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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英国国家美术馆珍躲:伦勃朗的自画像和鸢尾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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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波提切利到梵高:英国国家美术馆珍躲展”当前正在上海博物馆展出。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作品,到欧洲巴洛克艺术、英国绘画艺术的精华,以及20世纪早期以莫奈《鸢尾花》为代表的后印象派杰作,甄选的52件作品构成了一部特殊的“英国国家美术馆缩影”。《澎湃新闻·古代艺术》节选展览配套图录中的部分作品赏析,分上下两篇予以刊发。

五、伦勃朗和17世纪欧洲北方绘画

安东尼·凡·代克《约翰·斯图亚特勋爵与其兄弟伯纳德·斯图亚特勋爵》约1638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这幅真人大小的双人肖像画描绘了第三代伦诺克斯公爵的两个小儿子。两位衣着光鲜的年轻贵族分别为17岁和18岁。左侧的约翰勋爵手臂倚靠石座注视远方,而伯纳德勋爵则回头看向我们,仿佛我们打断了他俩的私人谈话。站于台阶下方的是哥哥,他掀开斗篷,露出了昂贵的银色衬里,手肘朝向我们伸出,靴子上尖锐的马刺也指向我们,这些细节进一步强化了他的高傲。兄弟俩的姿势和华贵的丝绸服饰彰显出他们的财富、精致生活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幅画的俯视视角也从侧面暗示了画中人物居高临下的态度。

1639年1月30日,兄弟俩获得了为期三年的海外旅行许可证,同时还有六名仆人随从和一百英镑现金。这幅肖像画可能受托在他们出发前以留作纪念;然而,并没有任何关于这场旅行的笔录留存下来,因此我们无法确定旅行是否发生过。

安东尼·凡·代克是继鲁本斯之后最重要的17世纪佛兰德画家之一,年轻时曾为鲁本斯工作。他深受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特别是提香的影响。凡·代克是一名出色的肖像画家,凭借精湛的技艺描绘奢华服饰上闪闪发光的纹理而深受贵族客户的追捧。他还画过宗教神话场景,曾在安特卫普、意大利和英国工作过,现在最为人熟知的是其为英国国王查理一世(1600一1649)及朝臣所作的肖像。这幅肖像画中的兄弟俩与查理一世同为斯图亚特家族(或斯图尔特家族)的后代,他们最终都在英国内战(1642一1651)期间为支持保皇党而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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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威廉·凡·德·维尔德《狂风中的荷兰船和其他小船》1658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这幅激荡人心的海景画作于小威廉·凡·德·维尔德职业生涯的早期,描绘了一场正在逼近荷兰海岸的风暴。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各种船只左右摇摆。明亮的阳光照射下,一艘战舰即将倾覆,白色风帆在狂风中摇曳,荷兰旗帜悬挂在主桅杆上,而徽章则印在船尾。船体炮口敞开,大炮隐约可见,也许是为了一场演练。一艘小渔船正在雷喊声中颠簸前进。画面中靠近我们的是一艘平底艇,船员正收起风帆,使其减速,主帆顶端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上面可依稀辨认出小威廉的签名。他因精准描绘船只构造而闻名,使其作品成为鉴别17世纪海上船只的指南。

小威廉出生于绘画世家,是17世纪后期荷兰最杰出的海洋画家。受父亲老威廉·凡·德·维尔德(1610/1一1693)和海景画家西蒙·德维利格(约1601一1653)的艺术熏陶和练习。老威廉以精准的单色船舶绘画闻名于世,维尔德父子一直在阿姆斯特丹工作,直至1672年因法国进侵导致的经济崩溃才移居英国。到1674年,父子俩均效劳于国王查理二世:老威廉绘制海战图,小威廉则将其重新创作为彩色油画。

