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打游戏，真的能学到人生至理吗？

我小学四年级，打了个游戏。那天食饭时，我问我爸：

“爸，里斯本是葡萄牙首都吧？波尔多是在法国靠大西洋那一岸，北边就是安特卫普？里斯本往南过个角就能到西班牙，过直布罗陀海峡，就能往地中海？地中海北岸有马赛？亚平宁半岛西边有比萨跟那不勒斯？地中海东北边有伊斯坦布尔？”

我爸，一个做国际商务、主要是航运这块的，停下筷子：“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致？”

――这个游戏是荣耀公司的《大航海时代》，玩过这系列的诸位，应该都对世界海岸线了如指掌了。

――这个游戏的第四代让我知道了更多的事儿。比如，马德拉产酒，西非产黄金，东非产香料和象牙，北海和波罗的海产鱼肉和乳酪，地中海产橄榄油和杏仁，波斯湾产乳香，咖啡、玉米、烟草、香草和辣椒的原产地是新大陆。比如贵霜王朝、玛雅文明、印加帝国，等等等等。

――以至于我到欧洲后，旅行的第一站，就是往里斯本，看大航海纪念碑；后来又往了洛卡角、圣维森特角、塞维利亚、马赛、杜布罗夫尼克、阿姆斯特丹这些名港口。以及，当然，直布罗陀海峡。

我小学时读《射雕英雄传》，到中学时玩了个游戏，才发现《射雕》里提的哲别师父、木华黎、挈雷、术赤、窝阔台、博尔忽等，确有其人，不是金庸先生瞎编的。顺便知道了成吉思汗、扎木合、源赖朝、撒麻尔罕、越南李朝、越南陈朝、狮心王、帖木尔、萨拉丁、克烈、札达懒、完颜陈和尚、李仁友、李成桂、金方庆、镰仓幕府、平泉政权、阿拔斯王朝、马默尔克王朝、哈弗斯王朝、迦牙伏曼……总而言之吧，对12世纪-15世纪的世界政治分布，可能有个印象了。

《苍狼与白鹿》。一共出过四代。在《欧陆风云》系列出现之前，这是我玩过最顺手的世界史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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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学时玩一个游戏，玩下来之后，对日本的地形基本了解了。日本16世纪各色屏风名画也知道了七七八八。有名的茶器比如千鸟香炉、九十九发茄子之类也知道了。茶、酱油、味增、茜（染料）、胡麻油等的发展历史懂了一点。甚至还懂了点基本的冶铁常识，至于日本16世纪后半叶到17世纪初期的历史也基本门儿清了。这个玩过的诸位一定懂得：那就是荣耀公司的《太阁立志传5》了。

当然还有些其他。《荒野大镖客》玩下来，我对墨西哥1911年革命有了不少知识。P社那几个游戏玩下来，以前历史书上成行的句子开始变成图形印在脑海里。《如龙见参》玩过之后，我对京都一带也熟了。然后因为惯玩如龙系列，我初次往新宿歌舞伎町时根本不用人带路，同往的朋友大惑不解：你怎么那么熟？

但主要还是……荣耀公司那堆历史游戏。我以前说过这个：在开始疯狂做无双系列之前，荣耀公司是很有探索精神和情怀的。他们的文史资料细到了根本没必要的地步，里头透着这么一股劲：

“你做得这么细，别人也未必能懂，何必呢？”

“我自己喜欢，就让我做吧！”

自然，除了个别的知识，也有感悟。

我学到的最有用的教训，是这样的：

《太阁立志传5》这个游戏，你可以在许多职业中择而从之：武将、商人、忍者、剑客、铁匠、茶人、海盗等等。

当武将，就得定期往领命令，出往做功绩；升官做城主了，更加麻烦：得给一堆人下命令，得哄好一堆人……

当商人，就得定期往领命令，拼命挣钱，琢磨商路啊、商圈啊、产品流通啊，等等。

当忍者，就得生活在黑暗中。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没事跟人单挑，还要偷东西。假如成了忍者老大，还要定期往勒索其他城池。

做了剑客倒是潇洒，只要不断跟人单挑踢馆，但还是缺钱，而且跟人单挑、磨炼技艺，特殊费时间。

做医生，做铁匠，做茶人也如此。磨炼技艺、不断提高……每条路都得走好多年。

相比起来，最安闲最愉快的，就是做个浪人了。什么都不管，走到哪儿算哪儿。就在世上闲游，看其他诸侯、商人、忍者、剑客到处繁忙，当然他们活得，各有各的目的与人生，但各自艰辛，实在想起来就头疼。

于是我学到的，可能是这样：

世上再风景的人生，都有繁琐头疼的一面。

富贵则忙，闲适则穷。世事难两全。

最闲适的，往往是开始时：因为还没食苦头，且对一切满怀期看。

大多数通向终极的道路，都比你想象中更枯燥、繁琐与痛苦。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和路径，反正选哪条，得了其好处，都会付出相应代价的。人生就是如此。假如有谁疑似没付出任何代价就得了好处，那很可能是他的痛楚，我们没看见――所谓只见贼食肉，没见贼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