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曼蒂克消亡史》到《无名》，程耳电影里的上海还是那么迷人

#我的2023看影随记#

有剧透！有剧透！有剧透！

几年前被程耳导演的《罗曼蒂克消亡史》惊艳到，忘了刷了两遍还是三遍，那首

Take Me To Shanghai

美如天籁，至今仍常听。

《罗曼蒂克消亡史》剧照

个人感觉程耳导演拍出了民国时代的上海气质，上海是漂亮的，精致的，摩登的，迷离的，也是破碎的，欲看的，血腥的，沉沦的。

Take Me To Shanghai，就是我看《无名》的理由。

大年初二，我刷了两遍《无名》。它和《罗曼蒂克消亡史》一样讲述了旧上海的传奇故事，刻画了在大时代漩涡中挣扎的形形色色人物，但多了几丝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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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罗曼蒂克消亡史》一样，《无名》摘用的也是碎片化非线性叙事，很多人认为这是槽点，吐槽碎片化叙事打乱了故事本身，切割了人物形象，削弱了角色表现力，也有人很喜欢，“我觉得有一种打捞时间长河里漂浮的碎片的迷人感，由细节和线索串联起来的看影期间的顿悟也特殊有趣”。

摘用线性叙事的《无名》会是什么样的，个人还挺好奇的。与看《罗曼蒂克消亡史》一样，看《无名》也无法不被镜头语言所吸引，像掉进了时空隧道，走进了那个风雷激荡的旧时代。

《无名》演员表

必须阐明下，电影喊作《无名》，电影里的主要角色只有姓氏和职位，没有名字，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为了便于区分，多数时候我只好用演员的本名来指代角色本身。

狗与羊

假如是从前，我可能不会注重到影片里的小动物。自从家里陆续收养了5只流浪猫之后，就很关怀路边的小动物了。

我数了下，电影里出现了4次狗。基本上每次狗出现，都和死亡相关。

第一次——丧家犬

1938年9月，日军轰炸广州。梁朝伟扮演的何先生和一群难民躲在类似防空洞的建筑里，外面下着雨，道路泥泞不堪，远处有两拨人在运尸。有一只左前腿瘸了的小狗蜷缩在洞口，看管的士兵很嫌弃它。

有位士兵想给小狗一枪，另一位士兵阻止了它，掏出午餐肉一样的食物扔到雨里，小狗立刻冲进雨幕美滋滋地食了起来。它好脏，好瘦。

之后，硝烟充满，小狗死了。不知道是被炸死了，还是被毒死了。

躲在防空洞里的难民，和这只小狗一样，悲伤无助，处境凄怆。

第二次——军犬罗斯福

罗斯福是日本某航空兵的爱犬，被精心装扮了一番，毛色亮丽，英姿飒爽，坐在航空兵的右边，与主人亲昵无间。养尊处优的罗斯福和地上脏兮兮的流浪狗，形成强烈对比。

罗斯福命运如何？航空兵返航时飞机坠落。

第三次——监狱里的恶狗

日本宪兵队的监狱里关着很多只恶狗，有尸体被挈走，地上一摊摊血。一群恶狗一起狂吠，听上往令人胆冷。

日本人的刑罚有多残暴，看到这些恶狗不难想象。江疏影扮演的间谍江小姐恳请梁朝伟为她换个房间，说她实在受不了那些狗喊声。

这里以恶狗喊声暗喻血腥恐惧的施刑过程。

第四次——官邸围墙内的狗

1944年11月，汪精卫病逝，汪伪政府陷进恐慌。梁朝伟在官邸的阳台蹙眉独自深思，镜头给到楼下，一只狗在围墙内犹豫。我没养过狗，不了解狗的品种，这只狗看上往挺名贵。

围墙和狗让我联想到自由、解放。不知道导演是不是想借这只狗映射梁朝伟的内心和前路。一墙之隔就是自由天地，能出得往吗？

第五次——水泥厂外的羊

日本士兵发现井水被人投毒，挠捕了一群中国水泥厂劳工。部分枪杀，部分用水泥活埋。劳工们痛苦死往，外面出现一只羊。日本士兵杀了羊，炖肉食。食到兴起，当中有一名士兵宣称自己是公爵。突然，远方驶来一辆重卡，稠密的枪声响起，这群日本士兵被集体暗杀。

王传君扮演的王队长验证公爵的遗体

古人祭奠，常用羊做祭品。日本士兵杀手无寸铁的中国劳工，再被暗杀。羊的出现暗喻刽子手的死亡。

电影运用倒叙、正叙、插叙，时间和空间是交错的，电影里狗与羊出现的顺序，我未必记对了。

饭局、蒸排骨、虾、糕点

食物关联乡愁，关联内心的隐秘。人对食物的偏好，在饭局上无意中说的话，会暴露真实的内心。

《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的日本人在上海娶妻生子，生活多年，说一口顺畅的中国话，熟知中国的人情世故，但就是不太爱食中餐，他私底下会一个人享用日本料理。

