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日不落帝国”哈布斯堡王朝兴亡录

“日不落帝国”这个称号的初代目，不是英国，而是哈布斯堡帝国。

1555年10月25日，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查理五世骑上一头小毛驴来到了位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宫殿，他在这里回忆了自己光芒的一生，并公布退位，让位给儿子菲力。

菲力是查理最心疼的孩子了，他还用儿子的名字命名了一片南亚群岛的殖民地，也就是今天的菲律宾。事实上，一直饱受痛风折磨的查理双手已经接近残废，连日常的食饭都需要仆人喂食。假如不是想让菲力再长大一点、多积存一些帝王之术，他早就想退位了。

这一次是在布鲁塞尔举办的退位仪式，只是把尼德兰的领地交给了菲力。之后，父子俩还要回西班牙，在那里移交卡斯蒂利亚、阿拉贡、南美殖民地、西西里岛等领地的权力。

文章很长，意见先收躲、再阅读。

当时哈布斯堡王朝的领地遍布欧洲、亚洲和南美洲，我截取一段查理五世的头衔，你感受一下：

查理，蒙上帝恩典，神圣罗马帝国当选皇帝，德意志国王，统治卡斯蒂利亚、阿拉贡、里昂、两西西里、耶路撒冷、匈牙利、克罗地亚、格拉纳达、瓦伦西亚、塞维利亚、撒丁尼亚、科西嘉岛、穆尔西亚、直布罗陀和加纳利群岛、印度群岛以及大洋中的大陆；奥地利大公，勃艮第、洛林、卢森堡等地公爵；佛兰德斯、哈布斯堡、巴塞罗那、阿图瓦和勃艮第伯爵；荷兰、基堡、赛荷达涅和祖特芬帕拉丁伯爵；阿尔萨斯伯爵；士瓦本、加泰罗尼亚等地亲王；

哈布斯堡帝国在欧洲的版图包括了奥地利、西班牙、德国、荷兰等国家

当时整个欧洲四分之一的人口都回哈布斯堡王朝管，但到这里你可能要有疑问了，这么浩大的帝国，怎么感觉知名度很低的样子？原因是这样的，这个帝国其实并不是一个国家，它本质上是个家族联合体，看上往很强大，但内部各自为政、很松散。

今天就讲一讲哈布斯堡王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流水账的历史我就不写了，大家可以自己往读百科，我重点讲讲王朝崛起的要害事件和它能成事儿的原因。

壹 从家族名字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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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在中世纪的文章里讲过，欧洲的人名里但凡带个“堡”字的，祖上都是住在城堡里的贵族。原因是早期的欧洲人都没有姓，而且由于文字系统非常落后，用来取名字的单词也就那么几个，比如男的就喊查理、亨利、菲力，女的就喊安妮、玛丽、玛格丽特，有点像我们村子里的狗剩、屎蛋、妞子。

那么问题来了，重复名字的人多了，一屋子人里有5个亨利、3个约翰，要怎么区分呢？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家乡的地名来称唤，比如来自巴黎的亨利，就喊做Henry of Paris，这种喊法简单易用，一直喊了好几百年，但之后发生了一点转变：欧洲人从9世纪左右开始修城堡了。

有了城堡，一个家族就定居了下来，占据了一块土地，于是也就有了封建制，同时城堡的名字取代家乡地名，比如喊做“来自哈布斯堡的安妮”，久而久之，城堡的名字就被当做了家族姓氏。

哈布斯堡家族这个姓氏的来源也是这个逻辑。可能在10世纪的时候，一个贵族家族从德国避难到了今天瑞士的阿尔高州，然后在这里建起了城堡，当上了封建领主。建了城堡不能没有名字啊，正好那天有只老鹰落在了城堡上，干脆就喊“鹰堡”吧，在古德语里老鹰的发音是“哈布”或者“哈比希特”，后来逐渐就读作了哈布斯。于是就有了哈布斯堡这个名字。