小威廉笔下戏剧性的海景画吸引了英国一一另一个将财富和军事防备大都回功于航运和海洋的国家。他晚年的绘画极具影响力,一定程度上影响了18世纪英国海景画的发展。

彼得·德·霍赫《庭院里的音乐会》1677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德·霍赫以创作包含中产阶级妇女和儿童为主的家庭生活绘画而闻名,例如最闻名的画作是现躲于英国国家美术馆的《代尔夫特房中的庭院》。这幅《庭院里的音乐会》是其后期绘作代表,笔录了阿姆斯特丹市布满时尚气息的日常生活。

阴凉的庭院内,一群人正坐在凉棚下休息,他们围坐在一张展有昂贵土耳其地毯的桌子旁,桌子中心摆放着一只具有异国情调的金黄橙子,这些元素都表明画中人物生活充裕,能够负担得起这些奢华物品。一位衣着优雅的女士一边搅拌着手中的饮料,一边与邻座男性同伴交谈。画家对她手中银色搅拌棒和精致的高脚玻璃杯进行了细致地描绘。男子拿起一盘食物,同时指向另一名正在演奏小提琴的女子。在这一时期的艺术中,演奏音乐经常隐喻着男女交欢。

空椅上挂着一件斗篷,一旁的门洞里则站着一位蓝衣男子,他背对我们犹豫在门口,正看着运河岸边阳光明媚的街道。运河对岸,一名女子站在一座漂亮房子的进口,另一名女子则从上方敞开的窗户内向外跳看。一名男子刚刚走到街上,遇见士兵,出于敬意而摘下了帽子。

德·霍赫通过门洞内的男子,将我们的视线引向远处,带进这一场景。巧妙的光线将我们的注重力集中在明亮的远方,细节渲染突出,而前景则笼罩在阴影中。这幅引人进胜的画作就像一个半明半暗,半真半假的故事,吸引我们不断往看察,试图详尽解读其中的人物,审阅它的细节推断其含义。

伦勃朗·凡·莱茵《63岁的自画像》1669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伦勃朗在40年的职业生涯中留下了约80幅自画像,包括素描、蚀刻版画和油画,远超于同时代任何其他画家。这幅自画像作于1669年,是伦勃朗往世前几个月所画的三幅自画像之一。

伦勃朗经常在一些早期的自画像中练习描绘面部表情、身体姿势或光影效果,而其他一些作品,如同样收躲在英国国家美术馆的《34岁的自画像》,则是被艺术家用作职业妥善宣扬。还有一些自画像则是为那些偏好收集艺术家肖像的赞助人所作,如查理一世,他拥有多幅艺术家肖像画,其中包括一幅伦勃朗的。

依据X光成像展示,伦勃朗在创作这幅自画像时,试图将自己描绘成手持画笔正在工作的形象,随后他改变了主意,将关注点聚焦在自己衰朽面部的色泽和纹理。他叠用深厚密集的颜料来显现斑驳的皮肤、坑坑洼洼的双眉和嘴唇四面的几簇胡须。他调和各种半透明颜料来表现脸部丰盛的色彩:灰色、白色、粉色、紫色以及黄色。一层层的宽笔触,有时使用调色板刀,来营造出人物形象溶于光线的感觉。他的衣服和背景画得很快,很薄,主要是把注重力直接集中在伦勃朗那张光线强烈,表情微妙的脸上。人们常认为伦勃朗此类自画像是自我分析的写照,但是它也许是艺术家在尝试不同绘画技艺的作画方式,用来探索其年长赞助人的肖像创作。

伦勃朗深受意大利画家影响,借鉴了提香对颜料运用的技艺以及卡拉瓦乔式的戏剧性灯光,但他不同于鲁本斯和凡·代克,并没有亲临意大利学习艺术。17世纪40年代,伦勃朗已成为阿姆斯特丹最知名的艺术家之一,然而在绘制这幅自画像时,他正经历严重的财务危机并已经申请破产。

