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政体The Roman Constitution
(古希腊)波利比Polybius
政府的制度
3. 在希腊,不断有国家从顶峰落进谷底,要叙述它们的过往或者推测它们的将来并不难。讲述已知的东西是轻易的,基于对过往的了解来推测未来也不难。但这种情状不适用于罗马,基于其政体的复杂性,要讲述它目前的状态并非易事,我们对于其特殊的政体机构对政治和私生活的影响也知之甚少,不敢断然推测其未来。要对这一政体的特性有一个清楚综合的了解,非下一番苦工进行研究不可。
毫无疑问,多数声称在这个问题上给予我们权威启迪的人把政体分为三种:王政、贵族制和民主制。但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这样问他们,这些是“唯一的”政体,还是“最好的”政体。在我看来,两个答案都是错的。很显然,最好的政体应当包括这三种要素。这不仅仅是理论上的,而且已经为第一个构建政体的吕科尔戈所证实,他的斯巴达宪法就是基于这一原则制定的。我们也不能说,这些是“唯一的”形式,因为我们有君主专制政体的例子,这种政体与王政有天壤之别,却似乎又有某些共同之处。因此,所有极权统治者都千方百计地僭用国王的名号。还有许多寡头政体与贵族制有几分相似,然而二者本质上却判若云泥。民主制也有同样的情状。
4. 我将证实我所言非虚。我们不能把所有君主政体都当作王政,只有被臣民自愿接受的、用理性而非惧怕或武力进行统治的方可称之为王政。也不是每一个寡头政体都是贵族制,只有在权力是由依据能力挑选的最公平最聪明的人行使的政体方可称之为贵族制。同样地,全体公民可以为所欲为并非构成民主政体的足够要件。在拥有敬奉神明、赡养父母、尊敬长辈、服从法律这些传统美德的地方,假如是依据多数人的意愿进行统治,我们便可称之为民主政体。
因此就有六种政府的形式1,我们刚刚提到了三种大家经常说到的,另外还有三种与之相似的,也就是专制、寡头制和暴政。第一种是自然产生的,非人力所为,这就是君主制。随之而来的便是王政,这是一种经过人为修正的政体。王政蜕化变质,就成了专制。专制被推翻,贵族制取而代之。贵族制蜕化变质为寡头制,民众对统治者的不公平统治行为进行猛烈的反抗,民主制便产生了。民众暴力不法,便沦为暴政了。
仔细看察这些政体的自然起源、演变和衰落,我所说的这些事实便都一目了然了。只有看清楚它们是怎样产生的,才能认清它们如何成长、进进鼎盛期和走向衰落,以及这些情状重现的时间、环境和地点。我认为这个方法特殊适用于罗马的政体,因为它的起源和成长从一开始就是遵循自然法则。
5. 对于政体自然演变的论述,柏拉图等哲学家也许做得更精确。但他们的理论过于深奥,只有少数人能够理解。因此我将就这个主题做一个概括性的论述,仅限于实用历史的范畴,让一般人能够理解。假如有人认为我在总体表述上有所欠缺,他会发现,在紧随其后的细节表述上将足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那么,什么是一个政体的起源,它又是从何产生的?假定洪水、瘟疫、庄稼绝收或者其他原因导致人类几乎灭绝,这种事据说发生过,再次发生也并非不可能。因此,我们假定所有关于习俗和艺术的知识都已失传。随着时间的推移,幸存者就像种子一样再次繁衍开来。在这种情状下,我认为他们会像动物一样群居生活。身体上的柔弱会诱使他们与同类聚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这种情状下,人类和动物界一样,身体或者精神最强大者将领导和统治他们。在没有灵性的动物界,像是牛、羊和鸡,毫无疑问是强者为王,我们认为这就是自然法则。最初人类的情状很可能是这样的,他们像动物一样聚集在一起,以最强大最勇猛的人为领导者。这种统治权的来源是体力,我们称之为君主制。
展开全文
但随着家庭纽带和社会关系概念在人群中出现,王权的概念也产生了,人类破天荒第一回有了善恶是非的概念。
6. 这种概念的产生是这样的。性交是一种本能,其结果就是孩子的出生。这些孩子被抚养成人,假如有人不懂感恩,不回报培育他的人,相反,还以言行侵害他们,他显然会冒犯和激怒那些在场的、看见他的父母含辛茹苦培育孩子的人。人类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在于他们是有分析能力的,这种情状肯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事情发生时他们肯定会说话,当场表达自己的不快。因为他们会放眼未来,同样的事情可能会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发生。还有,假如有人在危难时刻获得救助,之后不仅没有对恩人怀有感恩之心,反而想要侵害他,其他人知道了以后就会对他感到不满。他们会同情对方,感同身受。由此便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产生义务的概念,这就是公平的开始和结束。
同样的道理,假如有人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勇猛挡住最凶猛野兽的进攻,这个人很可能会得到普通民众的拥戴。表现相反的人则会受到藐视和唾弃。由此我们可以再次假定群众开始有了荣耻的概念,知道应当学习什么,放弃什么。因此,当领头的最有势力的人依据大众的善恶准则来进行奖惩,从而在他的臣民眼中显现出一个赏罚分明的形象,那么,他们服从和支持他的统治,就不再是出于对暴力的惧怕,而是对其做法的认可。无论他有多老,他们都会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反对任何针对其统治的图谋。就这样,他逐渐变成一个国王,而不再是一个君主,因为理性已经取代了野性和蛮力。
7. 这就是在人类的概念中善与恶、对与错形成的自然过程,也是真正的王政产生和演化的过程。因为民众不仅保护了他们本人的统治,还保护了他们的子孙数代人的统治。民众认为这些人生养和教诲出来的后代也会秉持他们的原则。一旦民众开始对这些人的后代感到不满,他们就不再以体力或者蛮勇来决定他们的统治者和国王的人选,而是依据实践体会来辨认他们的聪明和推断力。
从前,被以这种方式挑选出来进行统治的人,其职务是终身制的。他们建筑堡垒和城墙,扩大他们的边界,这既是为了他们臣民的安全,也是为了让他们自己的生活有保障。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们不会遭到指责或者忌恨,这是因为他们在服装饮食等方面都很简单,与其他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天天都和普通人一起劳作。
但是,随着他们的王权变成世袭,他们把一切都变得很安全,生活也安顿得很富足,他们的胃口就再也不受掌握了。他们认为统治者的着装就应该与臣民不同;他应该食得更加奢华精致;他甚至应该追求感官刺激,无论多么无法无天,都不怕遭到拒绝。这些东西招仇引恨,王政就变成了专制。崩溃的第一个伏笔就此埋下,反对政府的阴谋开始成型,搞阴谋的人不是最坏的人,而是最高贵、最有正义感和最勇猛的人,因为这种人最不情愿让步于统治者的横暴。
8. 一旦有了领导者,民众便与他们协作反对国王,理由我已经说过了。随后,王政与专制通通被破除,贵族制取而代之。民众出于对驱除暴君的感恩,选举他们作为领导者,把自己的利益托付给他们。一开始,他们认为这是极大的荣幸。他们把公共利益放在首位,在处理一切公私事务时务求勤谨。但当他们的儿子们子承父业之后,由于没有食过苦,也不知平等和自由为何物,而是在父辈的荫蔽之下长大,有人贪恋钱财,有人花天酒地,有人好色娈童,他们把贵族制变成了寡头制。很快,他们就让民众想起从前的情景,因而,他们的下场也和暴君一样悲苦。
