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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火花说谎,点燃一份迟来陪伴 | 2023科幻春晚

misa2 03-27 4次浏览 0条评论

编者按

新年好,2023年科幻春晚的第一篇小说来啦!从今日起,连续10天,我们天天都会带来一篇科幻春晚小说,敬请期待!

这是一篇记忆移植题材的科幻悬疑喜剧:

原地过年的社恐青年丁灵,在大年初一饮早茶时,与一只话痨鸽子因拼桌而产生短暂交集。萍水相逢的一人一鸽,突然卷进了一起犯罪事件……

对火花说谎

作者 | 苏莞雯

苏莞雯,科幻作家、独立音乐人,北京大学艺术学硕士。擅长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展现惊异想象。2021年获第十二届华语科幻星云奖2018-2020年度新星银奖。代表作《三千世界》《龙盒子》《我的恋人是猿人》《九月十二岛》。《九月十二岛》获豆瓣阅读小雅奖最佳连载。《三千世界》获第四届广州青年文学奖。

全文约9000字,估量阅读时间18分钟

大年初一,茶香四溢。

早茶店里踩着风火轮一般穿来穿往的餐车,送餐员终于将它推到了我跟前。

我如获大赦,脸上有了笑脸,仿佛立刻就能忘掉眼下的尴尬——眼下,我正和一位陌生的客人拼桌,而这位客人还是一只鸽子。

人类和鸽子已经共存多年了,我本该见怪不怪。但谁让我是个社恐,连自然地打招唤都有难度。

“烤乳鸽来咯!”一盘金黄微焦的鸽子被摆到我面前,“请慢用。”

我的笑意僵住,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排队等位时点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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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与静谧中,我用余光小心看察对面。

理论上,这类经过人工编辑的鸽子大脑里存储的是人的意识,因此……它应该不能算是鸽子,而是人吧。

既然对方是人,那我食烤乳鸽也就不存在什么不敬了吧?

于是我戴上透明手套,预备把这盘烤乳鸽快速解决掉。就在我的手够着盘子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串诡异的“滋溜滋溜”声。

我顿住,投往目光,是鸽子在饮茶,还饮得很大声。

要害是,它饮的是我的茶。

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鸽子终于开口了:“哎呀,我是不是饮了你的茶?罪过罪过,不过我已经嗦了好几口,你介意吗?介意的话要不换一只杯子?”

它的絮絮叨叨让我头疼,或许还利用了我点烤乳鸽的愧疚心理,总之,我没法和它计较,便找服务员要了一只新杯子。

“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没回家过年?”鸽子开始和我闲聊。

我扯出一个故作大方的笑脸:“现在原地过年的人挺多的。你……能饮普洱茶?”

“我有药,看见我翅膀下面这个小兜兜了吗?里面是防拉肚子的药丸,特好用。”

“哎呀,好可爱的鸽子!”有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姐妹,这是你的宠物吗?”

只见两个年轻女孩围了过来,一人弯腰用手往抚摩鸽子的脑袋,一人直接坐在了我对面的位子上。

“呃,不是……”我正要阐明,声音又被她们盖过。

虽然人类与鸽子共存已久,但永远都有无视边界的人存在。我把目光投向鸽子,却见它并不发怒,反而眯起眼睛闭上嘴,一脸享受追捧的模样。

好吧,不关我的事。

“哎呀,不小心把你摸成了爆炸头,更可爱了。”女孩们开始拉着鸽子拍照。

鸽子却是一个激灵,眼睛瞪得溜圆:“爆炸!我听错了?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位子。”我忍不住提高音调。

小小的双人桌旁现在挤着三人一鸽,这回不再是不关我的事了。我可是排了一个小时的号,加上赞同拼桌才饮上早茶的。

“姐妹交个朋友啊,我们凑一桌更热闹。”女孩们开始兴致勃勃地扫码点餐,顺便将我的碗筷挪到了边上。

我很难受,站了起来。

但我抗议似地在桌边站了片刻,女孩们也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在发火。

于是我转身,企图往找服务员。

鸽子追了上来,自来熟地停在我肩膀上,碰碰我的耳朵:“你生气了?”

我没有看它:“你不陆续装宠物了?”

