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平方言“波螺啜啜”与“瓦喽浆儿”,你晓得是说的啥不?
牟平方言“波螺啜啜”与“瓦喽浆儿”,你晓得是说的啥不?
文 | 婴里
笔者不是牟平人,对牟平方言知之甚少,但常常从所听到的片纸只字中感触感染到其地区文化特色。不久前曾撰小文,切磋牟平方言中“双”义的“棒”字,意犹未尽,今以牟平方言对本地两种海螺的定名,再体验一次牟平方言对古老语言文化的传承。
波螺啜啜
旅居烟台市高新区西泊子(原属牟平)几年,一日,在一超市门外的广场上,忽听背后传来响亮的喊卖声:“卖波螺chuō chuō来——”回头见一中年妇女右臂拐筐,内拆我们莱州喊做“海锥”的小螺。在烟台生活近40年了,晓得“波螺”的意思,但“chuōchuō”仍是头一次听到,不由让人一头雾水。好在也食过“海锥”,揣摩再三,刚才醒悟那“chuōchuō”当为“啜啜”。
“螺”是一个浩荡的家族,据统计,今胶东一带沿海常食用的螺就有10多种。如“大海螺”(又称马螺、响螺等)是最常见的螺类,“香螺”(学名猫眼蝾螺,又喊海脐、猫眼螺等)之“香”多理解成味道,学名“疣荔枝螺”、因为味道稍辣而得名的“辣螺”等等。此中一种学名为“滩栖螺”的,恰是莱州等地称为“海锥”而牟平喊“波螺啜啜”的螺类。
我们晓得,滩栖螺个头小,外壳坚硬,尾部如锥,享用它是需要一点儿手艺的。不久前,看央视《天文·中国》节目,此中说到“螺丝粉”时,有一道关于中国人食用螺丝的年代的抉择题,谜底是可逃溯到一万多年前的原始社会,证据是考古发现了原始遗址里有大量往掉尾端的小螺丝,阐明我们的祖先其时已经掌握了“海锥”类的食用手艺——断尾吸食法。滩栖螺又俗称“吸波螺”的事理不言自明。但它另一俗称“搐波螺”的“搐”字就不克不及看文生义,因它是方言记音字,它与“chuōchuō”是一家,本来就是“啜”字,意思恰是“吸”。
《说文·口部》:“啜,尝也。”《尔雅·释言》:“啜,茹也。”“啜”本指“尝味”,转指“食用”。《荀子·天论》:“君子啜菽饮水,非愚也,节然也。”“啜菽”即食豆子。说到“尝味”,更先想到的是大厨手持马勺品尝汤汁的镜头,那“吸溜”和“吧嗒”恰是“啜”,于是“啜”有了“吸、饮”的意思。如品茶不是干渴时的“豪饮”,而喊“啜茗”;前人饮粥即是“啜粥”;享受型的小口饮酒现代人或称为“搓”,如“搓一口儿”,其实也是“啜”的音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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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啜”在胶东一些方言区音变成“chu(腔调或有差别)”,意思除了小口饮用外,也表达吸食。如莱州方言说:“包子流汤了,快啜一啜”;“好好饮,别啜,看呛着!”那里的“啜”都读“chū”。所以,“搐波螺”虽用字不地道,却是方言音变的客看笔录。
再引申,方言中“啜”之“吸”以至不限于用嘴,连鼻子吸引的动做也算进往了。如妈妈斥孩子:“鼻涕流出来不晓得擦,还啜进往,可喊你恶心死了!”又因为人哭抽泣时或有抽噎的动做,所以便有了“啜抽泣”。
在胶东某些方言里,用鼻子吸的“啜”字后面还能够加词尾,成为“啜哒”。如说“他伤风了,曲啜哒鼻子”“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还啜哒起来了”,那“啜哒”天然就是抽抽泣了。“啜哒”又可堆叠为“啜哒啜哒”和“啜啜哒哒”。前者表达动做的加重加深,如“啜哒啜哒鼻儿,闻见生人味儿”(莱州民间故事语);后者表达动做的继续,如“看你啜啜哒哒的,喊人看见了像什么”,又如,“伤风了赶紧食药,别成天啜啜哒哒的”。
而牟平方言的“波螺啜啜”,其“啜啜”不只是“啜”的持续动做,并且所吸的是固体的螺肉。所以,那恰似又回到“啜”字“尝”和“茹”的原点,你说那妙不妙呢?
