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琳：楷模的力量鼓励我们向前——纪念邢福义先生

2023年2月6日，闻名语言学家、华中师范大学传授邢福义先生因病在武汉逝世，享年88岁。本期特推送香港岭南大学田小琳传授《楷模的力量鼓励我们向前——纪念邢福义先生 》一文，以表逃思。

愚人其往，遗泽长存，邢福义先生千古！

楷模的力量鼓励我们向前

——纪念邢福义先生

文 | 田小琳

邢福义先生传染新冠病毒住院，我不断在担忧中，过年以前问过匡鹏飞先生，他回复邢先生情状不变，我说不变就是好动静。想着疫情就要完毕，医学昌明，医疗前提好，他有毅力，怎么也挺过那一关。但是，天仍是不克不及随人愿，年后传来了邢福义先生离世的动静，让各人哀思不已。同业们异口同声说，那是我们语言学界的严重缺失。

田小琳与邢福义先生合影，摄于2018年11月

邢福义先生是我们那一代常识分子的卓著代表。他一辈子艰辛斗争，目标明白，绝不断歇。学术上，他不断改进，攀上语言研究的顶峰；教学上，他废寝忘食，带出一收能打胜仗的步队。他尊孝道，父亲蒙冤，他一封封家书支持着父亲曲到平反；他尽夫道，老婆卧床十六年，他侍候在侧曲到送末。论道德论文章，他都是楷模！他固然走了，却活在我们心里，因为楷模的力量是无限的。

回忆起来，我和邢福义先生了解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我们恰是年富力强的中年。“文革”影响了我们十年的一般生活和工做，当变革开放的春风吹来，我们似乎天天都在朝气兴旺的春天里，奔驰抢先。

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四十年来，我和邢福义先生有良多联络，良多交往。

吕叔湘先生和墨德熙先生召集的中青年学者语法研讨会，我们都在其列。中国语言学会年会、中国修辞学会年会、世界汉语教学学会，还有各类的学术会议，我们都是常客。特殊是1981年到1982年，张志公先生带着我们几个年轻人，为中心播送电视大学主讲《现代汉语》课程，教材在武汉的印刷厂印刷，教材分上中下三册，最初三校和看蓝图都要往武汉。那就少不了往打扰邢福义先生，邢先生每次都是热情招待我们，还介绍我们熟悉他的学生团队。记忆中，往武汉是那么吸引我们。1985年我定居香港以后，邢先生常来香港讲学，和学术界、教导界频繁交换，我也往华中师大拜见。交往多了就成了互相领会的好伴侣，跟着时间的流逝，友情的份量也随之增加，闲事闲事都能够随意聊，没有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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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时间很长，我就说说那四十年的一头一尾，与邢福义先生最后的协做和最初的协做，那两次的协做都是团队的协做，并且是大团队的协做，那都是令人难忘的履历。

一头，就是最后的协做，让我看到了邢先生关于造定教学语法系统工做的倾慕投进，在修订“暂拟汉语教学语法系统”（下文简称“暂拟系统”）和造定“中学教学语法系统概要”的工做中，邢先生发扬了骨干的感化。那是1980年，中国语言学会成立大会在武汉召开，我其时在人民教导出书社工做，伴同张志公先生一路参与大会。会议期间，王力先生和吕叔湘先生提议，由张志公先生主持，邀请少数代表，开一个小会。小会的主题是酝酿修订五十年代造定的“暂拟系统”，随即决定1981年炎天在哈尔滨召开“全国语法和语法教学讨论会”。筹备工做顺利，会议在7月如期召开。会议代表119人，邢福义先生做为正式代表受邀与会。

会议圆满胜利。会后出书了《教学语法论集——全国语法和语法教学讨论会论文汇编》（人民教导出书社，1982年），在那本书关于会议过程的论述里，有三处笔录着邢福义先生的工做情状。

一是全体与会人员分編为四个组。“第三组召集人：张静、王维贤、邢福义。”

二是在会议颠末分组频频认实讨论之后，获得修订的共识。“起首，由唐启运、徐枢、李裕德三位同志把会前许多代表提出的计划，定见等和会上各人颁发的定见，按问题分门别类停止回纳整理，印发给与会同志参考。然后由李临定、邢福义、许绍早、史锡尧、高更生、唐启运、房玉清、吴启主、李芳杰、刘月华、李裕德十一位同志分为四个专题组，研究了各人的定见，提出修订定见第一稿，由张志公向全体与会同志做了详尽阐明，交付讨论。”

