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父亲寄来300块生活费,他看得鼻头发酸,却只回了两个字
院子里的梧桐树掉叶子了。
陈生蹲在地上剥着花生米,盯着树上慢慢稀疏扩展的阳光棱角,拍了拍手,对着坐在后院门框上端着大瓷缸饮水的老爹到:“你看,这树上还有个鸟窝,准有十个八个的鸟蛋。”
老爹说道:“那你上往看看像不像你上次考的零分,我现在看什么都想零分,特殊是你脑袋,贼像。”
陈生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十分藐视的看着老爹,这个家伙非说夏天剃光头凉快,无非就是头发长得太快想省钱,说的恬不知耻。
谁知道头发一落地,夏天就变成了秋天。
陈生感觉自己脑袋有些凉,他拍了拍屁股想进屋,被老爹一脚踹了回往。
“陈文成,你不要太过分,我可是会功夫的!”陈生跳起来指着老爹的鼻子气急败坏,一个脑袋像刚刚卤过的鸡蛋。
“我今晚想食鹌鹑蛋。”
“那你自己怎不上往?!”
“邻居看着呢,丢人。”
爬树有什么好丢人的,卤蛋才丢人,卤蛋才算罪责的源头。
陈生爬到树上,眯着眼睛透过零散的叶子抬头看向了天空,秋日里的风吹的云到处乱跑,在天上烙出了一层一层的波浪,阳光映在脸上发出温热的声音。
“没有鸟蛋。”陈生看着鸟窝里摆着的三个蛋对着老爹说。
“那算了,今天中午食泡面。”老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扛着镰刀摇摇摆晃地走进了屋子,拿了个草帽戴在头上,一个转身,走向了金色的麦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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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屋子都讲究摘光,所以陈生的家里很亮,阳光洒在家里的椅子上,桌子上,老旧的茶几上,想要给斑驳时光的家居镀上一层新的油漆。
陈生和挂在墙上的老妈打了声招唤,从厨房里拿出了两桶方便面,带上了热水瓶,推出了一辆粉丝的旧自行车,一只手把着龙头,吭哧吭哧地追向了老爹。
“你怎么今天又来了。”老爹手上不停地收割着稻子,速度快的飞起,陈生感觉老爹像一只肥螳螂。
“稻子不割,来不及了。”陈生放下泡面和开水瓶,挽起了裤腿就预备下地。
“给老子滚上往!”老爹一块泥巴甩到了陈生的脑袋上,啪的一声像一块大便一样,“你这狗日的就是不想往上课,下次再考零分,头都给你打圆润了。”
陈生抿了抿嘴,他看着头也不抬陆续闷着头割稻子的老爹,秋日的气浪能够卷起的不只是无数无数的粮食,还有老爹始终倔强的老腰。
陈生其实成果很好。
他考零分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往考试。隔壁的李广田那个小胖子拿着五分的卷子被他老爹从村头打到了村尾,老师就蹲在门框上乐呵呵地端着碗把白粥吸的呲溜响,看着李广田一路哀嚎,狠辣如斯。
李广田说,陈生,下次考试我也不往了,我搁家帮我老爹收稻子,你这方法真好。
李广田在下次考试的事后还是会被他老爸吊着打。
他老爹说,陈生可以不往上课,你不可以,你将来要往城里,往清华往北大,往给老李家光宗耀祖,他家这么穷,他只能种他老爸家的地。
李广田把这话告诉陈生后陈生就回往问了老爹。
老爹说:“光他奶奶个腿。”
老爹其实知道陈生的成果,他妈在的时候回回都能考个第一回来,自从陈生妈走了之后,这兔崽子但凡农活忙的时候就不往上课,老爹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陈生就这么吭哧吭哧的读完了村里的初中,院子里的梧桐树掉了一茬又一茬,总是掉不完,粉色的自行车终于被骑坏了所有的零件,漏出弹簧的皮垫硌的陈生的屁股总是留下两个大圆圈。
老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大茶缸,对着蹲在地上剥花生米的陈生说:“不种地了。”
吓得陈生晚上多食了两碗米,他以为老爹要带他往饮西北风。
“你往县里念高中,我往城里。”老爹一脸的郑重,他坐在老妈的相片前面,宛如在公布着什么誓言。
“我不往,李广田那二傻子都能往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陈生拼命扒着碗里的米饭,可能是被噎着了,端起老爹的大茶杯猛地灌了一口,称心的预备打个嗝。
老爹大怒,“放你娘的狗臭屁,李广田都上,你他妈也得上。”
一巴掌拍到了陈生的背上。
陈生这个嗝没打出来,这是他在这个村子里觉得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初中只有五个人,陈生第一,李广田那个二傻子第二名,5分,剩下的都没参与中考,因为那时候水稻正好要施肥。
陈生是被老爹夹着头夹到学校的,光光的脑袋不看身子还以为陈文成夹了超级大的颗卤蛋往学校贿赂老师。
嚯,好家伙,他家鸡真能下蛋,哪像自己家这不争气的东西。
陈生觉得没脸见人了,昨天还和村里的姑娘吹自己会武功来着。
“为什么不是我往市里打工,你往县里读书。”陈生觉得自己嘴好贱。
蹲在门口嗦稀饭的老师依旧是满脸笑意地看着陈生一路从自家门前飞驰而过。
老爹最终还是把陈生送到了县里。
他把家里的地买了,企图往更大的城市闯一闯。
交完学费后,他留给了陈生三百块钱。
“臭老头子你企图饿死?”陈生翻着白眼说道。老爹来之前给了他三百块,现在又给了他六百,那几亩地能卖几个钱。
“怎么和你爹说话呢!”老爹看着四面的家长对他们的谈话好奇的歪着脑袋,顿时大怒,一巴掌拍到了陈生的肩膀上:“你好好读书,拉屎放屁的事情要你管许多?”
