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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喊贺云澈,十八岁那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从加州到纽约,我追了3926.26公里。

她不耐的看着我,桃花瓣似的一双眼,却装不下对我的半点柔情,她说:“贺云澈,我不喜欢你,你好烦。”

我没有丝毫的灰心,反而觉得她娇嗔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

她二十四岁生日那一天,我定做了一身礼服,摘了房东老太太后花园的花,在一众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漂亮姑娘里,我抉择了桔梗花。

桔梗花的花语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永恒的爱。”另一种意思却恰恰相反——无看的爱。

我其实是想送她一束满天星的,有部电影上说:“你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吗?就是甜愿做配角,没有人知道我一直爱着你,我怀揣着对你的爱,就像怀揣着赃物的窃贼一样,从来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四周的人会流泪,感同身受大抵便是如此,不知怎的,我的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或许是因为张开的卑微,亦或是因为某一句台词突然同化了我年少懵懂的感情。

我将房东太太的桔梗花摘了很多,花叶上有点点淤泥,或许是浇水时力道重了不小心将地上的泥溅上的;花瓣上有滴滴晨露,仔细凑近低嗅,还能闻到清晨凉进心脾的味道。

我将它们泡在放好水的盥盆里,仔细的清洗着,用剪刀细细的剪往余外的枝叶,等洗净之后,再将他们一株一株捞起,用干净的纸张轻轻擦尽花叶上的水,等完工之后,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步骤了,再将它们包裹在买好的花纸里,用彩带细细的将它们的花枝绑起一起,最后将礼盒装的宝格丽的项链放在桔梗花中间,就可以竣工了。看着称心的成品,我的眼里溢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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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日宴会举办在自己的公寓里,还未到时间我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了,她的朋友我都熟悉,没一会,安格就给我发来了消息:“速来。”

我捧着花对着镜子来往返回检查了很多遍,眼里充满着深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练习着台词:“赵曼,生日快乐,做我女朋友吧。”

这句做我女朋友吧,一年我要对她说几百遍,最开始她会一脸薄红的嗔着我,一双水漉漉的眸子如含春水,让人心动不已,如今却早已被我练的波澜不惊,甚至有时兴奋了还会似真似假的回我一句:“好。”

我开着车到了她家楼下,这还是我第一次西装革履正式的往见她,二十四岁,六年,我想要一个结果。

好的坏的,我都认了。

2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许嘉晨,他有一双英气的眉毛,鬓若刀裁,那双狭长的眼里躲着商人的独断杀伐,我嗅到了危机。

他们一群人有说有笑,赵曼倚在他的怀里,双手拢着他的脖颈,桃花似的双眸布满了柔情,两颊微红,躲不住的女儿娇羞怀春之态。

我竟觉得他们般配。

我站在门口,想要进往,可却怎么也动弹不了,满心的欢喜如坠冰窟,或许我可以上前往问问:“赵曼,这是谁?”

然后再往听听自取其辱的回答:“贺云澈,这是我的男朋友。”

我离开了,手里的桔梗像个笑话被我丢掷在她的门口,真不巧,我的爱情成了后者——无看的爱。

17岁那年我离开中国来到了加州上学,父亲说,赵家的四小姐赵曼温存知理,也在加州大学读书,你们可以结识一下。

当晚,她便关注了我,我想他的父亲或许也是那样说的“贺家的公子贺云澈学识渊博,也在加州上学,你们可以坚固一翻。”

我约了她往冲浪,她答应的直爽,我翻看着她动态里面的照片,笑颜如花,一双月牙似的眼里盛满了星河。

我竟有些期待同她的相见。

她的冲浪技术很好,反倒是我,是个半吊子,很快她便和我身边的朋友打成了一片。

她说着一口顺畅的美式英语,听她说话,简直是种享受。

我给她拿来了橙汁,她将冲浪板丢在一边,笑着朝我跑来,脸上挂着洋溢的笑,使这样贫瘠的海滩也带了些明媚。

“你不往玩吗?”她躺在沙滩椅上咬着橙汁的吸管口齿不清朝我嘟囔。

我笑了笑,觉得她真的很可爱,花花绿绿的比基尼穿在她身上意外的好看,她的身材很好,小腹上的马甲线表明她经常出进健身房:“技艺不佳,有空一起爬山打保龄球吗?”我偏头对上她水漉漉的眸子,竟觉得像是看见了圣诞老人的小小麋鹿。

她弯着眸子答应的愉快:“好啊。”继而她似是探求了很久对我说着:“你似乎和我爸爸说的不一样。”

“他怎么说的。”我微微有了些兴致。

“他说你是个浪子让我离你远一点。”她不好意思的开口,似是又怕我生气,眨着眼睛看察着我细微的表情转变。

“……”原来她的父亲并不会用“学识渊博”来形容我。

“你猜我父亲是怎么说的你?”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有些紧张,带着些忐忑看着我:“是怎么说的。”

我哈哈大笑,说:“我父亲说,赵家的四小姐赵曼温存知理,让我把你娶回家。”

她咬着唇,双颊沾染了夕阳下的日暮,一张小脸薄红。

或许是我的故作轻佻,让她觉得我像个玩弄人感情的“花花公子”从那以后对我的印象就定格在了“浪子”上面。

加州这边的华裔留学生很多,我租房的地方是个很和气的美国老太太,操着一口纯正的美腔。

我第一次带赵曼回来做客的时候,她很开心,和气的微微笑着从她的花园里剪了一株玫瑰花递给赵曼:“Youarebeautiful,likearoseinbud.”

