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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勋出众、刻意低调的北周亲王,为什么被皇帝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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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华

他是一位有聪明的亲王,无论是从政还是从军,都非常出色。唯一遗憾的是,他生在那个毫无恩信和亲情的年代,越成功越悲剧。他是宇文泰家的老五,从小就通达机敏、气量过人,而且学习得法,因一匹马就能让父亲格外看好。他十六岁出镇蜀地,一个半大孩子竟然赢得了当地百姓的拥戴,被蜀人立碑颂德。此后,他服从堂兄宇文护的指挥,成为北周宗室第一大将。四哥宇文邕掌权后,他摆正位置,辅助兄长完胜北齐,统一北方。他善谋略,能用人,敢陷阵,素为部众敬服。惋惜,兄死侄继,他成为混球侄子最为忌惮的叔王,悲剧随之发生,北周从此再无支撑大局的皇族,不久就将偌大家业拱手让人。他的悲剧亦上升为关乎北周命运的悲剧。他就是北周大冢宰、上柱国、齐王宇文宪。

宇文姓是个典型的少数民族汉化姓氏,最早出自匈奴化的鲜卑人。宇文姓的发祥地在辽东,据说是南单于的后人。到了魏晋时期,这支鲜卑人自称炎帝神农氏(按照史迁的说法,匈奴是夏后氏的苗裔,鲜卑人也不甜落后,就认了炎帝神农氏和匈奴较劲)后人,其首领葛乌菟世袭鲜卑东部大人(首领)。到了普回袭任大人后,他在打猎时意外捡到一枚玉玺,上面刻有“皇帝玺”三字(这事听着就有点悬,什么时候玉玺流落到辽东往了,不会是辽东公孙家私刻的吧),立刻膨胀起来,认为此乃上天所授,于是一嘚瑟,就将部落名字改为宇文氏。

在普回的部落中,人们称天为“宇”,唤君为“文”,那么“宇文”合称就是“天君”。普回只是一个不大不小部落的首领,当时仍很低调,可不敢那么拉仇恨,只是统一口径对外说宇文即是“天子”。

笔者不知道宇文普回到底有多大势力敢自称“天子”,只知道早期的宇文鲜卑混得不算太好,让慕容鲜卑给修理得差点亡族灭种,大头领宇文逸豆回想回都回不了,最终客死漠北。剩下的族人大多给慕容、拓跋等鲜卑打工,除了打人就是守边。直到六镇起义,北魏大乱,宇文家的黑獭哥才觅到一条发家致富放单飞的路子,在当时萧条的关中坐地起价,成为与高欢喊板的一代人杰。

笔者今天要介绍的就是宇文泰家的老五,被后世史家令狐德棻誉为“智勇冠世、攻战如神”,撑起宇文氏半边天的北周大冢宰、上柱国、齐王宇文宪。

与众不同的毗贺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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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公元545年的宇文宪,字毗贺突,这个字听着有点怪怪的,据说是“有聪明的”意思。不仅如此,他那些兄弟们的字都被老爹宇文黑獭(泰)起得鲜卑味十足,就连大名鼎鼎的周武帝宇文邕的字也喊“祢罗突”,意为“协调的”。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在于宇文家在汉化方面有点迟顿,总想着将北魏孝文帝以来的某些汉化政策反动一下,以保障鲜卑贵族的特权,为此不仅让鲜卑人恢复鲜卑姓,还给汉人也赐了鲜卑姓。如隋文帝杨坚就有一个拗口的鲜卑姓普六茹,而杨坚的父亲杨忠因为曾赤手空拳独斗猛兽,被宇文泰誉为“揜于”,杨忠觉得挺拉风,干脆就将字号改为揜于,从此变成了谁也不熟悉的“普六茹揜于”。对此,笔者只能说,北周真要坚持这么做下往,统一天下恐怕只是一个不会醒的梦。究竟那个年代的汉人,在文化自信方面感觉可是杠杠的。

宇文宪祖籍武川镇(在今内蒙古武川西),其母为达步干氏,与三位先后称帝的哥哥周孝闵帝、周明帝、周武帝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关于宇文宪早年故事,没有啥记载。只说他性格通达机敏,非常有气量,虽然岁数不大,却总是一脸严酷。沾了老爹的光,还是小学生时他就被封为涪城县公。少年的他与四哥宇文邕一起读《诗经》和《春秋》,从不觅章摘句,也不死记硬背,而是撮其要点,得其宏旨,然后在老爹面前讲得头头是道,很是得宠。

宇文宪不仅书读的好,做事也很让老爹喜欢。一次,宇文泰给诸子赏赐良马,众兄弟都争着挑选毛色纯全的骏马,只有宇文宪选了一匹杂色马。宇文泰很好奇,宇文宪就对老爹说:“这匹马颜色特殊,必然出类拔萃,而且一旦从军作战,很轻易就让马夫找出来。”宇文泰觉得毗贺突的知识与众不同,就赞扬道:“此子知识不凡,必成大才!”后来,宇文泰经过马场,看到杂色马就说:“这马是为我的毗贺突预备的!”然后,命人牵着送给宇文宪。

随着老爹在西魏的权势日渐巩固,宇文宪的官爵也水涨船高,到了公元554年,不到十岁的宇文宪晋封安城郡公。

宇文泰在利用侯景之乱平定蜀地后,认为蜀地山川险要,不宜派外人镇守,就想在儿子当中挑选一个人。诸子还在犹豫往不往镇蜀之时,宇文宪就夺先请命。宇文泰看着这个从小就被自己相中的宝贝儿子,不禁问道:“你年龄还小,应当让哥哥们先上!”哪知宇文宪初生牛犊不怕虎,豪气干云地争辩道:“人的才能有所不同,与年龄大小无关。爹爹可以让我先往试试,假如试而无效,甜愿受责!”