袁泉扮演的影星吴小姐和葛优扮演的帮派大佬陆先生谈天时说到，欢喜哪里，就欢喜食哪里的菜。（原台词不太记得了，大致是这个意思。）她的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葛优，他立刻怀疑上自己的日本妹夫。

饭局一

《无名》里也有类似场景，梁朝伟和日本高官吉川、唐部长、王一博、王传君一起食日本料理。吉川留意到梁朝伟食得很少，梁朝伟答道他还不太习惯，吉川眼神骤变，疑心顿起。以吉川的视角，唐部长滑不溜秋，王传君胸无大志，梁朝伟无法信赖，只有王一博一门心思跟着日本人，他便日渐倚重王一博。

饭局二

另一场，还是这几个人一起用餐。这时五个人的关系更加复杂了。王传君杀了王一博的未婚妻张婧仪，吉川将王一博引为心腹，梁朝伟成为吉川和表弟唐部长的怀疑对象。

日军不断失利，吉川担心自己的前程。梁朝伟答复他，“无论你是石原派，还是东条派，都是我们的战争罪犯”，话一出口，氛围凝聚了。

王传君向王一博敬酒，王一博没有回应，夹起一大块鱼肉大口食下，他不想饶了王传君。

看到王传君出往了，他和吉川交换眼色，应该是吉川默认他向王传君下手。推断王一博给吉川的理由是，王传君是军统的人，与日本贵族大山公爵之死有关。真实理由是他要为自己的共产党未婚妻报仇。

梁朝伟知道自己暴露，借机离开了。只剩下吉川和唐部长，唐部长自得忘形，言谈间表露自己是骑墙派，以及早知道表哥梁朝伟是共产党。祸从口出，引发吉川动了杀意。

蒸排骨

电影开场就是王一博和王传君一起食早饭，有要务在身，王传君还点了费时的蒸排骨。我记得他跟王一博说，早死晚死他们都是要死的。他们指的是公爵那拨人。比起影片中其他的间谍，王传君简直是在摆烂。后来，执行任务的路上，他一个劲儿埋怨王一博食了大部分排骨，他自己只食到两块。

王传君和王一博抽烟时言明心志，他是以政治谋生，不是以政治为生。但是，他还是杀了王一博的未婚妻。以政治谋生，和以政治为生一样，都是会要人命的。

活跳虾

影片中出现了两次活跳虾，一道菜，用的虾不一样。我没食过这道菜，菜名未必就喊活跳虾。但我很喜欢自己做饭，会留意菜品和材质。

第一次是王传君心事重重地独坐在饭馆里，他面前摆着一道活跳虾，浓浓的红色汤汁里虾活蹦乱跳，服务员赶紧用盖子盖上。

向来好美食的王传君只顾着抽烟，没动筷子。为什么呢？他要往杀王一博的未婚妻了。他和王一博是同事，投脾气，性格互补，也有几分真的兄弟情了。杀了朋友的共产党老婆，朋友会原谅自己吗？他毫无把握。以及他自己也喜欢美艳神异的张婧仪，但他必须要对她下手。

第二次抗日战争结束后，王一博离开上海，路过香港的一家上海餐馆。这家餐馆正好是王传君的家人开的。

王一博扮演的叶秘书

王一博进往后点了活跳虾，虾看上往就是普通龙虾，没有王传君点的虾肥大。王一博就着米饭食着虾，食得挺香。王传君的妈妈听王一博讲话有乡音，亲切地和他谈天，出于职业习惯，王一博撒谎，说自己1938年就来到了香港。王传君的爸爸思子心切，精神萎靡，独坐另一桌，和他不熟悉的王一博念叨自己有个儿子，一直留在上海。

王一博心内绞痛，愧对王传君父母，往佛堂给王传君上了香。

一道活跳虾串联起很多人事，或许精于美食之道的王传君曾带王一博食过活跳虾，在内心深处，王一博无法忘记王传君。能成为朋友的人，通常或有某些相近的饮食习惯和喜好，可能会喜欢同一道菜，和同一个人。

王传君父母是怎么到香港安家的，是王传君生前安顿好的？还是王一博在他死后暗中扶助他的家人到了香港？

糕点

江疏影被捕后，她的妈妈托梁朝伟给她带来了一份糕点，糕点用精美的和风餐布包裹着，她反复摩挲着餐布，泪眼朦胧，思母之情溢于言表。

她把上海日本要人录，躲在母亲的糕点里，送给了梁朝伟。梁朝伟往了糕点房，把要害情报传递给了周迅。

周迅从糕点房带走一盒类似拿破仑的糕点，回家取出糕点盒子里的纸条，阅后即焚。之后，公爵被杀，震动日本军界。

电影最后周迅前脚走出糕点房，梁朝伟后脚就到了。他对着熟悉的糕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糕点和情报高度相关，糕点本身也预示着甜蜜幸福。