六、卡纳莱托和18世纪欧洲绘画

卡纳莱托《威尼斯:卡纳雷吉欧区进口》@英国国家美术馆

出生于威尼斯的乔瓦尼·安东尼奥·卡纳尔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卡纳莱托,凭借其绘作中令人回味和精心勾勒的城市景看而闻名。英国收躲家特别欣赏卡纳莱托笔下的威尼斯风景,经常将他的画作带回家,作为欧洲壮游的纪念品。卡纳莱托曾在18世纪20年代绘制过一幅相同的景看(现为英国皇家收躲)。十年后,为了称心浩大的市场需求,卡纳莱托与一些高质量的画坊协作,大量绘制一些其最受欢迎的风景画。

卡纳莱托在创作前要做一系列细致的预备工作,他经常使用暗箱(一种针孔相机,用来投影图像)笔录现场视图,回到工作室后再陆续创作。1734年皇家收躲的一幅绘画显现了与这幅作品相同的视图,两幅作品前景中的船只位置不同。卡纳莱托可能以1734年版本作为模板,创作了这幅画和其他作品,这是他惯常的做法。

这幅画描绘了卡纳雷吉欧运河的进口,这是威尼斯继大运河之后最大的水道。画面远处是建于1580年的方尖塔桥,两端各有一对方尖塔。桥右侧的楼房是一片犹太人聚居区,威尼斯大部分犹太人都居住于此。四周一些建筑的角度似乎发生了转变,也许是使用暗箱的缘故,显现出一幅更具戏剧性的构图。桥左侧的圣格雷米亚教堂环以群楼,钟楼始建于13世纪,是威尼斯最古老的钟楼之一,从画面中看显得比现实中更为细长。这幅作品在当时广受好评,因此卡纳莱托和其工作室绘制了诸多版本。1746年,卡纳莱托在离开威尼斯前往英国之前的一段时期内,经常描绘画面中冬日的晚霞和天空中飘散的粉红色云彩。

卡纳莱托《威尼斯:城堡区圣伯多禄圣殿》18世纪30年代 @英国国家美术馆

圣伯多禄小岛横跨威尼斯东部,在卡纳莱托的时代,这里是一片清静的工人阶级社区,商人和工人在这里各司其职,而圣马可地区则和如今一样,深受游客欢迎。早期威尼斯风景画家经常关注仪式场景,卡纳莱托却偏好笔录普通威尼斯人的日常生活,擅长发现平淡中的美。这幅画作的前景描绘了渔民们正挈着渔网,一艘满载来自大陆的干草和木材的船只正在码头卸货,其他商船则停泊在潟湖之外,远方天空可以看到朦胧的山脉。

画面中心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城堡区圣伯多禄圣殿,1807年之前一直是威尼斯的大教堂,而圣马可大教堂在当时则是威尼斯共和国总督的私人教堂。圣伯多禄圣殿和钟楼之间的低矮建筑是宗主教宫殿,宫殿二楼左起第三扇窗户上方的纹章属于1601年往世的宗主教洛伦佐·普里利,宗主教在罗马天主教会中地位仅次于教皇。当时,威尼斯共和国与罗马的关系十分不稳定(整个城市经常被教皇逐出教会),而大教堂距离威尼斯仪式中心仅咫尺之远的位置关系从侧面反映了局势的紧张。

1558年,文艺复兴时期古典建筑师安德烈·帕拉迪奥(1508一1580)在威尼斯城首次受命,为城堡区圣伯多禄圣殿的外立面和内部进行改造。然而,托付改造的宗主教却在项目实施前往世。1594年至1596年期间,后人在帕拉迪奥设计的基础上将圣殿改成一个更为中规中矩的版本,该建筑在18世纪壮游时期深受英国游客喜爱,他们回国后效仿了帕拉迪奥的建筑风尚,改建或重建了自己的乡村房屋。这幅令人回味的威尼斯大教堂画作足够体现了帕拉迪奥式建筑优雅的外立面,衬以普通威尼斯人如画的日常生活,使其成为这座城市完美的纪念品。

