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狂飙》的“成功者们”
“旧厂街一桌，公安局一桌，强大集团一桌，督导组一桌。”几乎在岁首年月就锁定了2023年“剧王”的《狂飙》，连2月8日举行的庆功宴都被网友推上热搜。
剧外，大嫂同款口红被夺空、《孙子兵书》卖断货、主题手机壳热销……《狂飙》流量效应还在激增。
在被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问到有什么遗憾时？该剧总造片人、出品公司留白影视开创人徐康连连摆手，“都到那个地步了，还能有什么遗憾的处所？”
“高启强被绳之以法”的次日（2月2日），导演、编剧徐纪周累得睡倒在留白影业办公室。“咱们就别喊醒他了，让他歇息会儿，那段时间他不断处于高强度、极限形态。”徐康说。
所以《狂飙》何以狂飙？所谓胜利的幕后，是什么？在摘访该剧总造片人、爱奇艺副总裁戴莹，总造片人徐康，造片人徐泰，导演兼编剧徐纪周等项目主创后，上述谜底好像一块块拼图逐步完全，浮如今面前。
对话警号001
《狂飙》可以获得那种功效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但回头来看，它的火爆又有迹可循。
《扫黑风暴》《对决》《扫黑·决战》.....自2018年起头“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相关文艺做品相继呈现，留白影视也接到了中心政法委的“命题做文”。
“固然有一个大命题，但创做空间是很大的，那就需要我们找一个角度往切进，那其实不是一件随便的事。”徐康刚接到使命时心里忐忑。
正在拍《特战荣耀》的导演徐纪周接到协做邀请后，似乎听到了“召唤的声音”。
2000年的世纪之交，徐纪周刚刚结业，那会中国电视剧市场涌现了《征服》《黑冰》《黑洞》等一批优良的警匪、反黑剧，那些优良做品在徐纪周心中早就埋下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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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电视剧《征服》截图
跟着中国经济开展，黑恶权力也有了差别的形态。徐纪周认为，比拟刑侦、经济立功的剧本，扫黑更切近民生，他期看通过讲一个扫黑除恶的故事，勾勒出中国社会20年的变迁，也期看笔录“我们70后或者75后一代人”的生长轨迹。
时代变迁、政策改变、涉及多个部分，各类问题叠加推高了剧本创做的难度。据徐康介绍，为领会扫黑除恶的详细工做，在中心政法委的撑持下，团队曾跟从中心督导组前去黑龙江，对办案人员停止摘访，摘访对象从警号001的一把手到一线下层人员。
“可能各人会觉得安欣如许的角色特殊抱负化，但在我们摘访时发现，像安欣如许的政法干警有良多。你都想象不到他们在多年工做中所承担的那些残暴，坚守到最初，就一句话，‘不忘初心’，通俗听起来像是一句标语，但实往领会你会发现那件事有多灾。”徐康说。
团队通过摘访领会各地差别的代表性案件，回到北京后，又阅览了大量案件卷宗，才有了剧本的雏形。
和其他扫黑除恶剧差别，《狂飙》的故事发作在2000年、2006年和2021年，那代表着三个年代。
图片来源:电视剧海报
剧组也很重视复原时代场景，美术组开机前大半年就在预备淘换工具、安插场景，小灵通、摩托罗拉、电玩城等元素，也确实勾起了良多人的记忆。
而鞭策剧情开展的莽村拆迁事务中，有人试图借此一夜暴富的梦想，也有着实在的社会根底。“拆迁良多人一辈子就一次，各人都期看通过一次拆迁改动生活。”徐纪周称，拆迁场景和老苍生十分切近，在阿谁年代，高启强、莽村村主任如许的人也特殊多。
2021年，是剧中最初的时间，也是为期三年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收官之年，更是“常态化开展扫黑除恶斗争”的开局之年，那一年扫黑除恶斗争向常态化转化，并展开政法步队教导整顿工做。
但彼时《狂飙》初版剧本已经根本完成，新的时代布景给编剧和导演带来新的挑战。“那时我们剧组已到广东江门，中政法的同志专门飞往广东给我们讲那此中的区别。”徐康说，“中政法在创做上给了团队很大的发扬空间，后期看片又供给了良多搀扶帮助。”