9. 一旦市民们知道有人痛恨寡头统治者,就会有人挺身而出反对政府,他会发现所有的民众都预备站在他一边。在刺杀或者驱逐了这些统治者之后,他们不再冒险树立一个国王,他们对从前的不公记忆犹新;他们也不敢再把公共利益托付给少数人,因这些人的胡作非为依然历历在目。他们认为求人不如求己,他们自己监督和治理国家,寡头制变成了民主制。
在那些经历过寡头制专横的人们在世时,这种政体被认为是天赐的福报,他们把平等和自由视为无价之宝。但随着新生代的崛起,民主制已经由子传孙,平等和自由已经司空见惯,一些人开始追求超越普通人的权利。充裕人群最轻易受到诱惑。他们开始贪恋权位,当发现无法凭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得到时,他们便挥霍钱财,千方百计收买民众。就这样,在疯狂追名逐利之时,他们培植了民众贪财好赂习气,民主的根基被摧毁了,代之以暴力和强权。暴民们已经习惯于被人喂食,觊觎邻居的财产,一旦有胆大包天、却因赤贫而与官职无缘的人的人引领,便会靠暴力夺权。随之而来的便是骚乱、残杀、放逐、重新瓜分土地。最后,文明扫地,主子和暴君卷土重来。
这就是政体的正常轮回和自然演变的过程,从终点再回到起点。假如一个人对这些法则有清楚的了解,那么,他可能在推测一个政体发生转变的时间上犯错,却很少会对其发展阶段、制度的衰落或者发生突变的节点推断错误。如我所言,假如政体是按照自然法则产生和发展,也是遵循自然法则衰落的,那么,无论就政体的形成、发展、进进鼎盛期,还是将来会发生的转变,罗马政体都为我们的这种研究方法提供了最全面的依据。我后面的阐释将足够证实这一点。
10. 我将先简要介绍一下吕科尔戈的立法,我认为这样的探讨并不离题。那位政治家十分清楚,我所列举的这一切转变都来自一条不变的自然法,他明白政体若不固定于一种形式,便不会稳定,很快就会蜕变成与之在本质上有内在联系的坏政体。铁锈会腐蚀铁,虫子会蛀蚀树木,只需内生的东西,无需外在损害便可将其摧毁。每一个政体天生都带有恶的成分:王政之恶是专制;贵族制之恶是寡头统治,民主之恶是横暴不法。正如我所言,所有政体都会不可避免地朝这些恶政转变。
吕科尔戈看到了这一切,因此把最好政体中的所有最好的要素结合起来,确保没有一种可以占据优势地位,蜕变成恶劣的同种,每一种权力都被其他权力所制约,哪一部分都不能破坏平衡,或者决定性地超越其他部分。经过精准的调校和平衡,国家就像航船一样确保长治久安。国王因恐惧民众,不敢变得越来越专横,因为民众也在这个政体中拥有一席之地;民众因为恐惧长老们,也不会藐视国王;长老是依据品德选举出来的,必然会秉公办事,因保守而处于劣势的一方总是会得到长老们的支持和扶助。这种结合的结果是,斯巴达人是我们已知的民族中保持自由时间最长的。
吕科尔戈运用理智,预见到政体的由来和走向,因而在立法时没有走弯路。罗马人在建构自己的国家时尽管也取得相同的结果,却没有运用抽象思维,他们经历了诸多坎坷,不断在灾难中学习知识,进行改革。其结果是他们的政体和吕科尔戈的一样,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
鼎盛时期的罗马政体
4. 我已经讲完了吕科尔戈的政体,现在我要讲一下罗马在坎奈大败时的政体。
我知道,对于那些实际生活在这一政体之下的人而言,由于我略往了某些细节,我的讲述会显得不够足够。他们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了解这个政体的每一部分,他们从孩提时起便生活在其习俗和法律中,对描述的正确性感慨不会太深,却会对省略部分感到不满。他们不会认为史作者乃是有意省略不重要的部分,而会把他不提现有政体的起源或其他重要事实当作是无知。他们把讲到的部分当作不重要或者无意义,而把省略的部分当作必不可少,其目的就是为了展示他们比作者懂得更多。但一个好的评论者不应依据作者没有说的来评判,而应依据他说了什么来评判,假如他从后者找到了错误,便可确定前者是出于无知;但假如他说的是正确的,他的省略就是出于深思熟虑而非无知。关于指责是出于个人野心还是出自公心,我就说这么多......
是否赞同史书看法的另一个要素是其相关性。假如不遵从这一点,体材再好,事实再无可指摘,也是不适宜的,令人作呕的,毫无愉悦可言......
书回正传。罗马政体分为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拥有最高的权力:它们各安闲整个国家中的权力都经过了仔细安顿,力求做到平等和平衡,没有人,哪怕是当地人,能够说清楚,整个政体到底是贵族制、民主制、还是君主制。这不足为怪,假如我们只看其执政官的权力,就会倾向于认为它是君主制(王政);假如只看元老院,就会认为它是贵族制;最后,假如看公民大会所拥有的权力,那完全是民主制。这几个部分究竟拥有怎样的权力——这些权力改变很小,下面我就来讲一讲。
5. 在率军出征前,执政官们留在罗马,是政府的最高主管。所有其他官员,除保民官外,都受他们领导,听他们号令。他们把外国使节介绍给元老院;把需要讨论的事情提交给元老院;执行元老院的法令。假如有国家事务需要获得公民大会批准,他们就负责召集民众开会,提交法案,执行多数人通过的法令。在战争预备方面,也就是说,在整个战争的指挥上,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力。他们可以自主向盟邦发号施令,委任护军,征召军队和挑选士兵。此外,他们还有绝对的权力对在他们手下服役的士兵进行惩罚,他们有权随意支配公款,有一名财政官唯他们之命是从。这些权力和我们所描述的君主制完全吻合,简直就是一个王家政府。即便是在我们的时代,或者到了我们的子孙辈,政体发生改变,我的描述依然适用。
6. 元老院的首要职责是掌管财政和规范收支。财政官除服务于执政官外,没有元老院的指令是不能给政府各部门拨款的。元老院还掌握着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开支,那就是监察官们在每一个监察期内维修或者建设公共建筑的开支。监察官们获得这笔钱必须有元老院的批准。同样,假如需要对在意大利发生的犯罪进行调查,比如叛国、谋反、投毒,或者有组织犯罪,其管辖权由元老院掌控。此外,在意大利,假如个人或者城邦之间发生纠纷,需要裁决,或者进行处罚,或者需要提供扶助和保护,这些统回元老院管辖。再有,假如需要向意大利以外派出使者,调停战争各方,或者提醒他们应负的义务,或者有时是问责于他们,或者接受他们的降服,或者对他们宣战,这些也是元老院的事。同样,在罗马招待外国使节,给他们作出答复,都由元老院决定。这些事和公民大会没有任何关系。执政官不在罗马的时候,你会认为它的政体是贵族制。许多希腊人甚至是国王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们几乎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和元老院打交道。
7. 然后,有人会问,既然元老院已经行使了这么多的职权,特殊是掌控了国库的开支;执政官又在军事预备和战场上拥有绝对的权力,那么,公民大会在这个政体中还剩下什么权力?公民大会还剩下一个部分的权力,而且是最重要的部分。公民大会是奖赏与惩罚的唯一来源,正是这两样东西把王朝和政体,一句话,把人类社会联结起来。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只要赏罚不明,什么事都做不好,比如当做好做坏一个样时,情状就是如此。公民大会是唯一决定生死的法庭,甚至在以罚款为惩罚手段的案件中,假如数目足够浩大,特殊是假如被告官居高位,也由公民大会决定。关于这种安顿有一点特别值得一提。假如一个人在罗马可能面临死刑判决,公民大会正在就判决进行投票,只要做出判决的那一票还没有投出,被告就可以公开离开罗马,自愿流亡。这些人可以在那不勒斯、普莱尼斯特、提布尔或者其他经批准的城市获得安全。
还有,公民大会授予官职,那是对美德的最高奖赏。它还有绝对的权力通过或者撤销法律;最重要的是,公民大会决定和平与战争。结盟、停战或者签订和约,是否批准由公民大会决定。
看到这些,有人就会说了,国家的主要权力回于人民,这样的政体是民主制。