克劳德-约瑟夫·韦尔内《有渔民的河流》1751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一对男女正在宽敞曲折的河岸边捕鱼,身着明亮红衣的女子吸引着我们的目光,她的同伴们背对我们,笼罩在一片乌云阴影中。另一名男子坐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手里拿着鱼竿和鱼篮,他的狗似乎被水中的动静吸引了注重力。接着,我们的目光又被画面后方另一对渔夫吸引,其中一人身穿深红色外套,站在水中岩石上。在更远的后方,隐约可见一群人站在船旁,空地上是一栋酷似罗马万神殿的古典建筑,同样的建筑也出现在韦尔内22年后绘制的《日落的风景》(英国国家美术馆躲)左侧以及其他画作中。韦尔内经常描绘想象中的场景,并重复使用一系列图像进行组合。这幅画并不代表一个可识别的地方,而是艺术家唤起对意大利乡村的理想化想象。

这幅作品运用一系列对角线进行精心构图。左侧从石块中伸出的细长树枝与右侧人物构成场景的大致框架,把我们吸引到画面中心。两侧浩大的岩石峭壁就像舞台布景的翅膀,随着曲折曲折的河流,给人一种风景渐行渐远的视觉效果。韦尔内成功地运用透视法增强了画面整体的深度,当视线随着河流向深处远眺时,我们对色彩和氛围的感知也随之改变。

出生于阿维尼翁的韦尔内延续了克劳德和普桑的传统,成为18世纪后期法国最有成就的风景画家之一,以描绘清静的意大利风景而闻名,同时也擅长表现暴风雨和月光场景。

让-巴蒂斯塔·格勒兹《女子肖像(格莱翁夫人?)》@英国国家美术馆

年轻女子身穿一件毛皮镶边的蓝色丝绸斗篷,透过一扇石窗向外眺看。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与粉灰色秀发中的珍珠头饰相唤应。这种特殊的发型在当时被称为“羊头”(tètede mouton),时髦于18世纪50年代的法国。而发饰名为“pompoms”,得名于广泛妥善此风尚的路易十五情妇蓬巴杜夫人(1721一1764)。女子神情放松地注视着画面之外,这种非正式的肖像画大约在这一时期出现在法国肖像画中。艺术家细致地描绘了女子服饰上白色蕾丝袖口,展现了精美复杂的细节。

这位女士可能是佩皮尼昂市乡绅纪尧姆·萨瓦莱特的女儿热内维夫·夏洛特·阿涅斯·萨瓦莱特(约1732一1795)。热内维夫于1748年与让-巴蒂斯塔·德·杜尔本·格莱翁(生于1717年)结婚,成为格莱翁侯爵夫人,并育有三个孩子。她同时也是一名业余的剧作家和演员,并于1787年9月出版过一部戏剧集。尚蒂利的恭德博物馆躲有一幅路易·卡洛斯(1717一1806)作于1760年左右的格莱翁夫人水彩肖像画。然而,我们很难推断这两幅肖像画中的人物是否为同一人。

女子在石窗前的姿势可能受到伦勃朗《窗边的女孩》(现躲于英国伦敦杜尔维治美术馆)的启发,这幅备受推崇的画作早期在巴黎,直到18世纪70年代末被带到伦敦。伦勃朗的作品通过印刷品而广为人知,例如1759年曾由皮埃尔·路易斯·苏鲁格在巴黎出版,这大约也是格勒兹创作此画的时期。

格勒兹擅长描绘时尚贵族客户的肖像画,同时也以反映对儿童情感和智力发展的兴致而闻名。虽然他的作品受到一些20世纪评论家的诟病,但仍不失为杰出的艺术作品。

弗兰西斯科·德·戈雅《多娜·伊莎贝尔·德·波赛尔》1805年前 @英国国家美术馆

戈雅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西班牙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曾服务于三位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1716一1788)、卡洛斯四世(1748一1819)和费尔南多七世(1784-一1833)。其作品风尚跨度大,从早期皇室挂毯上的俏皮风尚,到笔录半岛战争(1807一1814)暴行的阴郁绘画和蚀刻版画。如今,他最出名的作品可能是极具个性化的“黑色绘画”,围绕其生命最后十年的梦魇和巫术主题。

