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报案：牛舌头被人偷割，包拯：把牛宰了，贼人自然会来自首
“包青天”一号，之于父母官，俨然已经如同华佗之于神医，狄仁杰之于神探一般的美誉，民间传闻，包拯一生断案无数，奇策百千，时至今日，以包公为主角的古代公案小说和影视剧数不胜数。
可事实上，包拯载进正史的案件只有三件，其中最令人称道的莫过于“牛舌案”。
农民因自家耕牛的舌头被割而惊慌不已，但包拯却大手一挥，令其宰牛出售，并称贼人定会自投罗网，这其中又有何等精妙机杼？贼人最终是否捉拿回案？一切需得回回北宋景佑年间，堪一听那历史的惊堂木。
出山履职，遇“牛舌案”
包拯并非天性聪慧者，但据史书载，其人自小认真刻苦，讷言冷面，平日里却看察进微，对细小琐事也能深究一番机理。
北宋不拘出身门第皆可参与科举，考取功名，29岁那年，包拯考中进士。
不久，他被派往建昌县为官。
但包拯想到父母多病，期看回到家乡任职，一可尽孝，二能全忠。
但依照宋制，当地人不能留在家乡为官。
北宋仍以孝治国，越是仁孝的官员，越得朝廷敬重。
而包拯更是个中楷模，自天圣五年父母年迈体衰，无力自给以来，他便拒绝了朝廷调其前往和州任职的调令，一直留在家中，尽心尽量侍奉二老，明道年间，包拯双亲相继往世，包拯继而开始丁忧。
在丁忧期间，为了更好地照看父母坟茔，包拯干脆不再回家，而是在坟墓旁边搭建了一个草棚，无论冷暑风雪，数年如一日为逝者守孝。
景佑二年，眼见包拯正值壮年，却沉湎悲痛，日渐憔损，虽不染酒药之邪癖，也无病痛缠身，终是尽孝难全忠义，在亲友、旧僚以及全体村民的数次劝导下，包拯尝试着走出了草棚，并在半推半劝下下山。
至此，包拯终于结束了长达10年的丁忧。
景佑四年，包拯三十八岁，旁人看往，此人面皮漆黑，须发燥乱，俨然一个不修边幅的老汉，直是年近半百之人。
但出山后的包拯却颇受上司青睐，彼时宋神宗的近臣吴奎称包拯此人“尽量于亲，尽瘁于君”。
显然是对抨击包拯“丁忧十年，一味沉浸悲苦，而忘却报国忠君之职”等言论的反驳。
包拯门生张田更是趁机大表其师“人品之高，出处之正，足以师表后世。”
就连当时的文坛领导欧阳修也颇为赏识包拯，称其“少有孝行，闻于乡里，”并认为正是因为包拯其人年轻时孝义守正，再度出仕后才能做到“晚有直节，著在朝廷”。
展开全文
受宋神宗朝老、中、青三代极力推崇的包拯便在年近四十之际，以官场“新秀”的身份前往天长县履职，任县令一职。
天长县位于江浙一带，经济发达，治安平和，包拯到任后处理的多是一些民间邻里纠纷，百姓耳顺，经细致公平的包拯调和后多能握手言和，就算遇见富豪欺压贫民等情状，包拯也绝不偏听偏信，只向正理，不认白银。
一日清晨，一位农家子弟在天长县县衙门口击鼓喊冤，包拯初一坐堂受理，那青年便跪倒在地，一边垂首痛哭，一边嚎道：“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且细细说来。”包拯打量堂下农户，青壮年身量，此刻却是蜷缩在地，微微抖动，不敢抬头对视。
那青年在包拯的示意下才微微仰头道：“草民家里只挣得这一头耕牛，老牛年头忙到年尾，草民一家人的口粮全赖在这头老牛身上啊。”
说着，青年将一旁默默无言的老黄牛牵了过来，“这牛可是……”包拯原推断这黄牛是害了病，正欲引农户往医家诊断。
正当时，那青年半是乞求，半是抚慰地摸了摸黄牛的头，接着两手撑开了黄牛的嘴，包拯这才发现，老牛的舌头竟被人残暴割断，“这……”
“这可如何是好啊，没有舌头这耕牛可就食不了草料了。”
“耕地可如何是好？庄户人家一日都少不了这好帮手。”
“还恁道帮手？再有不慎，人命和牛命一起勾走。”
县衙门口议论纷纷，多是谴责割牛舌者心思歹毒。