《狂飙》的气量是“复杂”
继《人民的名义》《人世间》以后，又有一部一家三代都聚在客厅逃更的持续剧了。
为什么《狂飙》闪现出来的，不是对细分人群的精准投放，而是对差别受寡群体的“击穿”？
源于那种每小我都履历过的实在感与复杂感，那是成年人所能理解的量感。
徐康阐发说，《狂飙》次要表示的那些涉黑团队在“十八大”之前就已经繁殖了，在“十八大”后一波一波的扫黑除恶中，仍有一些庇护伞没有打掉，此中成因是什么？扫黑步队又到底做了什么？团队期看能在电视剧上做一个集中展示。
假设用一个词来总结那部剧的气量定位，徐泰用了“复杂”二字。“从类型上，它必定有着警匪片强情节的存在，但那部剧更大的看点是‘复杂’。人都很复杂，剧里的角色也很复杂。生活中良多工具没有绝对的对或错，你只是在做你的工做，可能影响到了他人，你的工做付与了你一些权利，那些权利又让他人觉得是一种便利时，你怎么抉择？那就是庇护伞构成的原因。”
“有句老话说的是，‘身在衙门内，事实好修行’，就是当你权利在手时，可能只是一个德律风，可能只是跟伴侣说一下，就能够处理十分大的问题，供给十分大的便当。所以假设只用一个词来描述那部剧，我认为是‘复杂’。复杂让那个戏特殊都雅。”徐泰说。
复杂的表现，以至不消言明，它就隐躲在细节中。
“好比龚开疆的死。其实他只是被告知他的司机被带走了，他的秘书今天没来，龚开疆就能感触感染到，那么快我就要完了吗？我明年就要退休了……”徐泰回溯道，“那些人的灵敏度十分高，但（假设）我们不克不及掰开了、揉碎了，曲白地展示给看寡，可能会不如如今如许都雅了。所以我觉得那种复杂性，和人物的实在感，是有意思、都雅的。”
就连气候的设想，也暗含深意。第一场戏收场时，主创试图用气候来表达差别人物看待“扫黑专项工做组”到来京海的立场。
赵立冬说：“那场雨下不起来，顶多一阵风”。安长林说：“不会吧，那么大的霹雳应该会下大雨。”他转头又问孟德海：“老孟，你觉得呢？”孟德海没说话，只是饮了一口水。第一次见到批示组的安欣则说：“你们是雨过土地湿，不会往里透。挠一批，判一批，后面会雨后春笋再长一批。”
“那也是对‘庇护伞’，对有组织立功治理（斗争时）的一个痛点。”徐泰在摘访那些角色原型干警、工做组指导时，能深入感触感染到，他们是实心想把那件事处理，但是也晓得那个工具的改变太复杂，没有办法一下就给捋清晰。
图片来源：电视剧海报
徐泰本身更喜好那一幕：批示组的车辆驶进京海时，良多人站在高速路口，精心预备好了驱逐——而批示组的车，抉择了间接开过往。车受骗时有对白，“他们京海人实凶猛，怎么晓得我们几点可以到那个收费口。”剧中的徐忠说道，“把车开过往，不要停”。
“像如许的安放，以他们的政治灵敏度，完全晓得是什么情状。那一次来，不会像往常一样，我们不会下车跟你聊，而是间接开到了市委大楼，停止工做会议。但是因为龚开疆的突发情状，他们先往了病院，把会议挪到第二天。”徐泰解析道，“所以京海的官员们也能觉得到，那一次的教导整顿力度十分大，会觉得那一次可能实的是要下大雨了。”
“良多选角PPT我都没见过”
剧情之外，《狂飙》中的角色也成为各人讨论的焦点，社交平台不时有长文阐发角色特征和心理形态，“立体新鲜”是最常见的评判。
角色塑造的胜利，泉源上是选角的胜利。实力派云集的《狂飙》，在选角上下足了功夫。
徐纪周在摘访中提到本身的选角原则，一个是像角色，另一个是要对角色生活布景有所领会。“舒耀瑄、李建义等演员对‘官场’十分领会，剧本写出来三分，他能演到七分，假设你写到七分，他们能给你演到十二分。”
据总造片人、爱奇艺副总裁戴莹介绍，《狂飙》在初期演员搭建的时候就奔着搭一个全演技阵容的班底。“那个类型做品的核心用户长短常挑剔的，他们在意的是演员能否实的和角色婚配。”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给
良多演员不是一起头就定了的，张颂文就是徐纪周在后期才决定。对选角，徐康也赐与了导演很大的自在度。网上传播着良多关于演员换角的争议，徐康回应称，“任何剧都很难上来就定好哪小我，那此中有档期等方方面面的问题，我们也看到网上良多揣测，但其实良多所谓的选角PPT我都没见过。”
讨论不只聚焦在安欣和高启强两位配角上，李响、陈书婷、高启兰等副角也足够新鲜有魅力。“有些角色是我们能想到的出彩，好比高叶。也有些在我们意料之外，好比高启兰。”徐康说。
“最后也会担忧如许的演员阵容会没有流量，但最末证明如许的演员才是那品种型片的流量密码。”戴莹说。