她开心的接了过往,张开怀抱抱了一下她,轻轻的说了一句:“thankyou.”

上楼的时候赵曼对我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花,你有一个很好的房东太太。”

显然,收到了花的她心绪莫名的好。

“你可以移过来住,刚好我缺个室友。”我玩笑着开口,一边给她打开了我的门。

“好啊。”她换好了鞋,像个小兔子一样钻到了我的沙发里躺着,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放的开”弄的有些怔愣。

原谅我词汇匮乏,想不到适宜的词来形容她的变换,也许那句话形容她可能刚好合称:“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我给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等我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我的沙发上睡着了。我挑了挑眉,猜想她昨晚或许是往蹦迪往了。我将还冒着冷气的可乐搁在桌子上,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我从冰箱里拿了菜到厨房,洗净切好开始炒菜。我早年丧母,父亲一直没有婚娶,他生意上的事情很多,也顾不上我,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生活。

一个人独居的时候觉得时光都是温存的,那份清静,连带着看日暮西山的斜阳都是温存的。

我是个不婚主义者,因为我想守护这份清静。

可你应该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提早下定论的,不然只会被命运猝不及防的打脸。

我就是极好的例子。

那个时候的我对赵曼仅仅只是有些“想法”,还未付诸行动。

她有极好的身材,动人的脸蛋,温存的脾气,谁能不对这样的女子心动呢?

我打了一个鸡蛋西红柿汤,炒了一个土豆丝和青椒炒肉,没一会便出锅了。我将菜端了出往,盛好了饭搁在桌子上,还未等我喊她,她便已经嗅着味道爬了起来,揉着眼睛朝我走来。

她努力睁着惺忪的睡眼,朝我开口“贺云澈,你还会做饭啊。”她声音有些娇柔,也许是还未睡醒。

我将筷子递给她,半开玩笑的说着:“我会的还有很多,嫁给我很赚的,妹妹。”

“要是真的有一天我被迫商业联姻的话我期看那个人是你。”她扒拉着饭菜,口齿不清的朝我说道,两颊都被塞满了饭菜,活脱脱一个窃食的小仓鼠。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养猪养狗养猫了,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称心。

赵曼整整食了我的三碗饭,盘子里的菜也所剩无几,她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抬手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的赞扬道:“贺云澈,你做饭真好食。”

我收拾着眼前的空盘子,这还是第一次我做饭没有剩菜,她起身拦住我,拍了拍胸脯自告奋勇:“你做饭我洗碗,我赵四小姐从不占别人便宜。”

“……”好话都让她说尽了。

我走到沙发上坐下,就着刚刚那罐可乐开了饮着,听着背后她洗碗乒乒乓乓的声音,居然有种细水长流过日子的感觉。

3

赵曼移来了我的公寓,我本来只是半开玩笑的话,她却当了真。

后来我才知道,她有个急躁的俄罗斯室友,总喜欢晚上出往饮酒,天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都会耍酒疯,我的出现简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我本来以为从此以后日暮西山的斜阳将不再温存,因为我的心不再清静。

可我没有想到,她的作息时间反常的法则,平时除了学校就是健身房,其他时间都在公寓。

她几乎没有不良嗜好,我依旧可以看我的斜阳,偶然还能闻声她字正腔圆的美式发音,她似乎对济慈的诗别有偏爱,总喜欢念他的《秋颂》。

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带着哭腔叩响了我的门,我打了个哈欠扭开了门,只见她红着眼对我说:“可以陪陪我吗?”

我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温顺的枕在我的腿上,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我对她读了一晚上的诗,关于斜阳的,同她不同,我更偏爱的是中国平仄相合的诗句。

良久,她对我说:“贺云澈,我想回家了。”

“你想中国了吗?”

“嗯。”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哭,远在他乡求学的学子,和故国隔着重重山河,就连日月都错落了时辰,白日里,那种思念或许可以压抑,到了晚上,就成了太白先生的“低头思故乡”了。

我对赵曼说过“我喜欢你”,不是情人节,而是七夕,她怔了怔,继而弯了月牙似的眸子,努力掩饰着自己红透了的双颊,嗔我一句:“滚。”

有时我跟她说“我喜欢你”,她烦了,就会皱着眉头动手打我:“没一句是真的。”

她不知道,有时候真话只能当做假话说出口,才不会难堪。

我和她就这样打着朋友的名号做尽了情侣之间的事情,某一个晚上,她告诉我说:“贺云澈,我要往纽约了。”

那时我们面临着毕业,我服从父亲的安顿正预备回国接替他的公司,我没有想过她会往纽约。

我以为她会回中国的。

良久,我抱了抱她,无比真诚的说:“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插科打诨的话,我以为这样就能使辞别的氛围好一些,没想到她却告诉我说她有未婚夫了。

“贺云澈,我有未婚夫了。”她推开我,起身收拾东西。

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用力想要的挣开我,我却越捏越紧:“你再说一遍?!”

