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船专访丨肖劲光大将之女肖凯：父亲是世界在任时间最长的海军司令

肖劲光大将一生戎马，他的一生就是新中国的成长史，从晚清时期的中国一直到新中国的出现，这其中他都有亲身参与。

青年留学苏联，从北伐战争、中心革命依据地反“围剿”、参与长征、留守陕甜宁，到解放长沙、参与衡宝战争，前30年的南征北战，足够表明了肖劲光的政治水平和军事才华，被毛泽东称为“我党第一个科班出身的军事家”。

▲开国大将肖劲光

新中国成立后，他被毛泽东钦点为中国第一任海军司令，将中国人民海军建设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为新中国海军的发展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肖劲光任职海军司令员30年，是世界海军史上任职最久的海军司令员，也被誉为“终身海军司令”。

今年1月4日，是开国元勋海军大将肖劲光司令员诞辰120周年纪念日。在此之际，红船编辑部专访了肖劲光之女肖凯，对话中，她讲述了父亲传奇而又伟大的一生，展示了肖劲光大将波澜壮阔的革命经历和人生历程。

▲肖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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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班出身的第一个军事家

1903年1月4日，肖劲光出生于湖南长沙一个小手工业者家庭，父母都是长沙城里最基层的打工者，家庭条件并不算好。尽管如此，开明的父母不顾生活的艰辛，努力坚持供肖劲光读书，让他读了私塾和新式学堂。

“我父亲是家中最小的一个，排行老五。不到两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因病往世。家中虽不充裕，但母亲认为全家没有一个识字的不行，父亲从小就爱学习，所以就坚持送最小的他往上学。”

1917年，14岁的肖劲光以优异的成果考进了当地名校长沙长郡中学，并在这段时间中，接受到了很多全新的思想洗礼。

在校期间，肖劲光接受了革命思想，并和任弼时结成亲昵好友，一起投身于爱国运动。参与了诸如“五四运动”一类的反帝爱国运动，并于1920年加进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上中学期间，父亲特殊努力学习，学习成果也很不错。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每到放假的时候，不论暑假、冷假，他就在长沙的马路边上支一个架子，给路过的人画肖像，然后将赚到的钱拿往交学费，为家中减轻负担。”

1921年，受苏联布尔什维克党和国际共产主义同盟的邀请，中国共产党选派了一批优异青年前往苏联进修。于是，同年4月，肖劲光与刘少奇、任弼时等10余人，怀着救国救民的革命理想从上海乘船启程，前往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

在此期间，肖劲光学习得很认真、很刻苦，出现在成果评定表上的总是个优字。不久，中国班建立了中国共产党组织。1922年，肖劲光加进中国共产党。

▲抗战初期的肖劲光

一年后，依据个人志愿，肖劲光被选送到苏联红军学校学军事。在这里，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喊军事思想和军事战术，并立志要做一个中国的军事家。

“在苏联期间，他曾听过伟大的无产阶级导师列宁演讲，在列宁逝世后，父亲作为东方民族的无产阶级代表为其守灵，他也是我党高级干部中少有见过列宁的人之一。”肖凯说道。

1924年，肖劲光等人回到国内，投身于大革命的洪流之中。1925年秋，他奉党差遣到广东工作，后到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第六师任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授予中将军衔并率部参与北伐，而这场战争使22岁的北伐将领肖劲光一战成名。

然而，1927年大革命失败，肖劲光再次被派往苏联进进列宁格勒军政学院学习深造，系统地学习军事理论和政治理论知识。

1930年初，肖劲光学成回国。依据党组织的安顿，他到闽西革命依据地，在新成立的中共闽粤赣特委军事委员会任参谋长兼政治部主任。之后，先后担任了中心军事政治学校校长、红五军政委、红七军团军团长兼政委等职。并参与了万里长征，后担任中心军委参谋长。在抗日战争时期，担任八路军留守兵团司令员，保护党中心、保护毛主席，并亲自领导创建了“军爱民、民拥军”的双拥共建活动。