“我看你就是生气了,你看看你还来找人,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和她们直说就好了嘛。”

“不。”我一边觅觅服务员的身影,一边说,“我当然可以要求她们离开我的座位,但那要浪费我的酝酿,我的口舌和可能的肢体行动甚至是防备方面的想象。所以我要永远保留可以要求她们离开的权利,但是永远不使用这项权利。这,就是社恐。”

沉默继续了片刻,鸽子终于笑出声:“好吧,鸽鸽陪着你。”

服务员过来了,我对她说出了眼下的麻烦。

“啊?根本没排到她们的号呀,她们是说要往洗手间才让她们进来的。”服务员有些头疼,“抱歉啊,我这就往请她们离开。”

我靠在过道边上,等着问题被解决。

“你是对的。”鸽子说,“你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不对,是两个。她们就是有意的。”

我开口:“有人说过你是话痨吗?”

“啊哈哈,鸽子总是喜欢热闹。我生前可能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虽然脱离了过往的肉体,但意识还是那个意识。”

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干:“对不起。”

鸽子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有生理性死亡后,它的意识才会依据生前意愿被移植到鸽子身上。我对它是不是有点苛刻?

“你跟我来一个地方。”鸽子神异兮兮地丢下这一句话,就扑腾两下往前飞往。

“什么?”我迟疑了下,然后跟上它。

“借过,借过,小心用火,小心……”鸽子一路嘀嘀咕咕,带着我左转右转。

这家早茶店总共有三层,我们就在第三层。我搞不懂它要往哪里,于是顿住脚步,不走了。

鸽子回头督促道:“怎么了?我们快到了呀。”

“前边是后厨。”我说。

“你知道?你很熟悉这里?”

“这和你没关系。不管你有什么事,也不用往后厨吧?”

“其实……呃,我要如厕。”

我沉默一秒,掉头就走。它在装糊涂,因为我们早就路过洗手间了。

“哎等等!”鸽子扑腾着翅膀追上来,“我如厕的时候会有大事发生,所以我想请你作为见证。我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

鸽子模糊地咕哝几声后,身体突然僵住,两腿一蹬,从半空中直直仰倒。

我下意识接住它。

沉甸甸的小身子落进我手中,我手腕一疼,好重!

“喂!你怎么了?”

“噗——”手上传来一股具有冲击力的湿意,我难以置信地看到白色的鸽粪正在我掌心绽开。同时,鸽子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它的目光比刚才显得黯然,腔调也怪了几分:“已经这个时间了,砰砰了吗?”

我快步将鸽子带到洗手间。

我洗手时,鸽子就被我放在水池边上。它环顾一圈:“看来还没砰砰。”

“又不是放烟花,什么砰砰……”我声音卡在喉咙里,停顿片刻后不太确定地出声,“你是……鸽子吧?”

“喊我徐总。”

“啊?”我的声音变了个调。

“没礼貌的年轻人。”鸽子的目光擦过我,仿佛我对它而言就像这里的一个陈设品。

它说:“反正很快,我就会击穿你们那脆弱的防线。防不住的,这里会全面沦陷。”

“你说话怎么像个反派?”我差点要跟不上鸽子突然变快的语速,“你……人格分裂?”

它这才看我一眼,发出轻视的“哼”声:“你脑门那么大,却似乎是个空城,没一个居民。我就不一样了,我的脑门里头,有两个大脑。”

“两个?”

“和你一起喋喋不休的那个蠢货用了一个,另一个是我在用。”鸽子瞥了眼它投在墙壁上的身影,默默将胸脯鼓得更大。

“所以,你们是共用一个身体的两个人?”我终于转过弯来。

“呵,算你有点眼力。”

“那你们是怎么互相切换的?”

还没等回答我,鸽子的眼睛就警觉地眯起:“我刚刚饮了什么?”

“是普洱茶,我点的。”

“啊,我不能饮纯天然山泉水以外的液体,会拉肚子的。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这里快要完蛋了。”

“呃……这个你说过了。”

“那你没什么要问我的?你不震动?不好奇?”鸽子焦躁起来,头顶的羽毛跟着炸开,“你不问,我就偏要告诉你!在这栋楼的某个地方,有导火线连接着燃爆箱。”

“什么线?什么箱?”

“哈,你终于……”

没等它说完,便有一道白色的鸽粪从它身下直直喷射而出。

“噗——”,鸽子身子一歪,摔进了洗手池。

等它瞪着迷蒙的眼睛甩掉翅膀上的水珠,爬到灶台上时,我终于等不及问:“你在演戏?还是被什么病毒进侵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比起阐明这些,快告诉我,它说了什么?”

“它?所以你们确实是两个大脑?”