贰 随机到的一块出身地

经常玩地图类游戏的人都知道，开局选一块好的出身地特殊重要，最好是有钱、有资源、还能远离战争中心，出身地几乎能决定游戏的输赢。但哈布斯堡家族就没那么幸运了。

当时的欧洲几乎都是农业社会，哈布斯堡家族建城堡的瑞士阿尔高州可以用穷山恶水这个词儿来形容，非常不适合种地，这在当时妥妥的非主流啊，所以我为啥说，他们一定是避难到这里的。必定是在富庶的农业区打不过别人才会进山的。按道理，这么个开局那基本是歇菜了，不出意外，哈布斯堡家族会一直被锁死在“偏远山区的穷贵族”这个身份上，但是还真出了意外。

今天的圣格达山口，可以感受一下当年瑞士北部地区的“穷山恶水”

13世纪的时候，阿尔卑斯山脉的圣格达山口开通了，这是连接地中海贸易圈和中欧的重要通道，大量的商品从这个山口通过，凑巧，哈布斯堡就建在这个地方。这就有点像是你本来图便宜买了个郊区房子，没想到过了几年郊区被规划成了市中心，各种大商场、写字楼、医院学校那是拼命地建、地铁直接修到你家楼下了，房价也是成倍的往上翻，你说这是不是人生开挂了？

哈布斯堡家族牢牢挠住了这个千年等一回的机会，他们在山口的沿途设立了几十个收费站，来往的商人都要给他们交税，于是家族迅速富了起来。

叁 富人思维

手握大把现金流的哈布斯堡家族并没有享受生活，他们不仅非常低调，而且专注地做了两件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的事情，第一件是修族谱，把家族的祖先和一位闻名的法国大贵族以及一头五只角的公牛联系到了一起，这个就很像泥腿子出身的朱元璋说他是朱熹的后人、李渊李世民要认李耳，也就是老子当祖宗。你可别小看了这个操作，正是这种家族荣誉感，让哈布斯堡家族的后人不管往了哪里，都以自己的家族身份为荣，牢牢团结在一起。

第二件事儿是用手里的现金流搞起了资产兼并，他们把周边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城堡全给吞并了，一下子就成了德国（当时喊神圣罗马帝国）偏远地区的一股不可漠视的贵族力量。

在1273年，哈布斯堡公爵鲁道夫一世当选为德意志国王。这里你可能会有两个疑问：国王还能当选吗？哈布斯堡家族就这样走上了人生巅峰了吗？

这个得跟你阐明一下背景了，我在《死磕教会的德国为什么差点被教会磕死》一文中说过，当时的德王的权力已经被教会和贵族架空了，国王也就是个国家象征，阿猫阿狗来做国王没啥区别。后来干脆由主教和贵族投票选国王，这个就喊“选帝侯”制度。而哈布斯堡公爵能被选为国王，并不是因为他最强大，反而是因为他地处偏远山区、有一定知名度而又相对弱小，选帝侯们才会把他选上台。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到了鲁道夫一世这一代，哈布斯堡家族已经从一个山区的避难贵族，摇身一变成为帝国数得上的人物了。

肆 结婚的好处

鲁道夫一世虽然当了国王，但是很多德国的贵族都瞧不上这个山区来的土贵族，最瞧不上他的是波西米亚国王奥托卡。这个奥托卡可不一般，当时他领导了一支条顿骑士团在德国北部也是大杀四方的。骑士团甚至为了纪念他的战功，修建了一座城市，喊做柯尼斯堡，意思是国王之山，到了今天，这座城市有了个更响亮的名字：加里宁格勒，这也是俄罗斯在欧洲腹地的一块飞地。

面对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挑战者，鲁道夫一世摘取了分化孤立的策略。他把自己的六个女儿嫁给对方家族里的贵族，从内部瓦解对方，嫁闺女的这一招也被哈布斯堡家族当做了压箱底的祖传秘籍，后来家族的兴盛也和“联姻政策”密不可分。

这样一来，奥托卡就变成了孤家寡人，结局也可想而知。最后鲁道夫一世获得了奥托卡的领地，其中就包括了奥地利。

获得奥地利这块土地对哈布斯堡家族尤为重要，这就相当于从德国边陲进进核心区了。所以没过多久，家族就把基地移到了奥地利，这块地方也就成为哈布斯堡家族后来统治欧洲的核心区域。

由于鲁道夫一世太过强势，所以在他死了以后，选帝侯们并没有选他的儿子继续王位，此后的一百多年家族逐渐衰弱，也再也没能染指过德国王位。不过，联姻的技能被家族当做了祖传秘籍传承了下来。