宇文泰闻言,不禁老怀大慰,觉得生子如此,夫复何憾。不过,他考虑再三,还是因宇文宪年龄太小,没有委任。

此后,宇文泰薨逝,其子宇文觉篡位自立,是为周节闵帝,其堂兄宇文护受诏辅政。宇文觉期看亲政,与大堂兄不能和平共处,即位不到一年就领了盒饭,成为史上最悲催的开国皇帝。

宇文护接着拥立宇文泰的庶长子宇文毓为君,是为周明帝。周明帝任命五弟宇文宪为益州总管、都督益宁巴泸等二十四州诸军事、益州刺史,晋封齐国公,食邑万户,总之就是将蜀地交给此前老爹看好的五弟了。这一年宇文宪尚未满十六岁,一个高一学生就此抚军临民治理一个号称天府之国的大州。宇文宪的华贵登场,就让人惊艳不已。

史书上没有过多记载宇文宪在蜀地的作为,只说他善于安抚驾驭部属,留意治理之术,诉讼处理得当,理政从不疲惫。总之,他虽是天潢贵胄,一旦大任在肩,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为稳定蜀地,发展民生。故此蜀人对这位小刺史非常感恩,共同为其立碑称颂功德。宇文宪的少而不凡,让宇文护非常欣赏,立刻将其擢升为柱国,位在大将军之上。宇文宪与这位专权堂兄的一段蜜月期就此开启。

伐齐屡胜军中作胆

宇文护不出意外地又弑杀了史上最强老丈人独狐信的第一位皇帝女婿、宇文宪的大哥宇文毓。随后,宇文护扶持十八岁的四娃宇文邕登上皇位,是为周武帝。由此不难看出,宇文护只是喜欢专权,对叔叔家的这些小兄弟还是挺“照顾”的,至少没有像得志便猖狂的齐明帝萧鸾,杀光了叔叔齐高帝萧道家的几乎所有子孙,而且还成功篡位。然而,面对这样强势的大臣,有哪个皇帝能放心呢?

宇文邕足够发扬戏精天份,从公元560年起,一直到公元572年都演技在线,这才得以杀兄夺权。从这个角度来说,宇文邕绝对可以拿小金人拿到手软。

在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二三里,宇文邕如同空气一样活着,北周的一切尽在宇文护的掌控之中。作为一心保护宇文氏江山的宇文宪,自然少不得在宇文护的英明领导下,为北周的发展与繁华作出不可磨灭的奉献。

从公元561年起,宇文宪就被召回长安,担任雍州牧,在宇文护的眼皮之下接受考验。在让已近天命之年的大堂兄知识了自己的不凡后,宇文宪得以在宇文护东征时与达奚武、王雄等将受命屯守洛阳城外的邙山要地。

北齐当然不会坐视老冤家占据形胜之地的洛阳,就利用熟悉地理之便,派出数万大军,突然从周军后方杀出。宇文宪四周的周军见到这支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劲旅,瞬间傻眼,纷纷作鸟兽散。

初上战场的宇文宪虽然也很慌张,但他知道此时宜战不宜逃,更不想让好不轻易夺取的洛阳,轻易从自己手里丢掉。于是,他大饮一声,与副将达奚武、王雄三人同心,一齐杀向敌军。一番血战过后,周将王雄被乱军所杀,本就兵少力弱的周军顿时丧胆,很多人预备转身逃命。

就在此时,宇文宪却毅然冲上前往,厉声督率众军。周军将士见平时受人爱重的年轻王子尚且不惧,自己又岂能当怂包,也不要命似地与齐军搏战。经过一番缠斗,齐军见占不到太大便宜,加之奔走疲惫,只能停止进攻。

宇文宪几乎凭借个人魅力保住了洛阳城,这让宇文护对小堂弟越发刮目相看,从此将军中的赏罚之事,很多都交给他处置。宇文宪虽然年轻,但每每处置到位,令周军将士无不钦服。到了公元568年,二十出头的宇文宪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他因功被宇文护任为大司马,兼任小冢宰,俨然成为北周军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第二年,北齐将领独孤永业率军来犯。独孤永业本姓刘,父亡后随母改嫁,就跟了继父的姓。这货多才多艺,既能歌舞,又娴弓马,还颇多计策,是个挺难对付的主。听说独孤永业杀来的消息,孔城的强盗杀死北周派置的城主,据城响应。宇文护担心引发连锁反应,立刻命令宇文宪与柱国李穆共同率兵从宜阳出发。

此时的宇文宪经过多年征战,越发成熟,对战场形势的把握也远超从前。他知道齐军势大,不宜力战,就一面挠紧修筑崇德五城,一面切断齐军的运粮通道。北齐名将斛律光见状,忙带领四万精锐,在洛水之南筑起营垒,想耗走周军。

