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何以成为新移民们的过渡之地
“徘徊的人们需要个标的目的,新加坡暂时成了那个标的目的。”
图/视觉中国
文 | 《财经》记者 陈晶
编纂 | 钱杨
虽然只要一个半北京向阳区的大小,虽然光景单调、没有四时、资本匮乏,新加坡那个位于马来半岛南段的小岛,被雀跃的新移民们视为一个应许之地——至少是一个过渡之地。
有创业者称新加坡为 “东南亚的首都”,意思是它是有潜力的市场,值得重视;它也是一个效率更高的处所,开一家公司最快只需要一天,填几张表即可;一个根底设备更好的处所,以至还有两所全球排名前 15 的大学。
“ A fine society ” 那个描述则有两重意思,一个亮堂清洁、更文明的 “好( fine )” 社会;一个重刑罚的国度,一个随地吐痰、食口香糖、上茅厕不冲都要面对罚款( fine )以至监禁的处所。
对一些人来说,新加坡是一个更平安的处所——人和钱都更平安了。过往一年,更多的家族办公室在此落地。在云南大理被差人喊停的 Web3 聚会,在那里一场场展开,气氛强烈热闹之至。一位是区块链创业者也是母亲的人说起新加坡给她的平安感,事业在那里是合法的,而孩子在那陌头乱跑她也不消担忧。
人们还创造了 “ singaboring ” 如许的词,阐明那个处所的单调。一个在新加坡组织登山的创业者说,徒步只要一条线路,路边的山公都脸熟了。城市里更大的起伏,是一座 163 米高的山——说是坡更安妥。一个诡计在那退休的前互联网证券公司人士说,“实的无聊了,太无聊”,他养花种草学画画,在海里操练帆船驾驶;一位 SEA 集团员工抱怨说,“富贵水平还不如上海。”
对一些求职者来说,新加坡是一个更抱负的职场。一个怠倦的前大厂人员看中那里 “不卷”,他很兴奋下战书 6 点能下班。一位东南亚电商平台 Shopee 的应聘者被告诫,“能够卷本身,不要卷他人。” 字节跳动是一个破例,他们一来就把办公楼空调封闭的时间从 6 点调整到 7 点半,以便员工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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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持续创业者说,他不断把新加坡视为一个备选,不想美化它,而是现实地阐发它好与不那么好的处所。但在 2021 年,他举家移来了,“本来只是一个 B 方案,如今不能不酿成了 A 方案。”
当愿看在一个处所落空时,人总等待在另一处实现。新加坡就是 “另一处”。无论是被新加坡积极的 Web3 政策吸引,来逃求财产的投契者,仍是看到了海外的市场空间,期看再现增长奇观的创业者,又或者仅仅是逃求愈加自在、更多生活空间的职场失意者,对他们大大都人而言都是 “退而求其次”,就如一位投资人所说,“徘徊的人们需要个标的目的,新加坡暂时成了那个标的目的。”
携程发布的数据展现,在边境松绑的动静发布后隔天,从中国大陆飞往新加坡、日本和韩国等目标地的航班预订量增加了三倍。排名第一的目标地是新加坡,飞往那个小岛的航班预订量增加了 600% 。
热闹和虚无都属于 Web3
近两年鱼贯涌进新加坡的人里,最热闹和最空虚的都属 Web3 圈的人士。
Web3 创业者们几乎每个小时都在社交。9 月 23 号后的那一周,那个圈子的炽热气氛被衬托到顶点。从早上 9 点到晚上 12 点,从卡尔顿酒店到滨海湾金沙酒店,再到旧国会大厦,Web3 创业者李小蛙从一群端着酒杯的人群里挤进另一群,看着每小我像猎人一样觅觅着猎物。