这幅作品一直被认为是戈雅最耀眼的肖像画之一。1980年对其进行清理和重新装裱时,原画背面的铭文展示画中人物为多娜·伊莎贝尔·德·波赛尔(1780一1842)。1802年,伊莎贝尔·洛博·门迪塔与西班牙美洲殖民地国务大臣唐·安东尼奥·德·波塞尔结婚。戈雅曾于1805年在马德里皇家美术学院展出过这幅肖像画,并于第二年为其丈夫安东尼奥作画,那幅画曾躲于布宜诺斯艾利斯赛马会,1953年毁于大火。

画面中多娜·伊莎贝尔摆出自信的姿势,一只手置于胯上,头转向画框外。她妆扮得像个女仆,这一度是典型的西班牙下层阶级的女性装扮,但这种传统服饰却在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的西班牙皇室和贵族中时髦起来。她身披一条精心编织的黑色蕾丝披肩和头饰,这种特殊的饰品被称为“曼蒂拉”。一把由黑色丝带制成的花环梳子将曼蒂拉从她脸上拉开,固定在头部。这幅肖像画体现了戈雅极高的艺术造诣,他用生动的笔触勾勒出披肩上黑色蕾丝的繁复细节和透明度。

1980年对这幅画作的X光成像展示其下方还有另一幅肖像,是一名身穿背心和条纹夹克的男子。多娜·伊莎贝尔被直接画在了男性肖像上:现在依稀可从多娜·伊莎贝尔下巴上形似眉毛的黑色曲线,以及右侧袖子上的条纹看出这些端倪。戈雅并没有在两幅肖像之间涂上一层清漆,表明第一幅肖像从未离开戈雅的工作室。艺术家们经常重复使用画布,特别在政治动荡时期,物品给予变得困难或艺术家失往赞助人青睐时。

七、梵高和印象派绘画

保罗·塞尚《画室中的火炉》约1865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这幅画很可能是塞尚在巴黎的工作室内创作的,似乎暗示了作为一名波西米亚式的艺术家在这座城市谋生的艰辛。然而,塞尚是普罗旺斯艾克斯一位富有银行家的儿子,他的家庭财务保障让他过上了许多印象派画家同行所没有的舒适生活。

这幅早期作品的构图中心是一个大的烹饪锅,放置在简易铸铁炉上,炉子的黑色金属烟道将整个画面垂直分开。虽然这乍看是塞尚工作室内的简单陈设,但画家还是仔细安顿了每件物品的位置:炉子后方是一张拉伸的画布,与黑暗的墙壁形成强烈反差;桌上花瓶里的一朵白色小花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左侧墙上挂着一幅色彩鲜艳的小画和一个调色板,下方则是一个棕色花瓶。这幅画的视角令人困惑,我们似乎从火炉上方向下俯视,但视线却与桌子顶部的高度齐平。画面的构图被水平和垂直分割形成了一个框架,其中花瓶、小画、调色板、花朵以及画布的明亮部分营造出了一种强烈的表面存在感。使用深色调以及大面积的黑色是塞尚这一时期作品的典型特征。

塞尚在职业生涯后期,通过粗犷、深厚又具探干脆的笔触发展出了一种更为轻巧明快、更具装饰性的绘画风尚。他试图尽可能正确地笔录下所见世界,目的在于以普桑的绘画方式将对自然的看察与永恒的古典主义构图结合起来。塞尚通过发明强烈的构图秩序感、简化的形式以及色彩的平面化来实现这一艺术目的,并被认为是19世纪后印象派和20世纪早期立体主义之间架起桥梁的要害人物。立体主义是由巴勃罗·毕加索(1881一1973)开创的先锋艺术运动,通常从多个角度对物体进行分析、视觉分解并以抽象形式重新组合。