公元570年,一直和齐军相持的宇文宪率先打破了战场沉静,突然渡过洛水,夺攻齐军。落雕都督斛律光不敌,只好先行撤退。宇文宪不依不饶,一直追到安业,然后双方又多次交手,在确认无法完胜斛律光后,宇文宪这才主动撤回。

作为北齐名将,斛律光当然不会甜心认怂。他于同年亲率大军在汾水北岸修筑城墙,向西直到龙门,显然是想把周人挡在汾水之外。

宇文护有些担心地问宇文宪:“如今天下争战不休,盗贼遍地,百姓困苦不堪,我们怎么才能尽快击败齐国,解救百姓呢?”宇文宪想了想道:“依我看,兄长不如暂且从同州出兵,作为威慑。小弟则率精兵在前,依据情状择机进攻。这样主从配合、奇正相倚,不仅可以保证边陲无虞,而且还可觅机歼敌!”宇文护对于宇文宪敢于任事的做法非常赞同。

公元571年,宇文宪果然率兵二万,从龙门出发进攻齐军。北齐大将、新蔡王王康德听说宇文宪率军突至,不敢交锋,连夜遁逃。宇文宪随即向西返回。在齐军放松之际,他又突然掘开汾河,使大水向南沉没齐军大营,然后重又杀进齐境。飘忽不定的周军让齐军大费周章,防不胜防。

不过,齐军见宇文宪打完就走,从不深进险境,便降低了边防戒备等级。而这正是宇文宪此前有意做给刘军看的,见齐军中计,宇文宪立刻渡过黄河,强攻齐军驻防的伏龙等要塞,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一举拿下齐军四城。这速度也没谁了。

再之后,宇文宪攻克张壁,将其中存放的军需物资收缴一空,然后一把火将张壁烧成白地。驻兵华谷的斛律光见宇文宪风尚大变,虽然救援不急,但也不能坐视周军窜扰,就向北攻占姚襄城,预备觅机再战老冤家宇文宪。

就在此时,北周掌握的汾州城却警报连连,该城已被齐军围困多时,原先的粮道早就被卡死。宇文宪担心汾州陷落,就派十二弟、柱国宇文盛带兵运粮接济,期看汾州城如同弟弟的字号立久突一样,久守不陷。

为了配合宇文盛,宇文宪则率军通过两乳谷,突袭强占柏社,然后逼近姚襄城。斛律光见到不期而遇的宇文宪,只好据城死守。宇文宪深进敌境作战,知道必须有所凭恃,方能持久作战。于是,他命令宇文护的三子、谭公宇文会主持修建石殿城,作为汾州的后援。

见到宇文宪竟然想在齐国境内长期作战,齐国君臣岂能放任不管?“北齐三杰”的另两位平原王段韶、兰陵王高长恭联袂杀至,宇文宪忙命将士严阵以待。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很快便杀了个难解难分。

交战中,北周大将军韩欢被齐军偷袭,中箭受伤,其部众见状奔散,让宇文宪不禁出了一身大汗(韩欢本姓出自大汗氏,要害时刻掉链子,能不让人出大汗吗?)。好在宇文宪经历过无数战场风浪,早已意志如钢,他接过韩欢部队的指挥权,亲自督战。周军一向视宇文宪为军中之胆,见其不顾生死,无不奋勇当先。齐军鏖战既久,锐气尽失,只能稍退。此时天色已晚,双方只好各自收兵。

消除芥蒂兄弟同心

宪文宪忙着在前方征战的时候,后方的宫斗剧却在淋血上演。周武帝宇文邕可一点儿都不邕(庸),在长期扮猪食老虎后,他已经彻底让年近花甲的老堂兄宇文护放松了戒备。在胞弟卫王宇文直的扶助下,宇文邕暴起发难,终于在太后宫中搞定宇文护,夺回了大权。

听到宇文护的死讯,作为深受宇文护器重的宗室大将,宇文宪知道自己的大难即将临头。对此他没有想过躲避,这么多年来,他披星戴月、亲执干戈,为了北周征战不休,即便面对北齐三杰组团来攻也夷然不惧,可是在这场兄弟阋墙的权力斗争中,他却真的有些怕了。宇文宪将兵权交接他人后,即刻随同天使返回长安,然后步履繁重地来到四哥面前,免冠请罪。

宇文邕是位雄才伟略的有为之君,当他一朝权力在手后,想的可不止是如何报复那些和他曾经不是一条心的兄弟,而是如何早日统一北方剑指南朝。多年来,宇文邕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背后却对诸弟的能耐、品性了然于胸。他知道面前这位五弟是北周的擎天白玉柱和架海紫金梁,当然不会随意毁杀,而是动情地对宇文宪说:“宇文护目无君上,图谋反叛,朕不得已将其诛杀。你我本是亲兄弟,理应同甜共苦。况且宇文护之事与你无关,你为何要请罪呢?”随后,他命宇文宪率兵前往宇文护府第,收缴兵符与文书,让其与宇文护彻底切割。宇文邕不愧是一代雄主,玩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不久,宇文宪接过宇文护大冢宰的官爵,成为北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官。然而宇文宪面对强势的四哥,名为大冢宰,实际上却没有相应的执政权。而且宇文宪自知曾与宇文护过从甚密,担心四哥猜忌,每次在表达自己的意思时都说的非常委婉,让皇帝四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得不说,宇文宪的情商其实并不低。