8. 这就是权力在国家各个部门的分布。现在我必须阐明这些权力部门如何依据自己的意愿相互支持或者反对。
如前所述,执政官在出征时似乎是大权在握,但他依然需要获得公民大会和元老院的支持,否则就很难取得胜利。很明显,他的军队不时需要弥补给养;假如没有元老院的指令,他们就得不到粮食、衣服和军饷。因此,假如元老院决定退缩,或者阻止他的计划,执政官的所有计划都会泡汤。再有,执政官能否做完一件事,完全取决于元老院,因为元老院有绝对的权力决定是在年终时派另一名执政官往取代他,还是让他陆续指挥。还有,即便是将领打了胜仗,元老院也有权决定是增加还是贬损他的荣耀。因为这些战绩要以看得见的形式展现在公民们的眼前,他们称之为凯旋式。除非元老院批准或者拨出所需的款项,将领们的凯旋式就不会风景好看,甚至根本就举行不了。
至于公民大会,无论战场离得有多远,执政官们都要争取他们的支持。如前所述,公民大会批准或者拒绝批准和平与条约。特殊是在他们卸下职务的时候,必须向公民大会作述职报告。无论如何,执政官漠视元老院或者得罪公民大会都是不安全的。
9. 如前所述,元老院拥有浩大的权力,首先,在公共事务上它必须关怀群众,尊重民众的意愿;未经公民大会批准,不得对可以判处死刑的反对国家的罪行进行处罚。即使是在与元老们直接相关的事情上,比如在削弱元老院传统权力的法案上,或者剥夺元老们某些地位和职位,甚至是剥夺他们的财产,公民大会在这些事情上拥有唯一的决定权。最重要的是,假如保民官们行使否决权,元老院不仅不能通过法令,甚至不能开会,不管是正式的还是非正式的。保民官必须执行公民大会的决定,特殊是必须尊重他们的意愿。因为这些原因,元老院敬畏民众,不能漠视公民大会的感受。
10. 同样,公民大会也并非完全独立于元老院,民众在国家事务和在他们生活中都必须尊重元老院的意愿。监察官在意大利各地发布大量的公共建筑修缮和建设合同;从河流、港口、果园、矿山和土地上收税,这一切都回罗马政府所掌握。在所有这些事务上民众都参与其中,可以说没有一个人不是承包商或者参与了这些工作。有人从监察官手中承包工程;有人与这些人合伙;有人为这些承包商担保,有人为此把自己的财产抵押给国家。
元老院对于这些业务拥有绝对的掌握权。它可以延长时间;可以在出现遇见不到的事件时免除承包商的部分义务,或者在他们完全无力履行时,将其全部免除。元老院可以对承包商造成许多损害,也可以给他们浩大的优惠,在所有的事情上它都拥有最后的决定权。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在绝大多数公私重大案件中,法官都是从他们中间挑选。结果是,所有的公民都要受其节制,由于不能确定将来是否需要它的扶助,所以在抵制或者反抗它时就得加点小心。大家同样不会鲁莽地忤逆执政官,因为每个人在战争时期都有可能在他的绝对领导之下。
11. 这种各个权力部门可以相互扶助或者侵害的结果是各部门在紧急情状下结成一个整体,你找不到一个比这更好的政体。每当来自外来的危急迫使他们团结应对时,国家由此而产生的力量是非常特殊的,各方争先恐后,群策群力,确保应对及时;每个人相互配合,完成手中的工作。特殊的政体使得这个国家势不可挡,无往不胜。甚至是当外部的警报已经去除,民众正在享受他们的好运和胜利果实,就像经常发生的那样,他们受到阿姨奉承和无所事事的腐蚀,出现暴力和野蛮的苗头,特殊是在这种情状下,体制才被认为拥有矫正错误的能力。因为当三权之一膨胀起来,显得咄咄逼人时,三权相互依存、一权不能独大的设计就会阻止这种趋势。一权的冲动因恐惧其他两权而缩手,平衡因此得以保护......
罗马的军事体制
19. 选举出执政官后,他们开始选举护军,从十四名服役五年和十名服役十年的人中选出。所有公民必须在五十六岁之前在骑兵中服役十年或者在步兵中服役二十年,但那些家产在四百阿斯以下的人除外,他们在海军服役,但假如国家有重大的紧急需要,他们必须在步兵中服役,打满二十场仗。只有服满十年兵役的人才可以担任公职......
执政官征召军队之前会发布告示,公布所有适龄的罗马公民必须应征的日子。这件事每年都做。当那一天到来时,所有适合服役的人都来到罗马,在卡皮托聚集。十四名初级护军将他们分开,依据公民大会或者执政官的指令分为四个部分,这是因为罗马军队的基数是四个军团。四名护军首先被安顿到第一军团;接着,三名护军被安顿到第二军团;再接着四名被安顿到第三军团;最后三名被安顿到第四军团。在十名高级护军中,两名被首先分配到第一军团;接着三名被分配到第二军团;再接着两名被分配到第三军团;最后三名到第四军团。
20. 这种分配护军的方法确保全部四个军团都有相同数量的军官,不同军团的护军各司其职,他们为部落抽签;不时召开部落会议。他们从各部落挑出四名年龄和体力尽量相同的年轻人。他们被带上来,第一军团的护军从中挑出一个,第二军团挑出另一个,第三军团挑出一个,最后一个回第四军团。接着再挑出四个人,这一次第二军团先挑,第一军团最后。再接着挑出四个人,这一次第三军团先挑,第二军团最后,依此类推:其结果是确保每个军团的士兵都处于同等水平。按规定,步兵每个军团编制四千二百人,在特殊危急的时候是五千人。选满规定的人数后,开始挑选骑兵。从前挑选骑兵是在四千二百名步兵之后,如今是在他们之前,由监察官依据他们所拥有的财富选出,每个军团录用三百名。
21. 征兵工作完成后,各军团的护军聚集士兵;他们从全体中挑出一个他们认为适宜的人,让他宣誓服从他的军官的指挥,尽己所能执行其命令。所有其他人跟上,分别宣誓,仅仅是为了确认他们将和第一个人一样。
与此同时,执政官们向意大利盟邦的官员们发布征召盟军的命令,公布所需的人数,军队聚集的时间和地点。各城邦挑选士兵和宣誓的程序与罗马大体相同,在任命指挥官和出纳后,军队出发。
在罗马的护军们安顿士兵们发过誓后,指定他们不带武器聚集的时间和地点,随后队伍解散。到了指定的日期,他们先挑选最年轻和最穷的人作为标枪兵,年长一些的为长矛兵,那些正值壮年的人被挑选为一线兵,最老的作为三线兵。这就是罗马军队的划分方式,不仅是依据他们的年龄和命名,还依据他们的装备。其分配比例是这样的:老兵也就是三线兵六百人,一线兵一千二百人,长矛兵一千二百人,其余的最年轻的士兵都被回进标枪兵。假如军团的总人数超过四千,他们会把这种划分按比例进行调整,但三线兵的人数总是六百人。
22. 最年轻的士兵或者喊标枪兵配备一把剑、若干标枪和一面圆盾。圆盾很牢固,大小足以护身;圆形,直径三尺。每个人还佩戴没有羽冠的头盔,头盔上有时覆盖一层狼或者其他动物的皮,既是作为保护,也是一种身份标识,连队的军官们借此辨认此人在面临危急时表现勇猛与否。标枪兵所用的标枪,木柄大约二腕尺长,一个指头粗细;枪头一手掌长,经过捶打和打磨,使得它在第一次投掷后就会弯曲,敌人不能再把它投掷回来,否则,这种武器就是两边的人都可以使用了。
23. 年龄排第二的长矛兵奉命全身披挂。这意味着首先他必须有一面大盾,盾牌正面朝外卷曲,宽二尺半,长四尺。还有一种特殊型号的盾牌,尺寸通通增加一个巴掌大小。盾牌由两层木头组成,用牛皮胶固定;外层先用布包裹,然后覆盖牛皮,上下边用铁包裹,用以抵御向下砍的剑和防止放在地上造成的磨损。盾牌上还有一块铁疙瘩,用于抗击石头、长矛、重箭等更加致命武器的进攻。除盾牌外,他们的右胯上还佩戴着西班牙剑。这种剑剑锋锋利,剑刃刚硬不弯曲,具有可怕的进攻力。
此外,他们还配备两把投枪、一顶铜盔和护胫甲。投枪有粗有细,粗的有圆有方,直径都是一巴掌大小。细的类似中等型号的猎枪,粗细都是标配。所有的木柄都是三尺长,枪头上装有倒刺,长度和木柄一样。枪头插进木柄的一半,用一系列扣环紧紧铆住,被牢牢地固定在木柄上。尽管枪头在与木柄连接的底部有一个半指头粗细,铁的部分断裂,扣环也不会松开。
每个人的头盔上还装饰了羽毛,三根紫色,一根黑色,长一尺。头盔的这种装饰和铠甲相配合,目的是为了让这个人显得比真实身材更高大,使敌人感到恐惧。普通士兵还配备方形铜制胸甲,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装备。家产超过十万阿斯的人穿着锁子甲和其他铠甲,而不是胸甲。一线兵和三线兵装备与长矛兵一样,但他们不配备投枪,而是配备长矛。