让-巴蒂斯塔-卡米耶·柯罗《倾斜的树干》约1860-1865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这幅清静的湖边桦树景看是柯罗在19世纪60年代早期绘制的几幅类似场景之一。其中一根细长的树干向上伸展,棕色树皮上可见白色斑驳,与后面成片的银绿色树叶形成鲜明对比;左侧另一根树干极不稳定地向湖面对角倾斜,指向苍白的天空。柯罗曾在1825年至1828年间到访意大利时,在奇维塔卡斯泰拉纳地区绘制过一些桦树素描,这幅作品中的桦树也许就是基于当时的素描所作。画面中的湖位于柯罗故居,巴黎四周的阿夫赖城。柯罗在多幅描绘树木作品中,严厉依据素描进行创作,但这幅作品中,他还原了树木的本质,将其作为构图中的风尚化装饰元素。

画面风景中三人正在清静地工作:身穿白衬衫的男子在湖边的船上弯下腰,头戴橙色帽子的女子将手伸向树干,另一名女子则坐在地上,用篮子收集树枝。这一时期柯罗在其他作品中也使用了船上男子和伸手女子的造型,他用极简的笔触勾勒出人物,女子帽子用橙色点缀来突显形象,而手臂则用棕灰色一笔刷过画布。画作表面留下许多颜料微粒,产生一种闪闪发光的效果,近距离看察时仿佛看到物体溶于背景中,这种颜料处理方式以及大规模灰绿色的使用都体现了柯罗这一时期的风尚转变。

柯罗研究户外景色,并在笔记本上笔录大量素描。其风景画不仅重现了真实景看,还反映了当时的情绪和氛围。柯罗的作品对19世纪后期风景画家影响甚巨,特别是热衷于研究光线转变的印象派画家。

爱德华·马奈《咖啡厅演奏会的一角》可能作于1878-1880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马奈主张直接临摹实景实物,并在现代生活中选取新奇的题材作画。他在创作中能够自由地处理颜料及光影效果,成为了印象派的重要先驱,而在这幅晚期的作品中,马奈摘用了一些印象派年轻画家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向我们展现了稍纵即逝的巴黎人生活片段。

咖啡厅音乐会是大型场所,吸引着社会各阶层的人们来这里吸烟、饮酒、社交、享受轻松的歌曲和娱乐活动。它们是艺术家和作家经常光顾的时髦场所,特别是与印象派有关的艺术家们。从1872年直至1883年往世,马奈创作了多幅展示巴黎时髦咖啡厅音乐会的内部、露台和花园,以及酒馆和餐厅的作品。这幅绘作描绘了雷什奥芬酒馆场景,是马奈1874年8月开始创作的一幅大体量画作一半的修改版。酒馆的女服务员端着许多杯啤酒侍侯客人时能做到一滴不洒,马奈对此精湛技能尤感兴致,因而邀请其中最为娴熟的一位女服务员来画室做他的模特。女服务员答应了,并要求其男伴也在场,就是画中身着蓝衬衫,抽着烟斗的男子,他们两人都因此收到了酬劳。

马奈在创作过程中改变了计划,决定将这幅大型绘画一分为二,分别完成。这幅作品为右半部分;左半部分名为《在咖啡店内》,现躲于瑞士温特图尔的莱茵哈特艺术馆,描绘了桌子另一边的一男两女,其酒杯、水瓶倒影,以及桌边年轻女子的指尖,依稀可在这幅国家美术馆画作的左侧边缘看到。马奈在作品右侧额外添加了一块画布,将餐厅女服务员置于构图中心,并在背景中添加了舞台、舞者和管弦乐队。巴黎卢浮宫博物馆还躲有这幅画的缩小版,可能是马奈将原作一分为二后所作的研究草图。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浴者》可能作于1885-1890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一位年轻女子在不知情的情状下,赤身裸体背对着我们,坐在小溪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描绘裸体女性的传统源于古希腊神话,如戴安娜和阿克泰翁的神话,以及圣经故事,如苏珊娜和长老。尽管雷诺阿将绘画场景设定在永恒的风景中,但他的模特无疑是当代的。女子坐在条纹浴巾或裙衣上,头发盘成时尚的式样,她腋下的毛发也被描绘出来,这在19世纪中叶以前是十分罕见的。

