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唆皇帝导致亡国的他,到底是奸臣还是忠臣?
01
忠臣与奸臣,究竟应该如何辨认?
结党营私者,是不是一定是奸臣?死社稷护君王者,是不是一定是忠臣?
张居正是忠臣吗?可他死以后,朱翊钧认定他是忠臣,满朝文武都指责他,抄其家、削其爵,开棺鞭尸让人痛骂了几十年。
王振是奸臣吗?可英宗最信赖他,认为他在土木之变里是为国殉死,给他立碑立传,供奉过他塑像的智化寺,老百姓给的香火最盛,直到清朝乾隆年间才把石碑推倒。
忠与奸,究竟由谁来定义?
隋朝有个大奸臣喊裴矩,出身清正廉洁的官宦世家,是当初跟着杨坚打天下的老员工。
开皇八年,晋王杨广为元帅,南伐陈朝,裴矩就跟着杨广做幕僚。
在杨坚在位期间,裴矩曾经平定岭南、讨伐突厥,减轻了对中原王朝的威逼,功勋卓著,一路高升。
等到杨广即位,裴矩奉命经略西域,卓有成效,使西域四十多国皆臣服隋朝,拓疆数千里,史称“交通中西,功比张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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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杨广当了皇帝不久,就开始飘了,一把撕下他即位前艰苦纯朴勤劳老实的面具,开始诛杀宗室、党同伐异,还强令各地进贡童女、征调民夫,大搞工程。
杨广好大喜功,最喜欢搞面子工程,还听不得一点反话,朝中劝谏的忠臣不是被贬就是被杀。
裴矩作为素有清名的两朝元老,这个时候没能坚守自己的底线,率先跪舔皇帝臭脚,不仅支持他修运河、建东都,还撺掇他江南风景好,吸引得杨广年年要出巡,折腾得民不聊生。
裴矩因为会揣摩皇帝的心思,出了很多奇思妙想的点子,把杨广侍候得眉开眼笑,盛赞他“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未发之倾,则矩以闻;若非奉国专心,孰能若是!”
大业六年,杨广到东都洛阳,正逢元宵佳节,各邦国都派使者来朝贺,裴矩以“蛮夷朝贡者多”为由,撺掇杨广召集几万名艺人,在端门街进行百戏表演,让官员百姓皆盛装华服前往看看。
蕃民嗟叹不已,都称中原是神仙之地。杨广看到此情此景,“万邦来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称心,大大奖赏了出主意的裴矩,但这场盛宴背后消耗的民力物力,却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02
杨广犹不知足,
他还想开疆拓土,征伐高句丽。
裴矩早就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这一心思,进言道:“高丽之地,本孤竹国也。周代以之封于箕子,汉世分为三郡,晋氏亦统辽东。
今乃不臣,别为外域,故先帝疾焉,欲征之久矣。
但以杨谅不肖,师出无功。当陛下之时,安得不事,使此冠带之境,仍为蛮貊之乡乎”
“高丽这块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咱们中原的,先帝也很想征伐它,咱们如今怎么能让它仍为蛮夷之地呢?”
一番话说得杨广心痒痒,当即不管四处生变的民乱,一意讨伐。
三次伐高句丽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战果,反而严重消耗国力,动摇了国本。
杨广意兴阑珊,南下巡幸江都。
彼时各地农民起义不断,士兵也多有逃跑的,杨广大怒,让裴矩回长安招待外邦使臣,裴矩觉得北方不安全,称病不往。
杨广急的团团转,裴矩却在这个时候进言,要皇帝把江都美女都聚集起来,分给士兵发泄恣欲,以此鼓舞士气,杨广昏了头,竟下令照办。
裴矩于是把全城的妇女都挠来,连尼姑道婆都不放过,强行让她们做了慰安妇。
大业末年,宇文化及发动政变,杀杨广,当时裴矩正在上朝途中,被士兵挠住。没想到,这群士兵先前因裴矩的进言娶到了江都妇女当老婆,对他心存感恩,没杀他。
武德二年,宇文化及兵败被杀,裴矩被窦建德俘获。
窦建德觉得他是前朝重臣,对他十分礼遇,还让他做了吏部尚书。
不过,窦建德在虎牢关之战中被李世民生擒,裴矩作为降唐的使臣,将崤山以东地区全部献给唐朝,又因此当上了唐朝的官。
03
就是这么一个“悦媚取容”、几度易主的“大奸臣”,却在回降唐朝后跟变了一个人般,再不搞鸡喊狗盗的花花工程,反而恪尽职守,秉公办事,李渊、李世民父子皆对他委以重任。
李世民即位后,裴矩更是成了像魏征一般直言犯谏的谏臣。
此时,裴矩已经80岁高龄了,李世民还不肯让他退休,仍然重用他为相。
有一回,李世民决意惩治腐朽,暗中派人行贿,结果有一个刑部的官员收受了一匹绢布,李世民大怒,想要处死他,裴矩进言道:“此人受贿,确实该杀,但陛下让人试探,就是有意陷害别人,这样钓鱼执法怎么行呢?”
李世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特地召集五品以上官员,褒奖:“裴矩能当官力争,不看朕脸色行事;假如每件事都能如此,何愁天下不治!”
《新唐书》中,说裴矩“其奸足以亡隋,其知反以佐唐”,他究竟是奸臣还是忠臣?
司马光这样评述:“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
04
历史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当官是为了个人前途,而非家国命运,所以当碰到昏君时,他们便会变成佞臣,施阴谋、进谗言,落得个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但这样左右逢源的人,恰恰是最有能力的人,所以,当他们碰到明君时,便会发扬最大的能量,于国计民生有利。
假如不事二主的喊忠臣,那么裴矩这样的人就是天大的奸臣,魏征这样跟过六个主子的人,早该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假如评判忠奸的准则是他们是否于国计民生有利,那么裴矩平岭南、通西域的功勋,足以登上千古名臣榜。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如裴矩这般,在隋炀帝的统治下,根本无木可栖,只有待在朽木上一同溃烂的份儿。
裴矩是幸运的,他生在了家国乱世之隙,还有抉择的机会,他也活得够久,能够等到明主降临。
忠与奸,原本就难以辨认,正如同昏君与明君,从来没有一个准则的度量衡。
开疆拓土的汉武帝算明君吗?可他治下的大汉帝国,卖官鬻爵、垄断盐铁、穷兵黩武,将国家的底裤都扒光了,老百姓苦不堪言。
亡了国的崇祯算昏君吗?可他兢兢业业,除权阉惩奸党,勤政且廉洁,当世文人与百姓无不称其为“圣人”。
于谦是不是忠臣?可是他为了保护京师,放弃了君王,对英宗来说,他是最不忠的乱臣贼子。
魏忠贤是不是奸臣?可是朱由校认为他是忠臣,把国家大事都交给了他。崇祯抹脖子上吊前,身边的太监哭着说:若九千岁在,断不至此。
古往今来,没有听说过因为臣子尽忠,昏君就变明君的故事,但却有裴矩这样,明君治世,奸臣变贤臣的故事。
朱元璋杀尽开国功臣后,太子朱标哭着说:“先有尧舜之君,后有尧舜之臣”,反过来说,有桀纣之君,方有奸佞之臣。
不过,这忠与奸、明与昏,都是没法真正探究的,因为舆论永远把握在“忠臣”手里,写诗、写书、写史的士大夫,自然会把与自己利益一致的一方划到忠臣行列里往。
太多人喜欢分清黑与白,但这事儿,本就是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