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明：关羽身后的民间传说与他的武圣形象并不相符
有许多人在生前建立了惊世奇功，死后也一样化作历史的尘埃，这是帝王也是免不了的结局。而关公在他死后千余年里，从一个副县级的干部，则是从头来过，死而后生，建立的功名，让世人所敬仰，世间那些人中之龙者也难做到，我们研究了关公的家族，也了解他的一些成长，尽管留下太多历史空白，但说他本是一个凡夫俗子又何妨。
我们先顺着他死后那些民间传说还有神话故事来看看。
这样，我们又发现了一处，更大的历史遗憾和空白。
生前的关公，有很多可歌可抽泣的事迹，以致他的事迹皆成经典，千百年来，被人乐此不疲地传颂着。可是，他断头而亡，分身而葬，先化作厉鬼，再一步步地走向上圣坛神坛成君成帝，他的确也在不断显灵，但多是一副打尽人间抱不平的面孔，很是小家子气的做派，完全不像一个成为大帝的人做的事情。
我细究了这些神话，觉得除了宋真宗时期，那个带领阴兵对妖作战的关羽外，还有清乾隆年间，为了阻止敌兵进侵西躲而显灵的牵强可以算，其他的神迹作为，都难与他的大帝身份相匹配。他一直被追谥，地位越来越高，却没有再立新功，这是难以理解的。
就是说，历朝历代，朝廷上下，三教九流，都在争先恐后追谥于他，却忘了一件最根本的工作，往记载他超凡脱俗的神迹，他的神格尽管被每朝每代越抬越高，他自己则越空。这是历史大大的遗憾，好在我们这个时代，穿越的事迹多如牛毛，重生再生的故事不再是神话，我们很快可以组织写手，从三国以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信赖关圣大帝在异域的事迹将再次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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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还是先讲述一些后世民间的传说和显灵神迹，来追觅经世大帝的丰功伟绩，发现一些必要的线索吧。
他的民间传说部分，主要散布在他当市长的荆州和他的故乡解州。这是一则流传在荆州一带的民间传说。关羽原本是天上的火龙星，他之所以面如重枣，跟上一世是火龙星有关。
一天，玉帝下旨，人间有个万户村，百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善，总之，这个万户村已经败坏到了极点，要火龙星把这个村子烧尽。关羽火烧万户村前，觉得究竟是人命关天之事，不能出差错，自己应该往明察暗访一次。他下凡来，见一妇人，怀抱一个半大小儿，而让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儿在地上走。
这种行为引起了关羽的好奇心。他特地上前询问。妇人告诉关公，她是后娘，怀中所抱的孩子非他亲生。关公见如此说，觉得万户村还是有良善之辈，不应该全部烧毁。便告诉她，这几日如何避免火灾，把一个筛子挂在门口。哪知心善的妇人回家告诉了邻居，邻居又告诉了邻居，一下万户村门口都挂上了筛子。关羽放火烧村之时，全村除了地主家，这个万一户没挂筛子外，其他人家都挂了。关羽只好把这个地主家烧了。不几日，天上有督事官来调查，见关羽如此违反天意，上报天廷，他以欺君之罪被斩首。火龙星在赴刑场时托梦棋场老友——人间仙山寺住持，天廷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自己就到人世间来吧。便嘱咐他在六月十七日午时用铜盆接住从天廷断头台滴落的一滴血珠，密封存放，等个七天七夜，会有奇迹出现。