在所有的开国将帅中，肖劲光可以说是学习军事理论时间最长的人之一，被毛泽东赞扬为“我党第一个科班出身学军事的军事家”。

指挥“四保临江”大获全胜

解放战争期间，肖劲光为东北的发展壮大做出了很大的奉献，其中四保临江是他众多传奇战斗中的传神之作。

抗日战争结束后物资充裕、铁路系统发达的东北成为国共两党猛烈争夺的焦点。1946年10月，国军调重兵进攻南满解放区。此时，肖劲光以东野副司令员兼任南满军区司令员，与陈云共同领导南满依据地的斗争。

当时，是坚守南满，还是暂时撤出南满，南满分局和辽东军区的领导意见并不一致，分歧很大。陈云与肖劲光坚持留守南满，理由是坚持南满可以与北满形成犄角之势，对解放军在东北的发展很有利。在七道江会议上，主持制定了具体作战方案，形成了坚持南满、在敌后“大闹天宫”与正面战场作战相结合的重要战术，为此后四保临江的胜利奠定了重要基础。

1946年末至1947年初，南满部队在陈云、肖劲光的指挥下连续进行四次保护临江的战斗。

▲四保临江作战指挥员陈云（右）、肖劲光（左）

一保临江：1946年12月17日，国军集中6个师对临江地区发动首次进攻，企图首先打通通化、集安一线，然后将陈云、肖劲光领导的解放军围歼在长白山区。南满解放军在肖劲光的指挥下，摘取内外线相互配合，追敌分散，觅机歼击的作战方针。18日，第4纵队主力由通化轻装插进敌后，在本溪、抚顺、桓仁地区转战10余日，攻克碱厂、田师付等据点20余处，消亡国军3000余人，迫使其从进攻方向调第91师等部回援。担任正面阻击的第3纵队乘机反击，收复通化以南的地区。北满部队也趁机出击，先后消亡国民党军新1军2个团和保安团队一部。南北配合，迫使国民党军停止对临江的进攻。

二保临江：国军为摆脱南北两面作战的困境，急于解决南满问题。于1947年1月30日，又集中4个师，第二次进攻临江。解放军在看准力量较为薄弱的国军第195师发起反击，歼敌2000余人。我军又绕道国军后面，向多个据点发起进攻，国军全线溃败。至此，我军再次挫败了国军的进攻。

三保临江：1947年2月13日，国军集结5个师的兵力，分4路向第三次进攻临江。我军首先在通沟消亡了国军1个团，22日又在大北岔地区消亡了第91师的1个团，随后乘胜收复辉南、金川、柳河、辑安等地。战斗继续到3月，国军的进攻再次被粉碎。

四保临江：1947年3月26日，国民党军调集20个团的兵力，分三路向临江地区发动第4次进攻。解放军以部分兵力牵制其两翼，集中主力消亡较弱且冒进之中路第89师。4月1日，我军以小部兵力且战且退，将第89师诱至主力设伏的三源浦西南红石砬子地区，趁其立足未稳，突然发起猛攻，全歼第89师等部，其他各路惧歼纷纷撤退，转进防备。国民党军对临江的第4次进攻又以失败而告终。

自1946年12月16日至1947年4月3日，共108天的坚守，肖劲光运用机动灵巧的战术战术指挥的“四保临江”战争，四战四捷，使南满军区部队歼敌三万余人，收复了与临江相邻的十几个重要城镇。

“这场战争是非常艰难的，当时南满天冷地冻，将士们缺衣少食。当时一个连长到指挥部跟父亲汇报战况，鼻子、眉毛、衣服全都结了冰。父亲赶紧让工作人员将棉衣给他捂上，这个连长一下倒下了，父亲喊人把他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冰碴逐渐熔化，不停地往下掉，这时父亲才发现他穿的竟然是单衣。当时临江有零下40度，可想而知我们的战士有多么勇猛，而四保临江的胜利是相当不轻易的。”肖凯讲述道。