24. 护军们为一线兵、长矛兵和三线兵各选取十名适宜的百夫长,然后再各自选取十名。所有这六十人都拥有百夫长的头衔。首席百夫长是战争会议的成员。每一名百夫长再选定一名副官。接着,护军们与百夫长们一起,把各年龄段的人分为十个百人队,但标枪兵除外。每个百人队指定两名百夫长和两名副官。标枪兵被平均分到所有百人队。这些百人队被称为单位、小队或者连队,其军官被称为百夫长或者连长。每个连队挑选两名最强壮、出身最好的士兵做旗手。
每个连队有两名指挥官是合理的,你永远无法推测指挥官的行为,或者在他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战争非儿戏,他们不期看连队没有指挥官。两名百夫长一起上战场,先被选出来的那一个指挥连队的右边,后选出来的指挥左边。假如有一个不在场,在场的那一位指挥全连。他们期看百夫长们具有领导才能,不莽撞,深沉稳重,而不是喜欢炫耀;不在战斗中呈匹夫之勇,但在优势敌人面前和在面临败绩时死战不退。
25. 同样,骑兵也被分为十队(大队),护军们从每个队中选出三名军官(队长),每名军官指定一名副官(队副)。第一个被挑选出来的队长指挥全队,其他两位也带着队长的头衔,三个人都喊队长。假如第一个队长不在战场上,第二个就指挥这个队。
骑兵的铠甲和希腊军队很相似。过往他们不穿铠甲,只穿紧身衣作战,这样的好处是上下马方便灵敏,但在近战时身体得不到保护,十分危急。他们的标枪也因为两个原因而用处不大:首先是太轻,准头不高;在枪头扎到敌人身上之前,由于马跑动的关系,枪往往就折断了。其次,标枪只有一头有枪尖,枪柄的另一头没有装配矛头,一旦枪头断掉,手里的棍子就没有用了。从前他们使用蒙着牛皮的盾,外形就像祭奠用的圆饼,这种盾牌因为挠不牢,在近战时就失往用场。牛皮受雨,收缩腐烂,过往用处不大,这时候就更没用了。
他们通过实践发现这种盾牌用处不大,立刻改用希腊式的武器。其优点是,首先,标枪第一击的准头高,效果好,因为枪柄的构造使得标枪稳定不抖动;其次,他们可以调转标枪,用安装在尾部的矛进行稳定有效的打击。希腊盾牌道理也是一样的,无论是用于抵御进攻还是击打敌人,都不会脱落或者卷曲。当了解到希腊武器的这些情状后,罗马人很快就摘用了。在摘用他人的新方法以及效仿被他们认为比自己好的东西时,罗马人一向不落人后。
26. 护军们安顿好士兵,交代他们如何进行武装以后,便让他们解散回家。在宣誓示日到来的当天,所有名字出现在征兵册上的人都来到执政官指定的地点。每个执政官一般都会为自己的军团指定一个单独的地方,他们各自分到两个军团和一半的盟军士兵。除非碰到禁忌或者实在是不可能,否则任何人都不得缺席宣誓仪式。
盟军士兵与罗马士兵一起聚集,由执政官任命的军官分派和指挥,这些军官被称为都统,总共有十二名都统。这些军官为执政官们从盟军步兵和骑兵中挑选最有实战体会的人,组成精锐部队。盟军步兵的数量通常与罗马军团一样,但骑兵是其三倍。他们挑选出三分之一的骑兵和五分之一的步兵作为精锐部队。其余的士兵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被称为右翼,另一部分为左翼。
一切安顿完毕,护军们指挥罗马军团和盟军开始搭建军营。无论何时何地,搭建军营的原则都是一样的。因此,我认为在这里有必要向我的读者介绍一下罗马军队在行军、扎营和战斗时的一些方法。我信赖不会有人对这么重要的事漠不关怀,都舍不得花一点时间往了解。一旦他知道了这些东西,就会明白这些是真正值得学习的。
27. 他们扎营的方法是这样的。选好地点后,把帅帐设在俯瞰全营、最方便发号施令的地方。
他们把军旗插在预备搭设帅帐的地方,围绕这面军旗量出一块方形的地方,每个边距离军旗都是一百尺,整个面积是四万平方尺。沿着这个方形的一边,在最方便汲水或者收集粮草的地方,军团就驻扎在这里。
我已经说过,每个军团有六名护军,每个执政官有两个军团,这样每个执政官军队就有十二名护军。这些护军的军营沿一条直线排开,与被挑选的方形的边平行排列,距离是五十尺。还留出一个地方,安置马匹、驮兽以及护军的行李。这些帐篷面朝军营的外边,背对着上面所说的方形的地方,从现在起,我将把这个方向喊作“前面”。护军的帐篷之间距离相等,延伸到军团所在的整个空间。
28. 从这条帐篷线的前边再朝“前面”量出一百尺,再画出另一条平行线,从这条线开始安顿军团的营地,他们是这么做的:他们从最后这一条线的中间点再向右画一条直线;沿着这一条线,两个军团的骑兵面对面扎营,空间正好被最后这条线一分为二。步兵的营地与骑兵相似。步兵连队和骑兵大队所占据的整个空间呈方形,面对着过道;面对过道的一面长一百尺,一般情状下深度也是一百尺。碰到军团人数扩展,他们会把方形的长度和深度按比例增加。
29. 分配给骑兵的地方位于两军团的护军所属的两个帐篷群的对面,与之呈直角,就像交叉路;整个过道的安顿其实就像是十字路,在两边的帐篷群中穿梭,骑兵的在一边,步兵的在另一边。各军团骑兵和三线兵的地方背靠背,之间没有过道,而是紧挨着,朝向相反。分配给三线兵的空间的深度只有其他连队的一半,因为他们的数量总体而言也是一半。尽管人数不同,因深度较浅,长度是一样的。
与这些空间平行,距离对面三线兵的营地五十尺,是一线兵的营地。由于他们面对着中间的空地,因此又多出了两条路,与护军帐篷前面的一百尺的地区呈直角,向军营的外部延伸,一直到护军的军营外我们称之为军营的“前面”为止。在三线兵营地的后面,面朝相反的方向,两个长矛兵的营地紧挨着。三线兵、一线兵和长矛兵这些军队的分支,每个分支都被分成十个连队,营地之间的十字路长度都一样,止于军营的“前面”,排在最后的连队,其帐篷都是朝向这里。
30. 在长矛兵的外面,他们留了一块五十尺的地方,这里驻扎着盟军的骑兵,他们的对面是长矛兵,他们的过道开始和结束的交叉口与其他营地一样。如前所述,盟军的步兵与军团数量相等,当然假如扣除精锐部队,其数量少于军团;但它们的骑兵数量假如把在精锐部队服役的三分之一的人算上,是军团的两倍。因此在划分军营空间时,分给他们地方的深度也按比例增加,长度则与军团营地相同。这样就有了五个过道,与骑兵营地背靠背的是盟军步兵的营地,营地的深度依据他们的数量按比例增加。这些连队的营地面朝军营的外面和“前面”。在每个连队两边顶端帐篷里住的是百夫长们。在第五和第六骑兵大队以及在第五第六步兵连队的中间,有一块五十尺的空间,另一条路成直角穿营而过,与护军们的帐篷平行,他们称之为第五大道,因其沿第五大队和连队向前延伸。
31. 护军后面帐篷的空间是这样利用的。帅帐的一边是市场,另一边是财政官办公室和他所掌管的物资。护军帐篷的两头与这些帐篷成直角的是从精锐部队中挑选出来的骑兵、以及出于与执政官的私交前来服役的志愿者的营区。所有这些帐篷都与军营的边沿平行,面朝财政官帐篷或者市场。总体而言,这些人并不是被随意安顿在执政官营地的四周,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在行军的时候以及在其他所有场合中照顾执政官和财政官。和这些帐篷背靠背、面向军营前面的是和这些骑兵作用相同的步兵的营地。
在这些营地之外的还有另一块空地或者道路,有一百尺宽,与护军帐篷平行,在市场、帅帐和财政官帐边上,从军营的一边到另一边。在这块空地远端驻扎的是其他精锐部队,他们的营地面对市场和财政官帐,在两军团骑兵的这些驻地之间有一条五十尺的通道,正对着帅帐,与之成直角,一直通往军营的后边。与精锐骑兵背靠背驻扎的是精锐步兵,面向军营的后边。这些军营两头的空地、面向军营的两个边的地方是随时来到军营的外国人和盟军的驻地。
这种安顿的结果是整座军营呈方形,道路和其他建筑像城市一样规则布置。在帐篷与木栅之间,军营的四个边都有一块二百尺的空地,这些空地用途广泛。首先是方便军团开进开出。各部队从各自营前的道路进进这个地区,这样就可以避免在他们集体上路时发生拥堵。其次,所有带到军营的牲口,以及从敌人那里夺取的掠货物,都被存放在这里,由夜间岗哨周密看管。但这个地方最大的用处是,在发生夜袭时,可以避免帐篷遭到火攻,让士兵们不被箭矢杀伤。即便被个别射到,也威力大减,不会威逼到所有帐篷
