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回忆｜他战功赫赫是“亮剑”原型，往世后邓小平亲自为其审阅悼词
注：该文首发于2017年10月18日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舍生忘死，转战南北，先后七次负伤，带领部队打了许多硬仗、恶仗和胜仗，包括家喻户晓的韩略村战争、进军大别山、淮海战争、渡江战争以及闻名的上甜岭战争等。即使最后卧病在床，也一心想要冲到最前线，再摸摸枪杆子，再听听那冲锋陷阵的号角声…….这就是开国将军王近山的传奇一生，他为人民立下的战功，多次受到毛泽东及刘伯承、邓小平、徐向前等老一辈革命家的赞扬。
1978年5月10日，王近山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5月17日，王近山同志的哀悼会在原南京军区大礼堂举行，邓小平、刘伯承、徐向前、许世友等中心领导人给他敬献了花圈，时任军委副主席的邓小平同志还亲自审阅了他的哀悼词。
王近山
近日，王近山之女王媛媛接受了红船编辑部的摘访。其实她从小由王近山的司机朱铁民抚养，和王近山将军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这并没有割裂这对亲生父女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在面对镜头谈及王将军即将离世的那段日子，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大姐”情难自己，几度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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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为战友报仇
“王疯子”是王近山将军人尽皆知的称唤，可能很多人误以为这是其性格的真实写照，其实不然。王媛媛告诉红船编辑部，自己的父亲是一位有勇有谋、疾恶如仇的军人。
在参与红军之前，孩童时代的王近山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食不饱，穿不热，一直饱受地主恶霸的欺凌。有一次，他曾亲眼看到自己的小伙伴被地主恶霸捆在树上削鼻子、挖眼睛，生生残害致死。从那个时候起，王近山就立誓要改变普通老百姓悲苦的生活境遇。
1930年，15岁的王近山和陈锡联(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参与了中国工农红军(后编进红四方面军)，做了詹才芳(曾任红四方面军十二师政治委员)身边的一名警卫员。“那个年代天天打仗，父亲在不断积存战术体会的同时，也看着无数战友一个个倒在自己的身边。”讲到这里，王媛媛还分享了一个小故事。20岁的王近山和熊厚发(此前任红三十军八十八师二六三团团长)分别被徐向前(中华人民共和国十大元帅之一)任命为红四方面军三十军九十三师和八十八师的师长，之后两人交换了枪，约定其中一个牺牲之后，另外一个要用对方的枪为战友报仇。1937年3月，熊厚发被俘壮烈牺牲，这把枪就陪着王近山南征北战，即使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上甜岭战争中，他依然紧握着当初熊厚发换给他的那把驳壳枪。
王近山将军(左)与陈锡联将军在一起
“一将功成万骨枯”，千千万万的战友倒下，由此支撑着王近山这股“疯”劲，打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大胜仗。除了上文提到的陈锡联、熊厚发等人，叶成焕(2009年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奉献的英雄模范之一)也是王近山亲如兄弟的战友，最终为国捐躯，年仅24岁。每每谈及于此，“疯子”将军都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以此教诲王媛媛：“你们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先烈们鲜血换来的，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它呢？”
一辈子的军人情结
在王媛媛的记忆中，父亲穿了一辈子军装，即使很旧的军服也被他熨得平平整整。“父亲期看把这种军人精神一代代传承下来，于是要求我们兄弟姐妹都得往当兵。”王媛媛说，当时自己是父亲的重点关注对象。因为很小的时候就跟养父母生活在一起，她一直被无微不至地关爱，对于这点，王近山将军非常不满，期看通过部队生活改掉孩子身上“娇生惯养”的习气。