在头部交易所火币组织的活动上,本来只能站立 500 人的会场里,挤满了上千个身着短袖、胸口前印着本身公司 Logo 的人。音乐轰喊,人们互相端详,靠近了才气听清相互在说什么。
最热闹的阿谁礼拜,Web3 行业盛会 TOKEN 2049 在新加坡举办,超越 5000 名从业者涌进了那座 2022 年 4 月刚铺开疫情边境管控的小岛。付出 1000 美圆换取一张通向人脉和时机的大会门票。李小蛙的一位伴侣买了票,听了半天就听不下往了,“币圈发了那么多轮币都没被割韭菜,被一场活动割了。”
周一晚上是分享局,周二晚上是暖锅局,周三晚上 “大佬” 组局,传闻有 “美女” 参加,李小蛙到了一看,“美女” 是周一分享局上的统一位。
“各人不想错过每个局,就是拼命社交。” 李小蛙说。他在 2022 年 2 月起头 Web3 创业,因为看到了行业 “很峻峭的上升曲线”。
一位 2022 年刚从武汉来到新加坡的创业者一天向 200 多小我介绍了本身的项目,也是在那场活动上,他传染了新冠病毒。
Web3 人士习惯把 “大佬” 两个字挂在嘴边。那些 “大佬” 或是在国内已经赚到了亿元以上的财产,他们来自互联网、房地产和商业公司;或是红杉、鼎辉等在海外觅觅时机的基金的高管;或是已经靠数字货币赚得盆满钵满的新贵。现在,新旧 " 大佬 " 都乐于为 Web3 新项目站台。
一场德扑牌局,输赢几十万美圆;高档会所内,茅台酒一瓶接一瓶地开。柯志凌边饮茅台边算,“一口酒就得 100 块,一杯酒下肚就是 1000 多。”
对他来说,那两年是过往十年生意更好的时候。2022 年 4 月后,他招待了一批从上海来的新人,10 月又招待了一批从北京来的,如今武汉、长沙那些二线城市的人也来征询了。他在 10 年前就来到了新加坡,间接原因是北京的雾霾。
“在国内我一个新人要接触那些身价十几亿美圆的大佬很难,但在 Web3,那些人让我觉得很平等。” 一位生于 1995 年的新晋 Web3 创业者马思思说,“像某交易所结合开创人如许的 ‘大佬’ 都来约我,主动给我供给搀扶帮助,让我觉得那个圈子确实纷歧样。”
会议举办前后的 40 天内,她深进聊了 40 多小我,建了个微信群。转折点是有一天一位女性 “大佬” 进群了,拔河似的——“大佬” 又拉了更多的 “大佬” 进群。
现实上,她半年前才起头领会 Web3 。2022 年 8 月她在云南参与了一场 Web3 活动,第一晚就被喊停了。中国在 2021 年 9 月公布所有加密货币交易不法。
新加坡对 Web3 摘取沙盒一样的监管政策,简单来说,那里欢送金融立异试验。
她曾经在中国香港兴办了一家留学公司,越来越多的留学申请都指向名校的加密货币专业,他们的就业目标从华尔街证券交易员,转为加密货币交易员。那是她转换赛道的原因之一。她更高目标是做出 Web3 范畴的 YC 孵化器,“假设仍是只做留学的生意,我的人生一眼能够看到头。但在 Web3 的世界里,我有无尽可能。”
沙丁鱼一般的人群或在 50 多场 TOKEN 2049 的周边活动中活动,或跟着李小蛙在城市中心的麦里芝水库周边一圈又一圈地徒步。
建徒步群是李小蛙的一个准确抉择,上一个准确抉择是来新加坡创业。他在发给他人的介绍中排在第一的是 “新加坡徒步群组织者”,第二个才是 “ Web3 创业者”。最后,他看到一些身价数亿的富豪们在周末组织徒步,他效仿他们建了一个 30 多人的徒步群,并由着它强大起来。
第一场活动就有 25 小我参与,到了 9 月,跟着 TOKEN 2049 召开,数字攀升到 60 人,9 月下旬 120 多人参与了活动,此中投资人占了一大半。下着暴雨的一天,一百多人打着伞、排着队,汹涌澎湃地在水库徒步,有目共睹。步队中的人们废寝忘食地聊着 Web3。
