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患尿毒症与妹妹配型成功,手术通知书下来她的反应却让我窝火
A面
1.尸体
苏月白坐在病床上,有些浮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照片,浑身抖动,她努力想移开视线,可目光却如磁铁不断回到照片上,那令人干呕恶心的画面,和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是怎么死的?”月白哽咽地开口,病房里的一切都是白的,墙壁,床单,还有照在地板上的阳光,仿佛是为她死往的妹妹提前预备的葬礼。
“尸体是在一家机械加工厂内发现的,工厂前段时间因为安全事故暂时废弃,今早九点值班老头例行巡逻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中年警官,满脸胡渣,目光坚定,“死亡时间预估是凌晨四点到五点间,从照片上也可以看出,她胸口以下的部分都被液压器压住……”
“就像是《终结者》最后一幕。”在旁边记东西的一个高个子年轻警察突然插嘴,发觉不合时宜,又沉默下来。
月白不想再看下往,她将照片还给警方。没想到这张照片居然会成为她和妹妹苏石青的最后一面,更没想到,妹妹居然会比自己更早死。
“我妈知道这事了吗?”
“我们还没通知她,这事还是您亲自说会……”
“我明白。”月白点点头,她能想象这件事对母亲的打击。
“关于你妹的一些事情,我们需要例行询问下你。”
“放心,现场取证和调查都在进行中,第一个问题是,你妹普通的工作是……”
开始了,月白淡定地躺了下来,护士娴熟地替她接好半永久双腔留置导管,推注肝素,打开透析机,为她连接体外循环。
月白看着自己体内的血液通过细长透明的管子流出往,与透析液结合,透析液对这些血液进行溶质弥散、渗透和超滤后,又将它们流回自己的体内,通过循环,由旧变新,就像开启一段短暂但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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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人生能真的重来该多好啊。月白无力地转过头,窗外阳光明媚,绿意盎然,医院的墙就像隔绝着两个世界,外面是生长与期看,里面是失看与死亡。
几年前她患上慢性肾小球肾炎,虽然积极配合治疗,但一个星期前,医生告诉她,病情继续恶化,已到肾衰竭四期,也就是尿毒症,虽然透析能解燃眉之急,但只有肾脏移植才有机会重获新生。
得知这个消息时,除了许应,她们一家都在一起。母亲几乎心脏病发,瘫坐在椅子上,医生看了眼一旁的石青,意见道:“亲人的匹配度往往比陌生人要高,假如情愿的话可以试试,正常人平时每个肾只用到百分之十的功能,一个肾的功能有百分之五十,只要好好保养,也能活得很好。”
“可是……”石青欲言又止。
“当初往卖时被男人鬼魂不是连命都不要吗!现在你恐惧了!”母亲突然来了精神,她说话一向犀利不留情面,特别是对石青,“你敢不试,我死给你看。”
石青从小对母亲言听计从,除了那一次外,不过这次她不意外地妥协了。经过各项测试和等待,昨天结果出来,她的肾与月白的配型成功,医生预备今天对石青开展各项手术前的检查。
如今石青遇害,自己又能活多久呢?月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像看着一面镜子,在里面又看到了妹妹的脸,是照片上她死后痛苦扭曲的脸。
但她心里清楚,就算石青还活着,她也绝不会在赞同书上签字。
她绝不会捐肾给自己。
2.主打曲
昨天上午,在医院诊室里,当得知石青的肾与月白配型成功的消息时,母亲激动地抱着石青,口中不断地念道:“黄天在上,祖宗保佑,月白有救了,有救了……”
可石青身体僵硬,表情冷漠,仿佛这件事和自己无关。母亲察觉到石青的反常,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嘴角微微一翘,轻视地摇摇头。
“你这臭丫头什么意思?袖手旁看等着看你姐姐升天?”母亲勃然大怒,打了石青一巴掌,石青什么也没说,冷笑着离开了,母亲还想追出往,被月白拦下来。