“后头会和你阐明,你要信赖鸽鸽。”鸽子开始跺脚,身子忽左忽右,“我现在,哎哟我的肛肠……快来了……”

我简单说了燃爆箱的事之后,才刚问出“你们到底是怎么切换的”,就见“噗”一声狼藉再现。

鸽子两眼一翻,再度跌倒。

好吧,我知道是怎么切换的了。

“郝建飞那个混蛋,有意让我拉肚子的吧。”鸽子清洗尾羽后再次振作,已然换了骂骂咧咧的口气。

“等等,谁?”

它稳住身子,上下打量我:“你对和我共享身体的那家伙感兴致?有意思,但我偏不想说。”

我沉默一秒,撇过脸:“也没有多感兴致,不过是一只破鸽子。”

“破鸽子?那好歹也是我异心同体的哥们!”余光中有身影在跳脚,“你们这高傲的人类!别以为我们鸽子不发威就真的没本事。你和那啥啥专家就是一路货色,说我们鸽子没有杀伤力,在人类社会掀不起风浪,老子偏要证实……”

“好了你也别生气,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萍水相逢而已,谁在乎它喊什么飞还是不飞的。”

“郝建飞!它喊郝建飞!我偏要让你听个清楚!”

我恍惚了一下。等鸽子再一次拉肚子,切换回另一个大脑把握身体主动权,我立刻取下它翅膀下躲着的那颗药丸,给它塞进嘴里。

鸽子“咕噜”一声咽下药丸,有些着急:“等等,等等,你把握到要害情报了吗?”

“我有话问你。”我说。

鸽子歪了歪头。

“我一开始以为我们是陌生人,现在看似乎是熟人。班长?”我试探道。

“班长?”

“你是我大学时候的班长,你喊郝建飞,我是丁灵,你还给我垫过班费你忘了吗?”我的口吻越来越肯定。虽然世界上不止一个郝建飞,但我的班长确实是一年前往世的。

“是……是吗。”鸽子眨了下眼,“我们……是熟人啊。啊哈,丁灵?你是丁灵!你可真是……长成了大姑娘!”

“那个,我是你同学,不是你晚辈。”

“话说……”鸽子的眼睛突然眨巴起来,以一种羞涩的方式,“有一件事我一直很介意,就是我往世的时候似乎还挺年轻的,是怎么就突然死了的?”

我的嘴唇难以抑制地颤了下:“是心肌梗死,你是累倒的。”

“原来是这样。”鸽子像是松了口气,“终于搞清楚了。”

“可你不该走的……”我喃喃。

“对了,燃爆箱!我知道燃爆箱在哪里了!”鸽子一个立正,面露惊喜。

“啊?”

它眼珠子骨碌转向我,又将翅膀背在身后:“你走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个徐天强的话是真的,不是开玩笑。这里,也许,立刻,就会爆炸,你该逃了!”

惴惴不安终于化为擂动的心跳:“可是……”

鸽子却决然转身,向厨房飞往。

与熟人相见的惊喜在此刻的离奇剧情下丝毫算不上什么。我的唤吸急促起来,开始往外跑。然而服务台此刻却拉起了封条。

“怎么回事?”我听到食客在交谈。

“听说有两个女孩报警说丢了什么宝贵物品,还找了记者来,现在警察要所有人留在原地等检查,真是麻烦得很。”

“什么?你要见警察?”服务员一脸惊诧地看着我。

“对,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怎么把“这里可能会爆炸”说得合理可信。

“抱歉啊客人,我们现在得排队等检查,不能让您插队,什么托词都不行哈。”

“不是插队……其实我以前在这里兼职过,我可以见见经理吗?”

四周正在排队的客人纷纷打量我,小声议论着,彻底将我当成了破坏规矩的小丑。那些因滞留产生的情绪顷刻从我身上找到了宣泄口。

被那些视线一扫,我的手臂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我决定回往找鸽子。

不仅是因为我暂时离不开这栋三层小楼,也因为我不期看这家店被毁掉——哪怕鸽子的话只有百分之一的可信度。实际上,我所了解的班长是不会恶作剧的。

在狭隘的走廊上左拐右拐后,我停在厨房门口,向里头探了探,竟然空无一人。操作台上还有不少处理了一半的食材,和一只埋头在其中的胖墩墩身影。

我出声:“你弄走了厨房里的人?”

“嗯?”到处翻来翻往的鸽子没顾上回头,“不过是散播了一些谣言,说老板在派新年开工红包,先到先得之类的。”

下一秒,它不再摆动高高翘起的屁股,把脑袋抬起来,转向我:“你怎么回来了?”

