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乡散记」脆嫩鲜香的黑皮竹笋-大自然馈赠的美食

乡村四月，春风起舞，它这神来之笔，涂抹得苗家山寨一片绿野生气，一如同翁卷笔下《乡村四月》这首诗所描纷的那样：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沙沙的春雨滋润，让大自然的一切生物萌生出怀春的冲动。田野和山间里，子规、布谷这些鸟雀，争相发出求偶的婉转喊喊声。竹林间，竹笋也开始顶破黑色的土地，破土而出，布满向上的涨力，争相抬头挺胸，秀出自已高傲的身材，蹭蹭蹭地向上长，冲破密林，直冲云霄。

又是一年食笋季，又是一年扯笋时，这是乡下人又一年尝新食新季节的开始，也是我们这群孩子们日盼夜盼的美好时光。每年这些日子里，山间竹林里总会回荡着我和“老赖”扯笋时的吆饮之声、兴奋之语。

“某爹刀呀？‘刀高’阿库刀捏够多囊妈官吗?敲盖汝囊，某展来？”（苗语直译：你记到吗？‘刀高’〈山林地名〉那条小路下面那片竹林子里长的黑皮竹笋吗？可好食啦，你说呢？）

说起竹笋，“老赖”总是念念不忘“刀高”那片竹林长出的黑皮竹笋。

我们寨子的山间竹林随处都是，又大又宽。每年一到农历三四月时节，竹笋随处都见，竹笋的种类各种各样。

然而，我们最喜欢的是黑皮竹笋。黑皮笋子，不管怎么做，或清蒸、或清炒、或做酸汤，都可以做出一道道味美鲜香的菜肴，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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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东西往往是很不轻易得到的。

这种黑皮笋子只有“刀高”这个地方的竹林里才长有，且只是顺沿着悬崖上的竹林里长，从远处看看，这处悬崖就像一条苗家女人的花腰带一样，附在山腰间，约有五六十米长，而且越是挨近悬崖边上的地方，竹林更深更密处，长出来的黑皮笋子越大越嫩，也就越好食。

给予我和“老赖”这样体验和体会已经是好些年了，所以每年长笋时，我俩便会捷足先登，夺先尝鲜。

“他乃北来目改改，改单想单？”（苗语直译：今天我俩往看看，看长出来了没有？）“老赖”似乎比如更心急，恨不得立刻就往，恨不得黑皮笋子就长出一大片，在竹林丛中，一排排站在那儿，任我俩掰扯个不停。

“汝，北来哈对呢久把阿农乃狗多木！”（苗语直泽：好，我俩还走往年那条路往！）

这是我和“老赖”开垦出来的秘密通道，只有我俩知道。要顺利进进那片林，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静静探索进往，从大路下往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因为那片有黑皮笋子的竹林是阿旺家的。

自从山林分到户后，寨子里的人一般都会自觉地在自家的竹林，杂木林或草坡地，放牛、砍柴、扯笋子。因为笋子被扯多了，竹林就发得慢些，竹子不会长得大根些。

我们小时候，我们乡公社经常在农闲时收购竹子来做造纸，寨子里的人们也就经常在农闲时砍竹子卖到乡公社往，换来的钱添补家用，或买几包盐、或打一两公斤煤油回家点灯照亮，或给孩子买上一两件衣服……在那个年代，砍竹子卖竹子成了寨子里的人们经济收进的一部分。

每每乡公社里收购竹子时，大人小孩都会往自己家里的竹林里砍竹子往卖。这时，谁家的竹林长得好，谁家就会赚点更多。

收购竹子的人，一看竹子的成色，二看竹子的长度和个头大小来论价。要是成色不够或竹子个头太小，只能按斤两给价钱了，按斤两给钱就是最便宜了。按根论价的，人家一天砍了一大挑，可以换来五六元钱；要是按斤两论价的，一天能砍上一大挑，最多也只能换个两三元钱。早上早起到山上砍回来竹子，还得再徒步十多公里到乡公社往卖，累得个半死不活，所赚的血汗钱不轻易呀。

阿旺家兄弟姐妹多，一家的日子过得挺苦的，这片竹林对他们一家也就是特殊宝贵的。为此，这片竹林可是阿旺家最重要的经济林，是阿旺家一家收进的重要来源。对于这片竹林，他们家严防死守，不让他人到竹林里扯笋子，因此也就很少人能他们家的林子里扯笋子。

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所以我和“老赖”还能这样周密防守之下，还能顺利进到这片竹林里，往蹭扯阿旺家的笋子，是因为我们家林子和他们家挨着，虽有界线，但林子的界线也不是很清楚的。我俩经常从我们家林子里进进，再从很深很密的竹林里，静静渗透到照旺家的那片林子里。我俩屡不爽，一直没有被发现过。

虽然我们没有被发现过，但我俩也是冒着重得危急才能渗透到阿旺家的竹林里。从我家竹林子要到照旺家林子，必须得顺着悬崖慢慢爬过往。可知道，这悬崖到山下垂直距离有八九十米高，要是算起来，相当于现在三十多层的大楼。

每每从远看来，从这水沟飞泄而下的水，就像无数丝线挂在山间一样，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瀑布，蔚为壮看。