四保临江是肖劲光军事指挥艺术的杰作，它彻底粉碎了敌人“南攻北守，先南后北”的战术企图，巩固和扩展了南满依据地，迫使东北敌军由战术进攻转进战术防备，而我军则开始由战术防备转进战术进攻，同时也为辽沈战争和东北解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国第一任海军司令

1949年10月中旬，以正面进攻刚打完衡宝战争，身在长沙肖劲光突然接到中心来电：毛泽东主席召见，有要事相商。

肖劲光没想到的是，毛泽东主席召见他竟是预备让他担任海军司令。对于主席的亲自“点将”，肖劲光毫无思想预备。

“主席，我是个‘旱鸭子’，又不懂海军，哪能当海军司令员？我晕船挺厉害，连海船都坐不得。这辈子总共坐过五六次海船，每次都晕得不轻。”在中南海，肖劲光直率地对毛泽东说了自己的忧愁。

谁知，毛泽东听后大笑说：“我就看上了你这个‘旱鸭子’，让你往组织指挥，又不是让你天天出海。”

就这样，在毛泽东的拍板下，肖劲光接下了这个重担，成为了新中国的第一任海军司令，开始负责组建中国海军。

▲肖劲光任海军司令员

1949年底，肖劲光奉命组建人民海军领导机关，1950年1月12日，中心军委正式发布了任命肖劲光为中国人民海军司令员的命令。

肖劲光就职海军司令时，两手空空。组建海军初期，经费短缺，人才匮乏，体会不足，困难重重。

1950年3月，肖劲光作为新上任的海军司令员到山东威海进行设防观察。为了过海到刘公岛，随行人员向当地渔民租了一条小船。途中，渔民得知肖劲光竟是新中国人民海军司令员时不解地说“海军司令还要租我的渔船？”肖劲光听后语气繁重，对随行人员说：“记下来，1950年3月17日，海军司令员肖劲光乘渔船视察刘公岛！”

也是在这时起，肖劲光暗下决心，一定要建设一支强大的中国人民海军，一定要有自己的航母。

“当年我国1.8万公里的海岸线，没有一军一舰，怎么建设强大的海军队伍，父亲天天都在研究，最终确立要从人着手，先把人的思想武装起来，再建设舰艇。”肖凯回忆起父亲初建海军时的艰难经历。

为了培植海军力量，肖劲光制定了从中国国情出发的人民海军建设的具体实施方针和三年发展规划。提出“治军必须重视治校”的理念。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创办了10所正规海军院校和6所预备军校，广罗人才，培植出数万名各类技术干部和专业兵。

“凭着果敢的信心和不断地研究，父亲征服了重重困难，领导创建了中国海军的许多个第一：第一所正规的海军学校，第一支快艇部队，第一个航空兵师，第一个潜水艇支队，第一个驱逐舰大队，研制了第一艘核潜艇……”肖凯一一细数父亲的功绩。

谈起父亲对中国海军建设的奉献，肖凯提起一件令她无比自豪的事情：向来只宴请部下而从不往部下家中食饭的毛泽东，曾“破例”到肖劲光家中食饭。

1957年，人民海军在青岛举行第一次海上阅兵，毛主席前来看看，看到海军的飞速发展，主席非常兴奋，重点夸奖了肖劲光，并提出要到他家中食饭。而这次是在有记载的史料中，毛泽东唯一一次到下属家里食饭。而这其实也是他对肖劲光对海军事业做出浩大奉献的肯定。毛主席对肖劲光非常信赖，曾说“只要肖劲光在，海军司令不易人，肖劲光是终身海军司令”。

1980年，肖劲光卸任海军司令职务，这时，他已经当了新中国30年的海军司令，是世界海军史上任职最久的海军司令员。他的大半生都在海军度过，见证了中国海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历程。

“父亲一辈子的愿看就是期看中国海军强大，海洋平安。父亲在走之前的半个月，还谈到关于中国人民海军的发展，特别是航母的建造。而今天我们的航母不但有，而且非常强大。”

