会慢慢死往。”
这几个字，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躺了多久。
她又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死的想法？此刻我们无从得知。
或许是对丈夫的失看积攒太多了；或许是来自母亲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了；又或许是对生活完全没有期看了。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痛苦已经到达极限了。
一
她是韩江小说《植物妻子》中的一个人物。
韩江笔下的人物都很抽象：花与野兽，植物与铁器，失明与坠落，逃脱的梦和受伤的脚，失败的爱情，破碎的亲情和在没有期看的世界里流浪的小人物。
他们仿佛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有着伤痕累累的人生，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得到解脱的自由世界。
但是在这悬崖边上，想往前迈开一步必须要有不怕死的勇气。
回到开头那个失看的女人，她和“植物妻子”又有什么关系？
故事要从她的丈夫说起。
她和他都是蜷缩在城市某个角落里的普通人。
丈夫突然发现婴儿手掌般大的淤青像染过一样，印在了妻子的身上。
他火冒三丈，嘶喊着追问妻子是怎么回事。
妻子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躲开了他的视线，清静得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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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至四年前，丈夫第一次见到妻子的时候，就迷上了她的嗓音。
开始，妻子一点都没有被丈夫那些不安稳的告白所动摇。
“我一生都不想过定居生活“，这是她的回答。
那时丈夫谈论了花草。
他说自己的梦想就是在阳台上摆上大大的花盆，里面可以种植绿色的生菜，厨房里还能养些豆芽来食。
听到这里，妻子突然笑了。
丈夫弥补了一句，“我这一生都过得很孤寂。”
一听到这里，妻子就妥协了。
结婚后，丈夫按照约定在阳台上摆了花盆，但他们两个都不是合格的治理员。
二
“在七十万人口聚集的地方生活总觉得会慢慢枯死。”
一向清静的妻子第一次用激动的嗓音和丈夫说了话。
“怎么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啊？”
妻子善良的眼睛竟然流出了泪水。
“……感觉会得病，慢慢死往……感觉无法从那十三层下来……感觉无法逃离……”她边哭边说。
真的太古怪了。
仔细想来，结婚后，丈夫每次都有意在繁华地区租房子，专门找人流量大、大街上响着吵闹的音乐，路上拥挤着很多响着喇叭的车辆。
他之所以这么做，理由是“假如不这样做，一个人无法坚持下往。”
假如不这样做，谁能坚持下往啊？
他们一起租房的第一年，妻子就经常得小病。
她辞掉了工作，不是因为结婚，而是想用积攒下的工资和离职金离开这个地方。
她做梦都想换一次血，换掉像囊肿一样淤积在血管里各个角落的坏血。
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梦想自由安闲地活着，自由地死往。
“死之前，要这么做，一直走到世界尽头，走到最远处，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就这样一直走到地球的另一端。”
但是妻子没有离开这里往往世界尽头，而是将那些为数不多的资金用在了租房的保证金和结婚上。
“怎么也离不开你，”妻子用简短的一句话阐明了自己的行为。
说真的，没有什么比爱情更能摧毁一个人了。
那时的妻子一定没有想到，房子、感情、生活像一条无形的臂膀拘束着她的肩膀，也像无数看不见的锁链拘束着她的腿脚，使她动弹不得，就这样被冻结在原地。
那个爱笑的妻子消失了，消失在七十万人聚集的地方，消失在对丈夫无限的爱中。
三
有句话说得好，人哪有不疯狂的，不过都是在硬撑。
没了梦想的妻子脸庞泛着青色，原本乌黑锃亮的头发像干白菜一样，她病了。
妻子的右眼像被什么东西抠着一样疼，肩膀像木块一样僵硬，她没有方法直着腰行走。
她想起了自己最常做的那个梦：梦里她的个子长成三角叶杨那么高，穿过阳台的天花板，穿过钢筋混凝土一直伸到楼顶。在生长的最高处，又开出了白色的花。
妻子的身体发生了奇迹般的转变，她的大腿上果真长出了繁茂的白色根须，胸脯上开出了暗红色的花。
她的眼睛像熟透的葡萄一样，再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仿佛逃离了母亲，逃离了丈夫，实现了只靠风、阳光和水而生存的梦想。
惋惜这些只是她自己以为而已。
季节带来的，季节终究会带走。
等到秋天逝往的时候，曾是妻子手和头发的树叶开始一片片凋落，被染成了橘黄色的妻子逐渐变成了茶褐色，像葡萄粒一样的眼睛也陷进枯竭。
她吐出了一把果子。
丈夫拿起了一粒尝了起来，有些酸，还有些苦。
这是他在世间唯一拥有过的女人的果实。
丈夫把这些果实的种子种在了新的花盆里。
他期待着春天再次到来的时候，唯一的她还会重新发芽。
太可悲了，典型的人在婚姻，心脏跳不到离婚。
成为植物又怎样？
最后种子还得被男人深埋在土壤里。
四
她和他的故事，戛然而止。
一个是极度恐惧孤独的人，一个是无法感受幸福的人。
他们没能治愈对方的孤独，也没能给对方带来幸福。
婚姻的本质并不像签订合同一样，领了证就妄图把对方的一生套牢。
不管给出多少理由，都无法抵御人心的现实。
于是，活在动物世界的人们，开始妄想着植物世界的绿卡。
他们都想逃脱当下的存在，往往世界尽头，或意图找觅失往的乐园。
能逃得过吗？
怕是逃不了。
就像《植物妻子》这本书，里面那些妄图出逃的故事：
过着机械般生活的配送员邂逅了普通女孩后，在日常现实与逃离的期看中循环往复。
经营手工鞋店的父亲怀着沉闷的心绪追梦，最后却突然变成一个冷酸霸道的老人。
透过窗户看着大海的孩子也在做着逃脱的梦，在梦里她坐在奔跑的卡车上。
他们大多过着机械般的生活，内心却无比期看旅行。
有人向着尽头一跃而下，有人却凄惨地转过身。
也许我们做不到像小说里的人物一样逃离现实，但期看我们能从中吸取力量，像垂柳一样随风摇曳，永远活得优雅安闲。
《植物妻子》
[韩]韩江 著
崔有学 译
磨铁｜四川文艺出版社
8 个与流浪和逃离有关的故事
他们在纷繁疲惫的城市夹缝里
人生毫无指看
却拥有自由的灵魂
梦想着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