李小蛙的创业项目 Slash 是 NFT SaaS 平台,他描述它是 “ Web3 世界的有赞”,为想要进进 Web3 的人供给 NFT 处理计划,那意味着需要实的有大量用户进进 Web3,而不只在小圈子内喧闹。他也晓得,良多人的狂热都是 “拆的”,只是想 “割韭菜”。
TOKEN 2049 完毕三个月后,他感应怠倦和厌倦,“营业没停顿、没起色,天天仍是进不够出。” 他的三位合伙人已经两年没有拿工资,团队每个月的人力成本就到达 2 万美金,“只要没融资,天天都是在割本身的肉过日子。”
B 方案不能不酿成 A 方案
2022 年 3 月底,新加坡公布接种了新冠疫苗的旅客进进境内都不需再隔离,公众在户外不再强逼佩带口罩,那让新加坡机场成为亚洲最忙碌的机场,往年 4 到 6 月客运量超出跨越中国香港地域 11 倍。
出海宝是一家为中国公司规划海外供给税务、移民、雇用、工商注册等综合办事的公司,高管艾薇说,过往几年抉择长途批示海外营业的 CEO 们,2022 年都纷繁向她征询若何投资移民。
她曾看着一家国内头部视频网站的女性 COO 头发紊乱、裹着被子、素颜参与一场非常正式的线上会议,律师、审计师们都在场,会议的主题是讨论若何进一步把营业扩展到海外,其时对方已经在上海家中待了 3 个月,“看得出她恨不得立即就出国”。
曹桂林在 2006 年就拿到了新加坡永久居民身份,为资产平安和合理避税做预备。在 2021 年之前,他没往新加坡长住过,只是把孩子送往读书。2021 年,因为疫情继续吃亏,他退出了最初一次创业,一项咖啡机生意,他来到了新加坡。
过往他是一名持续互联网创业者,做过社交产物、订餐网站、服拆品牌、短视频等等。他大白,过往十年全球更好的市场就是中国,“假设你在中国赚不到钱,你可能率在海外也很难挣到钱。”
“来不来取决于小我对将来的揣度,以及资产。” 他说,来那里的人 “根本都是有钱而且都想大白的。”
自 2022 年 4 月以后,他每周都要招待几个从国内来的伴侣,现在,他的新加坡当地伴侣圈日渐强大,随时能喊出来食饭、饮咖啡的伴侣有几百个。
佟扬是一位单亲母亲,也是区块链平安公司 Fairyproof 的创建者。因为在国外出差,她先后在苏州、北京被隔离,三个月没见到 6 岁的儿子,孩子天天在德律风中哭着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才气抱到你?” 她焦虑到头皮上长满了火疖子,挠头挠成神经性皮炎。
新加坡是她的过渡之地。不会英语的白叟在那里能生活,新加坡的严刑峻法也让她有平安感,“孩子丢马路上也不会有人拐走”。她的项目 Fairyproof 次要面向早期创业项目,做智能合约、区块链和钱包的主动化平安审计,曾审计过 mdex 等出名项目。Web3 投资人、创业者、交易所、孵化器聚集在此,她也只好逃逐到此。
严晓频和老婆在两年前从深圳来到新加坡。他在深圳一家游戏创业公司工做了五年,天天工做约 13 小时,经常加班,待命到凌晨两三点,还有了脂肪肝。2020 年,他和老婆都年过 30 岁,想起国内互联网行业的 “35 岁魔咒”,两小我挈着俩行李箱就来到了新加坡。他们要在新加坡斗争、安家、生孩子。
高国华之前是一家国内互联网证券公司的销售,过往一年他仅仅承接了一家公司上市的营业,往年他至少得承接十家。上市项目稀少,他看到同业们饿狼一般夺着承接公司股票的销售营业,最初往往做的都是无用功。那些公司大多延迟或者末行上市,即便牵强上市的股票发行量也很小。
他感应怠倦,也觉得将来几年经济形势会有更多不确定性,辞了工做,来到了新加坡。如今他每周城市在海里操练驾驶身手,梦想切换成驾驶帆船漫游世界。
房租持续上涨二十多个月
仅仅通过看视频,高国华就焦急租下了 360 平米的公寓。租金在飞涨。2022 年 3 月前后,那间公寓四周的房价就上涨了 50 %。2022 岁首年月,字节跳动为了留住新加坡员工,房补原则也从之前的每人每月 1 万元人民币上涨到 1.85 万元人民币。