一条牛舌卖得了多少银钱？值得了多少酒钱？
近来也没有听说有其他农户人家的耕牛被割舌，所以不是惯犯，割牛舌者，当是别有专心。
包拯如是探求。
最为棘手的是，北宋朝为了保护农业，法令严禁残杀耕牛，谁要是收耕牛作肉牛售卖，那便是破坏生产资料，犯了王法，可问罪惩处，一旁的师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静静附在包拯耳边道：“本朝已有残杀耕牛者进牢……”
自打痛脚，宰牛引蛇
包拯凝看堂下的农户，原本不敢直视“大老爷”的青年此刻紧紧盯住包拯，满头大汗，正是急需一个解决方案。
包拯瞥了眼一旁的黄牛，他是农家子弟出身，自是明白农民将耕牛看作宝贝，平日里令可饿了自己，不肯苦了耕牛。
他问道：“你启程到县里来告状，此事旁人可知？”
“小人是放牛途中发现牛舌被割掉的，当时一门心思告官，领着老牛蛮撞着来击鼓了，途中也没得撞见人。”青年答道。
包拯沉吟道：“你的邻居知道你家耕牛的舌头被割了吗？”
青年犹豫道：“当是不知的，出了事后，小人也没嚷嚷。”
他心中急得不行，只知道求官，哪有空往留意邻人的反应。
“这般”，包拯招过农户，在台上轻声指点道，“你现在回家，偷偷地把牛杀了，再把肉卖出往……”
“这怎么……”听到要杀牛，农户也顾不得对青天大老爷的恐惧之心，下意识反驳。
“你这个案件一无证人，二无证物，实乃无头公案，本官答应你回往把牛宰了卖钱，以弥补老牛被割舌的缺失。”包拯盯住农户说道。
谁料那农户一听此言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大人明鉴啊，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牛卖肉啊！”
他只当是包老爷在试探他，吓得面无人色，涕泪横流，只知道拽住牛绳磕头，连带着那老牛也连连垂首，一双瞪大牛眼含泪难言。
便是再不识字的农户也听先辈说过，本朝以来，发布了五十多道命令，一再重申禁宰耕牛。
虽是屡禁屡杀，屡杀屡禁，但他可没忘村里饥年杀牛的那户人家的下场，一旦进了大牢，如何抬得起脸子？虽说父母皆逝，一条光棍，可自己还不曾婚娶……
此时包拯将其一把挠过，以更轻更小的声音嘱咐道：“莫慌，要把肉卖出往，杀牛之事必然是保不了密了，但你也不要有意声张，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听了包青天的这番许诺，农户才稍稍定下心来，虽仍是不敢，但见包拯不容反抗的模样，只得无奈牵着老牛离往。
外头的百姓见那人灰头土脸地离往，只当是被大老爷给斥了，纷纷摆头摇头叹气道：“算这小子倒了血霉，不过大老爷日理万机，哪里管得着他家的老牛。”
“你这小子又悟得什么，农家人，除了婆姨儿女，便是这一头老牛。”
一旁的老汉看着一个乔模乔样的青年人，只抚须长叹道。
到头来，看客们只叹这农户运命奇差，落得如此死局。
这个农户将老牛牵回家，在家半天不忍不敢下刀，自己无依无靠，除了这一条光棍身，家中就只剩下老牛这一头活物，但不杀他，自己下个月的种钱都捞不到。
思及此处，他握紧了手中的屠刀，一面想到了包拯的保证，暗狠下心：便是怪罪下来，他只说是青天大老爷喊他杀的。
昭昭明月，神断青天
当日，农户先将宰得的牛肉卖于街坊邻居，多年乡邻，见他面色不虞，全程低头宰牛贩卖，自是明白耕牛是害了病，宰牛当为无奈之举，因而无人多问，心好腰阔的便多买两斤，剩余的牛肉农户皆挂于市集贩卖。
包拯听闻了这个消息，自是一面迅速调和眼前案件，一面静待。
不出所料，刚过晌午，便有一中年男子便背着小包袱到府衙告状。