叁 结婚吧！王子公主们

在尝到了联姻的甜头之后，哈布斯堡家族把这个技能给彻底的发扬光大了，他们拼命地生娃，然后把成年后的王子公主们送到欧洲各个大贵族那里往结婚。当然，和谁结婚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比如专挑有贵族继续权的。从15世纪末开始，哈布斯堡家族用联姻的方式成功获取了欧洲大量的领地。

说到这里你可能不明白了，为什么联姻能获得领地呢？为了把这个事儿说清楚，我得用一段文字来讲讲欧洲的继续制度了。

在我们中国的大部分时期，家里的孩子都是接近平均分配家产的，包括财富和土地，就连嫁出往的女儿也是以嫁妆的形式分到了一部分家产。

9世纪之前的欧洲和中国一模一样，但是之后就完全不同了。原因就是欧洲人开始了封建摘邑制并建了城堡，而且由于常年打仗，必须要把家里的武器装备和城堡布防交给一个人来指挥，这样才能抵御外敌，而一旦分了家，实力就减弱了，很轻易被敌人逐个击破，这也就意味着家族的灭亡。所以欧洲是长子继续制，而竞争失败的次子、女儿等，都是分不到任何财富和土地的。

那么，既然要抉择一个人继续全部财产，那就得有一套继续规则，否则轻易乱。这个规则说起来不复杂，就是：血缘的远近。比如吧，长子比次子血缘近、女儿比外甥血缘近、外孙子比侄女的大姨妈血缘近。总之吧，每个贵族家族都保护着一套本家族的继续顺序表，直到今天欧洲还是这个模式，比如那个闻名的哈里王子就是英国王位的第六顺位继续人，也就是假如前面五个人都死了而他还活着的话，他就是英国国王。

值得注重的是，女性是参与继续的，当然不一定是像英国那样，由女儿直接当国王，大部分情状是女婿或者女儿的儿子来做国王。所以，注重，假如你娶了某个贵族的女儿或者一个孀居多年的寡妇，而凑巧这个贵族又没有儿子，那么你或者你的儿子就很有机会能继续贵族或者前夫哥的家产。

想想还是挺爽的，既能够抱得美人回，还能抱得家产回。但是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首先吧，欧洲贵族不是随便结婚的，或者说，不跟随便的人结婚，你也得是贵族才行。而且你要想娶别人闺女，你家里也得有个女儿嫁过往，大家都不是傻子嘛，不能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那问题来了，假如两个家族各娶了对方的女儿，那么谁能获得对方的财产其实是很难把握的，只能说谁的儿子多谁最终获胜的概率更大。但也只是概率更大而已，再过个两代人就更不好说了，所以基本是靠运气，可以说这就是家族之间的豪赌。幸运的是，哈布斯堡家族在几次要害的豪赌上都赢了。

伍 欧洲霸主

1477年，哈布斯堡家族的王子马克西米利安娶了勃艮第公爵的女儿玛丽，此后继续了包括尼德兰在内的勃艮第的领土。这两块领地有多重要呢？我之前在英法百年战争那一篇文章里讲过，战争的导火索之一就是英国想要从法国手里获取尼德兰地区，原因就是尼德兰这里很擅长织布，而英国产羊毛，双方的贸易嵌进的非常深。好了，现在这块地方回了哈布斯堡王朝了，你说英国人是啥感受？

另外一块地方是勃艮第，这块地方向北就是法国内陆腹地，向南就是意大利，也就是教皇国和地中海贸易区，现在也回了哈布斯堡王朝了，你再琢磨一下，法国人是啥感受？

所以到了帝国后期，包括英法在内的很多国家都给哈布斯堡帝国使绊子，总想把它给肢解了。

到了15世纪末，哈布斯堡家族的王子菲力娶了西班牙大公主，菲力的妹妹也嫁给了西班牙王子，没过几年，西班牙王室绝嗣，当时的国王查理就登基成为西班牙国王，这个查理也就是本文开头的那个查理五世。哈布斯堡家族就这样用一儿一女换取了整个西班牙的领地。

当时的西班牙可不是今天那个欧洲三流国家，那时候刚开始大航海，西班牙凭借着先发优势，海外殖民地搞的是风生水起。所以仅西班牙这一个项，就让哈布斯堡王朝一跃成为欧洲第一大帝国，“日不落帝国”的称号由此得来。