到 9 月,新加坡私家公寓与组屋的租金已别离持续上涨 21 个月、27 个月,涨幅三成摆布。
一位字节跳发动工说,预期新加坡生活破费比北京超出跨越 30%,现实上超出跨越了一倍。连养狗都比国内贵得多。
一位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中国籍结业生说,本身找房找了一个月,通过房东面试的难度比应聘一份工做还高。他需要向房东提交本身的小我简历,许诺至少租房两年,不容许带外人回家、不在屋内做饭。最末破费 8000 元人民币,租了一间不到 10 平米的卧室,只要内窗,不到 100 平的房子被隔绝距离出 6 个卧室。
在新加坡,一些房东会把 “制止油烟” 写在租房合同里,人们常往楼下到处可见的 “食阁” 食饭。那是新加坡政府为了治理陌头无派司的熟食小贩设立的,常见海南鸡饭、烧腊、杂菜饭等。
一位江西年轻人冒险翻开了功率微弱的抽烟烟机,他炒了一个青菜,触发了烟雾报警器。如今他的做法是移来一架风力强劲的电电扇,对着窗户吹走油烟。
从义乌发过来的快递时间至少一周起。一位在新加坡生活了五年的中国房东,老是拜托往返中国的房客帮本身代购厨房水槽漏网,在拼多多只需 0.1 元人民币一件,但他在新加坡大小商铺很难买到。
新加坡被称为 “ a fine society ”。在那里,售卖和乱扔乱吐口香糖都可能会面对罚款和监禁;假设一小我在公园里给山公递了根香蕉,也可能面对 5000 元人民币的罚款。柯志凌会吩咐他的移民客户们,来到新加坡以后出门不要乱摄影,不要在公共场所抽烟、吐痰或者偷工具,以至上茅厕不要忘记冲水。
Web3 创业者李小蛙曾因为开车渐渐看了一眼手机,被罚了 300 新币(1500 元人民币),扣了 12 分,一年总分的一半。
点外卖和网购都成了豪华动做。岛上寸土寸金,东南亚头部电商平台 Lazada 创建十年,2022 年才在新加坡当地设立仓库,此前都是通过印尼、马来西亚的仓库给新加坡送货,配送时间长。习惯了在家中期待半小时,只需破费 5 元人民币配送费就能食到一份外卖的中国新移民们,不能不适应新加坡 1 小时起步的配送时间和 30 元人民币一单的配送费。
新加坡也出卖世界上也许最贵的一块铁皮。一位习惯开车的工程师曾诡计买辆小排量的代步车,可他发现,汽车排量 1600cc 及以下、马力不超越 130 bhp 的汽车车辆派司配额答应证就要破费 36.4 万元人民币,且派司利用期限只要 10 年,他不能不舍弃开车。
《经济学人》杂志旗下的智库机构 2022 年 12 月发布的全球城市生活成本排行榜中,美国纽约和新加坡首都新加坡市并列第一,过往 10 年间新加坡曾 8 次排名第一。
钱和人的直达站
新加坡是人的直达站,也是钱的直达站。根据总部位于伦敦的投资移民征询公司 Henley Partners 预估,2022 年有超越 1 万名高净值人士预备分开中国,此中约有 4200 名在 2022 年上半年分开了中国,那些人均匀每人照顾 480 万美圆资产,中国总资产流出会超越 480 亿美圆。
高净值人士将财富转移到新加坡,最次要的体例就是设立家族办公室(简称家办)。家办不只能帮客户做多元化的资产设置装备摆设,并且能够搀扶帮助客户申请新加坡税务居民身份。有了那个身份后,小我金融账户信息不会被交换回中国,实现资产隔离;也可以在绝大大都常见的投资范畴、地域内豁免资产利得与投资所得税。
虽然在新加坡成立家办的门槛已经是全球更高——更低资产治理规模是 2000 万新币(约 1 亿人民币),但需求仍然兴旺。据外媒报导,截至 2022 年 4 月,在 143 个新家族办公室中,有近 44% 来自中国。2018 年,新加坡的家办数量仅 50 家,但截至 2022 年第一季度,那一数字酿成 800 家。