“你又在做什么?”

“我……呃……”

“你要找那个导火线,还有燃爆箱?”

“燃爆箱不用找了。”鸽子没再隐瞒,“这个厨房就是天然的燃爆箱。”

“所以它……徐总说的是真的?”

“我说过了,你要信赖鸽鸽。”

心惊肉跳的感觉又清楚了几分。我问:“那你为什么不逃?”

“我逃?哈,那也得逃得掉才行。要是徐天强犯罪了,和它共用一个身体的我也得坐牢。我和它并不共享记忆,但是最近我觉察到它有些不普通,我们体内的巡航系统记住了这家店,所以我知道它经常在这里转悠。但我还是拿不准它要做什么,所以只好找个你这样的第三者来了解情状。刚才那两个女孩夺座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不太会耍心眼,是个正直的笨蛋,从你嘴里套话要轻易得多。不过我都让你逃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一边擦着手心的热汗,一边往里走:“这家店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我想你或许能找到那个导火线,阻止爆炸?”

“那你也情愿帮我咯?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正直的笨蛋。”鸽子眼中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打转,“以鸽子的体型来说,那个导火线不会太大。”

我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其它线索呢?”

“没有线索。”

陷进僵局。

我提议:“那我们从心理层面复盘,想想徐总为什么要犯罪,或者它有什么特殊习惯吗?”

鸽子跳上一张操作台,围着一块圆形砧板缓慢踱步,这画面让我想起拉磨的驴。

“最近它似乎很热衷于泡澡,还在澡堂办了会员年卡。怎么样,有参考价值吗?”

“嗯……很难说……有没有更繁重一点的方向?”

鸽子犹豫三秒:“你知道的吧,我们这种鸽子都背负着一个厄运。”

我认真点头,说出一个残暴的事实:“都活不过三年。”

意识也有保质期,通常就是三年。

“不是这个。”鸽子说,“我们背负的厄运是,感受不到疼痛。”

“嗯?”我以为我听错了,感受不到疼痛算什么厄运吗?

“当你摔了一跤,或者撞到门框,或者烫到脚丫子的时候,你会痛得嘶哈嘶哈吧?这些事我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但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我似乎听说过,为了促进意识和新身体的合成,你们有一部分基因被敲除了,这样一来既不会疼痛,也不会焦虑和抑郁,还能增加幸福感。就是有个什么副作用……”

“正是如此。”鸽子点头。

“可是,这样不好吗?”我诚心发问。

“不好,一点都不好!”鸽子三四步跳到我面前,“你难道就没有过不甜心的时候吗?”

“我?我……”

在我支支吾吾时,鸽子垂下圆圆的眸子,说:“这不是活着。前一阵子我发现徐天强打印了一则专家谈话,专家嘲讽我们鸽子余外又弱小,没有意义,它一定是想证实点什么。它这个家伙爱跟人对着干,虽然这种性子并不好,但说真的,我们鸽子不甜心被人看扁,更不甜心被人看扁还只能无知无觉!”

我彻底说不出话。一人一鸽仿佛陷进某种绝境。

最终,是我先开口:“我今年过年没回家,是因为我搞砸了一件事。”

鸽子撩起眼皮看我。

“大三的暑假,我是靠在这家店里兼职赚到学费的,这里是我的一个起点。那之后似乎一切都顺利了起来,毕业后我进了公司,努力工作,一路升职,也算成为爸妈的自豪。但是今年公司效益不好,裁员50%,我也失业了。现在找工作,只能找到之前工资三分之一的水平。我当然也会不甜心……”

“你知道吗?”鸽子打断我,“我们这种只剩下意识的家伙,都称唤自己为火花。”

“火花?”

“一声惊响,烟消云散。”

一声惊响。

烟消云散。

“火花想得再多也没用。”鸽子说,“所以我从来不许什么伟大的愿看,只想……”

它停顿了下。

“布满你的屏幕。”

我一愣。

“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我乖乖递过手机,摆在它脚下。鸽子的爪子麻利地摁亮屏幕,一顿操作之后将它还给我:“这样就很棒。”

于是我瞧见了它的自拍照:圆鼓鼓的肚皮怼到镜头上,有一种密不透风的滑稽。

的确如它所言,它完全布满了我的屏幕。

“就这样?”我问。

“就这样。假如今天就要回西,那我做得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到此一游,留个记号。谁喊我们都是火花。”

我没忍住笑出来,并且察觉,它的这一番举动似乎是在抚慰我。是的,过往那个热心肠的班长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想法在我心中萌芽,我开始上下打量鸽子。

“干什么?”