天廷行刑当日，仙山寺果然接得一滴血珠，便用一口大钟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六日过往，几个小和尚听闻钟里有很大响动，慌忙把钟移开，只见钟里木盆内有一只血球，碗口般大小。小和尚们正在惊异之时，一团红云膨胀而起，一个红脸小儿，从木盆中迈了出来。据说因差一天期限，那只血球的血气尚未褪尽，故而孩子脸色赤红，如同重枣。此儿即是日后的关公。
关公出生说，来自他当市长十年的荆州一带，这里也是他生命终结之地。我的故乡离荆州不远，小时亲耳听老人们讲这个传说。用今天的眼光来打量这个故事，它应该是一个奇幻故事，还有几分神异，当然这个故事多少与哪吒有点相似之处。但作为一个动画系列片的开始，还是有吸引人的地方。
他的故乡也有一则关于他出生的民间故事。
解州地界，也许因为出了关公这样的伟大人物，一时难为天地所容。当时，天上玉帝就要降旨让解州地面大旱三年。为什么要大旱三年，这完全不像一个天庭之帝下的命令。估量玉帝已经知晓了有一个人出生、成长、成名之后，其风头要盖过他堂堂的玉皇大帝，这还得了！先把他扼杀在摇篮之中。据说关公的上一辈子是条草龙，潜游在解池深处。大旱之时，草龙常会倾盆化雨，浇灌那五谷禾苗。草龙未必知道玉帝是冲它而来，但有一点清楚，假如这个地界一旦灾情严重，灾民避难离开故土，它一个草龙，孤独不说，也失往了立身之所。
它这样作为，恰恰给玉帝以口实。他不仅要下旨斩杀草龙，还要变本加厉加重解州灾情，使其六年不雨。
草龙托梦给解池神庙的主持，请他摘摘一团棉花置于神案上，并扣上大磬，所谓大磬，是一只以铜铸造的盂形法物，通常放置于佛桌右侧，在法会、课诵时，由木棒击喊，借以引导一切唱诵的起落、快慢、转合。和尚当然了解草龙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受磨难，再说和尚的最高领导是释迦牟尼，玉帝真要越界来找和尚的麻烦，也未必惹得起。总之和尚依他所言，把这团棉花盖了九九八十一天。只见大磬里边卧着一个白胖小儿，口里直唤“好热！好热！”
先前说过，解州多盐池，清水不多。和尚先用清水给小儿冲澡，庙里的水不够用。和尚知道此人来历，便抱起小儿投进盐池中，小儿进得盐池便如鱼得水，盐池的水是不能种庄稼的，小儿的体温把盐水化成蒸气，再化成春雨，使干枯的禾苗得到甜露又茁壮生长。六年不雨的解州依然年年丰收。玉帝闻报大发雷霆，派出天将捉拿小儿。
在小儿与天将打得难解难分之时，有一农妇，就地挠了一把红土抹在小儿身上，将小儿掩躲于围裙之中，骗过天将。她又从怀中取出一把芝麻让其吞下。芝麻进腹，小儿疼痛难忍，但己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周身通红的后生。只见那个农妇，化作一只仙鹤远翔而往。这位农妇自然是看音菩萨的化身。玉帝要惩罚草龙，菩萨来化解，让他变成了今后举世无双的关大帝。
这是解州关于关羽的民间传说，和荆州地界的传说比较起来，显然荆州地界的要生动传奇一些。更使我们感到疑团满腹的是，关羽离开故乡下冯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点让人感到蹊跷，也难以理解。我们不得不臆断，他是负气出走的吗？而今后不肯认亲，还是怨恨难消？这完全不是他的作为呀！中国人讲究百善孝为先，何况其父是地地道道的孝子，关羽显然没有这样的事迹，因为没有，便被各家各派有意掩盖。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出道之后，特殊是成名之后，被封了副县级干部级别，又是五虎上将，这是多么光耀门楣之事，如此英雄，也有“大风起兮”的革命豪迈气派，历史却不曾记载他荣回故里，我查看了很多他故乡的资料，更关注一些神话和传说，这些都似乎讲得不着边际。