除此之外，徐纪周还要求在拍戏的几个月里，演员戏里戏外的形态要连结一致，戏里关系欠好，戏外就不要太好，戏里是个阴郁压制的人，戏外就不要嘻嘻哈哈。据领会，高启盛和李响的饰演者在现实中是好伴侣，但二人在拍《狂飙》时几乎不说话。
高启强是良多立功典型的缩影，而安欣是良多政法干警的连系，二者代表善与恶，但又不单单只要善与恶。
第一、二单位的结尾都在十字路口，导演说，是想 让看寡看到他俩的命运，在此交汇错开，再向更远的处所奔驰而往，期待下一次交汇。每次交汇，两小我的人生履历云泥之别，不竭地发作改变和逆转，恰是那种在人生关键时刻一次次的善恶抉择，让二人最末走向了差别的结局。也恰是因为其多面性，在他们的抉择中，看寡也能够找到共喊。
爱奇艺最后也是因为那个特殊的论述视角对《狂飙》产生了极大的兴致，“之前的类型片会更强调、更存眷于案件整个的闪现和破解。而《狂飙》讲述了大时代布景下，两个对立小人物的生长道路。其实那个论述视角是任何影视做品没有讲过的，是一次极大的立异和打破。” 戴莹说道。
“那部剧讲述的人并非非黑即白脸谱化的。”徐康称，回头从头看，人物的结局是从起头就有所预示的。从最后的被收庇护费、看到徐雷被电死都不会抉择报警，就决定了高启强的人物特征，他不会往借助法令处理问题，所以后来跟着他才能越来越大，他所带来的损害也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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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法令往冲击违法立功，同样可怕。
李响在剧中就曾对郭局抗议：“我们总绑着一只手是无法战胜那些不讲武德的仇敌的，我们办案更大的痛点就是能用的手段比仇敌少。”
郭局也狠狠责备，不克不及只想要办案的权利，而不想要受限造，实解开轨制绑着的一只手，那一巴掌怕是会先落到本身的脸上。
到了第三单位，高启强建幼儿园和养老院，也是挠住了社会中的不完美之处。操纵上学养老等人生大事往侵蚀下层干部。
“高启强不断留着本身家没有停止革新拆迁，那也是有实在原型跟案例的。”徐泰说，“（原型）阿谁人承接了工程改建，只要本身的老家室第没有拆迁改建。他每年大年三十就回本身老宅，也确实是像我们电视剧里拍的那样，带上身边的员工、兄弟姐妹，以至米缸里的米（量）都是昔时的水平，他会揭开米缸的盖子说，‘你看，咱们家最穷的时候，其时就那么多米’。但其实他发家的过程，都是背负着立功完成的。”
回头来看，《狂飙》的走向也是围绕着最后立意的切近民生。“我们从起头要拍的标的目的就是要展示为什么要扫黑除恶，为什么打掉黑社会那么难，黑社会对人民生活的影响有多大。掌握住那个核心，就不会走偏。”徐康说。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给
“财经”人创建的影视公司
《狂飙》在2023年开年一路狂飙，造造公司留白影视一战成名。
外界的想象也许是，《狂飙》具备扎实的剧本和完美的造片，背后的操盘手必然会是造片身世的“老江湖”。然而事实是，两位开创人徐康和毛攀锋，都是极度理性，终年与财政打交道的“财经”人。
徐康在中国文化财产投资基金做了多年文娱行业投资工做，毛攀锋则是上市公司欢瑞世纪（SZ000892，股价4.42元，市值43亿元）的前高管。两人的擅长之处在于对财政的预判、风险的把控和资本的整合，徐康也认可，本身在造片方面，是创业之后才起头领会进修的。
事实上，能做出《狂飙》如许一部斗胆又尖利的做品，徐康、徐泰与徐纪周都表达无憾了，那离不开平台爱奇艺对他们的撑持。“每一件工作我们城市与爱奇艺沟通，他们也给我们很大的发扬空间，根本上以我们的定见为主。感激爱奇艺平台对我们的极大相信与撑持”徐康表达。
《狂飙》以11800的热度值刷新爱奇艺热度值新纪录，对平台用户的拉新、留存才能都显而易见。官方目前并未透露详细的会员数据，但Rio、安慕希、京都念慈庵、飞鹤、龙牡壮骨颗粒等品牌与剧停止了协做，带来的收益都是实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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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奇艺买下《狂飙》，是一场赢大了的赌局，在那笔经济账中，留白影视获得的收益相对平稳。但影视内容不成控的因素太多，搀扶帮助平台找出可继续盈利的贸易形式，是一种双赢。