32. 步兵和骑兵的数量已经知道了,也就是每个军团四千或者五千人,军营的长度、纵深和连队的数量,以及过道和道路的宽度也给出了,军营的面积和四边的长度就不难算出。
假如出现征召或者后来加进的盟军数量超出正常比例,他们是这样解决这个问题的。新来的盟军被安顿到帅帐两边的空地上,市场和财政官帐被按比例缩小。假如从一开始就大量超员,他们就会在军营边缘的军团驻地的两边再开垦额外的通道。
假如四个军团和两位执政官都在同一座军营,我们只要想象第二支军队和第一支背靠背驻扎,空间完全一样,面朝后边的精锐部队的驻地并排排列。在这种情状下,军营的外形呈长方形,面积加倍,长度增加一倍半。这就是两个执政官一起扎营时的布置,但假如他们分开扎营,上面的布置就不会有转变,只是市场会被放在两座军营之间。
33. 军营搭建好后,护军们召集所有的人,不管是自由人还是奴隶,分别宣誓,保证不偷军营里的东西,把他们发现的东西都交给护军们。接着他们给每一个军团的一线兵和长矛兵连队分派任务。两个连队被派往看管护军营区前面的地方。这里是多数罗马士兵白天活动的地方,因此他们很认真地洒水和保洁。
在剩下的十八个连队中,六名护军每人分得三个连队,三个连队在护军手下轮流当值。他们是这样当值的:在营址选好时为他搭设帐篷,平整四周的土地;如有需要,他们还负责对他的行李加强看管。他们还为他提供两班岗哨,一班四个人,两个在他的帐篷前面、两个在帐篷后面战马的边上放哨。由于每个护军有三个连队,不算上不做这种事的三线兵和标枪兵,每个连队还有一百人,这种工作是轻松的,每个连队三天才轮到一次。这种安顿保障了护军们的日常所需,也符合他们职务上的需要。
三线兵连队无需为护军们提供个人服务,但天天每个连队必须为离他们最近的骑兵队提供四名站岗的哨兵。他们看管一切,但主要任务是看护马匹,防止马被缰绳缠住,受到侵害,或者摆脱缰绳,冲撞其他马匹,引起军营紊乱。最后所有步兵连队都要轮流到执政官的帐前站岗一天,保护他的安全,保护他的权威。
34. 修筑战壕和壁垒的任务由盟军和罗马军团共同完成,盟军负责其军营所在的两个边,另外两个边由罗马军团负责,每个军团负责一边。每一边依据连队的数量划分为若干块,百夫长们站在旁边,监督各自连队的工作。两名护军监督整个边的工作,看是否适宜。
他们也是以同样的方式监管军营里所有其他活动的。他们结成对,每对负责六个月中的两个月。他们抽签确定谁当值,抽到的那一对负责监管所有的活动。盟军都统们也以相同方式分配他们的工作。天亮时,骑兵指挥官和百夫长们在护军帐前聚集,护军们则到执政官帐前听令。执政官向护军们下达命令,护军们向骑兵指挥官和百夫长们传达命令,后面这些军官依据需要再向各级士兵传达。
夜间的口令是这样传递的。从第十步兵队中选出一名士兵,第十步兵队和第十骑兵队都是驻扎在帐篷间通道的尽头;这个人不用站岗,天天太阳下山时到当直护军的帐篷里听令,接受写有口令的木板,然后回到他自己的连队,把木板和口令当着证人的面交给下一个连队的主官;这位主官再以同样的方式传递下往,一直传到驻扎在护军边上的第一百人队。这些人必须在天黑前把木板交给护军们。假如木板都交上来,护军就知道所有人都收到了口令,在传了一遍后又传回他的手里。假如发现少了,他就会立刻调查这件事。他从板子上的签字就可以看出哪个连队没有看到板子,负有责任的人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35. 夜间警卫是这样安顿的。执政官的大帐由百人队保护,护军和骑兵队长由上述各连队组成的哨兵轮流保护。每个百人队和骑兵大队的营地由他们自己的人站岗。其余的哨兵由执政官安顿。总体而言,在财政官大帐有三名哨兵,每个副将或者军事会议成员的帐篷各有两名哨兵。壁垒由标枪兵保护,他们每晚沿着木栅巡逻。那是他们的特殊任务,他们还把守军营的所有进口,每个路口由十名哨兵轮流保护。每次出哨,每个连队值第一班岗的人会在黄昏时被本连队的队副带到护军那里,护军每人交给他们一块小木板,上面刻着小字。接到木板后,他们便前往指定地点。
巡哨的任务被交给骑兵。一大早,各军团的骑兵队长便命令他的队副在食早饭前通知即将往巡哨的四名本大队士兵。晚上,同一个人要通知下一个大队的队长,在第二天早上之前该由他们巡哨,以此类推。四名士兵被队副从第一骑兵大队选出,他们抽签确定谁往巡察哪班岗哨,之后前往当值护军的帐篷,从他那里接受书面命令,以及他们要巡察的岗哨的号码。四人随后前往第一三线兵连队四周过夜,这是因为这个连队的百夫长要在每一班岗开始时吹号。
36. 第一班岗的时间到来时,抽到签的人带上几个朋友作为证人出往巡哨。他走过自己负责的哨位,这不仅包括沿壁垒和营门的哨位,也包括各连队和骑兵大队的哨位。假如他发现站第一班岗的人是醒着的,他会拿走他们的板子;假如发现有人睡着或者脱岗,他就会喊同行的人见证这情状,然后陆续往前走。在其他时间巡哨的人也遵循同一程序。如前所述,各军团三线兵第一连队的百夫长们天天一轮换,负责在每一班岗开始时吹号,指示巡哨人巡察正确的哨位。
每个巡哨人在天亮时把板子交给值班的护军。假如所有的板子都交上来,他们就可以回往,不会被提问题。但假如有人带回来的数目比站岗的人少,护军就会调查是谁掉了链子。一旦查出,就会传唤相关的百夫长。百夫长就会把当值的人带过来,与巡哨的骑兵当面对质。假如是站岗的人犯错,巡哨的人只要提供同行的证人,就能洗清自己。假如不是这种情状,那就是巡哨人的错。
37. 接着护军们立刻组织军事法庭,被定罪的人会受到夹道进攻。处罚是这样的。护军拿根短棒,轻轻碰一下被定罪的人。所有士兵立刻用棍棒和石头侍候他。通常情状下,这个人会被当场打死。但即便他在遭到夹道进攻后侥幸不死,想方法逃离军营,也很难最终幸存。他不能回国,任何人也不能让他进自己的屋。因此,那些遭到这种处罚的人都会彻底完蛋。假如骑兵大队长没有在适宜的时间给下一个大队的队长发布所需的命令,或者他的队副没有在适宜的时间给巡哨人发布命令,等待他们的也是相同的命运。这种严厉无私惩罚的结果便是罗马军队的夜哨不出差错。
普通士兵都服从护军的指挥,护军服从执政官。护军可以对士兵处以罚款,扣押财产,下令鞭打他;盟军都统也有相同的权利。在军军营里偷窃,作伪证,成年人被发现做令人不耻之事,或者三次因犯同样的事而被处罚,都会受到夹道进攻的惩罚。所有这些都会被当作犯罪进行惩罚。但下列情状只会被当作胆小和可耻的行为:为了获得奖赏而向护军夸大自己的勇猛;奉命前往设伏的人因恐惧而逃离岗位;在战场上因恐惧而丢掉武器。结果是有的人因恐惧受到惩罚,拒绝离开岗位,在优势的敌人面前战死;有的人在战场上丢失盾牌或者长矛或者其他武器,奋不顾身地冲向敌人,想要找到丢失的武器,或者为免自己或亲戚蒙羞一死了之。
38. 假如犯这种罪的是一群人,比如整个连队在面对敌人时逃离阵地,不可能对所有的人都处以夹道进攻和极刑的处罚。有一种方法可以立刻恢复纪律,以诚效尤。护军集结军团士兵,把犯错的人喊到前边,在进行一番严厉斥责后,抽签从中挑出五个、八个或者二十个人,凑足犯下胆小罪行者的十分之一。这些人被无情地处以夹道进攻之刑;其余的人配给由小麦改成大麦,并奉命到壁垒外扎营,不受军营保护。由于所有人都可能被抽中,又由于所有逃过一死的人都因为配给变成大麦而出丑,这是惩前毖后的最好方法。
39. 他们还摘取一种绝妙的方法来鼓励年轻的士兵们勇猛面对危急。假如有人在战斗中表现勇猛,执政官会召开军团大会,把他认为表现出色的人推出来,先一个个夸他们勇猛,再提他们其他表现出色的地方,然后送给他们礼物:杀伤一个敌人的,奖励一把长矛;杀死一个敌人并且扒下其铠甲的,原来的奖励也是一把长矛,后来就改了,假如他是名步兵,就奖励一只杯子,假如他是个骑兵,就奖励他马的鞍饰。
这种杀伤敌人或者扒敌人铠甲的事不是发生在正规的战斗中,或者在攻城的时候,而是发生在遭遇战或者类似情形下,他们没有必要单独暴露在危急之中,所以是自愿的和有意的。在攻城时,第一个登城的人会被奖励一顶金冠。那些掩护或者解救罗马或者盟军士兵的人,执政官也会用礼物来表彰他们;那些得救的人会自愿送给他们一顶头冠,假如他们没有这样做,护军们也会让他们这么做。获救的人终其一生都会像对待父亲一样尊敬他,在各方面事之如父。