而解州这个民间传说，彻底把他与自己的祖宗和亲人分割了，也大大阻止了冯氏家族认亲的念头。我们再假设一下，下冯村的关羽杀了吕熊一家，这是犯了天案，要诛灭九族的，下冯村的人，自然不敢相认，关公成了孽子。或者听说他被官府乱箭射死，他们大大地松了口气。而改名的关羽成了关将军，他对故乡人的冷漠感到失看，从此不愿回故乡，这样下冯村出了杀人后生，而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关大帝就是他们的子孙。
我则惊诧地发现了一个传说，年轻的关羽，为了追随伟大的革命家刘备，而对自己亲人痛下杀手的笔录。在一种特殊年代，特殊是战争年代的革命家，为了勇于投身革命，而斩断后路的一种决绝，也在情理之中。这也是中国的一个传统。侠客执行任务时，亲手杀全家之事有之，为求大将，也有杀妻求将之事。三国那样的时代，曹丞相一语道破天机，宁教我负天下人，毋教天下人负我。
侠客们的举动，比起关公和张飞这样的时代大英雄，互相杀亲，则要柔和了许多。江苏南通在上个世纪 1970 年代出土了明成化刊刻《新编全相说唱足本花关索出身传等四种》，其中《花关索出身传》，在开篇便写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桃园三结义后。刘备觉得自己是一个独身，了无牵挂。关张二人便起了互杀家人之心。看来张飞性猛，不如关公那么决绝，他杀光了张飞全家。张飞到解州，杀死了关家大小十口，还是不忍心，带走已经成人的关平，放走了已经有身孕的关公妻子胡氏，后又生下小英雄关索。关索长大后到荆州要认父回宗，关公不干，关索大怒威逼关公，投奔曹操。这个说唱词，尽管讲述得有悖人伦和残暴，也阐明了关公出道后没有再回故乡。
历史给我们无尽的想象啊！
我读到比较生动的民间故事，就是鬼都关于关公的故事。
四川丰都，传说是阴阳交界处。百姓每年烧冥币，差不多要花钱三千。假如烧得不够，必然会出现瘟疫。新任知县来到这里，听说了这事，下令禁止，但百姓认为县令必须到阴间讲清楚。县令决定往一趟阴间，便从一处深井下往。
有个喊李诜的门人，性情豪放说话不知深浅，期看同行，二人就一起下往了。他们顺绳而下至五丈深的时候，眼前一片开阔。看到了城镇和乡村，和阳间没有两样。只是这里的人身材都很矮小，太阳照着见不到影子，行走时在半空中飞来飞往。他们见县令来了，问这个阳间的官员，干吗要来阴间。县令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矮人们说要找包阎王。不一会，县令见到戴着官帽的老者，脸色发黑，很是威严。县令向他求情，告知丰都这地方，国家征税本甚重，加上每年化钱三千用于鬼魂，使当地百姓难以承担。
包阎王听了，方知阳间有邪恶的和尚和道士，常借鬼神的名义，骗他人钱财，县令冒死前来告知，阐明县令慈爱和勇猛，包阎王当然不会再受蒙蔽。正说当儿，有道红光如柱一般从天而降，包阎王介绍道，伏魔大帝来了，要求县令回避一下。伏魔大帝身绿袍，人未至，长长的胡须翻飞而进。伏魔大帝和包阎王互相施礼，在说着什么。这时，魔大帝突然耸了耸鼻子，闻到了这里生人的气味，包阎王介绍了县令，伏魔大帝一听，赞扬道，这是一位贤德的县令，可以见之。县令和门人李诜赶紧出来拜见，伏魔大帝见了，态度很和煦，问了许多人间的事情，县令一一作答。门人不知是哪根筋拧错了，见伏魔大帝如此随意，脱口便问刘玄德在什么地方呢？伏魔大帝听了脸色突变，头发直竖起来，不打招唤直接走了。