1969年7月，王近山从河南农场来到南京，被时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钦点为当时南京军区副参谋长。王近山重新穿上了军装，也见到了久违的孩子们。见面的那天，除了在部队的两个孩子，其余六个儿女都围在他身边争着夺着喊“爸爸”，王近山沉浸在浓浓的亲情氛围中。
王媛媛记得，父亲刚回来的那几天，是她最快乐的日子。父亲带着她和五个兄弟姐妹，尽兴地逛遍了南京。然后，他从部队拿回来军装，让孩子们穿上。正当所有孩子兴高摘烈地试军装时，王近山从一间屋里出来，自己也换上崭新的军服。“爸爸郑重地跟我们讲，穿上这身军装，代表的就是军人的形象，永远要保持军人的气质。”时隔50年，如今王媛媛依然铭记着这句话。接着，王近山就教孩子们站军姿，行军礼……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王近山一家人在一起(第二排右二为王媛媛)
跟自己的父亲一样，15岁的时候，王媛媛也进部队成为一名军人了。虽然是副参谋长的女儿，但是她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照顾，反而被父亲有意安顿到最艰苦的岗位。至今，王媛媛提起这段“艰苦”岁月，都对红船编辑部直言食不消：“为了争先进进党，我天天得种地、挑水甚至挑粪。” 她所不知道的是，南京那边父亲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1974年的一天，王近山突然胃出血，情状十分危急。当父亲生病的噩耗传到王媛媛所在的营房时，她还在拉练。经历了连日反常艰苦的练习之后，这个消息无疑是击垮她身心的“最后一棵稻草”，王媛媛嚎啕大哭，立刻赶到南京军区医院看看自己的父亲。
从1974年到1978年，在王近山与病魔抗争的那段日子里，儿女们轮流到军区看看他，照顾他，这时候，亲人之间的陪伴变得弥足宝贵。王媛媛清楚地记得，自己即将回队陪着父亲的最后一晚：辞别的时候，她向着病床上的父亲认真敬了个军礼，庄重，有力，因为她知道，父亲对儿女的期盼，她知道，父亲一辈子的军人情结!
静静退出房间的王媛媛不禁再次看向病床的方向，那个她记忆中不苟言笑的严父，那个战火中的“王疯子”，别过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1978年5月10日，王近山永远离开了人世，年仅63岁；5月17日，在当时的南京军区大礼堂举行了王近山同志的哀悼会。据王媛媛回忆，那天礼堂挤满了1000多人，许多王近山将军当年的老部下、老战友都赶来了，邓小平、刘伯承、徐向前、许世友等中心领导人也都一一敬献了花圈。当时的军委主席邓小平审阅完悼词之后，亲自指示将王近山的原“南京军区副参谋长”职务改为“南京军区顾问”，恢复了其大军区正职的待遇。
司令爸爸与司机爸爸的秘密约定
2009年，王媛媛曾经写过一本书，喊《司机爸爸和司令爸爸》，这本书中笔录了女儿眼中两个可亲可敬的父亲，点点滴滴的故事情节让读者为之动容。事实上，刚开始她完全不理解“司令爸爸”的做法。王媛媛向红船编辑部坦诚了年幼时隐躲在自己心里的想法：为什么亲生爸爸要把我送给一个外人当女儿？是自己太丑还是自己太顽皮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单纯的推测。而对于其中的故事，几十年来，父亲始终闭口不言。直到多年后，王媛媛才从大哥那了解到，这一切源于两个爸爸间秘密约定。
原来，在抗美援朝时，朱铁民是王近山将军的司机。为保护将军免受敌机轰炸，他总是将其隐躲在树林里，自己则往吉普车上装许多松树枝，挈着那些松树枝在公路上狂奔以吸引敌机。“美国鬼子一看，怎么还有人敢在大白天开着车在阵地上跑的？立刻，飞机、大炮，唤啦啦一下全都上来了。”读着《司令爸爸与司机爸爸》中关于两个父亲在朝鲜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场面，仿佛阵阵的炮火声就在耳边。也就是那个时候，王近山和自己的司机朱铁民结下了更加深厚的战友情。甚至他们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战友，比亲人还亲。
1952年，上甜岭战争前夕，王近山曾问朱铁民：“我打胜仗，你有一半的功勋，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可以称心你！”
朱铁民却认为，自己跟着首长已经享受到比其他人更好的待遇，早已心称心足了。
王近山陆续追问：“你假如有什么愿看，大胆说出来嘛，我一定尽量而为！”
这时，朱铁民才无奈地嘀咕：“如今，我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本来是朱的无心之谈，却被王近山当了真，他当下约定：“咱们回国之后，我请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病，假如还是没有孩子，到时候我生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交给你抚养。”