雷诺阿可能在19世纪80年代后半期创作了一系列类似的画作,在这之前他很少画裸体画,馆躲《溪边的仙女》(1869一1870)是其第一幅裸体作品。雷诺阿是印象派的领军画家,他发展出了一种绘画技艺,通过断裂的笔触和纯正漂亮的色彩组合,捕捉到绘画对象的光影动态效果。雷诺阿年轻时深受古斯塔夫·库尔贝(1819一1877)的影响,并于1869年与莫奈协作,在塞纳河边素描写生。

1881年的一次意大利之旅激发了雷诺阿尝试以古典传统描绘裸体的兴致。他尤为欣赏拉斐尔、委拉斯贵兹和鲁本斯,其作品中可以看出这些艺术大师对他的影响。与其他印象派画家不同,雷诺阿也深深地被18世纪法国洛可可艺术精致优雅风尚所吸引。在这一时期里,他的风尚发生了转变,变得更为线条性和古典化。在这幅作品中,他用画笔营造出一种模糊的效果,从而捕捉人物和四周环境融洽的美感。

雷诺阿重燃描绘裸体的兴致,与他的朋友德加不谋而合,多年来德加也在探索相同的艺术形式。这幅《浴者》中的人物姿势类似于德加的《沐浴后擦拭身体的女子》(1890一1895,现躲于英国国家美术馆),同时还让人联想到德加的水粉画。德加在当代背景中描绘普通女性,试图掩盖与早期艺术传统的联系,然而雷诺阿却在这种永恒、感性的场景中更明确地强调这一联系。

克劳德·莫奈《鸢尾花》约1914-1917年 @英国国家美术馆

莫奈是法国闻名的印象派风景画家,他自己的一幅绘画作品《印象·日出》(1872,莫奈博物馆)成就了这场艺术运动的命名。莫奈在位于巴黎西北部吉维尼的花园里绘制了这幅清静的鸢尾花画作。鸢尾花是莫奈最喜欢的花卉之一,他在自己的花园里种植了许多不同品种。这幅画的视角是从池塘上方的日本桥上往下看往,俯瞰这片花园以及曲折的小径。

鸢尾花到19世纪末时大约有两百种不同的品种。莫奈的首席园艺师甚至以莫奈妻子“克劳德·莫奈夫人”给其中一个品种命名。莫奈的绘画特别受到日本浮世绘的启发,并且他拥有日本画家葛饰北斋(1760一1849)所作的一幅鸢尾花作品。同样,梵高在1890年以前创作过相同主题的绘画。

莫奈在1914年至1917年间绘制了大约20幅鸢尾花,大多有着不同普通的视角,这是其中一幅。作品中,莫奈使用了大量浓郁的紫色、蓝色和绿色,而边缘处是一些明亮的留白。此时的莫奈饱受白内障困扰,极大程度影响了视力。这一时期,他创作了一系列不同光照条件下看到的自然景致,包括杨树、干草堆和吉维尼花园。《鸢尾花》系列中的大部分是两米高的大型画作,并且是在莫奈为创作他的水上花园大画作而建造的工作室内完成的。莫奈往世时这幅作品仍留在工作室内,所以尚不清楚这幅画是否已经完成。鸢尾花系列画作可能是用于研究,被纳进莫奈名为“大装饰画”的睡莲池塘系列,这也是他捐赠给法国政府的最后一套作品。