2012年，中国第一艘航母“辽宁号”正式交付中国人民解放军时，肖凯代表全家前往参看。回到北京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到八宝山父亲的陵墓前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并将一个航母模型摆在父亲的骨灰盒前，她流着泪说道：“爸爸，你可以放心了，你曾为之奋斗终生的海军建设，如今非常强大。中国也有自己的航母了，它喊做辽宁号。”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在肖凯眼中，父亲肖劲光在外面是一名威严的大将军，在家里则是一位心疼子女的慈爱父亲。

“爸爸上班时军装一穿，皮带一扎，看起来很威严，我们还有点惧怕。但下班后，他就换上便服，孩子们就最喜欢他了，背上背一个，怀里扎一个，旁边又拽一个，大家跟他特殊亲热。”

在肖凯的记忆中，父亲除了对子女心疼有加，对家人的要求一直是勤俭纯朴，要将国家建设和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

肖凯说，新中国成立以后，父亲肖劲光经常穿一双打满补丁的袜子，令身旁的工作人员不解，多次劝他扔了换双新的，但父亲的回答始终是“没事，补补还能穿”。

一次临出门时，肖劲光到处找不到这双袜子，便向工作人员询问，工作人员回答说“看着实在太破旧，干脆就扔了”。没想到，他因此发了火。肖凯对父亲当时的话记忆犹新，“袜子再破都可以补，但国家正处在建设时期，每一分资源都要用在刀刃上”。

肖劲光对子女们要求也很严厉，经常告诫子女要低调做人，即便参与工作后，肖劲光也多次提醒肖凯要踏踏实实做事。

“有一次，我们单位提级、提薪各有一个名额，还有一个自行车票。论我的工作能力和体会，我都可以提升。但父亲却告诉我不要夺名额，凡事多让人家，我只能要自行车票，其他名额让给办公室其他的同志。结果提工资时让人家，分房子时也让人家，最后我什么都没有。”

当时肖凯并不太理解父亲的做法，但后来她终于理解了。“父辈们参与革命，不是为了自己的家庭，而是为了全中国的人民，这一点对我们影响很深刻。家教重要的就是父母的言传身教，父母的一言一行，在潜移默化中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

除此之外，肖劲光还让子女们都要学游泳，以此磨练孩子们的毅力。“父亲说‘哪有海军司令员的子女不会游泳的’。为了这句话，我苦学了两个多星期。当时放假在青岛，我天天早晨就到游泳场学游泳，晒脱了几层皮。后来我们几个孩子都学会了游泳，之后父亲又教诲我们说，游泳是磨练毅力，要把这份毅力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往。我深受启发，上学时我的代数几何学得都不好，学会游泳后，我将这种毅力放在学习代数上，没想到成果真的上往了。”

肖凯说，老一代革命家们栽的树，后来人不但要乘凉，而且要把这个树培植好，作为革命的第二代，能看到今天国家这么充裕强大的生活，她感到非常的自豪和幸福。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今年是开国元勋海军大将肖劲光诞辰120周年。肖劲光海军大将作为我国第一任海军司令，是中国海军的创始人。在任30年，他为人民海军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卓著的奉献，也是世上在任时间最长的海军司令，发明了世界海军史的奇迹。

他为革命胜利和我国海军的建设身体力行、不怕艰苦、不畏牺牲的革命精神值得我们永远传承。老一辈革命家们身上宝贵的红色基因，正是我们今天最需要的精神。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也是前辈们最想看到的。

习近平总书记特殊强调，要“用好红色资源，传承好红色基因”。特别是年轻人要学习和发扬老一辈革命家们优异红色基因的精神，要学习他们永远爱党、永远信赖党、永远跟党走的果敢信心，以及爱军队、爱人民、爱国家的伟大情怀，这是我们终身的任务。

撰文：李影

视觉：吕博文

统筹：张喜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