包阎王大惊失色告诉门人，如此鲁莽，肯定会被雷劈死，怎么可以当臣子的面直接喊出他君主的字号来，县令赶紧求情，包阎王想了想，只有让他立刻死掉，才能避免焚尸。说着从盒子里取出一方玉石之印，在李诜背上盖了一个长印。县令和李诜仍然从井里爬上往，才到丰都县的南门，李诜倒地即亡。这时，电闪雷喊，火焰围绕着李诜尸首，衣服全都烧坏，只是盖印的地方没有烧坏。
我之所以要列举这则民间传说，因其也算是伏魔大帝所为。这则故事，虽然比不上宋真宗时期剿灭妖怪，也比不了西躲阻止进侵显灵，但也算是他的另一种大作为。
荆州和解州还有许多民间故事，都是从关公的一些遗迹出发，比如解州关公庙，从选址建庙，留下一只浩大的脚印，殿外门槛的石板上有一个硕大的脚印深深嵌进石中，传说是关公送客时踩下的，而另一只脚印却留在了中条山上。还有关公与周仓的互换位置，鲁班钉、秉烛达旦读《春秋》、关羽与孔明下棋，刘关张打斗成兄弟，辞别曹操诗等等，这些民间故事，阐明一点，就是杜撰较多，原因是关公生前在此活动不多。而荆州的民间传说，就不一样了，这里多重实物，特殊是关公的活动足迹。荆州一带的当阳，当时是闻名的三国古战场，
与关公有关的地名就多达 40 余处，辅之民间传说，便赐予了这些地名无比生动之处，使之世代相传。关羽败走麦城，所经路线基本上在当阳一带，我们从荆州的“看兵石”开始，经江陵“掷甲山”进进当阳一带，便可以列举遗迹“落帽冢”“盖溪庙”“麦城”“周仓墓”“关兴坡”“喊儿山”“挈刀石”“断头山”“卓刀泉”……这些遗迹，全可以与这位盖世无双的英雄功绩对应起来。需要我炫耀一下的是，我的老家有个地名喊系马口，也与关公有关。
中华民族上古有许多英雄，如夸父、刑天，蚩尤等人文大英雄，他们的死法都非常壮烈，惊天动地。而中国古代英雄，只有关公之死，能与之媲美。他的头被献到洛阳，身子留在当阳。只有他才有这种气势，头枕洛阳，脚踏当阳，魂回故里。他的这种死法，达到了惊天地抽泣鬼神的高度，这也是让后世之人浮想联翩的地方。假如这些上古英雄，无迹可考，而关公则是个活生生的历史巨人。
当时，关公在玉泉山高唤“还我头来”时，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灵魂，便屹立起来了。
关公的显灵之处，在中国有许多处，北起黑龙江的关帝庙，均有神迹。在远远的西躲日喀则喇嘛庙扎什伦布寺，也有一块“关帝显圣碑”，记述了清乾隆年间关公神灵助清军打退西躲进侵者的事迹。这是关公天人合一的“神迹”，特此笔录。另外一些实用性的神迹，看来多不似关公所为，故不用讲述了。
作者简介：
冯知明，出生于湖北省汉川市，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从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在出版社及各文学期刊出版或发表《扭曲与挣扎》（长篇小说）、《百湖沧桑》（长篇小说）、《楚国往事》（历史随笔）、《楚国八百年》（大陆简体版、台湾繁体版）；另有一套三卷(《灵魂的家园》《对生活发言》《鸟有九灵》)作品集、台湾版散文集《童婚》；任3D动画片《武当虹少年》1-2季（52集）总编剧。各类作品共计500多万字。
冯知明曾参与创办《武侠》杂志（月发行量72万册）、《奇幻》杂志（月发行量54万册）、《故事》杂志（月发行量50万量），影响千万70后、80后、90后读者；多次举办40多所大学的专家学者武侠文学年度研讨会；曾出任盛大文学高管，对网络文学有深进研究；他认为，普及性及大众化程度很高，娱乐文学，已经培植了大批高水平阅读者，推动着严厉文学时代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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