三是 “修订定见第一稿经分组讨论后，由廖序东、张静、张寿康、徐仲华、胡明扬、邢福义、王维贤七位同志集中研究了各组的定见，加以修改，提出修订定见第二稿”。

由以上的论述能够看出，邢先生在中年学者中首屈一指，经常与前辈学者一路担任会议的重要工做。在那本《教学语法论集》中还收有他上万字的论文《句子成辨认察》(273—295页)。

我是昔时会议会务组的成员，参与安放会议的日程，十天的会议，工做安放得非常严重，各人没有歇息的时间。讨论会要集中各人定见，吸收三十年理论语法研究中成熟的功效，修改“暂拟系统”中存在的问题，最初便将共识总结为《“暂拟汉语教学语法系统”修订阐明和修订要点》。那是上百人通力协做所获得的功效，为新教学语法系统的制定打下了深挚根底。而此中做为骨干成员的一批教师，包罗邢福义先生在内，功不成没。没有他们的学识，没有他们为根底教导献身的热情和精神，新教学系统是制定不出来的。

会议可以获得圆满胜利，也是因为在会前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停止了足够的预备，良多学术问题，已经起头了强烈热闹的讨论。那就不克不及不说到邢福义先生以华萍的笔名，在《中国语文》杂志1981年第2期颁发的文章《评“暂拟汉语教学语法系统”》（转载于《邢福义文集》第一卷，华中师范大学出书社，2018年，530—547页）。那篇文章在其时引起很大的反应。邢先生从“科学性” “一贯性” “适用性” 三个方面，对“暂拟系统” 停止了评论，他是主张对教学语法系统要“造新屋” ，而不是 “打补钉” 。那种立异的心绪比力急迫，责备的言辞就比力间接。而“暂拟系统” 是由前辈专家制定的，在中小学教师和师范类各级学校的教师中，深深扎根三十年，各人教学上用得随手，用得习惯。在80年代初学术空气刚起头活泼时，那责备的言辞锋利了各人还不太习惯。所以那篇文章的内容便引起强烈热闹的讨论，似乎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以析句法为例来说，如今各人觉得那不是个什么大问题，因为条理阐发法已经为师生普及承受，那时可不是的。“暂拟系统” 阐发句子为六大成分，“主谓宾定状补”一次就阐发出来了。多么简单易行！换个条理阐发，一层一层画楼梯，一个稍复杂的句子，要画个满黑板。很难承受！所以，邢先生在析句法上的主张，可是个点火的说法。据传说，有位先生跺着手杖问，谁是华萍？实有火药味呢！论战的两边都有本身足够的理由。那种讨论的排场，恰是教学语法系统的主持者张志公先生乐于见到的，要晓得五十年代制定的“暂拟系统” 就是张志公先生担纲的，新教学语法系统就是要找出“暂拟系统”的不敷之处啊！越是争论得强烈热闹，越是对修订有益处。（邢先生后来也深思，说华萍的文章，“个别处所语气生硬”。明日黄花，如今再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当了。）

1984年1月，人民教导出书社中学语文室发布了《中学教学语法系统概要（试用）》，那是在哈尔滨会议之后，在吕叔湘先生和张志公先生间接的指导下，中语室六易其稿完成的。此中，将语言单元分为语素、词、短语、句子、句群五级，大大加强了关于短语的描写，析句法也吸收了条理阐发法。能够说，吸收了近三十年理论语法比力成熟的结论。邢先生的全情投进，也看到了功效。

上面说完了一头，最后的协做；再说一尾，最初一次和邢先生的协做。

田小琳与邢福义先生合影，摄于2012年4月

那是2011年12月，我从香港岭南大学退休后的第二年。有一天接到华中师大语言所通知，邀请我到广州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开会。要见邢先生了，我兴致冲冲坐上曲通车就到了广州。会上人不多，见到邢福义先生、汪国胜先生，也见到老伴侣李英哲先生、周清海先生，还有郭熙先生、徐杰先生。本来是个要领使命的重要会议。邢福义先生做为首席专家，他牵头的国度社会科学基金严重项目“全球华语语法研究” 已经获批。根据“近远规划”的工做摆设，起首在六个地域和国度停止查询拜访。包罗中国的台湾、香港、澳门，外国的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北部），别离找的负责人是李英哲、田小琳、徐杰、周清海、郭熙、陶红印。其时只要陶红印教师没有到会。

