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屋后的乐园
□钱国丹
出了我家老屋后门,紧贴着北墙根的是一段10米长的石坎,石坎一拐弯,和一条小田塍毗连,勾勒出一块小小的水田。那块菜刀形的水田是爷爷砌屋时残留下来的。爷爷把地基挖得很深,又用石头垒得老高,“百年大计,根底第一”啊。可那块水田就不利了,它常年水深过膝,固然撒下谷种也能长出秧苗,但那青壮如茭白的稻秧就是结不出谷穗来。
于是就改裁了芋头。可能是高高的围墙盖住了光照,日复一日的只见青青的一塘芋叶,却没见挖芋艿的时候。但那块菜刀形的水田,却成了我们孩提时的乐园。
那时候弟弟七八岁,我也就九岁十岁的容貌。捞浮萍关于我们来说是小事一桩。我们趴在高高的石坎上,俯下身子,一伸手就能捞上满满的一挠篱浮萍,水顺着篱眼子哗哗地流淌着,不多会儿我们就捞上一大篮。我们一趟又一趟地提着淅淅沥沥的竹篮回家,很随便得到大人的夸奖。
雨后,芋叶上的水珠滴溜溜地转,转出了阳光的七彩,转出了珍珠的华贵,让我们有了如梦如幻的觉得。我们想把“珍珠”掌握在手里,就往摘芋叶。可只要我们一拧芋梗,那些小精灵都跑掉了,但我们不怕,只要折得下叶子,再往里面撩一点水,然后提着芋叶的两只角,同样能转出五光十色的神韵来。
夏季的夜晚,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在院子里洒上清水,架起竹床,移来竹椅,他们或躺或坐着乘凉,一边用大扇子驱逐着蚊子,一边聊着日子的困难,估量着早稻能收获几。我和弟弟可没那么诚恳,我们拿了扇子跑到后门外的石坎上往。夜的舞台上有几萤火虫啊,它们点着小小的灯笼,一闪一闪地跳舞着。只要飞到我们头上,我们就举起扇子,啪的一会儿就把它给打下来了。掉在地上的萤火虫肚皮朝上,傻乎乎的半天也翻不外身来。我们就借着它本身的光线,把它们捡起,拆到一个通明的玻璃瓶里。
中国有“囊萤映雪”的传说。挠到那么多的萤火虫,我们就赶紧回屋找出课本,试图好好地“映读”一下。可是拔苗助长,不知是我辈目力不济,仍是前人凭空瞎扯,那满满的一瓶萤火虫底子起不了照明感化。绕那么着,我们也不想让萤火虫饿死,我们天天摘来带露的丝瓜花,塞进瓶里往喂它们。
材料图片,由CFP供给。
最有兴致的当属钓蛙了。农人们对钓蛙是有讲究的:青蛙是益虫,是我人类的好伴侣,是不得杀戮的,误钓上来也必得给放回往。我们钓的是“青蛙”,青蛙其实是蛙的一种,但那时候我们不懂。青蛙个儿比青蛙大,肌腱很兴旺,它的皮色是灰黑的,不太光滑。我们昔时都认为青蛙是食小蛙的,所以不是什么好工具,钓它食它就没有功责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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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青蛙是要做预备工做的。白日,我们带着根三尺长二指宽的竹片子,往田塍上找小蛙,看见了,拿竹片一拍,把它拍陷进泥里,然后把它挖出来,有那么五六只就够了。我们用一根粗线把它们拦腰捆在一路,回家后拿出了钓竿,那钓竿光溜溜的没满浮子没钓钩有,只要把那捆小蛙拴上往就行了。我们把拴了小蛙的钓竿倚在墙上,小蛙们都还活着,伸胳膊踢腿的闹得很欢。
天黑定了,我和弟弟拎了竹篓,拿了钓竿,来到后门的石坎上。钓青蛙的办法十分简单,我们举着钓竿,一提一放,一提一放,那一捆小蛙冲击着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青蛙们听到声音就跳过来,一口叼住了,我们觉得到重量,就赶忙提拎上来,甩到了石坎上。我和弟弟扔了钓竿,满地往挠它们,伶俐的青蛙扑通一声就跳回水田里往了,让我们挠了一手的草屑,但仍是有很多的青蛙比力笨,成了我们的俘虏。
杀食青蛙是第二天的事了。那时候农村非常穷困,一年到头也难见几次荤腥,欠缺营养的孩子们都是精瘦精瘦的,因而食青蛙是很幸福的事。杀青蛙事实是血腥的,可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何况,哪一种杀牲不残暴呢?大人们还杀鸡杀鹅杀猪杀羊呢。只是青蛙又不同凡响些,它们鼓鼓的双眼会巴巴地看着你,它的两个前爪很像人的手掌,你一举刀,它就吓得用“双手”捧住本身的脑袋,弄得我经常下不了手。弟弟固然小我两岁,可比我勇敢得多,他推开了我,挥刀一斩,就把青蛙的脑袋给斩掉了,连带它捧着脑袋的“手”。斩掉了脑袋的青蛙仍是活的,还会满屋子乱蹦,弟弟挠住它们,拿细柴梗把脊椎一通,它们才实的死翘翘了。然后是剥皮,跟脱衣服一样,从脖子起头,沿着身体往下拉,曲拉到脚趾,那青蛙全裸了,满身是兴旺的肌腱。接下往是开膛破肚,摘往胃肠。青蛙的腹内有一朵朵菊花形的黄油,清洗时老是浮在水面。在缺油少酱的日子里,我们把青蛙油熬起来,然后又用它的油炒它的肉,颇有“煮豆燃豆萁”的觉得。
退下来的青蛙皮其实不扔掉,我们把它翻过来,刮往外表的灰黑,也放到锅里往炒。青蛙皮治浮肿病更好,也能治少儿疳积和神色黄黑。
屋后的水田,给了我们童年的快乐,也给了我们生长的营养,同时给我心灵深处留下了杀戮的暗影。半个世纪过往了,我们早已过上人给家足的日子。关于青蛙,我总有一种歉疚,一种负功感。我没有锐意往赎功,也无法往赎功,只是伴侣请食的餐桌上呈现蛙肉时,我是绝对不伸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