来人气势汹汹，见到一脸正气的包拯却是腿弯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往，口气犹壮：“小人要状告邻人私宰耕牛，破坏本朝律法。”
包拯一听，便知眼前人告的正是昨日“牛舌案”的冤客。
此时师爷弯腰轻声道：“此人贼眉鼠眼，鬼头鬼脑，明明是状告揭穿罪行，面上却难掩喜色，必有蹊跷。”
包拯微微点头，“你说那人私宰耕牛，你可亲眼看到了？”包拯耐着性子问道。
“那是自然，包老爷，我亲眼看到的”，说着，还急不可耐地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挠出了一块紫红色的牛肉，高高捧起，作呈物状，“小人还买了他两斤牛肉。大老爷，无故私宰耕牛，这是大罪，应该严惩严办。”
包拯并没有往理会他捧着的那块牛肉，定定地盯了台下人一阵，却是转头哈哈大笑道：“你如何知道他是无故宰杀耕牛？所谓无故，莫非是疯魔了不成？一个农民，没了耕牛，不啻于断手残足。”
台下人却是不依不饶：“小人确实亲眼所见，那人好生凶狠，手起刀落便宰杀了老耕牛，老爷应明察……”
师爷在一旁只觉好笑，真是青口白牙，恍如邻人杀牛他磨刀相递过。
“大胆刁民！”包拯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你偷割邻人牛舌在先，现又来告刁状，是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
台下人吓得手中牛肉滚落，只是不轻不重地频频磕头：“大人冤枉啊，小民愿看，不是我割的牛舌，大老爷明鉴啊！”
师爷冷笑道：“牛舌被割一事昨日清晨才受理，乡村僻远，你又是如何得知，怎得问也不问一句，毫无不解便张口否认，莫非你早知他因牛舌被割而杀牛？”
“还不从实招来！来人，挈下往，重责四十大板！”见大棍曳地而至，那告状者早已被这声音吓得瘫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天才喘着粗气，似是喃喃自语道：“大人怎知我割了他的牛舌？”
包拯收起了唬人的架势，面色轻淡道：“你这样匆匆忙忙赶来，还特意买下二斤肉作为证据，可见你有备而来，从你割下牛舌那时候起，你就预备着告这一状吧。”
那人惊出一身冷汗，浑然不觉身后的大棍早已收起。
见堂上大人默然注视，状告者只好低着头认罪：
“我和那家有私仇，我不敢落得杀牛的罪名，日思夜想，心生一计，预偷偷把他家得牛舌头割掉，这样一来，牛不能食草，与其看着牛饿死，他定会自己动手杀牛，这样就犯了私宰耕牛的罪，我告他一状，他自然会进大牢。我没想到……”
“没想到你的歪心思被青天大老爷看穿了——”县衙门口围看的百姓纷纷唾道。
包拯只问：“你认不认罪。”
状告者连连磕头道：“小人认罪。”
“既然你服法认罪，本官旧从轻发落。来人，责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再命他赔给邻人一头同样的耕牛，结案。”
包拯一拍惊堂木，外头纷纷赞颂惊服，连夸“青天断案，秉公神速”。
再说那告刁状的邻人，一听到二十大板早已血色尽失：“大人饶命，小民再也不敢了，小民再也不犯了……”
“牛舌案”可谓是包拯的成名之断，自此之后，天长县的百姓只要一提起包拯，无不称道：“神了！咱们这个青天大老爷，杀牛引蛇，真是一个神断啊！”
更毋提那些茶馆的说书人说道起那公案故事，从“牛舌案”到包拯断过的其他案件，再往后，话本艺人觉察到了公案故事的市场潜力，便编写了许多以包拯为原型的“清官断案本”，如何如何大受欢迎，又是后话。
参考文献：
（明）冯梦龙著. 智囊全集 典躲本[M].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