富美结合家办开创人徐钦实觉得,除了税收优惠等前提,新加坡还被高净值客户垂青的一点是政策的不变性和继续性,简而言之:更平安。
出海宝高管艾薇说,她接触的很多币圈人把主权国度货币都在那里换成了比特币。新加坡也有成熟的财产链,便利把比特币换成主权国度货币。人们担忧在某些情状下,“我的钱可能就不是我的钱了。”
一位移民中介分享了若何把国内的钱转移到新加坡:一种是通过企业商业转移,体例包罗违约罚款、海外投资等体例;另一种是间接通过外汇治理公司汇款,当天就能从国内汇出上百万,收取必然手续费,但以上体例都可能存在合规问题。
一种比力 “原始” 的办法是间接带现金出境。根据规定,出境人员在没有特殊答应的情状下,只能照顾 5000 美圆以内的现钞。严晓频的一位伴侣通过多人屡次出境的体例,靠行李箱运了几十万元人民币到新加坡买房。
以上那些体例,一位国内头部机构投资人都想过,但都不睬想、不合算,带现金出海关可能当场被扣下;换成艺术品、珠宝带出国,价值会大幅折损;在海外投资公司是良多企业家的抉择,若何把公司资产无损地转化成现金,他还在犯愁。
徐钦其实新加坡处置资产治理近 10 年,他看到过往 5 年来新加坡创建家办的人分三批:第一批次要是 2020 年以前出来的东南沿海的外贸商;第二批是 2022 年以前出来的房地产、钢铁等传统行业企业家;2022 年到来的企业家或是逃求资产平安的互联网新贵,或是遭到中美商业影响,不能不外迁财产链的上市公司实控人。
“那其实就是中国近些年财产变迁的脉络。” 他说。
徐钦实发现了那些高净值人士身上的配合点:十分依靠以往的投资逻辑。
要么是过于守旧。好比,有一位客户对家办的等待是每年有 20 - 30% 年化回报率,但做完风险品级测试,徐钦实才发现那位客户连本金都不情愿缺失,以至还想刚性兑付。那类人逃求平安第一,把家办当成保险柜、大前方。
要么是过于激进,一位客户把本身全数的活动资产都投进到股市上,徐钦实测验考试改变客户,让他们从熟悉的人民币、中概股投资逻辑跳出来,理解美圆多元化的投资逻辑,但和客户很难沟通。
他很无法,“那些人过往之所以能赚到钱,良多是靠以小博大的赌徒心态,自己就是大号的韭菜和散户。”
2022 年前三季度,那位把活动资产都投到股市的客户亏了 3000 万美圆。如今,他定见客户们的投资标的目的从股市转向 PE 或 VC ,投资对象从中国公司转向欧美公司。
职场忠告:能够卷本身,但别卷他人
创业者们来到新加坡之前,往往都有预期,晓得东南亚是个比中国小得多、分离得多的市场,但实的设身处地,才晓得小得有多详细。
对中国创业者来说,“新加坡就是个城市级此外市场。”2022 年来到新加坡创业的在线教导创业者李晓明说。
新加坡当地市场有限,只要 500 多万生齿。持续创业者曹桂林说,那里只合适做个 “批示部”,实的要做出海营业仍是得走向全球。
在东南亚,现金付出仍是支流,据 2021 年东南亚互联网经济陈述展现,那一年现金在付出总交易额(GTV)所占比例在 60% 摆布。Grab 已经是东南亚更大的网约车平台,但在新加坡 Grab 司机的座位旁,大都都摆放着收零钱的小篮子。
东南亚消费才能也有限,2021 年,东南亚 11 个国度中独一一个 GDP 超越万亿美圆的国度是印度尼西亚,人均 GDP 只要 4349 美圆(约 2.8 万人民币),只要同年中国甜肃省人均 GDP 的一半多。
一位游戏公司高管认为,东南亚游戏用户付费才能极差,仍是在和 VC 讲故事的阶段,“你看国内哪家互联网公司把青海、西躲地域做得好了?很难。”
李晓明感慨过往十年在中国创业的人的幸运,一款产物做出来就是面向 14 亿人,并且不消考虑像东南亚列国间浩荡的宗教、法令和付出体例等差别。