俗话说,君王心,海底针。宇文邕虽然不再追究宇文宪党附宇文护的事情,但内心里仍不免有些膈应。为此他曾对宇文宪当年的侍读裴文举亲口嘱咐:“你要明白,一个人需要终身侍奉的只有天子,我们虽有十兄弟,难道个个都能当天子吗?你切不可因与齐公有旧就忘记君臣大义,务必要以人臣正道时常规劝齐公,以使我们君臣和睦、骨肉融洽!”裴文举诺诺连声,拜谢而出后告诉宇文宪。宇文宪一手抚案,一手指着心的位置,眼中出涕动情地对裴文举说:“你我相交多年,我的心意,你难道不清楚吗?我的一生只想为北周尽忠效命,余则无所言也!”裴文举闻言,亦怆然出涕,顿首百拜。一场随时可能上演的阋墙之争就此消弥于无形。

公元574年,宇文宪正式晋爵为齐王。面对树大招风的齐王,他的好友刘休征写了一首题为《王箴》的诗献上,规劝宇文宪要谨守王者本分,不结党揽权,不酒色奢靡。对于这份特殊的贺礼,宇文宪非常欣赏。不久,刘休征又把《王箴》呈给宇文邕,还汇报了宇文宪的读后感。这让对诸弟又爱又防的宇文邕非常欢喜,特意当着刘休征的面说:“齐王居冢宰之位,深谙为臣之道,又懂得为朕分忧,朕心甚慰。唯其勉之,周室当兴!”宇文宪兄弟的韬晦之计玩的都很利索,一出兄友弟恭、君臣协调的北周兴盛大戏就此隆情上演。

宇文宪难得清闲下来,不免细思自己多年征战之事,总觉得以前读到的兵书过于纷杂空泛,似乎有些不得要领,就认真总结了自己的征战实例,编写出《要略》五篇,专一论述制胜之道,然后毫无保留地呈献给皇帝哥哥。对于五弟的实战心得,宇文邕大加赞赏,没事就拿出来细细品读一番,竟使他由久居皇宫的战场菜鸟迅速升级为大虾。当然,周武帝之所以能够迅速成才,一则是天纵之才,二则是周人尚武根底深厚,三则是会读书得其要旨。

这年秋天,身体一向不太好的宇文邕在驾临云阳宫时突然生病,北周皇室立马就陷进恐慌之中。在战乱凭仍的家天下时代,皇帝的康健关系重大,搞不好就是一场血光之灾。南宋檀道济就因为宋文帝刘义隆时好时坏的病情白送了卿卿性命,北周如今也将因为皇帝生病掀起一场阋墙之斗。

这次兄弟血拼的主角并不是宇文邕一直担心的同父异母兄弟,恰恰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卫王宇文直。本来宇文直在与宇文邕共谋诛杀老堂兄宇文护后,就以为自己的春天到了,哪知道宇文邕却只把六弟当成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打手,而不是宰执天下的助手。这让宇文直无比失落。

当宇文邕将大冢宰的官印交给宇文宪的那一刻,宇文直就忌恨上了这位好运气的五哥,心中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凭什么宇文护掌权时,宇文宪食香;宇文邕掌权后,宇文宪同样食香”?于是,他借着处置宇文护的机会,劝宇文邕把宇文宪一勺烩了。哪知宇文邕却说:“我从小和老五一起读书,深知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对不起我!”这让宇文直心头只犯酸水。

不久,宇文邕的生母叱奴太后往世,宇文直又借机挑事说:“宇文宪这些天饮酒食肉,与平时无异!”宇文邕却说:“我们同齐王并非一母所生,而且都不是嫡子,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和我们一样悲痛呢?你是太后最喜欢的儿子,只要尽到自己的孝心就够了,千万不要因此乱说别人!”宇文直让皇帝教训了两句,只得悻悻而退。从此,宇文直与宇文邕渐生嫌隙,加上宇文邕曾因事责打他,让他对宇文邕、宇文宪这两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哥哥不由得恨上心头。

宇文宪知道宇文直的小九九,却一直隐忍不言,相反因为他是宇文邕的同母弟,对其格外尊敬。所以,当听说宇文直谋反的消息后,宇文宪不禁有些蒙圈。

病中的宇文邕紧急召见宇文宪,对他说:“卫王反逆,汝知否?”宇文宪看着病体支离的兄长,沉声道:“臣弟原本不知,如今方从诏书中知晓。卫王违天逆命,自取其殃!”宇文邕闻言,很是称心宇文宪的态度,随即果敢下令:“汝立刻发兵平叛,朕随后就到!”宇文直是个连受降都搞不定的主,平时耍点小聪明还行,遇上久经战阵的宇文宪,秒怂。

搞定宇文直后,宇文邕回到京师,宇文宪和七弟赵王宇文招都进朝拜贺,对此,宇文邕百感交集地说:“从前管叔谋反被杀,周公却成就了功业,同样是兄弟,差距肿么这么大咧。朕为兄弟阋墙而感到惭愧,只期看你们能够好好辅佐为兄成就大业!”二人闻言都很激动,也不免心存戒慎。

