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杨二喜|解不开的西口情缘——李爱民长篇小说《西口,西口》的历史价值与现实意义
2022年第 49期·总第 397期·
作者简介
杨二喜,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人,祖籍山西保德县。企业家、作家。曾任内蒙古山西商会首届会长,现任内蒙古伊东资源集团董事长。系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著有《一路风雨走过来》《父老乡亲》等。
获悉李爱民的长篇历史小说《西口,西口》出版,我第一时间与他联系,购书100册,用以赠予家人和身边的朋友,共同分享这个成果。因为这部小说书写的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祖辈、父辈,昔日从远远的老家一路逃荒来到内蒙古谋生、定居的历史过程。作为走西口的后人,我们有必要了解这段历史,追本溯源,从而知晓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往!
因为是走西口的后人,自然没有亲历过那段艰苦卓绝的历程,对于这段历史的所知,基本来自祖辈的口口相传和来自二人台与民歌的传唱。“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讥笑菜”,三百年不改的旋律,让人们对走西口的认知一直停留在逃荒避难、养家活命的基本层面上,不外乎背井离乡,不外乎生离死别,除了悲苦,就是恓惶。
《西口,西口》这部小说摆脱了以往走西口的主流话语框架,不再固封于“阶级苦,民族仇”教条般的陈说,不再沉溺于“苦和难,泪和血”怨妇般的哭诉。作者从传统的历史感知里脱离出来,和时代前进的车轮并轨,以发展的思维和眼光,往挖掘、往探觅走西口的内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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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历史的脚印尘封在岁月深处,走西口是早已定型的历史事件,起因不会改变,过程不会改变,结果更加不会改变。但是,对于这段历史的书写方式可以改变,好比面对一堆铁矿石,可以炼成精钢,也可能炼成废渣,完全取决于匠人的能力与手段。
对于这段历史的书写,无论是哪位天才的作家都绕不开三个步骤:走西口的背景成因、过程和结果。李爱民也不例外,可是他的书写方式明显技高一筹,在他的笔下,把走西口这一历史事件以全新的面貌显现在人们面前,让人耳目一新。
首先,在作者的书写中,对走西口背景成因的交代并未悖离历史的真实,可是却没有照移那些教科书式的呆板概念,也没有套用太春和玉莲那些已经脸谱化的人物,而是重新塑造角色、构筑故事将之重新演绎。小说的第一章到第三章,分别讲述李小朵、陈嘉丰、郭看苏三位主角被迫走西口的起因:一个与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阴阳两隔,心灰意冷;一个因仗义执言得罪官府,被迫无奈;一个无意中参与太平军,后被朝廷贴榜追缉。在他们波澜起伏的命运转变当中,封建统治压迫、地主盘剥勒索、土地兼并严重、自然灾祸频发,走西口的种种背景成因如同一幅幅底片在相纸上显影,鲜活真切,让人一目了然。
其次,对于走西口行程的书写,作者没有沿用人所公知的杀虎口那条路线,而是把焦点对中了晋西北和陕北人经府谷古城出口的这条路线。因为在走西口的群体里,晋西北和陕北的人数最多,时间跨度也最大,伴随着走西口的始发直到结束,一直没有间断。因此不管走西口涉及的地域多么广泛,人们普及公认:最富代表性的还是晋西北的河曲、保德、偏关三县和陕北的神木、府谷、榆林、横山、靖边、定边六县。这条走西口的路线无疑是一条最富代表性的黄金路线。这条路线的基本行程,陕北人直接从府谷古城出口,晋西北人则要渡过黄河,搜集到府谷古城,和陕北老乡一道出口,越过“黑界地”,然后经荒原、过草地、翻坝梁、穿沙漠,一路西往。作者对这段行程的描写相当细致,使人如临其境,有如跟随我们的先人重新走了一回西口。我本人在13岁那年,曾跟随来内蒙古探亲的大舅沿着这条西口古道第一次回口里,从准格尔旗的黄天棉图出发,步行两天到达我母亲的故乡府谷县西山村,居住几天后又乘船渡过黄河,回到我父亲的故乡保德县铁匠展村。有过了这样的亲身经历,再从作者的书写中专心用意往体会,怎能不让我对祖辈和父辈们昔年走西口的艰辛困苦越发感同身受?