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气和焦躁,以及莫名其妙的紧张。

也许是被我捏的太痛了,她红了眼,一字一顿说:“我说我有未婚夫了,贺云澈!”她使劲的推开了我,仿佛我是个让她极其厌恶的人。

“那我算什么?你在我这里住了三年,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在一起和没有在一起有什么区别,我们只是没有说开而已不是吗?”我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平复着焦躁不安的心,轻声问她。

事实上我很想吼出来,可我不能,我不能吓到她。

“我们只是朋友。”她拿起收拾好的箱子从我身边过往,桃花瓣似的双眸带了点点的晶莹,也许我不该那么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的。

你看,她都已经疼哭了,可是我也疼啊。

我闻声心里的某个地方在缓缓的裂开。

我躺在吊椅里,屋里没有开灯,从中午到日暮西山,再到天上繁星点点,第一次我觉得一个人的时光是如此的难熬。

脑子里莫名的想起了选修课上狄金森的那首诗:HadInotseentheSun/Icouldhavebornetheshade/ButLightanewerWilderness/MyWildernesshasmade/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萧条/成为更新的萧条/

我的世界重新回于清静,她仿佛来过,又仿佛只是我的幻觉,她似乎又从未踏足过。

4

我向父亲打听过关于赵曼未婚夫的事情,父亲却少见的生气斥我:“赵家就是个卖女儿的,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她说:“我二十四岁的生日你来吗?”我似乎能透过她微微抖动的声音,看见她此时的面孔,她紧张了。

“在哪里?”我低声问她。

“加州。我待会把地址发你,离你以前住的地方不远。”

她不会知道,我把房东太太的那间公寓买了,房东太太依旧爱种花,每次见到我回来的时候,都会剪一株玫瑰递给我,问我赵曼最近好吗?

我也想知道,她最近好吗?

或许那天我就不该答应她的,那样我就不会像个傻子一样,摘了房东太太半院子的桔梗了。

花又做错了什呢?为什么明明是人的错,到最后却都会迁怒到死物上。

看着赵曼和许嘉晨的亲热,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她的房子里走下来的,我打着方向盘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逛着,像个失往了家的孩子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让步的,原来我也会期看她幸福。

我满腔澎湃滚烫的爱情被我自己静静地捂死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十八岁那一年,我爱上了一个穿着比基尼热爱冲浪的女孩子。

或许我曾经也可以年少轻狂一把的,用尽自己在其他女人身上的手段,说尽甜言蜜语。可我做不到,喜欢是攻城略地,爱是畏畏缩缩,我瞒着所有人偷偷的爱着你,包括你自己。

那一天,我给自己买了一束淡蓝色的满天星,想念我那还未开口就已经只剩残垣的爱情。

若我不曾查过许嘉晨,或许我真的会从此以后消失在赵曼的世界里,可当我看着查出来的结果的时候,就在也不能了。

许嘉晨养了一个女孩子,喊沈长清,他养了八年。我看着照片里笑的明媚动人的沈长清,只想把许嘉晨狠狠的揍一顿。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赵曼!

我做了一件蠢事,我找了许嘉晨娇养的沈长清,并且告诉她,许嘉晨有未婚妻。

她不信赖,硬要见赵曼,我本来还没有想好怎么样和赵曼相见的,可好巧不巧,就在那家米其林餐厅里,我碰到了回国的赵曼。

她看着我,再看看沈长清,有些惊愕的问我:“你女朋友?”

我强装镇静的点了点头,怕沈长清不配合我,赶紧说道:“我看见你的未婚夫了,许嘉晨,年轻有为挺好的。”

她愣了愣,继而有些好笑的笑了笑:“许嘉晨的确挺好的。”

我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的兴奋还是牵强附会,我只知道一旁的沈长清脸色惨白,已经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赶紧跟赵曼告了别,牵着沈长清朝外走,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为有多么蠢,要是我知道后来脱缰野马般的发展,我多看一眼沈长清都不会。

谁会多看一眼自己未来的嫂子啊?!

如我所料,沈长清和许嘉晨分手了,我能看得出来,许嘉晨对沈长清上了心,沈长清更是对许嘉晨死心塌地。

为了沈长清转正,为了赵曼远离渣男,我不得不像个女人似的玩起了心机。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赵曼,你说我想要什么?

我没有想到沈长清是这样的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一见到许嘉晨就立刻缴械投降了,把什么都抖搂了出来,我更没有想到,一旁站着的许嘉晨朋友说:“什么未婚妻,赵曼是我哥的表姐啊,有血缘关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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