他正在熟悉和承受在新加坡创业的现实。国内的教导公司的学生数量,是以百万为单元的,比新加坡全国粹生人数还多,且积存的周期就是过往的 5 到 10 年。而他从 2022 年年中起头的新加坡营业,只要 1000 多个当地学员。
他和伴侣几年前在国内创建了一家在线教导公司,公司两年前就起头把国内课程卖给海外华人,海外已经有数万论理学员,但不断没在海外设立团队。
中国的 “双减” 政策是李晓明来到新加坡创业的间接动力。考虑到新加坡已经是东南亚根底设备更先进的国度,他决定将公司的海外营业第一站设在那里,设想针对东南亚学生的当地课程。
课程内容要做当地化调整:课件中不克不及呈现狗、猪,哪怕是卡通形象。在东南亚,文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穆斯林占比都超越 50%。
以往熟悉的打法无处施展。在国内,教导公司熟悉的销售手段是在学校、商场门口向学生家长散发传单,那是最精准最有需求的群体,来自国内的员工也把那做为胜利体味在新加坡分享,但会上就有新加坡当地员工向李晓明定见:可能会被当成小商小贩,品牌形象受损。商场也只容许店展在本身店面门口散发传单,一旦站在此外店面门口就会被其他东家赞扬。
李晓明很无法,“那时候才晓得什么喊流量——流过你门口的才算你的量。”
李晓明的教导公司在国内扩大的一种体例是,找线下教导机构加盟,李晓明供给录造好的课程内容,线下机构供给场地和助教教师,一位资金充沛的东家两年内扩大 10 家店不是什么难事。但到了新加坡,李晓明发现小机构东家没什么扩大的欲看。他们更像根据家庭生意的体例来运营,东家就是教师,招上百个学生 3 年回本。
创业者们也需要适应当地差别的工做节拍。李晓明看察,在中国 10 个员工中至少 8 小我情愿 “卷”,但在新加坡只要 4 个。他们往往从 5 点 58 分就起头拾掇工具,6 点准时下班,哪怕老板本人就坐在他们旁边。
创业者们没法都请中国员工来 “卷”,新加坡政府规定,公司必需要雇用较大比例的当地人,才有必然雇用外国人并发下班做签证的配额,以保障当地人的工做时机。
“斗争气氛比中国差良多。” 李晓明说。
一位 2022 年刚加进 Shopee 的员工从部分负责人那里得到的一则忠告是,“你能够卷你本身,但别卷他人。”
他见证了公司内部的一场文化抵触:2022 年上半年,一批阿里巴巴高管加进 Shopee,他们带来了阿里的工做体例:每周让员工多留半小时,总结复盘一周工做。一些员工因而主动去职或转岗。
在深圳习惯了天天工做 13 个小时的游戏行业从业者严晓频,来到新加坡松了口气。以前的工做软件是钉钉,不分工做日和周末,假设没有及时回复动静催促德律风就会打到手机上。如今他和同事们谈事都提早通过 Google Calendar 预约,很少暂时拉群;晚上 7 点准时下班,他在意的脂肪肝问题也在好转。
字节跳动是个破例。2020 年在新加坡设立亚洲地域(除中国)总部后,从中国招来了大量员工,一路带来的还有国内的工做气氛。一位字节跳动协做商说,2019 年对接的字节员工仍是新加坡人,周末历来不回复工做动静,2020 年对接人换成了更勤奋的中国员工,周末会主动回访。
六点办公楼同一封闭空调是新加坡物业的默认规则,字节租下了新加坡中心贸易区莱佛士船埠一号三层楼后,空调封闭时间耽误到了七点半。
一位 2022 岁首年月来到新加坡的 TikTok 员工说,本身租房子时考虑的第一条就是要离公司近,就像他在北京时那样,那源于开创人张一喊的观点,“年轻人不该该浪费精神鄙人班挤地铁上”,为此公司情愿为住得近的员工每个月供给上千元人民币的房补。
新加坡小到 20 分钟就能够打车往大部门处所,字节员工住哪里都能很便利地来公司加班。
在新加坡实的无聊,太无聊
新加坡主岛的一端到另一端不敷 50 公里,从市中心打车,20 分钟就能到达大部门地点——那让很多从北京、上海移来生活的人感应松弛。