可是,走出西口的过程不是重点,更不是终点,重要的是我们的祖辈和父辈们不远千里、舍生忘死奔赴西口之外,在远远的异地他乡如何谋求生存,以及取得怎样的成果。作者接下来的书写给出了详尽的告知。作者借助三位主角走西口的历程,围绕蒙古地区土地开发、后套引黄浇灌和商业流通的兴起与发展等几条主线,较为真实地再现了汉族农民把农耕技术带出口外,将内蒙古中西部这片素未开垦的处女地变成塞外米粮川的历史事实;在发展农业生产之余,甜草开发、煤炭开摘、粮油加工、缸坊酿造等各种经济产业应运而生,相继发展兴盛起来;同时,各类手工业艺人也充斥其间,装箩钉秤、擀毡织毯、打铁铸银、烧窑做瓷等等,五行八作,应有尽有。晋陕冀鲁等各省的内地财东闻风而动,携带整车的银两前来投资,经营商务,活跃流通,既把蒙古的牲畜、皮毛、药材、粮食运回口里,也把内地的茶叶、丝绸等货物运往口外。商人的脚步不只限于蒙古和中原内地,而且远涉甜宁青疆等各省,活跃了西北地区的经济,甚或往往库伦、恰克图等地,展就了一条通往中亚的国际商贸通道。这样的结果,不仅达到了大多数走西口人逃荒保命、养家糊口的基本目的,而且通过他们的辛劳付出,无意中推动了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经济结构的转变,促进了当地的繁华进取,并且走出国门为国家发明财富。
诚然,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展满艰辛,他们奋斗的每一个脚印都洒满血汗,甚至到处遍布死亡的陷阱,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葬送了性命。可是在人类的历史上,哪里会有不劳而获,哪里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有通过自己的辛劳付出,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这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我国古代历史上,各种天灾人祸时有发生,数不胜数,饿殍满地、赤地千里的现象并不少见,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的惨剧也绝非个例。在饥荒灾难面前,人们除了束手待毙,没有一点方法。翻破史书,只有在近代史上的走西口、闯关东、下南洋这三批较大规模的移民潮中,无数难民远涉异地他乡,成功突围,实现自救,保全了自己和家人。其中尤以走西口移民涉及人口最多,规模最大,因而更加富有代表性。
至此,李爱民告诉我们的走西口,不仅仅是一曲逃荒避难的悲歌,一曲生离死别的哀歌,更是一曲人们不甜屈从勇于向命运挑战的豪歌,一曲开拓进取拼搏奋斗的壮歌,可圈可点,可赞可叹。时至今日,这种精神和勇气依然是人类在前进当中不可或缺的浩大动力。
然而,作者对走西口的书写并没有止步于此。在这部小说里,作者所颂扬的民族团结精神同样值得称许。作者不惜用大量的篇幅和笔墨对蒙、汉人民的交流接触进行了详尽的描述。清朝统治时期,为了防止蒙、汉民众交流团结进而聚众造反,对其统治形成威逼,实施蒙禁制度,禁止蒙汉交流、禁止蒙古各部越界往来,就连蒙古的王公出境也必须得到官府的批准,目的就是企图把蒙古打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把蒙古族人民驯服成圈养的牛羊,任其驱使和宰割。可是,政治的篱藩锁不住汉、蒙人民交流接触的期看,随着走西口的汉人抵达,蒙古族人民张开宽广的怀抱,给予盛情欢迎与采纳,两个民族杂居相处、团结交流,从而使彼此间的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相互渗透、合成,促进了两个民族长远的共同进取,巩固了边疆稳定,不能不说是走西口这一移民事件所发明的更大的历史价值与现实意义。
三百年风云飘然散往,走西口的历史早已尘封在岁月的长河里,可是走西口带来的深远影响并未消殆。在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特别在鄂尔多斯这片土地上,走西口的后人特别之多,祖籍大多是山西、陕西、河北等省。有的来了十几辈子,有的来了两三代。可是不管来得早或来得晚,都生于斯长于斯,构成了新一代的内蒙古人。我的父母在民国年间从山西老家来到内蒙古定居,我出生在内蒙古,所以我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我的父亲来到内蒙古依靠烧造陶瓷养家为生,我也是在这条道路上开始了自己的创业生涯。在我创业几十年的时间里,接触到过数不清的走西口后人。2012年,内蒙古成立山西商会,我被推举为首届会长,有各行各业200多位山西籍企业家加进会内,其中就有大盛魁商号和山西祁县乔家的后代。2015年,《山西晚报》记者来到内蒙古觅访山西籍的企业家,由于时间仓促,只通知了部分企业,尽管这样,当时到场的就有超过200多家企业的山西籍高管。这足以阐明山西籍走西口的后人在内蒙古的社会经济发展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和地位。
作为走西口的后人,我们始终不忘祖辈、父辈们昔年走西口的艰辛困苦,血液里流淌着他们艰苦奋斗、拼搏进取的勇气和精神,我们与当地的蒙古族以及回、满、朝鲜、达斡尔、鄂温克等多个民族的兄弟姊妹团结一起,共同为内蒙古的繁华富强出力流汗。在此,我期看广大的年轻人,特殊是走西口的后人,一定要了解历史,牢记过往,把祖辈走西口的精神继续下来,发扬下往,为祖国的繁华富强奉献力量。
树高千尺不忘根,魂牵梦萦西口情。多少年来,我一直和山西老家保持着亲昵联系,近年又和保德老家的李爱民建立了联系,彼此脾胃相投,成为相交莫逆的朋友。他付出超于常人的努力,创作出这部全景式反映走西口历史的文学作品,无异是给我们这些口外的游子带来一道精神食粮和心灵慰藉,让我由衷感恩钦佩。就他的年龄而言,未来前景可期,期看他再接再厉,围绕走西口题材创作出更多的优异作品,把走西口精神发扬光大。
(左:李爱民 右:杨二喜)
李爱民,男,1972年生,山西忻州保德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在《黄河》《五台山》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多篇。长篇小说《西口,西口》(原名《西口远迢》)系山西作协2015年重点扶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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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珊珊 张雅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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