通过这种激励措施,那些留在国内的人也跃跃欲试,争先恐后面对危急,表现并不比那些亲临其境的人差。那些获得这种奖励的人不仅在他们的同志中间享有极高的荣誉,在国内声名鹊起,在他们回来以后,还会在各种活动中成为名人。这样因为勇猛而被执政官们表彰的人可以在各种场合中佩戴绶带,还可以把他们夺得的战利品放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作为他们勇猛的象征和见证。他们对待赏罚如此认真和看重,难怪他们在战争中会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功。
步兵的薪饷是天天五又三分之一阿斯;百夫长十又三分之二阿斯;骑兵是十六阿斯。步兵每月的配给大约相当于三分之二阿提卡斗小麦;骑兵七斗大麦,两斗小麦;盟军步兵的配给是一样的,骑兵是一又三分之一斗小麦,五斗大麦。这是免费送给盟军的,至于罗马士兵,财政官会从他们的军饷扣除粮食和衣服的价钱,或者他们需要的其他武器的价值。
40. 他们是这样移营的。第一次吹号,所有的人拆下帐篷,打点行装。但是所有的人都要等到护军和执政官们的帐篷搭好或者拆下,才会往做自己的事。第二次吹号,他们把行李装到驮兽的身上。第三次吹号,第一批连队前进,全营开始行动。
总体而言,精锐部队先行,盟军右翼其次;驮兽走在他们后面。第一军团跟随其后,辎重在后面紧跟。随后是第二军团和他们的驮兽,以及垫后的盟军辎重,也就是盟军的左翼。骑兵有时部署在各部分的后翼,有时在驮兽的两边,保护它们,确保它们不分开。假如后翼可能遭到进攻,就会把精锐部队部署在后翼而不是前面。两个军团和两翼轮流充当前锋,通过交换位置,各部分在汲水和樵摘方面可以享有公平的机会。
不过,在极度危急时刻,假如有足够的开阔空间,这种秩序有时会发生转变。在这种情状下,他们以长矛兵、一线兵和三线兵三个纵队并列前进,前锋连队的驼兽放在最前面,第二批连队的驼兽跟在第一批连队的后面,辎重和连队交替排列。依据这种行军顺序,一旦发出警报,他们就可以依据敌人出现的方位转身迎敌,不会受到行李的阻碍。这样,在很短的时间里,除长矛兵有时需要稍作迂回外,只需一个行动,重装部队就可以进进战斗状态。行李和其余的军队都在安全的地方,也就是说在战斗部队的后方。
41. 军队在行军途中到达宿营地时,一名护军和轮值的百夫长们会被派出往视察地形。之后,如前所述,他们首先确定执政官帐篷搭建的地方,以及军团驻地放在帅帐的哪一边。确定出这些点后,他们把帅帐的地方量出来,沿护军们驻扎的地方画条直线,再沿军团驻扎的地方画条平行线。他们以在帅帐的其他边画线,长度我已经说过了。
这样做不需要多长时间,标出营地也不是件困难的事,因为尺寸已有先例,都是按照规定做的。随后他们在执政帅帐所在地竖起一杆旗子,另一杆竖在主营地上,第三杆竖在护军帐篷所在的那条线上。后两杆旗帜是红色的,执政官帐篷所在地的那杆旗子是白色的。帅帐所在地的其他边有时是用白矛、有时是用其他颜色的旗子标识的。随后他们留出军营之间的过道,在每条过道上插一杆长矛。因此当军团行军来到这里时,他们以帅帐的大旗作为参照物,只要算一下,立刻就能认清自己扎营的位置。每个士兵还能正确地知道他的营地在哪条过道的哪个点,因为不管军营驻扎在哪里,所有的营地都是一样的,就像一个军团进驻自己的城市一样。军队在城门口解散后,每个士兵直接进进他的住所,一点不带犹豫。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方向,在城市的哪一个地方。在罗马军营里,情状是完全一样的。
42. 这是因为罗马人在扎营时首先追求的是方便,在我看来,他们在这一点上与希腊人完全相反。希腊人在抉择宿营地时,优先考虑的是地形所能带来的安全。首先他们不喜欢劳神费力往挖掘战壕;其次他们认为人造防备工事比不上天险。因此他们不仅要改变军营的整个布局来适应地形,还要让军营里的各项安顿适合各种不规则的地形。结果是无论士兵还是连队都没有固定的地方。罗马人正相反,他们为了方便安顿,不辞辛劳挖掘壕沟,设置壁垒,确保军营整洁划一,人人熟悉。
以上就是有关军团及其扎营方法的重要情状……
罗马共和政体与其他政体之比较
43. 几乎所有的史作者都记载过斯巴达、克里特、曼提尼亚和迦太基等优异政体。有些还提到过雅典和底比斯的政体。对于前者我是认可的,对于后者我却不想多说什么。雅典和底比斯政体的发展不正常,它们的巅峰时期太短,转变过于猛烈。其辉煌倏然而逝;他们认为自己还处于繁华时期,表面上看也是这样,厄运却接踵而至。
底比斯人在希腊人中以勇猛著称,他们利用了斯巴达人的昏聩,以及盟国对斯巴达人的痛恨。他们的成功要回功于一个或者最多是两个人的勇猛和善于审时度势。他们的命运很快逆转,证实他们的成功不能回功于其政体的特殊,而要回功于他们领导人的勇猛。他们的国力迅速崛起,达到巅峰,又随着艾帕美农达和佩洛皮达之死而跌进谷底。因此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底比斯人的成功不是因为其政体,而是因为其领导人。
44. 雅典政体也大同小异。尽管它有更频繁的出色表现,然而它的最佳表现是在帖米斯多克利的杰出领导下取得的。在达到巅峰后,它迅速衰落,原因就在于它极不稳定。雅典的民主政体就像是一艘没有船长的航船。在这艘航船上,遇有敌人威逼或者有暴风雨,使得船员必须齐心协力,服从舵手号令,就会运行正常。一旦从惧怕中恢复过来,他们便开始藐视自己的领导,相互吵成一团,不再劲往一处使。一方期看陆续航行,另一方要求掌舵的人把船停下来。有人张帆,有人收帆。他们的不和与争吵令旁看者侧目,让同船的人都受到威逼。结果往往是他们刚刚躲过大海中最猛烈的暴风雨,便一头搁浅在港口和海滩上。这种事经常发生在雅典的政体身上。有很多次,它的人民及其领导人在勇猛地摆脱最大和最可怕的威逼后,国家却在风平浪静之时,毫无必要地遭遇厄运。
因此,我对它与底比斯的政体已无需多说,他们都是暴民任性地统治一切:一个野蛮残暴,另一个习惯了暴力和冲动。
45. 克里特政体有两点值得我们注重。第一点是艾博罗斯、色诺芬、卡利斯蒂尼和柏拉图这些最博学的古人都说,它的政体像斯巴达;第二点是他们都赞不绝口。我对这两点都不认可,我会阐明为什么我这么说。
先说它们的不同点。斯巴达政体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土地法,谁都不能比别人拥有更多的土地,所有公民的土地都是一样的。另一个最突出的特征是赚钱在那里完全不受青睐,由财富不平等所引发的冲突在这里完全消失。斯巴达政体第三个特征是掌权的国王是世袭的,当选长老的职位是终身的。
46. 克里特政体与此毫无相似之处。法律对他们拥有土地的数量毫无限制。他们把钱看得很重,不仅认为金钱是必须的,而且赚钱被认为是最荣耀的。事实上,克里特人生性贪心,对他们而言,只要能赚钱,没有什么职业是下贱的。他们的所有公职每年一选,政体是民主的。
所以我经常想不明白,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政体,在这些作者的嘴里却如此密不可分。除了漠视这些重要的区别外,这些作者甚至长篇累牍地评论吕科尔戈的立法,他们说:“他是唯一挠住要害的立法家。国家的安全端赖两件事:面对敌人的勇气和内部的协调。往除贪心,他就消除了所有引起内乱的动机;从此斯巴达人就成为全希腊治理最好、最协调的民族。”然而,就在他们大放厥词之时,克里特人正因其根深蒂固的贪心而引发无数的公私纠纷、谋杀和内战,而他们却还在大言不惭地说,两国政体是一样的。艾博罗斯在讲述两国政体时,甚至使用了完全相同的表述,假如不考虑名字上的不同,你甚至分不清两个政体的区别。
47. 我已经说过他们之间的不同。现在我要证实克里特政体既不值得赞扬也不值得效仿。
在我看来,一国政体的好坏取决于两件事,那就是习俗和法律。能让人的私生活高贵纯洁、国家文明公平的就是好的,相反的就是坏的。因此当你看到一个国家的习俗和法律是好的,就可以断言,那里的人民和政体也是好的。当你看到一国公民贪得无厌,国家实行不公平的政策,便可推断他们的法律、习俗和政体也是坏的。在当今这个世界上,你很难找到有什么人在私生活上比克里特人更奸诈、政府的政策更不公平。因此,我认为克里特政体既不像斯巴达政体,也不值得效法,故此我将其从我要进行的比较中剔除出往。