“妈,别这样,她也许是恐惧开刀,我回头和她慢慢聊,你心脏不好,别激动。”
“真是养了条白眼狼。”母亲咬牙切齿,“这畜生,长大后做出那种事也就算了,从小到大你对她多好,现在居然见死不救……”
石青比自己小一岁,月白记得,她们小时候亲昵无间,父亲在石青出生没多久就跟其他女人跑了,母亲为了养家打很多份工,经常不在家,她承担起照顾这个家的职责。做饭,洗碗,挈地,洗衣服,所有家务她全包了,那时家里没有洗衣机,冬天洗完衣服后她的手冻得火辣辣的痛,要过很久才能拿笔写作业。
她和石青最喜欢一起做的事就是听歌。那时数码产品还没普及,月白用自己的零用钱往音像店买磁带,他们最喜欢的是孙燕姿和小虎队,磁带在复读机里缓缓转动,她和石青在狭隘的书桌前,一人一个耳塞,在白炽灯下边哼唱边抄歌词,石青写字很快,月白才抄好一首歌,石青已经在抄第三首了。
有一次石青问她,磁带的AB面有什么区别,月白告诉她,A面多是主打歌,妥善度和知名度都比较高,B面质量稍次,往往是专辑挑剩的歌。
“我以后要做光鲜亮丽的A面!”石青自豪地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闪耀。
那我还是做B面吧,月白想道,没有那么多人的关注,还能心安理得地隐躲自己的秘密。
石青说要做A面是有资本的,一直以来她的成果都名列前茅,拿回来的三好奖状贴满卧室的墙,连母亲向亲戚介绍她们姐妹时,都先介绍石青,仿佛她才是家里的长女,月白拘谨地站在一旁,像个余外的人。
大学时,她们在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学校,除了每个周末回家食饭外,生活上没有太多的交集。就在石青大二那年,年年拿奖学金的她像变了个人,上课睡觉、逃课,学习成果急剧下降,母亲知道后心急如焚,终于在一次晚餐桌上爆发了。
“看看你这学期的成果单,从年级第二名到四十名,你跳楼的速度能不能再快点!”母亲举着筷子对石青指指点点。
石青只顾着低头扒饭,模糊地应了声,“下学期会努力。”
“你是不是谈恋爱影响学习了?别信赖那些臭男人,他们为了掰开你的腿,什么鬼话都能编的出来,作为女生要懂得自重,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妈,别操心,石青是高材生,这点道理懂的。”月白心虚地给母亲夹了块荔枝肉,那时她已经交了个男朋友。
“她懂个屁,书都不念,不知道整天都和谁鬼混……”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会管我!”石青突然来了气,“你以为我找的男人像你找的一样,只会玩完你就跑!”说完,她狠狠瞪了眼月白,丢下饭碗回自己房间。
“你……”这是石青长这么大第一次跟母亲顶嘴,母亲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没多久,石青就移往和男朋友住,听说她后来为了养男朋友,到一家高级会所上班。
母亲知道后直接公布和石青断绝关系,不准她再踏进家门。曾经立志做磁带A面的石青,沦为B面最不起眼的一首歌。
而月白毕业后凭借出众的外貌,参与几个全国选美大赛拿得大奖,短短几年内在F城模特界打响名誉,事业风生水起,并嫁给了高大帅气的许应,成为A面励志又靓丽的主打曲。
3.凶手
当次日早晨月白家响起敲门声时,她母亲刚起床做早餐。昨晚月白把石青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月白分明闻声她在房间里哭了一晚。
母亲开门时,月白也走出房间,门外是昨天来医院找她的那位中年警官,就他一个人,满脸疲惫。
“我来是想聊聊关于你妹妹的事……”中年警官看了看她母亲。
“直接说吧,我妈已经知道了。”月白示意他坐下,并往饮水机给他倒了杯水。
“昨晚我们已经挠到杀死你妹的嫌疑犯了。”他饮了口水,“是你的丈夫,许应。”
“怎么会是他!”月白和母亲异口同声。在她们的印象里,许应一向老实和煦,平时很少与人有争执,别说杀人,连杀条鱼都手足无措。
“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下。”中年警官转向月白,掏出笔和笔记本,“你知道这几天你丈夫在哪吗?”