当先破敌一统北方

皇家的事,再小的事也可能是要命的事。经过多次权力洗牌的宇文宪越发怵惕小心,也让宇文邕更加放心。

是金子总要发光的。宇文宪有心远祸自保,可是面对野心勃勃、志在统一的周武帝,他终将披挂向前,作为皇帝哥哥手中最为锋利的宝剑,往劈开北齐这个最强的敌人。

公元575年,宇文邕企图东征北齐,起先只同内史王谊商量此事,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王谊这人胆子够肥,在宇文护专权时,他不畏权势极力保护皇帝的尊严。惋惜此人战术眼光不够,并不能称心宇文邕的灭国需要。宇文邕认为诸弟中最有才略的还是宇文宪,就将出兵的企图告诉了五弟。

宇文宪与齐国打了多年交道,对于周齐实力的对比非常清楚,不仅果敢支持皇帝哥哥,而且还上表请求献出自家财产充作军费。在感人至深的表章里他如此说:“明君都知道要顺应形势,把握机会,兼弱攻昧。如今大周国力强大,陛下正当顺应天意,开创大业,恢宏武略,使天下大同,万民回心。西汉卜式自愿献出家产以御匈奴,汉末卫兹则拿出粟米支援曹操以讨董卓。臣弟虽然愚蠢,却情愿效仿他们谨献簿财以敷军需!”宇文邕当然不会收弟弟的礼包,不过他还是当着众臣的面褒扬宇文宪:“为人臣者,当如是也!”

有了宇文宪的支持,宇文邕伐齐之意更加果敢。当下,他即命宇文宪率兵二万为前锋,向战术要地黎阳挺进,自己则率军围攻河阴。宇文宪重走东征路,意气风发,很快就攻占武济,进兵围攻洛口,经过一番苦战,顺利夺取了洛口东西二城。

然而,此前很少亲自领兵的宇文邕打得不太顺利,不仅河阴城久攻不下,而且旧病复发,只好撤军回国。事后,宇文邕一面总结体会,预备再战,一面设置上柱国这一最高军职,由此次东征中战功突出的宇文宪担任。至此,宇文宪文是大冢宰,武是上柱国,成为皇帝之下的军政一把手。

一年后的公元576年,在此前试探的基础上,宇文邕再兴东征之师。宇文宪仍然带领本部精锐骑兵二万担任先锋,进至通向太原的险隘雀鼠谷。宇文邕则率军攻取晋州。

战场上的宇文宪与政坛上的宇文宪绝对判若两人。他并没有占据险隘后便逡巡看看,而是主动作为,不断向前推进。很快,宇文宪的军队又占据了洪洞、永安二城。就在宇文宪企图陆续扩展战果之时,反应过来的北齐军队主动烧毁桥梁,固守险要,让周军无法前进,只能暂时屯集在永安城。

齐后主高纬听说晋州被围,就率军十万前往支援,企图来个二帝相争。此时,北周的柱国、陈王宇文纯驻军千里径,大将军、永昌公宇文椿屯兵鸡栖原,大将军、越国公宇文盛镇守汾水关,皆回宇文宪节制。宇文宪静静嘱咐宇文椿:“用兵之道,贵在随机应变,千万不能墨守陈规。你安营时,不用支帐幕,只需多砍些柏树搭成小棚子,让敌人误以为那是驻兵的帐幕即可。这样你的军队离开后,只要柏棚仍在,敌人就很难推断你的往向!”

高纬分兵一万进攻千里径,又命属下进攻汾水关,自己则亲率大队杀向鸡栖原,这样一来,宇文宪在接到警报后,只能率军先救援汾水关的宇文盛。齐军见到远处谷中尘土飞扬,又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又听说是宇文宪带兵杀来,不敢恋战,慌忙退往,白白送了宇文盛不少人头。

汾水关去除警报后,宇文宪又率军向宇文椿的驻地赶往。此时的宇文椿接到了宇文邕的最高指示,率军乘夜静静返回,宇文宪闻讯后也迅速隐往。那边厢的高纬却因为周军留下的无数柏棚,误以为周军仍在坚守,因此并没有及时追赶,这才让宇文椿的大军从容退往。

宇文邕见高纬悉锐来攻,也不想死磕,究竟北周家也没有余粮啊。当时,宇文宪受命担任后卫,眼看高纬的大军蜂拥而至,很快逼近了高梁桥。宇文宪丝毫不惧,亲自带领二千精骑隔河布阵以待追兵。

北齐领军段畅一马当先来到桥头。宇文宪看到段畅一副急不可奈的样子,就隔河与他打招唤,问他喊什么名字。段畅也注重到了宇文宪,却不认得对方。见宇文宪主动问话,段畅自然不肯落了下风,昂然道:“某乃大齐领军段畅,汝是何人?”宇文宪意在挈延,就谎报道:“某乃大周虞侯大都督!”段畅才不信对方的鬼话,笑着说:“汝休要蒙人!某见汝气势不凡,绝非一般周将,今朝幸会疆场,何必隐瞒呢?”霸气侧露的宇文宪见瞒不过对方,干脆不再遮掩,遂朗声道:“某乃大周天子亲弟齐王!”随即,他又指着身边的陈王宇文纯等人,一一通报名姓官爵,好让段畅知晓。