“今天你和徐总都不会回西。”我倒豆子一般把想法告诉它,“徐总可是办了澡堂会员年卡的,这阐明它给自己找好了逃跑路线。假如它要逃走,从哪里逃才隐蔽又安全?直接飞出往会暴露在监控之下。以你们的体型,完全可以从更隐蔽的地方逃出往,比如说……通风管道!”

鸽子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通风口,嫌弃地向后弹了两步。

“假如通风管道是徐总给自己安顿的必经之路,那里头应该就连着能找到导火线的地方。”我说,“你该进往看看。”

“可你不知道那里头有多黑,而且都是油烟,脏死了。”

“油烟也没有多可怕,洗个澡就好了。等等,洗澡,澡堂?”

鸽子也是一愣。

我们似乎同时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难怪徐天强最近热衷于往澡堂,它可能在通风管道里进进出出许多次了。

“再不行动,厨师们就要回来了。”我督促道。

“好吧,我试试。”鸽子说着,往通风口的方向蹦了蹦。终于,它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迈进阴影中。

我目送它的身影一步步隐匿,心也提到了嗓子口。过了片刻,一声尖喊从铁皮管道里传出,响彻整个后厨。

“丁丁丁——灵!”

随之而来的是“啪嗒啪嗒”的脚丫子乱踩声。

鸽子冲了回来,一边跑一边挥动两个翅膀,连头上的羽毛都飞扬起来。

瞧见我,它猛然驻足:“导……导……”

“导火线?就在管道里头对不对?”

“对!不,不对!”

它终于喘过一口气,这下子换我不能喘气了。

“是个鞭炮!用强力胶固定住了!”鸽子对着我挥动双臂,“快,快!”

“要……要怎么办?”我僵立的身子终于晃了一下。

“水啊!”

“已经点着了吗?”

鸽子快速回头确认了一眼:“这倒没有。但我们得先破坏掉它!万一灶上的火舌不小心舔过来了……或者温度太高把它给点着了,那不是太晚了吗!”

确实,一只鞭炮是鸽子能够获得的杀伤性武器。假如产生连锁反应,也是可以燃爆整个厨房的。

我一阵手忙脚乱,找了个小号的塑料量杯装了水交给鸽子。

鸽子叼起量杯,大步跑过哐当作响的铁皮地面,流线型的身躯仿佛一下子光线闪耀。

一直到它从管道里再次出来,我都感觉空气里依然冒着热气腾腾的火花。

“解决了?”我问。

鸽子灰色的眸子投向我,点了下头。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低沉?”

“它到站了。”

“它?徐总?到站的意思是……”

“我们的身体就是一辆顺风车,现在它到站了。”

所以,它的火花熄灭了。它,死了。

“这……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我问,究竟意识的有效期只有那么三年。

“嗯,它的澡堂年卡会留给我。虽然我们没那么熟,但究竟怎么做鹆子,都是他所教,顺路一场,也算是相伴一程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徐天强多么不靠谱,究竟是一个生命离开了。

走廊上传来人声。我把鸽子揣进怀里,以最快的速度溜出厨房,以免和陆续回来的厨工们撞上。

穿过窄小的走廊,我来到洗手间对面的窗口,才把鸽子放下。

“你别难受。”我说,“你还有机会,可以给徐总最后的回礼。”

“回礼?”

“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心愿是什么,但它一定不想走得无足轻重。”我笑了笑,“来吧,布满我的屏幕。”

鸽子呆立不动。

“就是拍个照,录个视频也行。”我亮出手机,“你怎么傻了?”

“哦,我……咳咳咳,有点累。”鸽子徐缓上前,来到我手机的自拍镜头前,却是拒绝道,“我不拍照,没有人能拍出我的雄姿。”

“那算了。”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毅力都没有?”

我老成地叹一口气:“拍照什么的,还不是在乎别人评判的表现?我想了想,还是别在乎了。我刚才还听人说,现在已经没有真正的和平鸽了,都是麻烦鸽。这要真在乎起来,让鸽子们怎么活?所以说,还是自己舒适就好,管人家说什么呢。”

“不,别人的评判也是重要的。要不怎么说‘赢得生前身后名’呢?那什么……和平鸽是吧?我怎么就不够和平了!就要和平给他们看!”