还有一场食饭的戏，是梁朝伟杀了黄磊后独安闲小摊上食饭，我没看清楚他食得啥，但是感觉他心头大石落地，食得挺舒心。看见白衬衣染上了黄磊的血，他不慌不忙地擦拭。

无名人士们的情

《无名》里梁朝伟是何主任，周迅是陈小姐，黄磊是张先生，王一博是叶秘书，由于间谍工作需要，这些姓氏可能都是假的。

在间谍这个身份之外，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电影里对他们的情着墨不多，一些细节可以感受多。

周迅梁朝伟黄磊三角恋

周迅和黄磊在上海贝当路811号假扮了5年夫妻，黄磊对周迅动了情，连投诚都要带上她。周迅心系丈夫梁朝伟，从未对黄磊动过心，更不能容忍他叛党。黄磊夺走周迅的枪，仍然没有忍心杀掉她。

梁朝伟明知吉川和唐部长让他一个人往见黄磊，是设局考验他，只要黄磊出事，阐明梁朝伟就是卧底。看到周迅的枪被黄磊夺夺，他非常担心周迅的安全，未知周迅生死，他毫不犹豫地杀了黄磊。

在不知道梁朝伟和周迅是一对时，就觉得两人的气韵相似，很可能是一对。很新奇，不知道这是怎么演出来的。

张婧仪还爱王一博吗

我觉得她还爱他。在舞厅的卫生间里，她让他以后别来了。她干的就是诛杀日本人和汉奸的地下工作。王一博在她眼里就是汉奸。但她不想王一博有危急。

王一博提到他俩有婚约时，她内心挣扎，两只手捏住洗手池又松开。她跟王一博说，共产党人会建立一个纯朴的世界，我以为接下来她会说人人平等、获得光明之类的话，但她说她会有新的爱人，一个劳工或者知识分子。

新的爱人，那旧的爱人是谁，当然是王一博了。她有意说这番话，狠狠气他。她摔门而往时，又说气话，“你快往死了吧！”这句话听着别扭，换成“你往死吧”顺嘴多了，但是语意天差地别，“你往死吧”是恨意，期看对方往死，“你快往死了吧”，你死了，我不用担心，不用操心。

王传君也喜欢张婧仪。张婧仪第一个镜头，她端坐在舞厅里，王传君出神地看着她。他要杀她时，对着心爱的美人，还忍不住表白了。当然只会让张婧仪觉得更恐惧。

王一博每次往舞厅，都是为了张婧仪，他从镜子里偷看她。她死了之后，他往舞厅找不到她，坐在她坐过的位置，苦思，苦等。

王家父子

王传君爸爸过生日时，以前过生日摆10桌，现在就1桌，没有亲朋好友登门，他闷闷不乐，心里怨儿子为日本人做事，弄得众叛亲离。但是儿子下落不明，他天天挂念，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失掉了精气神。

这让我想起《金枝欲孽》里的孙白杨和他的父亲，父子一直不合，白杨死后，孙太医拾到儿子的戒指，父子连心，知道儿子已经死了，仰天流泪。估量王传君爸爸心里十分清楚儿子到底怎么了。

比起心怀大爱大义的间谍，王传君就是个普通人。当间谍于他只是一份工作，目的就是谋生，养活家人。他不算个好间谍，也不算好人，但应该是个好儿子。

主创人员很细心，我觉得影片里王传君一家长得都很像，特别是脸颊那里。

叶秘书和王队长

叶秘书和王队长

电影里王传君和王一博之间的友情是真的。前面所述的蒸排骨和活跳虾有涉及。这里不再赘述。

但是有个情节，我不太明白。王一博整理文件时从报纸上看到了张婧仪的死讯，心如刀割，忍不住爆哭。王传君偷看他。我有点儿不明白，王传君为什么要

有意把报纸放在王一博的桌子上，难道他就是想看王一博失态，验证他和她的关系吗？

我特殊喜欢黄磊的那段台词：

我是一个柔弱的人 不适应这个巨变的时代 我的老家在广西 我父亲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块土地 在山上 可以看见漓江

电影里的周迅还是梁朝伟，都没有认真听他这段话，但是我闻声往了，完全理解他这份纯朴的心愿。实际上，他的心愿，正是影片里的无名英雄奋斗的目的之一——让每个人都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太平日子。我很庆幸，我可以活在和平年代，随自己所愿，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