段畅见对方果是大鱼,也不多言,立刻打马而往。这边,宇文宪见宇文邕业已走远,知道断后的目的已然达到,便命令众人速撤。没想到,大股齐军突然杀向自己,宇文宪知道不能善了,也不慌张,就与开府宇文忻各率精骑百人殿后,利用敌军大部队不便过桥之机,奋力上前,斩杀齐军猛将贺兰豹子等百余人,这才让齐军骇然暂退。随后,宇文宪带领部下,一路打马飞奔,最终追上了周武帝的大队人马。宇文宪真是个军事全才,无论单挑还是群殴都如此出色,不禁令人侧目。

宇文邕矢志灭齐,自然不会轻易舍弃。不久,他就命令宇文宪率军六万,回援晋州。齐王宇文宪对于灭齐自是上头,立刻率军推进到涑水一带方才扎下大营。随即,他派出细作前往打探晋州城的消息。此时的晋州已然为周军所得,正遭受高纬的围攻。

高纬围攻晋州也是志在必得,在他的严令下,齐军日夜不停地攻打。面对如此惨烈的进攻,周军细作认为晋州陷落只是早晚的事,没准自己赶回宇文宪大寨的当口,晋州已失。听到细作说的晋州十之八九已落进敌手的消息,宇文宪一时也难以确定,就命令弟弟、越王宇文盛等带领轻骑万人,连夜前往晋州。随后,他也指挥大队进据蒙坑作为后援。直到宇文盛打听到确切消息,说晋州尚在周军手中后,他才回军涑水。

宇文邕此时也率军赶到高显驻防。宇文宪听说后,立刻率军向晋州推进。在宇文宪的严厉督率下,各路周军于次日取齐,进至晋州城下。齐军见状,不得不停止进攻,转而聚成一团,在周军营地以南排开大阵。宇文邕此时亦来到军前,见到齐军备战后,就让宇文宪骑马往探看齐军虚实。

宇文宪立马高坡之上,看罢多时,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这才回到大帐中向皇帝哥哥禀报:“齐军已无大将,不难对付,臣弟请求率军打败敌人后再食饭!”宇文邕见老于战阵的弟弟如此说,不禁大喜道:“真要像汝说的那样,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过,他也没有让宇文宪立刻出兵,想先晾晾敌人,然后再战。

宇文宪见哥哥不急,知道齐军虽然没了三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搞定的。他随即退出大帐,预备回营休息。哪知宇文宪的内史柳虬静静地对他说:“敌人兵强马壮,大王不可轻敌。”宇文宪知道柳虬担心自己话说的太满,就坦然地对他说:“我被委任为前锋,无论是为国还是为家,都应早日扫荡齐贼,像周武王翦灭商纣那样吊民伐罪。齐主昏暴,君臣离心,将士无勇,虽然兵力众多,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果然,齐军在晋州城下早就磨光了仅有的锐气,又不喜欢高纬这货,哪里还有战意?当周军在宇文宪的带领下发动进攻后,很快就溃不成军。要害时刻,齐军又来了个“让领导先走”,色厉内荏的高纬率先逃走,其他的齐军将士还打个毛线?

见高纬打仗不行,逃跑一流,宇文宪也抛开大队,轻骑追击,一路掩杀至永安方才停下。随后,宇文邕带领大军赶到,君臣兄弟兵合一处。齐人不甜失败,又收集残兵,据守高壁、洛女寨,死活不肯放周军通过。对此,宇文宪只得夺攻洛女寨,然后在第二日与宇文邕会师介休。

见周军这次是玩真的,高纬秒怂,再也不敢带着美人冯小怜在前线晃悠了,匆匆逃向邺城,只留下堂兄、安德王高延宗据守并州之地。高延宗是兰陵王高长恭的弟弟,小的时候很讨喜,让大魔头高洋宠得不行,也是个骄纵不法的皇二代。后来,他三哥、河间王高孝琬和四哥高长恭先后被高湛所杀,他也被高湛重责,从此洗心革面,成为齐国少有的清醒之人。他曾苦劝高纬留下,以免军心动摇,无奈高纬就是个怂货,实在没胆量直面宇文兄弟。那些早就受够高湛、高纬父子鸟气的齐国宗室和大臣,见到高纬跑得比兔子还快,干脆拥立高延宗。高延宗知道宗社危急,也不谦让,遂自立为帝,凭着自己的好人缘整军再战。

当年十二月,宇文邕兄弟踩着高纬狼奔豕突的足迹杀至并州城下。宇文邕决定大显神威一次,就让宇文宪进攻西城,自己则率军进攻东城。高延宗面对周军的强大攻势,表现得反常神勇,不仅挡住了宇文宪的强攻,还率军绕出城往,夹攻业已突进东城的宇文邕,差点将其包了饺子,最终让堂堂的北周天子仅以身免。

好不轻易逃出城往,与大部队会合的宇文邕大伤自尊,而且又累又饿,斗志全无,预备先行撤兵回头再来。宇文宪和王谊闻言极力劝止,齐军叛将、宇文宪的老朋友段畅也说高延宗没有多少人马,全凭一股劲儿支撑是长久不了的。听了这些话,宇文邕这才决定明日再战。

