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奇人傅崇榘的磨刀古街缘
傅崇榘的磨刀古街缘
文/赵青松
一百二十年前一天下午,从日本参看世博会的四川自由办报人傅崇榘(1872--1918号樵村),从宜昌的点军徒步翻过齐岳山,爬上软耳箐时,看到关卡上苍劲有力的“南浦雄关”四个大字,他知道,跨过此关就回到四川了,就回到家乡了。
《万县志》记,软耳箐在县大江南磨刀溪南五里,交湖北利川界,与湖北七曜山相持,亦楚蜀往来道隘口,厰濶(阔)防堵不易,铜锣关虽天险易守,然在软耳内进软耳则他道可绕,由龙驹坝北渡江。故县大江南防堵以软耳为最,同治元年春,粤逆石达开陷咸来利川,武生陈第抡统带市郭里团勇堵软耳铜锣打杵各隘,石逆走石柱,二年秋,石逆后队李富献回窜咸来,军功陈诒荣带勇堵此,冬十月,知县张琴建关卡,石壁高两丈有奇,厚半之,横亘山垭,八丈有奇,上设瞧楼,下置关门,营房七间,更关驻扎,民团地于旁两山。
关卡瞧楼依旧,卡门内额书“东川保障”。傅崇榘倚靠卡门稍作休息,下得短坡,看到磨刀溪水清亮见底,两岸野花扑面而来。溪水旁边一颗不知名的的大树,粗可数人围抱,虬枝吟风,苍茫笔挺,傲啸云天。大树底下一座小庙朝着大路,有楹联:
水杉果何靈只爲伊人憑事,
靝埊德志厚運起凡民迷蒙。
横额:有求必應。
傅崇榘来不及多想其含义,随溪而行。跨进栅子门,迎面就是一座高大的张姓邓氏贞洁牌楼,牌楼高越三丈,四柱三门,文字繁多,人物遍布,深浮雕,镂空雕,博古纹饰,精致漂亮,美轮美奂。进到磨刀溪古街,见市场尚大,可宿。始见有题诗旅壁者,不似楚地之荒陋,于是也即兴一首题写在白墙之上:
风送溪花扑客衣,楚山云过蜀山飞。
莫言千里家犹远,今进乡关也算回。
稍作休息,推窗赏景,看到对面一古建筑规模浩大,气势恢宏,仔细一瞧,“禹王宫”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在夕晖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于是出了房间,上得一坡石阶梯,见得禹王宫飞檐翘角,鸱吻颔首,刻桷丹楹,五颜六色。抬梁立柱凤舞龙翔色泽鲜艳,栏板腰墙人物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窗棂门额福禄寿喜镶嵌其间,厅内神像端坐神情丰盛红绿着装。特别立于大厅两侧的一对鎏金蟠龙绕柱而上,及柱顶,双龙向外昂首怒目,龙须飞扬,龙爪疾挥,龙鳞喷张,欲腾云而往。这样粗大的木头人工无法移运,是涨大水的时候用四头牛从都亭山顺着磨刀溪水拉到街上来的。禹王宫前院坝宽敞,一头连接着凉桥,桥上左右两侧各有房间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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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屋中间直接从桥头下木梯,看到对面不远处又一浩大建筑。
过万福桥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座关庙。听街上老者说,三国时五虎上将关云长路经此地,曾在小溪边磨刀。传说关羽磨刀的那块石头,每逢要下雨,石头上就翻滚出象磨刀一样的石浆 。磨刀溪人遵奉关羽,认为这是关羽显圣,于是在此溪边建关庙,纪念这位蜀国上将。关庙门前一对约两吨重、高过人头大蹲石狮,左边石狮内踩小狮子,右边石狮踩着滚球,大门楹联“大丈夫磨刀垂宇宙,士君子谋道冠古今”字体古拙,赫然醒目,暗自思忖,也许,现今地图上的谋道也许与磨刀有关吧。