八、透纳和英国绘画

约翰·康斯太布尔《史特拉福磨坊》1820年@英国国家美术馆

康斯特布尔如今是英国最受喜爱的风景画家之一,尽管在他的有生之年,画作在英国的反响并不尽如人意。康斯特布尔的主要创作题材来源于其出生和成长的萨福克乡村。和17世纪的荷兰画家一样,康斯特布尔在自己国家的风景中看到美和尊严。他在鲁本斯和克劳德的作品中追求色彩和构图灵感,使笔下的英国风景显现出永恒的壮丽。尽管英国的收躲家们通常更偏好意大利风景画,但康斯特布尔仍然想在工业化进程不断改变环境之前,笔录下他心爱的萨福克郡风景。他的画既正确又深情地描绘了这片他熟悉的地方。他在户外绘制大量素描,并参考这些素描用以大型绘画的创作,有时甚至会时隔多年之后才启用。

《史特拉福磨坊》是康斯特布尔1819年至1825年期间在皇家美术学院展出的六幅所谓的“六英尺”画作中的第二幅作品。同为英国国家美术馆躲的《干草堆》是同系列第三幅。史特拉福磨坊曾是一家水力造纸厂,位于斯托尔河中的一个岛屿上,距离康斯特布尔出生的东贝格霍尔特约两英里。画中的磨坊位于树荫下,阳光在树木间嬉戏,酒落在曲折河流旁的一道窄门上。这幅画的构图是依据康斯特布尔于1811年夏天创作的一幅油画素描,现为私人收躲的《史特拉福磨坊的垂钓者》。康斯特布尔在1817年移到伦敦时随身携带了这幅素描。他在创作完成这幅《史特拉福磨坊》之前,还快速绘制了另一幅小的油画草图,以及一幅全尺寸的油画草图(现躲于美国耶鲁大学英国艺术中心)。这幅画曾被选进挂在1820年皇家学院展览的大厅里,但未能售出。康斯特布尔的朋友约翰·费舍尔大主教最终买了这幅画作为送给他律师朋友的礼物。

托马斯·劳伦斯爵士《查尔斯·威廉·兰姆顿肖像(红衣男孩)》@英国国家美术馆

劳伦斯爵士是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欧洲最优异的肖像画家之一。1792年,他成为国王乔治三世的首席宫廷画家,1815年被封为爵士。劳伦斯的画风继续了英国肖像画家庚斯博罗和雷诺兹,以及17世纪伟大的佛兰德肖像画家凡·代克的传统。这幅《红衣男孩》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儿童特殊的面部表情和姿态,是其公认的杰作之一。它是如此大受欢迎,在1967年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幅印在英国邮票上的绘画作品。1825年,第一代杜伦伯爵约翰·乔治·兰姆顿托付画家创作了这幅描绘其子查尔斯·威廉·兰姆顿六七岁时的肖像画。

男孩坐在一块岩石座椅上,俯瞰月光下的大海,他双眼注视远方,沉浸在大自然的奇看中。他的皮肤苍白、柔软的红色丝绒套装和松散的蕾丝衬衫,让他在这个夜晚的坎坷多石风景中显得迷茫和脆弱。这幅肖像反映了当时社会时常探讨思想家让·雅克·卢梭(1712一1778)提到的一个看点:“童年是一个特殊而具有价值的人生阶段。”作品同时也体现了画家对大自然崇高力量的浪漫主义迷恋。在卢梭之前,儿童被视为小大人,常被期看表现得像成人一样。但卢梭认为,儿童需要玩耍的自由,假如答应他们在不受社会约束的情状下自然发展,他们将发扬出自己的潜力。大自然被视为最好的老师,挑战着每个孩子依据自己的感受自由发展。劳伦斯笔下的小查尔斯·兰姆顿,显然在夜晚独自沿着悬崖漫步后,感受到大自然崇高力量的启迪。他身旁的花朵象征着短暂的一生,1831年他不幸死于肺结核,年仅13岁。

镀金的画框是画作的原配,由劳伦斯本人从画框制造商乔治·莫兰特处挑选而出。

(注:本文节选自上海博物馆展览配套图录《英国国家美术馆珍躲集——从波提切利到梵高》,图文版权回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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