高延宗意外打了一场大胜仗,连日来被压抑的齐军瞬间放飞自我,他们以为宇文邕一定不敢再来,就纷纷找酒饮个愉快,很多人就此进进了醉乡。当第二天天光大亮之际,看到周军竟然满血复活地杀将进来,登时傻眼了,宿醉未醒的他们这才懊悔兴奋得太早了。

高延宗力战多时,知道大势已往,只好转身逃走,惋惜早已筋疲力竭的他又能逃到哪里?不久,高延宗便被周军俘获,宇文邕对这个差点要了自己老命的敌手,给予了足够尊重。同时,他对此战中功勋卓著的宇文宪大加奖赏,封其次子为郡王,三子为大将军。随即任命宇文宪挥军进击齐都邺城。宇文宪毫不迟疑地接下命令,带领大军于次年攻克邺城。齐国太上皇高纬匆忙出逃,本来还想前往南朝避难,惋惜却被手下侫臣所坑,最终未能逃过周军追击。

看之不似人君的高纬被擒,并不代表禽兽王朝就此终结,那些高氏宗王中的强硬派仍据城不降。这里面最具代表的就是任城王高湝。高湝是高欢的第十子,母亲尔朱氏是高欢死敌尔朱兆的女儿。作为当时高欢诸子中唯一在世的宗王,高湝对北齐帝统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执念。当侄子高延宗建号称帝后,曾派使者邀他共救宗社,高湝却认为高延宗乱了礼法,将使者送给高纬处置。据说高纬幼子高恒在被挠之前曾派人传旨禅位给他,惋惜此时大势已往。高湝死活不愿投降,哪怕是面对北周头号战将宇文宪,也不堕气节。

高湝拉上大哥高澄的次子、善吹笛子的广宁王高孝珩,召集数万兵马,死守信都,预备顽抗到底。北方统一在即,宇文宪实在不愿多造杀戮,就让高纬亲自写信给高湝劝降说:“周室待我甚厚,诸王亦安,叔父还是放下武器接受招安吧!”高湝不肯接信,反而将其和宇文邕的大赦诏一起扔到井里。然后高湝拿出大量金帛,召募士卒。因为宇文邕曾大力灭佛,故此当场就有数千和尚要求当兵。

听说宇文宪的大军已至赵州,高湝便命两名间谍前往探察。没想到这两货运气不好,一露头就被周军巡逻队捉个正着。宇文宪听说挠到高湝派出的细作,就让人押进大帐,简单问了几句,还特意将帐中的大将一一介绍给两人,然后才说:“本王所争的是天下一统,与汝等何干?汝等现在可以回往,把我的信带给任城王,让他早早回降!”就这样,两个间谍毫发无损地回到信都见到高湝,还不停赞扬宇文宪的仁德和军容之盛。即便这样,高湝仍不为所动。

宇文宪知道高湝是食了秤砣铁了心了,遂带领大军赶到信都城下。宇文宪见高湝大军在南城布阵,就登上张耳(秦末名人,曾佐韩信破赵,后封赵王,与刘邦结为儿女亲家)坟远远看察。眼看大战一触即发,高湝的亲信尉相愿却因为两个间谍的话动摇了,这货假装出来巡视,然后就一溜烟似地跑进周军阵中。高湝见状大怒,下令诛杀尉相愿的妻儿,可是这又有何益呢?齐军还未开战,士气就挫了一截。

次日,双方展开大战,战斗结果可谓毫无悬念。高家最牛的兰陵王对阵宇文宪都占不到便宜,何况高十叔和高二哥带领的一群暂时工呢?此役,齐军被杀及生俘者达到三万余人,高湝和高孝珩叔侄也不出意外地成了阶下囚。宇文宪没有摆出一副战胜者的倔傲,相反,他非常客气地请出高湝,对他说道:“齐国已灭,任城王何苦如此?”高湝闻言,不觉落泪道:“我是神武帝(高欢)的儿子,我们兄弟十五人,只有我侥幸活着,却不幸遭逢国家败亡。唯有拼死一战,才无愧祖先!”听了此言,宇文宪非常钦佩,下令不要为难高湝的妻儿,还给了他们一些钱财。然后,宇文宪又审问高孝珩,高孝珩面对这个威名赫赫的敌人,悲痛地讲述了北齐的最后岁月,虽然命悬一线,却丝毫没有失了风度,同样让宇文宪为之激动。由此可见,高澄作为禽兽王朝的始作俑者,其诸子却不缺豪杰之风。

遭逢暴君无罪被杀

曾经力压北周的北齐就此烟消云散,北方重又回于一统,宇文宪的齐王也可以名正言顺了。此时的宇文宪成为周人眼中的偶像,就连齐国遗民也要么慑于其威名,要么感念其宽仁,对他不得不服。

然而,宇文宪因为有大堂兄宇文护的前科,对于威权自用的皇帝哥哥越发心生敬畏,期看能够远离权力,以免祸患。当出自匈奴族的稽胡人刘没铎造反称帝后,接到督率诸弟讨平叛乱旨意的宇文宪虽然很快搞定此事,但却从此心生退意。后来,当宇文邕预备亲征北方新兴势力突厥时,宇文宪就以有病为由请求不与从征。宇文邕没想到弟弟会来这样一手,有些生气地说:“汝若怕远征,让朕用谁主兵?”宇文宪闻言不免心中有愧,忙道:“臣弟侍奉陛下,何曾有过恐惧。只是身患疾病,无法出征。”宇文邕见弟弟如此果敢,也只好答应。