那项使命很重要，是国度社科基金的严重项目。查询拜访使命切近本地的语言生活，需要查询拜访的面很广。各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现成的查询拜访提纲。而我已经退休，没有大学做为研究平台撑持。但是，我没有一丝一毫踌躇，就曲爽承受了使命。就是因为邢福义先生一句话：小琳，香港就交给你了！那是老伴侣的拜托和相信，不克不及缩头缩脑撤退，再难也要想办法完成。汪国胜先生接着说，香港若何组团队，由你全权决定；我们选举石定栩先生、邓思颖先生参与。我其时就说，那太好了！我回到香港以后，起首和石定栩、邓思颖两位联络，他们都表达参与，石先生那里还有暨南大学赵春利先生在读博士后，也是人才。再加上我们岭南大学的马毛朋博士、李斐博士，还有在香港浸会大学教书的秦嘉丽在读博士。《香港卷》的七人团队就构成了，还来自五所大学呢。那时石定栩先生是香港理工大学的中文系系主任，我们的讨论会经常都是在他的会议室召开的。

其间我们连合一致，分工协做，每月召开会议，各自陈述停顿。有问题就请示邢福义先生。是邢先生的感化力，使我们香港团队的查询拜访工做停止顺利。2012年春天，我和小马、小李和嘉丽，一路到武汉拜见邢先生。确定了“做异不做同”的研究标的目的，确定了以“港式中文”为次要查询拜访的对象。对一些细节问题，邢先生考虑很详尽。例如，我们提出，港式中文是和标准中文、原则中文做比力的。邢先生说，行文不要用“标准中文”“原则中文” ，那样对地域畅通的中文形式就不敷尊重，似乎人家的就是不标准、禁绝则的。换一个说法吧，改为“通用中文”好了。后来我们全书关于标准中文、原则中文的说法，一律改用通用中文，听起来温馨多了。那一词之改，足够表示了邢先生的睿智。

2012年4月，在华中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左起：马毛朋、秦嘉丽、田小琳、邢福义、李斐

2012年4月，田小琳先生在华中师范大学讲学，左起：汪国胜、邢福义、田小琳

2012年4月，田小琳先生在华中师范大学讲学

2013年10月，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孔子学院召开了六卷负责人的第二次会议。邢福义先生到会，各人就前一阶段工做功效停止了交换，也讨论了配合碰着的问题。有邢福义先生在场，良多问题及时得到处理。2015年9月，在美国夏威夷大学召开了第三次的结项会，再一次明白书稿撰稿要求。那次没有见到邢先生，他因为年事已高不敢远行。在汪国胜先生的主持下，各卷主编报告请示了工做情状。那时我们香港团队已经完成了30万字书稿的初稿，各卷工做都根本完成，项目结项顺利。到最初报社科基金结项，那个项目获得优良的功效。各人都说那勋绩起首回于邢福义先生。

2021年9月，《全球华语语法·香港卷》在北京商务印书馆出书。从2011年到2021年，实恰是十年磨一剑。我们香港团队都感应非常荣幸，衷心感激邢福义先生的率领和批示，感激华中师大语言所教师的鼎力相助。邢先生率领的那个项目，反映了世界华人学者的期看，并且适应国度开展需要，促进了华语社区之间的交换，加强了世界华人的凝聚力。邢先生是有大格局的人！

田小琳与邢福义先生合影，摄于2012年4月

《全球华语语法·香港卷》出书以后，香港中华书局总编纂侯明密斯觉得那本书必然要让香港读者看到，她敏捷和北京商务印书馆联络，并得到邢先生和华中师大语言所撑持，于2022年7月，出书了《全球华语语法·香港卷》的繁体字版，改名为《港式中文语法研究》。繁体字版我及时寄给了邢福义先生。正在想，待疫情完毕，拿着《全球华语语法·香港卷》的简体版和繁体版两个版本，往见邢先生请他签字纪念。我会对他说，您的使命我完成了。那一次的协做长达十年，我们都从七零后酿成八零后了！我们还要向九零后进军呢！

然而，他走了！

第一次的协做，造定教学语法系统，他是协做大团队的中坚力量；第二次的协做，查询拜访研究全球华语语法，他是协做大团队的批示官。

他的目光从中国转向了世界，他所办事的对象从中国的师生到世界的华人。他是我们的楷模，楷模的力量鼓励我们向前！

向您致敬，邢福义先生！

做者简介

田小琳，香港岭南大学传授。

编 辑 | 小 清

校 对 | 智 齿

责　编｜鹃　子

副主编｜温　鹃　常　璐

主　编｜李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