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欣：说说绝句结尾十六法精简版（16）

梦欣：说说绝句结尾十六法精简版（16）

（16）流水对结，也出风韵

周啸天先生在《唐绝句史》中提到“初唐七绝，多以对仗做结”，构成一种“初唐标格”。但著者接着指出，对仗做结因对仗的句子平行而出，“难于形成转合”，因而，对结不如散结那么“易施转合，易出风韵”，唯有流水对则“有与散结不异的风韵”。周先生在此所说的流水对，是指字面上对仗，但对仗的上下句意思是相贯穿相跟尾的。

那种流水对，既有字面工整的形式美，又有如散句一样易施转合的顺畅和灵便，读起来有一气连接的韵律感，所以常被用于绝句的做结。

流水对结，最为人所称道的当属王之涣的《登鹳雀楼》：

白天依山尽，黄河进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此诗首联是工对，尾联则是流水对。工对与流水对，互相共同，一气流走，骨高韵雅，气焰非凡。初唐张敬忠的《边词》也是一首用流水对做结的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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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原春色旧来迟，二月垂杨未挂丝。

即今河畔冰开日，恰是长安花落时。

固然“河畔冰开日”与“长安花落时”属于工整对仗，有呆板之嫌，但诗人在其前面别离用“即今”、“恰是”那种行云流水般轻松活泼的毗连语勾连唤应，便成了顾盼自若的流水对结，使诗意充满动感。

现代江苏诗人冯其庸有一首写于“文*革”期间的绝句《感事》，也是以流水对做结，读来颇有风韵。其诗：

千古文章定有知，乌台今日已无诗。

何妨海角天边往，看尽惊涛升降时。

从“文*革”走过来的人随便大白“乌台今日已无诗”的悲怆含义，当那些勇于喊放的常识分子都被当做反动权势巨子打垮在地再踏上一脚的时候，还有谁敢出声？乌台诗案，是嵌在所有常识分子心灵深处的一道伤疤，因而当乌台诗案一再上演，常识分子出于惧怕摘取洁身自好的抉择时，中华文化也就接近奴才文化的边沿了。此诗的三四两句，用“何妨”与“看尽”把到天边海角看惊涛升降的博大襟怀表达出来，如飞泉流水，如风卷残云，有一种愉快淋漓、充满期看与乐看的韵致。

浙江诗人何石梁有一首绝句《食苦叶菜》，其诗曰：

野蔌烹来苦带香，一家大小共争尝。

须知今日时鲜菜，曾是昔时活命粮。

那首诗属于切近生活新时髦的写实之做。虽然寓意不深，但尾联用上了流水对做结，把一贯视为只配用来喂食猪狗畜类的野菜现在竟成了争尝别致的桌上珍那一反常时髦，与饥荒期间用以填饱肚子的“活命粮”联络起来，便增添了一份睿智之幽默。

以上我们介绍了绝句结尾常见的十六种办法，那十六种办法显然不克不及也不成能笼括所有绝句的结尾身手。文无定法，诗的写做也一样。但美的工具，末回有它特殊的表示形式。既然有特定的表示形式，就必然有法例可循。上述十六种体例，从空间构造来看，其实只是三类，也就是沈德潜所总结的：“或铺开一步，或宕出远神，或本位收住。”（《说诗晬语》）大致说来，以景结情、移情进景、案而不竭、设问反问，属于铺开一步；临往秋波、多此一举、据实构虚，属于宕出远神；卒章显志、曲落急收、含浑圆转、淡语收结、白描形象、盘马弯弓、借事议论、发句倒用、流水做结，属于本位收住。换一个角度，假设从意境形态来看，又可回于四种情形，也就是姜蘷所回纳的：“词意俱尽，意尽词不尽，词尽意不尽，词意俱不尽。”

（《白石道人诗说》）一般来说，卒章显志，属于词意俱尽；发句倒用，属于意尽词不尽；以景结情、移情进景、案而不竭、设问反问、临往秋波、曲落急收、含浑圆转、淡语收结、盘马弯弓、流水对结，属于词尽意不尽；只要多此一举、据实构虚、白描形象和借事议论，有时可呈现词意俱不尽的情形。但不管哪一种情形，总的来说，绝句的结尾，更好是有高韵，其次是有厚味，再其次是有密意，再再其次是有寓意。当然，绝句的结尾，也应当还有更多的表示手法，等待诗人与学者配合研究。

此文初稿写于2012年，本次颁发有删省。

梦 欣 本名郭业大，诗人，诗词评论家。籍贯广东潮阳，现居美国旧金山。《小楼听雨》诗词平台参谋。

编纂/章雪芳 审核/小楼听雨 校对/冯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