新加坡更高的点只要 163 米,即位于城市中心的武吉知马,一位来自北京的户外运动喜好者说,本身来到新加坡后最常爬的山就是那里,他很快又纠正,那只能算 “小土坡”。
“各人在新加坡实的无聊,太无聊。” 在新加坡已经生活了三年的李小蛙说。
有一个生造词描述新加坡的生活气氛,“ singaboring ” ,它由 “新加坡(Singapore)” 和 “沉闷的、无聊的(boring)” 组合而成。
“第一天食饭,第二天打球,第三天干啥呢?处所就那么小。” 李小蛙之所以组织徒步也是想找点新消遣,但走来走往都是统一条道路,因为城市中心光景更好的处所就是麦里芝水库。反复走到 “水库边的每只山公都熟悉了”。
待了两个月,高国华就觉得无聊了,固然才过 40 岁,但他觉得本身心态在衰朽。他起头在院子里种起罗勒,百里香,放进茶里增加香气。为了掌握热带动物种植身手,他跑进藏书楼里看书进修。他还起头重拾绘画,画着画着更沮丧,和以前一样,他晓得本身成不了艺术家。
以前在北京天天十几个小时的工做强度不容许他做那些,但实的在新加坡退后一步,他又量问本身,“我是不是太无所事事了?我是不是还应该工做?”
李小蛙在来到新加坡之前,曾在美团、阿里、网易都孵化过产物,2018 年他看到东南亚市场生长起来了打车巨头 Grab 和电商巨头 Shopee ,似乎看到了 2014 年的中国互联网,一念之间,就来了东南亚闯荡。
如今他在新加坡看到的 Web3 气氛,就像多年前他在一个喊 “塞班论坛” 的智妙手机讨论社区里看到的一样,其时人们大多还在用电脑上彀,但阿谁论坛里的良多人起头相信手机上彀是将来。虽然天天都有投资人来问,但李小蛙不想那么早融资;投资人还总问,“你们为什么不发币?” 发币相当于提早 IPO ,李小蛙揣摩着——至少营业得先跑通吧。
严晓频和老婆按方案在新加坡生了一个孩子。新加坡教导的分流形式搀扶帮助那个国度更高效地发掘精英人才资本。让孩子降生在那里,为了以后 “有更大的赢面”。根据剑桥大学 2021 年的官方数据,中国大陆登科胜利率为 10.8%,而新加坡的登科率为 17.8%。那不料味着压力更小——在新加坡的星巴克里,经常能够看到 “顶峰时段制止进修” 的标记,以避免咖啡馆里挤满做代数题的学生。
一位在新加坡就业的上海哲学系结业生在考虑分开新加坡。他刚落地时怀着优良的愿看:一切都是新的,生活起头了。
樟宜机场内 3000 多棵热带树木令他惊异,它们挺拔如屋顶,叶面巨大,还透着阵阵樟脑味的清香。三个月后,他发现机场的景看和本身小区楼下没多大区别。市中心也有杂乱的工地,唐人街上的招牌老旧掉色。
要他描述在新加坡的生活,他觉得本身像是住在一个洞窟里:天天从家里到地铁再到公司,伴侣、室友都是同事,久而久之对一切都怠惰,连胡子都不想刮了。他在职场里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可在生活里似乎缺席了。那名哲学系结业生想到柏拉图关于洞窟的寓言,让他思疑本身的生活,看到的、感触感染到的事实是实在发作的,仍是篝火投射到洞窟墙壁上的影子。
那个城市型国度,谁都说它标致、整洁,可次要的颜色只要两种,树木的绿色和天空的蓝色,连红色和黄色都很少见到。每一天都一样炎热,中午或者下战书凡是会下一场暴雨,没有清楚的四时,只要雨季、非雨季。他看到天天上班路过的那朵花,太鲜艳了,似乎能永久那么开着,不凋落。那个年轻的异村夫陷进了徘徊。
文中李小蛙、柯志凌、马思思、艾薇、曹桂林、严晓频、高国华、李晓明为化名
责编 | 肖振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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