不仅如此险要，每到夏季天气湿热以后，这水沟经常有不少两头蛇出没。这蛇毒性很大，它行走不像其它蛇那爬行的，而是不停甩动着身子，跳跃着前进，也很辨认出哪个头是真头。我和“老赖”经常要躲过这两头蛇的进攻。

我和“老赖”进行了一番策划后，两个人拿起镰刀出发了。我俩一边走一边猜想着那片竹林里出了多少笋子，还想象着黑皮笋子的个头和样子，不禁沉醉在收成满满之中，似乎那一排排黑皮笋子在等着我俩往掰扯回往。走路的步伐也就轻快得多了。

不一会，我俩先来到我家的竹林里。我俩先慢慢在密密竹林里一点一点渗进往，竹叶把我俩全部遮挡了，从外面是无法看到有人的，只会看到竹叶在动，这不打紧，因为风过时，竹叶也会一样晃动着，这就是胆大渗透最好的掩护。

全部穿过我家的竹林，来到了那条水沟。我俩便站着不动，捡到几块小石块，往水沟那个小潭里扔过往，要是有两头蛇，被小石块惊到了，便会走开的。之后，我俩各砍来一要老竹子，把竹叶扯往，留着竹叶细细枝条，边走边打，如若两头蛇还不走，在这样不停地拍打，也会走了。

这样用竹枝条拍打着，同时也把那些附在水沟石头上很滑的苔藓植物打掉，这样我俩走过往就不会滑倒摔下悬崖往。

两个难关就这样被我俩征服了，我俩也就顺利渗透进进阿旺家竹林深处。然后，我俩猫着腰，几乎像解放军发现敌人一样，沿着悬崖匍匐前进。

“勇啊，改！改！改！难！难！难！妈官打囊长冬罗啦！想拉罗！北来阿来对满阿太！”（苗语直译：勇啊，看！看！看！这里！这里！这里！黑皮笋子长出来了！还不多！应该有我两个一餐好的）“老赖”眼挺尖的。不一会，他真的发现有黑皮笋子长出来的，他小声地，但又很难掩饰那种第一个发现笋子的激动。

“老赖，沙对段罗很！北来修说点，凳洋摘！”（苗语直译：老赖，真得长得不少！我俩小声眯，慢慢扯！）我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接下来，我和“老赖”一个朝一头，一根一根掰扯刚刚长出估摸着才三五天的笋子。掰笋子的声音真让人心醉，笋子还没有长的很长，有的只有手指那么高，有的比指儿略高一点点，这正合我们最喜欢的笋子，这时候的笋子才最美味。

因为我俩也是先来探探笋子是不是长出来了，所以没带背篓来，但这难不我俩。我俩拿来一根竹子，破开成细条状，再将青皮和里面的白色较硬部分划开，只用带有青皮那薄薄一部分，这样细条竹片，又紧实又好用，特殊是用来捆绑东西。我俩将扯来的笋子捆成一把一把，然后再捆成大把，再绑在身上。

我俩一人扯了十多把，全部绑好在身上，便沿着来的方向慢慢渗透出往，走到我家的竹林里。当走出我家林子后，我俩将笋子分成两半，砍来一根手臂那样粗的木材，将笋子分开捆绑在两头，然后便挑着回家往。

回到家里，娘正预备做晚饭。看到我上扯回来不少黑皮笋子，也特殊兴奋。娘说，晚上就在饭上蒸来食。我和娘先拿出两把笋子来，将黑皮笋子剥开黑色或灰黑色的皮了，然后我就在灶房里帮娘烧火做饭。

娘将剥好笋子洗干净，放进锅子里，和米饭一起煮，饭熟后笋子也蒸熟了。我一边烧火一边和娘分享我和“老赖”扯笋子的有趣事。娘笑得很开心，我也笑得很开心。

米饭熟了，娘打开锅盖。一股新奇笋子香由锅里冲出来，满堂充满着笋子的香味。父亲和姐姐不知从哪儿回到家，在院子就大唤笋子太香了。

娘把笋子从锅里拿出来，放到一个大碗里，喊我用手撕成细条儿。娘便找来擂钵，再取来一把干辣椒，放进灶房的热灰里，用还灰把干辣椒烧香后，洗净后放进擂钵里加盐擂得细细的。取出来，再烧些热菜油浇在擂好的辣椒粉上，洒上些切细的葱花。这样，一碗辣椒酱就做好了。

娘做好了辣椒酱，我也把蒸熟的笋子撕好了，端上桌往。娘也盛来了米饭，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共享这一年新奇黑皮笋子的美味。我夹着笋子放进辣椒酱里蘸了蘸，再放到自己的碗里，食上一口。哇！这新奇笋子真是美得不得了，爽到无以言表！

贪心的姐姐生怕没有了，夹了满满一碗！娘和父亲说，弟弟扯了很多新奇黑皮笋子，尽管食饱。

这晚餐，我和姐姐食得肚皮撑得像蝌蚪一样，圆鼓鼓的，好不舒适！

这黑皮笋子蒸食，炒食，亦或做汤皆是美味。要是扯多了，食不完。娘经常把它做成干笋子，留到冬天或过年时，可以和自家养的干鸭子或水鸭子一起炒，那又是一道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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