“许应前几天和我说要往北京出差谈笔生意,现在应该还在那才对。”
“那你知道他和你妹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难道……”月白惊诧地掩住自己的嘴,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在自己身上上演。
“真是丧尽天良!”母亲悲恸地怒斥道,“她不赞同捐肾救姐姐居然是和姐夫越轨,是不是我前世做错了什么,报应啊报应……”
中年警官尴尬地看了眼月白的母亲,月白则陆续追问:“你们找到许应了吗?”
“是的,我们昨天傍晚发出通缉令,今天凌晨在火车站四周的小旅馆里逮捕了他。我们通宵审问,他承认因为那家工厂的设备保护是他负责的,他知道里面没人,就经常和石青在里面碰面,还约定在那碰头私奔。但他声称自己没杀人,他到厂房里时石青已经死了,他因为恐惧才躲起来。但现场只有他和石青两人,他有足够的作案机会。”
“那他的动机是什么?”月白有些迷惘,“怎么会有人在私奔前夕杀死自己的私奔对象?”
“因为你。”中年警官看着月白,“我们查过他的财务状况,他最近沉迷赌博,欠了不少钱,根本无力负担你的手术费和术后医疗费。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杀了你,就借私奔为幌子,杀死唯一能给你二次生命的人,并毁掉她的肾,这样你很快就会往世,他不仅不用支付我刚刚说的那些费用,还能拿到一笔巨额的保险金。”
“太可怕了!”月白还是不敢信赖相伴自己多年的丈夫会是这种人,“你说的这些他都招认了?”
“他承认了他的经济压力,但始终咬定没有杀人。此次谋杀性质如此恶劣,判决下来结果凶多吉少,换我也会死不承认的。但我们会陆续搜集证据,一定能找到定罪的铁证!”
“妈,有人找到和我配型的肾脏了。”
B面
1.牵手
对于初次约会,青春期的月白和其他女生一样抱有五彩斑斓的妄想,特别是关于牵手,觉得它神圣又美好,仿佛是从指尖伸出触角探索对方心灵的最深处。
月白的初次约会是在初三上学期,约会对象是她同桌。她暗恋同桌有一段时间了,他不仅学习好,长得帅,还是校篮球队的成员,囊括了那个年纪的男生吸引女生的所有优点。
男生赞同和月白约会,是因为她说家长给了她两张《泰坦尼克号》的电影票,但其实是她自己往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买的。在当年《泰坦尼克号》可是一票难求,很多人往电影院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有传言不少女生直接在电影院里哭昏过往。
那天下午他们一起看完电影后,决定往四周的学生街食烤串。一路上男生的眼神像乱了情的麻雀,不断往她的脸上飞,月白的心也砰砰跳,脸比烤串摊的炭火还要红。
只差一个契机,那层窗户纸就能被轻易地捅破,月白信赖很快就到来。
食完烤串后,他们想到四周的一家店食芋圆做甜点。因为是周末,学生街人很多,男生走在前头,月白被人群挤得有点跟不上,男生潇洒地将手往后一伸,紧紧挠着她的手,一股电流从他掌心里传出,月白心中的烟火炸成一片星海,可才过一秒,男生就松开手,并抱歉地转过头,发现是月白又愣了下。
“刚刚真的是你啊。”那男生一脸窘迫,“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我以为我牵到男生的手了。”
月白没有说话,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
“我之前在图书馆做志愿者时见过你妹,她的皮肤保养得挺好的。”那男生又补了一刀,“正好上次她帮我移书我还没谢她,她今天也休息吧,喊她一起出来,我请她食芋圆。”
青春期的男生就是那样,鲁莽,白目,荷尔蒙上脑。在那男生的督促下,月白只好把石青喊出来,然后找个托词先回家了。
到家后她发了疯似地在卫生间洗手,清洁剂,洗手液,肥皂,一遍遍地拼命揉搓,期看能够发生奇迹,能让手表面的皮肤脱落,重回过往的白皙细腻光滑。
在水流的冲刷下,一股恨意在月白心中滋长,凭什么自己为了家要付出那么多,连喜欢男生的手都牵不到,而石青却像可恶的杜鹃幼鸟可以坐享其成。
虽然最后石青和那男生没有在一起,但月白以自己要升学为由,要求石青分担家务,石青没有反对。但她总是丢三落四,再加上母亲对她“学习比家务更重要”的“默许”,往往大部分活还是由月白完成。
这种情状一直继续到月白移往大学那天,虽然她考上的是专科,妹妹考了本一,但她还是感到一阵欣喜和解脱,自己的生活,接下来要由她自己掌控。