关庙的后面是磨刀溪和北边小河交汇处,上面一座风雨桥连接两河三地。风雨桥廊两边各有一排美人靠。傅崇榘闲步走上桥,见老者数人,谈笑风生。细听原来在摆谈昨日茶楼说书人关云长千里送二嫂的的出色篇章。他干脆也坐靠小憩,看着波光粼粼的溪水欢快地打着小旋,转一圈又奔向另一个小旋,仿佛觉着自己就是那个小旋,马不停蹄地游走奔走,一直旋转着,游走着,没有停息。抬眼前看,一片宽敞的稻田,稻子弯垂着身子,和着晚风摆动着,轻晃着。尽头一座石塔依山而建,静静地看着磨刀溪古街,似乎一个忠诚的卫士,注视着,保护着。
回首一瞥,只见街后山一棵大树迎风招展,喔,原来就是齐岳山上看到的那棵大树!顺着大树往北往,又一棵笔直的大树,亭亭如盖。大树边靠山一座院落,层次分明。傅崇榘欲探究竟,起身原路返回,走到街上。街宽两丈有余,宽大的青砂石展就,中间略拱呈鱼背;两边木屋多数一楼一底,房檐探出显得街道更窄。行至住宿前十余间门脸,见一茶楼,一说书人正在说书,听众呷着茶,食着点心,不时鼓掌喊好。
一边漫步,一边张看,一边避让着嬉戏的孩童,不觉已经看到那棵笔挺大树了。大树下不远又是一道栅子门,已经是街道的尽头。靠山边的那个院子不声不响的,古朴端庄,感觉规模较禹王宫小些,因天色昏暗,看不清门额横匾。街上人说,那就是文庙。傅崇榘正举步进庙欣赏,却见店小二匆匆而至,作揖说,先生,晚餐已经备好。怕时间长了凉了。
晚餐甚好。是从上海回转以来最好的饭菜。也许是心境的不同,觉着家乡的味道就是正宗,不像一路回来那些甜不甜、咸不咸、辣不辣、麻不麻的食品,那些作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惋惜了素材。看着八仙桌上的腊肉扣碗、海椒面肉丝、根粑凉粉、藕顿腊猪蹄,食欲大增。末了,还要店家添了一个牛滚澡。硬是撑的不要不要的。
傅崇榘打着饱嗝,问店家,这里怎会如此热闹繁华?店家说,这里据说以前曾经是南浦县治。要不,普通乡民怎么会修得起禹王宫这样漂亮的房屋?我祖辈四代就来这里经商,后来盘下了这个店面,我记事以来就一直这样的。
傅崇榘恍然大悟,原来关卡上不就刻着“南浦”的大字么?但是据晋代常據撰《华阳国志》记载,南浦县郡南三百里。晋初置,主夷。亦据《水经注•江水》载:“江水又东,迳鱼复县之故陵,江水又东为落牛滩,径故陵北。江之左(当为‘右’之误)有巴乡村,村侧有溪,溪水伏流经平头山,内通南浦故县陂湖。其地平旷有湖,泽中菱芡鲫雁,不异外江。凡此等物,皆进峡所无。地密恶蛮,不可轻至。”由此可知,南浦县治在齐岳山南麓南坪汛治。磨刀溪的地理形势与古籍有误,断不可能在此设为县治。
傅崇榘笑而不争,喔喔应答着。脑子也飞速搜索,却又想,这里有南浦村,还有“南浦雄关”的关卡,据说不远船山还有“十二危峰东川保障,三千远路南浦雄关”这样的楹联,这些与南浦有关联的事物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是不是随着时代政治经济、国家策略等等的转变,南浦县治也曾经迁到此处后,又迁到万县?
傅崇榘意犹未尽,想着磨刀溪的人和事,想着一天的所见所闻,感觉此趟旱程回蜀的正确抉择,有缘于磨刀溪,洗漱上床,一夜无梦。
天边才泛起白鱼肚,傅崇榘来不及往文庙看看,也无暇了解更多的有关磨刀溪的人文历史,挎上行囊,匆匆往万县方向赶往。
赵青松话说谋道古镇( 二十四)
参考资料 :
傅崇榘主办的《通俗报》和《通俗日报》。
清末傅崇榘,在报业、彩票、工业等诸多领域,勇开风气之先,所著《成都通览》堪称清末成都社会的“百科全书”。但这位杰出学者长期来并没得到应有的重视,以至其生平事迹也不可详考。
1904年傅崇榘著《江城蜀道现势书》附录《进蜀旱程记》叙述了由陆路从宜昌到万县,再由陆路抵成都的行路笔录。笔录详实的展示了具体的行程,也具体描述了沿途的风土人情和经济社会状况。作者所走的道路,就是古代更多的商旅和游客在峡江水大时所抉择的由宜昌进川的旱程,即川鄂古道之万宜古道。据资料考证,这条川鄂古道连接万州的节点应为谋道早期之古盐道,而傅崇榘进川极有可能经过此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