“别了吧,怪折腾的,你都累坏了。再说现在厨房危机都化解了,也没什么可以让你表现的地方。”

“怎么就没有了?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鸽子激动起来,“摄像头打开,我要录像,给我好好录,录完发给警察同志!喂喂?我,一只热爱和平的鸽子,郑重向警察以及店长发出友情提醒,这里的厨房需要彻底的消防检查。除了通风管道之外,还有吸顶灯后头、外卖打包台下面的柜子、工作指令表斜对面72°右数第二个插座。仔细排查,你们会大食一惊的。怎么样,录好了吗?”

“嗯,录好了。我这就发送到警情热线上。”我表现得清静,其实手都在抖。

发出视频后,我缓了缓唤吸,对鸽子说:“我真是没想到,你可为保护和平做出了大奉献啊。”

“哈,年轻人,不服……不行……吧……”

鸽子狠狠哆嗦了一下,浑身力气仿佛被什么抽走。

烟消云散,却有一声惊响。

在它快要跌落的那一瞬,我捧住了它。沉默一息后,它才重获了力气,眨眼,看向我。

“班长。”我说,“它到站了。”

鸽子甩甩脑袋,看向我:“你怎么知道刚才不是我?”

“你们的眼神和语速都不一样。”我清静道,“还有,它并不知道‘布满你的屏幕’是什么,所以我更加确定它不是你。”

鸽子服气地点了点脑袋:“确实,在管道里那点水我觉得不够保险,万一鞭炮芯干了以后还能用怎么办?所以我只能进行特殊处理。”

“于是你在鞭炮芯上……拉稀了?”这样一来,自然就切换成徐天强出现了。

“呃,你可以抉择一种更文雅的表达吗?”停顿片刻,鸽子问,“它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看起来很称心。”

“很称心?怎么会,它那样的人……”

“你不是说过吗,它喜欢跟人对着干,所以我骗了它。”

“所以你就靠这个来拿捏它?”

我摇头:“不,我不是想要拿捏它。我们都是火花,都清楚自己不想随波逐流。我说谎刺激它,也只是在和它联袂演出。”

我们往外走,警卫线已经撤走,人群也在疏散中。从路人的谈话里,我听说警察查出是那两个女孩恶意报警,已经把她们带走了。

我们排了会儿队,终于在几分钟后走出早茶店。一晒到太阳,我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你终于知道后怕了?”鸽子在我肩头踩了一爪子。

“我不怕。”

“那你一直用手擦汗,手还一直抖。”

我收回了那只无意识贴着额头的手,僵硬的嘴唇牵强弯出一个笑脸。

然后我舍弃了:“是啊,其实我快吓死了。”

“嘘——大过年的,别说那个字。”

“好吧。”我长舒一口气,“过了这个春节,我也该重新找工作了。开头或许难一点,待遇低一点,不过,怕什么?”

大年初一会来这里饮早茶,可能我心底也是想要从这个起点重新振作。

鸽子点头:“你守住了你的起点,我守住了我的脑袋,今天不能不说是一个好日子。”

迟疑片刻,我问:“你那个时候明明都带我往厨房了,为什么又让我自己逃了呢?”

“因为你熟悉我。”鸽子说,“虽然正确点说,是熟悉生前的我。”

“就这?”

“就这。我本来确实想好好利用你的,用来使唤你的各种谎话也想好了。但是你竟然熟悉我!连我都快不熟悉我自己了。所以哪怕我逃不掉,我也想让你逃走,这样世界上至少还有我存在的痕迹。你说对不?”

我说不上来。但我知道,走出了早茶店,便是分别的时刻。

“那就,新春快乐,老同学。”鸽子说着,对我挥了一下翅膀。

“新春快乐,班长。”我也朝它挥了挥手。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我转身,沿着阳光割出的阴影往外走。

“对了!”我顿住脚步,回头。

然而,那个身影已经不在原处,空中偶然传来咕咕声,但说不清是哪只鸽子的。

而我刚刚想起,鸽子经过基因编辑切除痛觉的副作用似乎是……会导致记忆缺陷。

它会不会有可能根本不记得我?假如是那样,它便无法验证我是不是真正的熟人。但只因为一种可能性,它就在那关头改变了主意。

“算啦。”我呆立一会儿,决定还是不问了。

一声惊响,烟消云散。

太阳在天上的位置偏移了一点,但距离云朵被染成橘红色还有大把的时间。该往哪里逛逛呢?我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看到壁纸变成了鸽子的大头照。

是谁干的毋庸置疑。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行吧,就让今日的你,布满我的屏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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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郭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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