2.“星尘”
能够成为刀疤的女朋友,是月白从来没想到的一件事。
“刀疤”是一个校外男生的外号,他眉骨突出,身材魁梧,手臂上爬满纹身,左脸颊有道很深的刀疤,是学校周边混混帮派里的小头目。她大三时在夜店熟悉了他,听人说,刀疤心狠手辣,曾经亲手杀过人。
刀疤对月白一见钟情,鲜花、大餐、香水、名牌首饰、限量版包包,豪车接送,月白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很快沦陷,做了对方的女朋友,经常陪着刀疤和他的兄弟在夜店拼酒蹦迪,晚上还不回宿舍直接到外面过夜。
月白就是在那时染上“星尘”的。“星尘”是一种淡绿色的圆形药片,是刀疤在学校那一区代理销售的新型软性毒品,月白服下后,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整个人像是飘在宇宙中,四面的一切在忘情地燃烧,火焰温热而迷人,有如天空中的点点繁星,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一天周末,月白嗑完“星尘”,飘乎乎地回家睡觉,第二天醒来时,看到住同一个房间的石青正高举着一袋“星尘”。
“这个不就是学校最近在大力宣扬要远离和禁止的新毒品吗?”石青察觉到月白已经醒来了,“要不是妈喊我进来拿你的衣服出往洗,我都不会在你的口袋里发现它。”
“把东西还给我。”月白伸出手,但药效还没全部过往,全身如稀释的水泥凝聚不起来,“你这个小偷!”
“它会害死你的!”石青面色凝重,“珍爱生命,远离毒品,难道这你都不知道吗?”
“我蠢,我没你聪明,没你懂得多行了吧。我是你姐,我的生活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把东西还我,你就当不知道这事。”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堕落下往,我要把它扔了,还有,你别再碰这东西,否则我就报警。”
月白犹豫了,她清楚石青说得出做得到,假如再和她争执,闹到警察插手调查,刀疤会毫不留情地喊人把她们全家都砍死的。
“你有没有搞错,这种事也能让外人知道!”刀疤勃然大怒。
“她不是外人,是我妹。”月白小声地反驳。
“你妹妹关我屁事,她知道多少,会不会捅到条子那?”
“她只是从我这发现一袋而已,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应该不会报警的。”
“‘应该’?我不是靠这两个字食饭的,我要的是‘确定’。看来我得给你妹一个教训才行。”
“你别乱来,她究竟是我妹。”月白有些慌了,血肉相连,虽然她平时看石青不顺眼,但不想她真的出事,“稍微恐吓恐吓就行了,别做得太过火。”
“我做事轮得到你来教?对了,昨晚新熟悉了妞,够野,比你放得开,今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我给你的嗑的那些好货,就从你妹身上赚回来吧。”
月白焦虑地在家度过两天,第二天晚上,石青终于回来了,双目无神,嘴唇发黑,脸色惨白,浑身不断地抖动,月白问她怎么了,她没回答,直接往浴室里洗了一小时的澡,出来后没穿衣服,赤裸裸地站在月白的面前。
月白清楚地看到,在石青右侧后腰的位置,有条刚缝合的伤口,血淋淋地盯着自己,仿佛随时会张开口把她吞进往。
“这样的结果你称心吗?”石青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他们卖掉了我的一个肾,说是替你还债,还威逼我说,假如报警的话,把我另外一个也卖掉。”
“因为你活该!”
月白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她原本是想辩解的,可没想到口中却是跳出如此恶毒的词。她的内心对石青感到心疼和愧疚,可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是高材生石青让她被人瞧不起,是皮肤细腻的石青让她没人喜欢,是石青害得她自卑浑噩只能往夜店才熟悉刀疤那个烂人,是石青自己多管闲事,这都是她应有的报应。
活该!
从那天起,月白和石青几乎就不再说话。由于少了一个肾,石青的精力大幅下降,学习成果每况愈下,一次在饭桌上被母亲斥责一番后,干脆移出往和她那位备战考研的男朋友刘芒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