就在北周事业蒸蒸日上的要害时刻,戏精级的政治强人宇文邕却提前倒下了。宇文邕因为被宇文护压抑太久,一俟真正掌权,便急火火地实现自己的皇图霸业,没想到却透支了生命。随着他的倒下,立国时日不长、政局并不稳定的北周重新洗牌,竟然自毁长城,最终国替族灭。

宇文邕的儿子宇文赟继位,是为周宣帝。这货有乃父戏精的基因,他演戏只是为了骗过常对自己大棒侍候的狼爸。宇文邕对儿子的要求过高,督责过严,使宇文赟从小就严重逆反,恨不得父皇早死。这货上台后,想得不是如何稳定后武帝时代的政局,而是如何把握权力任意胡为。在他看来,影响自己掌权的最大阻碍便是辈分高、名看大的五叔宇文宪,他生怕五叔变成第二个宇文护,因此不等父亲安葬,就命令亲信接掌禁军,还派开府于智暗中监视诸王动静。好不轻易安葬完自己畏之如虎的父皇,在诸王叔各回府第后,他又命令于智赶到宇文宪的齐王府四周,想方设法罗织罪名。宇文宪一心退让以求稳定政局,没想到大侄子却不依不饶,早已将屠刀高高举起。

为了最后试探一把宇文宪,宇文赟派小冢宰宇文孝伯代表自己往对大冢宰宇文宪说:“三公之位,应当回属宗室中的贤能之人,朕企图任命叔父为太师,九叔为太傅,十一叔为太保,叔父以为如何呢?”

宇文孝伯是皇族远支,因与宇文邕同日出生(晚生一年),宇文泰从小就把他养在宫里,让他与宇文邕作伴。宇文孝伯因此与宇文邕的关系极好,宇文邕临终前就将后事托付给宇文孝伯。惋惜宇文孝伯虽然对宇文赟的皇权没有太大威逼,却因为忠心故主不能投新主所好,最终仍不免被杀。杨坚曾对心腹说:“如此孝伯不死,我们一定没有机会!”可见宇文孝伯是杨坚上台的唯二阻力。

见杨坚篡周的唯二阻力面对自己这个唯一阻力,当起了高级传声筒,宇文宪正色答道:“臣等才能低下,却占据高位,经常深以为惧。三公重任,绝对不是我们可以承当的,应该让太祖时留下的功臣担当。否则只用我兄弟,一定会招来议论的!”笔者以为,宇文宪虽然谦退,但也知道所谓三公全是有名无实的荣誉头衔,一旦宇文家最有实力的哥仨都成了三公,难免大权旁落,凭什么往驾驭那些手握重权的关陇权贵?故此他才会婉拒三公之任,至少不能让哥仨全部被架空。

宇文孝伯见宇文宪如此说,只得回往复命。宇文赟见自己精心策划的夺权术失灵了,干脆图穷匕现,又让宇文孝伯前往传召宇文宪和诸王一齐进宫。刚刚从宫中回来,又被传召,宇文宪似乎有种不好的感觉,可是见宇文孝伯带着皇命传召,也不好推辞,只得匆忙进宫,就此一脚踏上了奈何桥。

宇文宪进进皇宫,没有看到自己的弟弟们,却被一群武士围住了。见惯宫斗的宇文宪到了这一刻,如何还不明白?他没有丝毫怯懦,而是神色淡然地找大侄子辩理。宇文赟不敢上前,就让于智与宇文宪说道说道。于智这货出身名门,其父于谨是北魏名臣,没想到这次却成了谋害宇文宪的头号帮凶。面对宇文宪的慷慨陈词,于智的小人伎俩又能如何呢?

见宇文宪还要辨认,一个武士冷声道:“大王身处此地,何必多言?”宇文宪闻言一怔,随即释然:“某位重辈高,功勋素著。当此主少国疑之际,不死何为?只是老母尚在,未能尽孝,徒留遗憾!”说完,将手中笏板掷于地上,不复再言。宇文赟担心迟则有变,遂命于智带人将宇文宪缢杀,时年三十五岁。同时被害的还有宇文宪诸子。于智靠着陷害宇文宪成为新朝柱国,进封齐国公。不过,这货在二年后便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中了。

事后,宇文赟因为找不出宇文宪的罪名,干脆让人诬告宇文宪的旧部谋反,大兴冤狱,致使上大将军王兴、上开府独孤熊、开府豆卢绍等都无故被杀,与宇文宪黄泉作伴。

宇文宪死后,诸弟同样遭到宇文赟这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大侄子排挤,基本失往了掌权的机会。这位大象皇帝从此彻底放飞自我,在诸多作死领域一骑绝尘,成功地将宇文氏数代征伐开创的大好基业拱手让给了亲亲岳父杨坚,正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逃”。杨坚也不厚道,在成功夺权后,将宇文家的亲支近派杀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名义上的小外孙也没放过。对于杨坚这个潜躲在身边的狠人,宇文宪曾劝导宇文邕:“普六茹坚,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久居人下之人,请早除之!”惋惜,宇文邕听信来和(弘顺)之言,不仅没有接受宇文宪的忠告,还欣然与杨坚结为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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