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冬

故土的冬

团团雾气在河面上挪动着，顺着河南岸盘曲起伏的邙山渐渐飘往，忽而又向河北岸一看无际的河滩展开，氤氲着黄河两岸灰色的山岭、沟壑、平原。冬日里的黄河在中下流瓜代的那段河床静静地流淌，一改往日的澎湃豪宕，载着温情脉脉的婉约款款东往。

站在豫西北黄河北岸的那片地盘上，阵阵寒冷的河风袭来，我禁不住打个冷颤，缩紧衣领，俯身挠起掺着冰碴的土壤，用手悄悄地捻着。冰碴渐渐熔化，酿成滑滑温润的触感，竟粘在手上不容易抛下，那是我的体温通过手指融进了故土那片冰冻的地盘。

昂首凝看冬日里空阔寥寂的地盘，一切都脱往了季节的盛拆，回回了天然纯朴的本实，沉淀出一种肃静和清凉的美。天际下，庄稼已经收割殆尽，看不到秋天里一串串鲜红的辣椒、一排排绚烂的葵花、一棒棒金黄的玉米。纵横交织的阡陌展示出清晰的轮廓，大片的树木纷繁落叶，几片枯黄的叶子高高地挂在枝头，在凉风中摇摇欲坠。前不久的一场大雪给麦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绿油油的麦苗正在温馨地渡过一个热和的冬天。那场景，使我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谚语：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是的，年年岁岁，瑞雪和丰年总拜托着庄稼人对来年满满的期盼。那些嫩绿的麦苗在厚厚的雪被下，颠末冬天的孕育，来年定是一幅麦浪滚滚的金色画卷。

走在积雪笼盖的荒草和落叶上，几乎听不到荒草碾压或树叶碎裂的声音，一切变得静谧。有挑战冷冷的垂钓者，在黄河收流蟒河结冰的河床上往返走动，苦苦觅觅抛下鱼饵的时机。河面上，鱼儿被冷流速冻在冰凌中，化成晶莹剔透的标本。钓者凿冰求鱼，无法镐头下往，只留下白印，倒震得虎口麻疼，痛快坐在河边发愣。

当冬日里野性的风掠过地盘清洗残枝败叶，当冷艳而妩媚的冬阳刺破云彩普照大地时，总使人有一种怦然的心灵跃动。因为冬日里无处不酝酿着将来的勃勃生气。

太阳渐渐西沉，傍晚笼盖了阡陌和屋舍，故土在凉风中几分委婉，几分温馨。但夜幕下黄河北岸的那座村子却没有孤单，生着炉火焙烤怀药地黄的几户院落灯光闪烁，屋内不时传出同化着浓郁烟草味的说笑声，声音中溢满温馨和愉悦。倏然，有怀梆戏飘出院落，在冬夜非分特别清澈，或粗暴，或激越，有豪放抒情，有倾吐衷肠，一时令情面怀撩拨。那是乡亲们每年冬闲聊以自娱的保留节目，正所谓父亲说的那句话：吼一嗓子老怀梆，夜晚睡觉也觉香。

“今天看那城里的房子咋样？”“挺好，首付款够吗？”“差不多，等那批铁棍山药出手就按揭！”村西头那片小树林里，一对情人正在规划着将来的生活。常年劳累的那片地盘在冬日里收获了庄稼，收获了怀地黄、怀山药、怀牛膝、怀菊花四大怀药，也收获了恋爱。

鸟儿已回巢，风儿已渐停，月儿正爬上树梢。明月初照人呦。（雒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