柏拉图的《理想国》也在一些哲学家中备受推崇,但要是把它拿来讨论也不适宜。我们拒绝接受那些未获承认、或者没有受到练习的演员或运动员,同样的道理,除非首先拿出真实的功绩,否则我们也不能接受柏拉图的政体参与大奖赛。在此之前,拿它和斯巴达、罗马以及迦太基的政体做比较,无异于拿一尊雕像和活着的人做比对。即便从艺术的角度上看,这尊雕像无可挑剔,拿无生命的东西和活物做比较也会给看众造成不完美和不协调的印象。
48. 因此我将略往这两个政体,直接讲述斯巴达政体。在我看来,吕科尔戈的立法在构筑协调、保护国土以及保护斯巴达的自由不受侵犯方面表现出色,让我惊为天人。他所建立的土地平等拥有、简单的食物和公共食堂制度,有效地净化了民众的品德,防止内乱的发生,他们对艰苦和危急承担能力的练习让人变得勇猛、高贵。当这两种美德在一个人的灵魂里或者在一个国家中结合起来时,邪恶就无从滋生,这样的人也就不轻易被敌人所战胜。他在自己的政体中确立了这一原则,靠着这些元素,他为斯巴达人确立了两项福祉:国家安全和他死后斯巴达人的长久自由。
然而,在他的宪法里似乎没有一个条款,无论是特殊的还是总体的,是用来占有邻国土地,或者建立霸权,或者一句话,是为了国家的扩大。他已经成功地使他的人民生活自立而简单,本应该在公民中树立这样一种精神,俾使国家也能独立而有德。但是事实是,尽管就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国家的机制而言,他把他们变成世界上最稳重和清醒的人,却也让他们变成全希腊最雄心勃勃、最热衷于建立霸权的人。
【第一和第二次梅塞尼战争,公元前745-724(?),685-668年】
【普拉泰亚战争,公元前479年】
【安塔尔基达和约,公元前387年】
【公元前735-715年】
49. 首先,他们差不多是希腊国家中第一个觊觎邻国的领土,发兵征服梅塞尼,这是不是尽人皆知的事?其次,是否所有的史书上都记载着,他们发了一个毒誓,在拿下梅塞尼之前决不收兵?最后,众所周知的是他们为了夺取希腊霸权,向那些曾经是他们手下败将的人让步了。
【公元前745-724 (?), 685-668年】
当波斯人进侵希腊时,他们将其打败了,成为捍卫希腊自由的佼佼者;
【公元前387年】
然而,当侵略者逃遁后,为了拿到钱,以夺取希腊霸权,他们签订了安塔尔基达合约,把希腊城邦出卖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政体的缺陷暴露无遗。只要他们的野心局限于统治与自己相邻的国家,或者只是伯罗奔尼萨,他们单靠拉科尼亚就可以提供所需的资源和补给。拉科尼亚所有战争物资应有尽有,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回家或者运送物资。一旦开始派出海军进行远征,或者派兵参与伯罗奔尼萨以外的战斗,假如他们遵守吕科尔戈的立法,很显然,无论是他们的铁币2,还是他们的易货贸易,都不能称心他们的所需;因为这种事需要硬通货,和来自国外的货物。因此他们就被迫卑躬屈膝地等在波斯人的门口,向岛民征税,向希腊人逼捐。他们知道,假如他们恪守吕科尔戈的法律,就不能争到半点国外的权力,更甭提希腊霸权。
50. 我这样岔开来讲,是为了用事实来阐明这样一个道理,要保障国家的绝对安全,保护他们的自由,吕科尔戈的法律完全够用;对于达到这些目的就称心的人而言,我们必须承认,没有也从来不会有比斯巴达政体和法律更加理想的东西。但假如有人追求扩大,信赖成为无数臣民的主宰、万众瞩目的对象是更好的事情,那么,我们必须承认斯巴达的政体是有缺陷的,罗马正体远较优越,更适用于夺取权力。事实已经证实这一点。当斯巴达人试图夺取希腊霸权之时,很快就危害到他们自身的自由。而罗马人在取自得大利最高权力之后,很快就让世界臣服于他们,而丰盛的资源补给在这项成就中居功至伟。
51. 在我看来,迦太基政体最初在这些最突出的要点的设计上是好的。他们有国王,长老会拥有贵族制的权力,民众在是事关他们的事情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总体架构上,迦太基政体与罗马和斯巴达的政体十分相似。但在它进进汉尼拔战争期间,迦太基人的政体已经劣化,而罗马政体却得到了改良。万物皆有成长、鼎盛和衰落的周期,身体、政体和事物皆如此。据此,我们可以推断出那个时期两个政体的不同。迦太基的强大早于罗马,当时迦太基已经过了鼎盛期,而就政体而言,罗马正处于巅峰期。在迦太基,民众在政府决策中已经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在罗马,元老院正处于权力的顶峰。一个国家的政策由许多人制定,另一个国家的政策由最优异的人制定,罗马人的政策更加优越。因此,尽管他们遭遇灭顶之灾,通过审慎的决策,他们最终打败了迦太基人
52. 假如我们分开来看,比如看进行战争的能力,我们会发现在海战方面,迦太基人受到更好的练习,预备更足够。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迦太基人从事这一行当已经有好几代人了,他们比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更重视海上贸易。然而,就陆地上的军力而言,罗马人比迦太基人受到更好的练习。罗马人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这上面,迦太基人尽管对骑兵并未全然漠视,却完全漠视他们的步兵。原因是他们使用外国雇佣兵,而罗马人使用在本国和公民中征召的士兵。在这一点上,罗马政体优于迦太基政体。迦太基人把自己的自由托付于雇佣兵的勇猛上,罗马人则寄期看于他们自己公民的勇猛和盟军的支持上。其结果是,即便罗马人开局不利,他们却有源源不断的军队可以重新来过,迦太基人则不能。这是因为罗马人是在为自己的国家和子孙而战,所以他们一刻也不能松懈;他们顽强坚持,直到战胜敌人。他们海军的经历就证实了这一点。我已经说过,罗马海军在技术上远不如迦太基人,然而,罗马人却靠着士兵们的勇猛,取得了海战的决定性胜利。尽管航海技术对海战胜利奉献浩大,然而决定胜利的最要害因素还是水兵的勇猛。
在体力和勇气上,意大利人天生强于腓尼基人和利比亚人,但他们的习俗对于培植青年人的勇猛精神依然作用甚巨。只要举个例子就足以证实国家是如何努力使罗马人为了获得勇猛的荣誉而甜愿承担一切。
53. 每当他们的一位杰出人物往世时,在葬礼上,他的遗体和所有的私人物品会被抬到大广场的大讲坛上,有时他会被支起来,以便更加显眼,但通常是躺在上面。所有的人围在他的身边,假如他有成年的儿子在场,假如没有就是他的一个亲属,会登上大讲坛,发表一篇关于逝者的美德及其生前成就的讲话。民众无论是否与他共事过,都以这种方式了解到他所做的一切,并亲眼目睹,无不同情心大发,缺失似乎不仅局限于在场的哀悼者,而成了全体民众的缺失。
葬礼和所有仪式举行后,人们把死者的遗像放在她家最显眼的地方,上面用一个木制的神龛罩着。遗像是一副和死者的外形及颜色十分相像的面具。他们会对遗像进行精心的装饰,拿到公共祭奠活动中展示。假如有杰出人物的家人往世,他们就会把这些面具带到葬礼上,把面具戴在他们认为与本人在身高和其他特征最相像的人头上。这些替身依据他们所代表的人物的级别进行穿戴,假如他是一个执政官或者司法官,就穿镶紫边的托加袍;是个监察官,就穿紫袍;假如他还举行过凯旋式或者获得过类似的荣誉,就穿镶金边的袍子。这些替身还乘坐战车,束棒斧钺开道3,完全依据死者生前享受的级别进行安顿。来到大讲坛后,他们按顺序在象牙椅子上就坐。
对于一个雄心勃勃、追求卓著的年轻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情景更能激发他的雄心壮志。我们岂能想象,当所有英雄人物的形象被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有谁能不为之动容?