外部情况影响下，2022年视频平台的主题可浓缩为“降本增效”，中小成本的剧起头成为平台无关紧要、没需要破费的一项开销。阵痛不行发作鄙人游平台，上游若何打磨精品剧，确保片子能卖出往也成为保存下往的关键。
徐康与平台一同履历过顶峰期间疯狂夺项目标阶段，从提出“降本增效”至今，徐康认为已经初显效果。总体来看，承担更大风险的平台方已调剂到一个合理形态。
在“降本增效”初期，徐康曾和公司高管、造片人开过一次会，完成自我“瘦身”。徐康提出要求，留白影视必需得清晰项目标核心合作力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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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多个做决定的时刻都是孤单的 ”
在影视行业中，凭情面与资本干事曾是早些年的运做常态。
剖解留白影视的构成与风气时，徐康总结为：供给了一个偏平台的造片人工做室，通过合理化的机造让创做者和项目生根抽芽。“我们既要庇护创做者的激情，但又不克不及让他偏离太多。”徐康不情愿为留白贴标签，但他确定的是对项目审美的把控，对艺术性、贸易性做做平衡等。
图片来源：电视剧海报
在摘访中，徐康屡次把“预判”一词挂在嘴边，那种职业感知推着他吸纳人才、架构决策系统、积累本钱，掌舵留白影视那艘大船并让它不克不及偏离航道。“机造的成立是从理论中摸索来的，踩过的良多坑中我们有幸没有踩到大的，行业膨胀时我们也膨胀过，也私行进进一个新范畴却没想好该怎么卖。”做为决策者，徐康认为全国老板都一样，良多个做决定的时刻都是孤单的。“如今看《狂飙》好，往回倒腾也是良多决策所决定的，可能某个决策出错，满盘皆输。”
现在回头看，能重视到创做者是情愿屡次“牵手”留白的。例如公司与做家马伯庸先后协做了《长安十二时辰》《风起洛阳》《显微镜下的大明》；与吴刚协做了《刑警之海外动作》《狂飙》等。
留白影视成立至今，停止过A轮到D轮的四轮融资，融资金额别离为1000万元、1000万元、8000万元和1.5亿元，投资机构有微影本钱、南山本钱、经纬创投、富春通信等。“留白股东不多，投资方也没有良多，A轮B轮投完后可能就接着陆续投了。”此外，大部门投资方都是财政投资，只要爱奇艺会偏向战术性投资，但徐康表达那不料味着留白的剧只在爱奇艺播出。
徐康对每经记者透露，留白影视下一步的IPO方案已在预备傍边，但走完至少要在一年之后。如今很难预判一年后文娱行业的新意向，但2022年柠萌影视（HK09857，股价30港元，总市值108.14亿港元）、乐华娱乐（HK02306，股价4.65港元，总市值40.46亿港元）、星空华文（HK06698，股价100港元，总市值399亿港元）先后登岸港交所，是在为“后来者”探路。“我们没有明白的上市时间线，只是期看明、后年能在港交所IPO。”徐康表达，影视公司在港股市场已经构成了一个小板块 。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韵 摄
此前的疫情加速了影视行业的变化，如今本钱对影视行业已司理性许多。“我做投资的那些年，各人对影视的等待过高，实的会觉得很随便、很快，说某些公司能成为好莱坞六大，说一个IP的塑造能产生极大的价值。呈现泡沫后，各人又觉得能通过并购停止整合，做大做强。过后证明并没有那么随便。”
影视行业更大的特征在于颠簸性、周期性长，短视进进只会更快退出。履历过下行、洗牌后，徐康认为本钱对待影视已经沉着了，那个行业再怎么做，也不会像互联网行业那样发作式增长，反而若何征服系统化和颠簸性，连结创造力是更值得根究的工作。
徐康相信，“最难的时候熬过往了，不晓得春天会来得多快多好，至少确实觉得冬天过往了”。
记者|毕媛媛 宋美璐 丁船洋 编纂 |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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