“到了记得写信。”陈生歪着头:“不会写的字就用圈圈叉叉代替,我能看懂。”
老爹摆了摆手,拎起蛇皮袋一个潇洒的转身:“老子文化高着呢。”
老爹的蛇皮袋里,还有陈生放进往的三百块钱,就在某件衣服的口袋里,很好找,老爹就那么几件衣服。
陈生看着老爹走下了楼,走到了操场上,走到校门口,拐了个弯,消失了。
陈生的嘴角越来越瘪,鼻子越来越酸,眼睛越来越模糊,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猛地一个甩头,大吼到:“有谁知道李广田那个二傻子在哪个班?”
陈生把李广田爆锤了一顿。
喊你他妈的老爹有钱送你上高中。
老爹进了城。
他发现自己除了种地以外狗屁都不会,幸好之前有村里的老乡带着他跑工地,他就天天跟在老乡的屁股后面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跟,灰头土脸的脸上满是干劲。
还是种地好。
老爹啧了一身,缩在零时搭的工棚里面,学会了抽烟。
但他抽的很少,只有天天上完工回来,身体都动不了的时候才会美美地躺在地上,头地下垫块砖头,狠狠地吸上一根。
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产业。
老爹把地卖给了李广田那狗日的老爹之后心里就开始发慌,他有种看什么东西都不是自己的这种感觉,让他有点心慌。
院子里的树不知道怎么样了。
茶缸都落灰了。
好久没给他妈上根香了。
一根烟后,他觉得自己绷紧的弦有些放松了。
他盯着塑料的天花板,喉头滚动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有纸和笔么?”
工友撇了他一眼,喊到:“日了,看不出来你老李还他娘的是个文化人。”
老爹一脚踹了过往,“老子文化高着呢。”
陈生收到了老爹的信,我圈好,兔叉子,你钱还圈吗?
还好,还会写七个字。
陈生挠着头,看着肥硕的纸面上简短的三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老爹,他很想回老爹满满的几页纸,他想写李广田那个二傻子又考了5分,他想写学校的宿舍有蟑螂,他想写村里的梧桐树,粉色的自行车,被风追的到处跑的叶子,阳光像一个照相机,定格住了他们的家,山风逐着云,搅的田里的稻子起起伏伏。
他鼻尖微微发酸。
他满腹经纶,在纸上挥毫泼墨,之写了两个字,钱够。
然后狠狠地咬了两口馒头,拿出了咸菜含了一口混在一起,面的香味混杂着咸气被搅和进了胃里。
学校总是在想方设法的弄钱。
教完学费还有书本费,交完书本费就交补课费。
陈生梗着脖子说老子不补课。
“对,抵制恶意收费!”李广田带着班里的同学发起了反抗宣言。
陈生泪流满面,妈的,看错你了,想不到是性情中人。
整个班就陈生没有交补课费。
老师看陈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摊狗屎。
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补课的时候重点讲,陈生听说甚至还有考试的试卷直接拿出来提前做了一遍。
蛇鼠一窝!陈生呸了一声,老子不补课自己学照样能考试。
陈生开始拼命的自学,他把李广田打了一顿夺了他的小手电,这二傻子晚上上厕所怕黑他老爹特地给买的,陈生总感觉有股子粪味。
宿舍熄灯的时候陈生就躲在被窝里举着手电看书,两节电池都用完的时候,考试也就来了。
他把手电还给了李广田骂到,破手电,一天比一天不亮,真没用。
李广平倒出电池,上面满是牙印。
真抠。
陈生端着50分的卷子有些发蒙,上面的题他完全没听过,当李广田像发了羊癫一样举着他60分的卷子从他面前扑倒来接他回家的老爹怀里的时候,他就让步了。
这次他是最后一名,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还能献出这样的第一次。
李家父子抽泣极而拥,李老爹泪流满面地摸着李广田的脑袋,嘴里念叨着:“我儿清华有看,我儿清华有看……”