54. 发言人为死者致完悼词后,开始从最古老的人起,依次回忆所有有替身在场者的功绩。通过这种方式,勇猛者的光芒事迹被永久铭记,所有英雄功绩永不磨灭,有功于国家的人,其美名家喻户晓,成为子孙的宝贵遗产。但这个仪式的最可贵之处在于,它激励年轻人为了获得勇猛者的荣誉,为了国家而奋不顾身。
有事实为证。许多罗马人自愿以单打独斗的方式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败;不少人主动接受必然的死亡,有的是在战争中为了他人的安全而死,有的是在和平时期为了国家的安全而死。有的领导人违反所有的习俗和法律,处死自己的儿子,因为他们视国家的利益高于亲情。在罗马的历史上,有许多这样的故事。但我只要讲一个,就足以证实我所言非虚。
55. 有这么一个故事,霍拉提·科克勒斯与两名敌人在台伯河桥上交战,那里是罗马城在北边的进口。他看见一大群敌人正在赶来支援,担心他们会杀进城中,于是转身喊后面的人赶紧回到桥的另一边,然后把桥拆掉。大家遵命拆桥,他留在原地,阻止敌人前进。他的身上多处受伤,他的敌人都呆住了,不是因为他力气大,而是因为他坚守阵地的勇气。桥被拆掉,敌人的攻势受阻。科克勒斯身穿铠甲,跃进河中,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珍惜国家的安全和自己身后的荣誉,更甚于他的生命和余生的时光。这就是习俗镌刻在罗马人身上力争上游的激情。
56. 罗马人在金钱交易方面的习俗和原则也优于迦太基人。迦太基人认为什么钱都可以赚,罗马人则视收受贿赂和不择手段牟利为耻。他们认为取财无道应当受到指责,就像生财有道应当受到颂扬一样。迦太基人贿赂公行,罗马人判处贿赂者死刑。两国对美德的奖励如此迥异,其国人为获得奖励所摘取的方式自然也大相径庭。
但是在我看来,罗马政体优于迦太基政体的最根本之处在于其宗教信仰。无比敬畏神明在其他国家看来是一种缺点,却是把罗马凝聚在一起的动力。在罗马,宗教在私人及国家事务中都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许多人会认为这不可思议,但在我看来,他们是用宗教来约束普通民众。假如一个国家完全由哲学家所组成,这样的习俗可能并不需要。但是民众反复无常,冲动,易怒,暴戾,唯一能够约束他们的就是神异的惧怕和诸如此类的表演。
因此在我看来,古人为民众带来神明和地狱的概念并非无的放矢,现代人对此加以拒绝完全是鲁莽和愚蠢的。这就是为什么在希腊,你把哪怕只是一塔兰盾交给政客保管,即使派十个会计带着公章看着他,外加两倍的证人,都不能让他保证清白。而在罗马,其官员和使节掌管着巨量的金钱,只用誓言,便能让他们清白无亏。还有,在其他国家中,要想找到一个不向国库伸手、两袖清风的人很难,但在罗马人中,要想找到一个犯有这样罪行的人难如登天……
结束语
57. 世间万物都会衰落和腐朽,自然法则不可阻挡,这是不证自明的。在所有的政体中,我们发现有两个自然的因素导致其衰落,一个是外在的因素,另一个是内在和自带的。外在的因素没有特殊和固定的形式,但内在因素遵循着固定的顺序。我已经讲述了政体自然演化的顺序,那些看完我整个论述的人可以就罗马政体未来的演化得出自己的结论。
在我看来,这是非常清楚的。一个国家在消除了许多重大危急后进进鼎盛期,很显然,经过长期的繁华阶段,其公民的生活方式会变得越来越奢华;对公职的竞争和在其他领域的活动会日趋猛烈,超出必要的限度。这种情状愈演愈烈,对公职的期看和失往地位的耻辱,以及奢华的生活方式,这一切将导致衰落的开始。群众是这种转变的始作俑者,他们觉得自己被一些贪心的人所哄骗,又被一些喜欢当官的人吹捧得忘乎所以。在这种情状下,他们被仇恨与愤怒所掌握,就会拒绝服从其领导人,或者与其行使同等的权力,要求拥有所有的或者是最大的权力。当出现这种情状时,政体就会得到一个新的名称,听起来似乎是全世界最好的,自由或者民主,但事实上,它却是所有政体中最坏的,即暴政。
在讲述了罗马政体的构成、发展、进进鼎盛期以及当前的状况后,在探讨了它与其他好的和不如它的政体的不同后,现在我就预备结束这篇论述。
58. 在回到岔开的地方、言回正传之前,我要简要讲述一件事,作为罗马政体在那个阶段最佳表现的证实,如同展现一个优异画师的精美作品。
汉尼拔在坎奈战争中打败罗马军队,俘获八千名罗马军营的保护者。他把他们全部当做战俘对待,答应他们派人给自己的亲属送信,交纳赎金回家。他们选出十名代表,在宣誓回来后,汉尼拔答应他们离开。他们中的一个人刚刚走出军营的木栅,便说他忘带东西,返身回往,在拿到他落下的东西后再次出发。他认为这一回往,他的誓言已经履行,誓约去除。
代表团抵达罗马后,央求元老院不要拒绝被俘的士兵回家,为他们支付每人三米纳的赎金,让他们与亲友团聚。他们说这就是汉尼拔提出的条件,声称这些人应该被赎回,因为他们既没有在战场上当胆小鬼,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罗马的事,他们只是被留下来保护军营。在所有其他人都已战死后,他们迫不得已才向汉尼拔投降。
尽管罗马军队在战斗中遭受繁重打击,尽管当时他们可以说失往所有的盟军,但他们既没有向厄运让步,举止失措,也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们看出汉尼拔这样做的目的,那就是立刻获得一大笔钱,同时表明,即使是战败的军队也有期看全身而退,从而打击所有与他对抗的军队的士气。因此,元老院不仅没有赞同他们的请求,甚至拒绝对自己的亲属表达任何同情,也无视这些人将来可能派上的用场。就这样,他们拒绝赎人,让汉尼拔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同时,他们还为自己的士兵立了规矩,要么战胜,要么战死,一旦战败,安全不保。
得到这一答复后,九名代表主动回往,但第十个偷奸耍滑,已经去除了自己的誓约。他们将这个人披枷带锁,交给敌人。就这样,汉尼拔在取得大捷后,遭到了当头一棒,元老院所展现出来的不屈不挠的精神让他惊愕不已。
1事实上有七种:王政、贵族制和民主制,其变种君主专制、寡头制和暴政,还有一种是斯巴达与罗马这样的混合制政体。
2依据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吕科尔戈传》,斯巴达大立法家吕科尔戈没收斯巴达人的金银,只答应铁币流通。斯巴达直到公元前三世纪,在国王阿琉斯统治期间,才铸造第一枚银币。
3扈从举着的一束棍子,上插斧头,象征着威权。执政官有十二把,独裁官二十四把,司法官六把。后世意大利法西斯的名字就取自束棒fasces。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