1953年1月，抗美援朝战争已取得决定性胜利，王近山与朱铁民终于回到祖国。1953年初冬，王近山夫妻第六个孩子出生了，这个孩子就是王媛媛。但是，当她即将上幼儿园的时候，王近山不顾爱人的反对，便将她交给司机朱铁民。
王媛媛得知这个秘密约定已经是很久之后了。小时候对亲生父亲的懊恼和不满，与两位爸爸同生共死的革命友情相比，早已随风消散……她只期看，能尽做女儿的责任，回报自己的爱给两位爸爸。
热心公益，用行动继续父亲遗志
2008年底，王媛媛从工作单位正式退休，但大爱的脚步并没有停止。面对红船编辑部的记者，她动情地说：“从小到大爸爸就教诲我们，要体会老百姓的疾苦，为人民服务，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些年，我从爸爸的家乡开始，参与了很多有意义的公益活动。”
位于红安的王近山故居
王近山的家乡在湖北省红安县，他曾多次回家乡为乡亲们买化肥，买生产用品，甚至还建了水泥厂。王近山往世之后，王媛媛继续了父亲的作风，经常回往看看乡亲们，和自己的叔叔婶婶们谈天。红船编辑部由此了解到，退休之后王媛媛的工作丝毫没有减少，而且她以更加热情的态度积极投进到贫困地区的慰问、帮扶工作中。如今，社会上有很多传承红色精神的基金会，合唱团，干部学院，故事团，还有红二代聚会，王媛媛表达，自己很荣幸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尽一份力，走走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往山区看看孩子们，看看烈士家属，看看需要扶助的老人。
“我知道，爸爸在天上看到了，肯定期看我这样做。”
因为王媛媛曾从大哥的口中得知，父亲任职南京军区副参谋长工作期间，经常往偏远的地方视察。那时候，船山群岛其中一座小岛上有我军的几名哨兵在此常年执勤，已患重病的王近山就带着另外一位首长向守志往看看。和所有人一样，王将军坐着吊筐登上小岛，为战士们带往食物以及生活用品，并进行亲切地慰问与交谈。分别的时候，两位首长坐着小船已经不见人影，小岛上的战士们依然忘情地行着军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两位首长会心系着他们这些不知名的小战士，亲自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慰问观察。
保持赤子心，为高压反腐点赞
王媛媛接受红船编辑部摘访时，正值全党上下以崭新的面貌和昂扬的斗志喜迎党的十九大胜利召开，在反腐正风的第5个年头，党中心领导下的中纪委反腐监察工作同样交出了傲人的成果单。王媛媛表达，自己一直在关注着反腐工作的推进，对此，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父亲在世的话，要是看到贪污腐朽等不正之风，该有多么痛心！”王媛媛直言不讳地说道。她进一步表达，作为一名荣耀的“红二代”，自己需传承父辈们身上的优良传统，肩负着更大的责任。她也听说过，甚至碰到过一些人，利用“红二代”标签享受特殊待遇大肆敛财......王媛媛对这种做法深恶痛绝，因为从小父亲就以身作则，从不利用职务之便谋取个人利益。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是有工作用车的，但是他从来不答应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坐公家的车。”“父亲对打仗一向很有研究，但是他对金钱、官衔等物质方面的东西没什么概念，食穿够用就行，从不计较自己的经济条件，他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1964年，爸爸被发配到河南农场劳改，成为一名普通的农民，条件非常艰苦，但他没有半句怨言，天天和群众打成一片，反而过得更充实。”从王媛媛久远破碎的记忆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淡泊名利，情操高贵的开国中将。
电视剧《亮剑》播出时，坊间普及流传着“主人公李云龙的原型就是王近山”的说法。为此，红船编辑部特意向王媛媛求证，她答道：“其实这个消息我事先并不知道，后来才常听身边的朋友说起。有一次我的责任编辑提到这个事，很巧，这个责编也是《亮剑》原作者都梁老师的责编。事实上，‘李云龙的原型就是王近山’这种说法并不正确，李云龙应该是包括我爸爸在内的一个多位英雄战将的综合体。”王媛媛的一席话，终于解开大多数网友心中的谜团。【图片均来自网络，部分内容出自《司令爸爸司机爸爸》(王媛媛著)】
撰文：王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