陆 统治难题

我们都可以探求一个问题，假如你是哈布斯堡王朝的掌舵人，你该如何统治这个辽阔的帝国呢？考虑到这是由一个个松散的小国家组成的，每个地方的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习俗，而且当时已经发生了宗教改革，天主教和新教的各教派之间也是水火不容。

你可能会想到的一些来自中国古代的统治哲学，比如：分而治之、刚柔并济、攻心为上，还有一些当代的政策，比如一国两制、民族合成等等吧。事实上，这些招数哈布斯堡的统治者们都使了，但很惋惜，都不是很好使。

原因啊就是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本身就是逆势而为，当时的大趋势是民族国家，说同一种语言、同一个民族的人开始意识到他们自己才是构成一个国家的主体，老百姓已经不大能接受一个外来民族对本民族的统治了，哈布斯堡这套源自欧洲中世纪的统治方式已经落伍了，必然会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碾过，尽管他的统治者在治理的技术层面上很努力，然并卵。

所以我们会看到，在哈布斯堡浩大的疆域里频繁地爆发战争，先是意大利战争，又是尼德兰八十年起义战争，之后又是三十年战争，也就是那个让德国失往了三分之一人口的惨烈的宗教战争。这些都来源于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危机。

爆发了起义，就得往平定吧，于是乎帝国必须保护一支规模浩大的常备军，军费开支如流水一般。帝国财政一紧张，就会琢磨着向各个领地内的老百姓收税，加税又会造成新的不满和叛乱，那么又需要军队往镇压。这真是死循环了。

柒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哈布斯堡家族通过联姻获得了浩大的帝国，他们也要防着别的贵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娶公主、嫁女儿都极其谨慎，担心一不小心就被别的贵族给算计了。不过只要有联姻，这个风险就始终存在，但又能怎么办呢？王子公主们成年了总不能不结婚吧？后来不知道哪个大聪明想到了个绝招：我们家族内部自己跟自己结婚！

于是16、17世纪开始，哈布斯堡家族就开始浩浩荡荡的内部通婚，说是要保证家族内部的血缘纯正，这个托词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于是，堂哥娶了堂妹、舅舅娶了外甥女、女儿嫁了叔叔，就是这么乱。

事实上，这种频繁的近亲结婚在当时也是招来了浩大的社会非议的，基督教本身就是禁止近亲结婚的，而且当时的西方医学虽然还很无能，但通过长期的看察也发现了近亲结婚会给后代带来严重的疾病。

现代医学已经把这个事儿阐明的很清楚了，频繁的近亲结婚会让隐性致病基因更轻易在后代身上显现出来。所以本来生育基因非常优异的哈布斯堡家族仿佛被诅咒了一样，开始生不出孩子了，他们家族的婴儿死亡率是同期普通家庭的4倍。

即使孩子可以长大，也会表现出各种希奇的疾病，比如后来继续了西班牙王位的查尔斯二世，他就是妥妥的近亲结婚的产物，他的爸爸是他妈妈的叔叔，爷爷是奶奶的叔叔，所以他的奶奶其实也是他的姑姑，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查尔斯二世饱受疾病困扰，他四岁才会说话、八岁才会走路、有严重的肠胃病、还有那个标志性“地包天”的翘嘴唇，而且还是性无能，查尔斯二世肯定就绝嗣了嘛，由此还引发了西班牙王位继续战，

捌 结局

从查尔斯二世开始，哈布斯堡王朝先是丢掉了西班牙的统治地位，没过几年，在他们的“龙兴之地”奥地利也绝嗣了，不过当时的国王让他的大女儿继续了王位，这就让哈布斯堡家族在中欧的统治又苟延残喘了一百多年。

后来他们输掉了对普鲁士的战争，帝国版图只剩下奥地利和匈牙利，于是改了个名字喊奥匈帝国。但是很显然这种家族统治和当时国际主流的国家机器相比，制度和形态上落后了太多太多。终于在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败后，奥匈帝国被完全肢解，哈布斯堡家族皇室失往了皇室头衔，流亡到了海外。

据说最后是跑出往了一对姐妹，她们后来嫁人生子，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多说一句，这对姐妹有个闻名的母亲，这个人就是茜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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