瓦喽浆儿
前文提到的疣荔枝螺,即辣螺,刘甲凡先生在《烟台晚报》“烟台街”版曾颁发《三眼枪打兔子——不拿准》一文,内有牟平方言歇后语“瓦螺打浆——热闹翻翻了”。文中介绍:“在牟平沿海一带,人们习惯把辣螺喊做‘瓦螺’(音),瓦螺呈纺锤状,鸡蛋大小……每年麦收前后,是瓦螺‘打浆’(方言音,意为产卵)的季节。”那“瓦螺”的名字令人感兴致。
友人解先生为解甲庄人(原属牟平),说起“瓦螺”,他径称为“瓦喽jiàng儿”。“瓦喽”即“瓦螺”的音转,当地人都大白(如解先生还说他们把“香波螺”喊做“mì喽”,他自解当是“泥螺”的音变,一语中的)。但“jiàng儿”做何解呢?本认为是“尖儿”的方音,因为“瓦螺”呈纺锤形,两端尖尖。但友人说解甲庄一带并没有通俗话“尖儿”的读音。回看“瓦螺打浆”,才恍然大悟,那不谜底就在此中吗?“瓦喽jiàng儿”就是“瓦螺浆子”的牟平方言音。那里“儿”非儿化音,而是“子”的方言音。烟台一带“包儿(了),饺儿(了),面条儿(了)”是方言的标记性词汇,为人熟知。街边烧烤店挂着“烤腰了”的招牌,当地人晓得是“烤腰子”,可外埠人恐怕要被吓出一身冷汗吧?可见,“瓦喽浆儿”是解甲庄人在“瓦螺”之后加上其“打浆”的特征简化为“浆”,再加“子”成为一个复杂名词而来的。
回头来专门说说瓦螺的“瓦”字。刘文描述:“瓦螺呈纺锤状”,那恰是“瓦”的含义——纺锤。
“砖瓦”之“瓦”我们熟知,而“纺锤”之“瓦”因为现代汉语中少用,我们很是目生。说起来,“纺锤”义的“瓦”当起源于我们熟知的“瓦缸;瓦盆”之“瓦”。《说文·瓦部》:“土器已烧之总名。”过往用陶土烧造的各类器物、素材均可称“瓦”。古代纺纱所用的纺锤最早即是瓦量,称之为“纺砖”或“瓦砖”。汉·刘向《说苑·杂言》:“子独不闻和氏之璧乎?价值令媛,然以之问纺,曾不如瓦砖。”“问纺”是“处置纺纱”,那是说物各有其用,不成以价值论。《后汉书·列女传·曹世叔妻》:“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那是类似于今“挠周”一类的古风俗,通过摸弄纺锤的活动,期盼女婴长大后成为纺织妙手。其实,早在《诗经》时代就有此说。《诗·小雅·斯干》:“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tì婴儿的包被),载弄之瓦。”那个“瓦”就是“瓦砖”的省称。
恰是《诗经》里一句“载弄之瓦”,成就了“弄瓦”那个典故词语,在后代成为生女孩的代称。元·方回《蒲月旦抵旧隐》诗:“长男近弄瓦,累重讵(jù怎么)足贺?”说大儿子家里生了女孩,只当负担,不值得庆祝,实是典型的重男轻女。今人在文雅的场所,恭喜人家生女孩也往往用上“弄瓦”。
因为《诗经·小雅·斯干》在“弄瓦”前有“乃生须眉,则弄之璋”句,故后以“弄璋”做为生男孩的代称,与“弄瓦”相对。说到“弄璋”,还有一个古代名人的笑话。《旧唐书·李林甫传》:“太常少卿姜度,林甫舅子。(姜)度妻诞子,林甫手书庆之曰:‘闻有弄麞(同“獐”)之庆’,客视之掩口。”误写一个别字,按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因为李林甫汗青名望欠好,加之“麞”描摹丑恶,素有“獐头鼠目”之说,与新诞婴儿联络,天然被人讪笑了。从此,“弄麞”成了写错别字的典故词。如宋·苏轼《贺陈说古弟章生子》诗:“甚欲往为汤饼客,惟愁错写弄麞书。”
话说回来,“弄璋”因李林甫的误写,给人提了个醒,后人一般不再出错;而牟平方言的“瓦螺”“瓦喽浆儿”保留了“瓦”字古老的词义,可搀扶帮助今人更准确天文解典故词“弄瓦”,免得曲解为“盖房子”之类,二者可谓各有所长。
原文颁发于2023年2月17日《烟台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