60分只能上青化大学,上个屁的清华。
陈生想把两百块拍到眉开眼笑的老师脸上,没想到拍错了地方,拍到了他的手上,只是一时失手,下次还有机会。陈生想到。
陈生现在只剩下53块钱。
他还是把那封信寄了出往。
他企图在镇上找点零工。
老爹看到陈生的信乐的眉开眼笑,随即脸色一沉,骂了句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写七个字他敢只回两个字,下次让他饮西北风。
老爹发了工资,500块,他留下一百,想了想又拿出一百放在了缝在裤裆里面的口袋里,寄了三百给陈生。
狗日的还要考大学,不存点钱上个屁。
老爹回到工棚舒适地躺在地上,身上的泥土太多,躺床上泥巴全都会掉在上面。
他想到陈生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笔尖不停地划着书面,虽然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但是总是想到就很开心。
老爹从来不让陈生考什么清华北大,他只是固执地认为,读书能让人活得更好一些而已。
远在一千多公里的另一个地方,一个少年正在快乐的蹲在地上给餐厅洗着盘子,然后给挈把沾了沾水,在里面跑来跑往。
老爹依旧带着安全帽,推着小推车在泥里走来走往,泥水溅到了他的嘴里,被他吐到了地上,站起身狠狠地挺了挺腰,他感觉自己的腰不好了。
然后就是两个人毫无营养的信,总是那么两个问答:“还好吗?”“还好。”“钱够么?”“钱够。”
陈生总是能把老爹寄过来的钱省下来,他坚持用自己打零工的钱,假如可以的话他想找李广田的老爹买回他家的地,不卖他就揍他儿子,揍到他卖为止。
他想田里金灿灿的稻米,风里夹杂的水汽,满山遍野的蒲公英,叮咚响来响往的自行车铃。
他也想老爹。
画面太美好了,缺个主人翁,顺带想一想。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老爹的信了。
他决定下次老爹来信的时候他要多说几句。
李广田免了一顿揍,欣喜若狂。
陈生决定以后不揍李广田了,他老爹真够意思。
陈生有些等不及了。
他换了一份零时工。
老爹的手被砸断了,写不了字,很久没寄信了。
是扶桩子的时候被一个斜眼的憨货一锤子砸到了手。
陈生寄过来的信他都看了,他没有回,他企图等手好了就回家看看。工地特地给他放了很长的假,天天还有10块钱工资。
兔崽子没有读书就打断他的腿。
老爹靠在墙上,手指已经没有感觉了,上了药,他知道等麻药的劲过了之后回很疼很疼。
医生说要保持卫生,老爹自己打了一盆水洗了洗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增强了点仪式感。
他看到自己在水里的脸,满是灰尘,落在自己的头发上,眉毛上,把自己都给染老了。
老爹怒草了一声。伸出手捞了一点水打在了头发上,却怎么也抹不掉。
原来是真的头发。
他收回了手,盯着水盆发了很久的呆。:
他决定不回家了。
手一时半会好不了,他用左手歪歪扭扭地给陈生写信,写了很久,浪费了很多张纸,终于写出了一张好看的。
老爹拿起纸迎着阳光,赞颂了一声书法大师,塞到了信封里。
陈生收到了老爹的来信,只有三个圆圈,一脸懵逼。
他有些心安,又有些担心,于是给老爹回了三个问号。
奋力地陆续擦着玻璃。
他的新工作,给人家清洗窗户。
这份工作钱多好挣,老板看起来傻傻的,一块玻璃一块钱,陈生算了算,他只要擦够四百块玻璃,钱就够了。
他很开心,等到地买回来了他就让那老头滚回家种地,谁稀罕他能赚钱,还没我赚的多。
陈生乐不可支地想着,吊在半空中嘿嘿嘿地傻笑。
老爹还是回来了。
他泪流满面,坐着别人的挈拉机,风灌进了无意识张大嘴里,混着鼻涕与眼泪一起滑落到脖子上,一路颠啊颠,颠的喉头哽塞无比。
老爹从来不管真假,只要是陈生的事情,他就信,被骗的倾家荡产只要陈生真的没事,他可以一天打两份工,三份工,总会挣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