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柱国和十二上将军与府兵造相婚配,暗躲宇文氏一家独大之心
大同九年(543年),洛阳,邙山,工具魏发作了空前猛烈的一场大战。
那座安葬着无数古代帝王的黄土山,好像一个饱经沧桑的白叟,默默凝视着正在那里厮杀的数十万人。外表上看,那与汗青上发作过的战事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战争的参与者们都没有意识到,那场战争静静改动了中国汗青的走向。
邙山之战:宇文泰被逼上绝路
北魏六镇起义后,高欢、宇文泰是继尔墨荣之后新兴起的两大实力派。两人同身世于六镇,在镇压六镇乱兵中掌握实权,几乎同时掌握了北魏皇族并搀扶傀儡元氏傀儡皇帝。汗青上称为东、西魏,高欢、宇文泰各自担任本国丞相。
两位充满无数配合点的当世枭雄,也都有一个配合的志向——打败对方,实现北方同一。
自中大通六年(534年)北魏团结后,工具魏连连发作小关、沙苑、河桥和玉璧等大战,两边互出缺失,高欢四战三负,宇文泰则被成功冲昏思维,于大同九年(543年)不达时宜地策动了邙山之战。
邙山之战的原因很是荒谬。高欢长子高澄是个好色之徒,调戏北豫州刺史高慎之妻李氏。高慎和李氏都是河北看族,高氏、李氏还都是高欢在河北创业期间的重要盟友,在阿谁门第身世相当于政治资本的时代,欺侮高、李两家的脸面与政治冲击无异。再加上高慎的三弟、东魏名将昂扬不测死于河桥之战,高慎对一贯诡诈的高欢失往自信心,末于举北豫州虎牢关叛降西魏。
宇文泰
宇文泰急于报河桥之战失利之耻,且自信军事程度强于高欢,便以此为契机,起倾国之兵一面策应高慎,一面来夺洛阳,诡计一举攫取中原腹心之地,改变不断以来被东魏摁着关中大门猛攻的优势。
然而,兵戈岂能一厢情愿。宇文泰在邙山之战遭遇空前惨败,缺失数万大军,数年来辛勤积累下的成本十丧七八。宇文泰慌忙率军退进关中,好在高欢也没有占到多大廉价,同样无力倡议逃击。
中国北方暂时呈现战乱后的平静,两边都忙于舔舐战争创伤。出格是西魏,政权成立数年以来,还未脱节军事集团的规模,经济根底很差,政权体系体例也不成熟,对防备平安的依靠水平十分高,宇文泰回到关中第一件就是敏捷填补兵员、恢复防御才能。然而他发现一个可怕的现状,西魏戎行兵员次要来源鲜卑人,兵源已经干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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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人设事的府兵造
魏末鲜卑人充兵,来源以北方边镇为主。但颠末六镇起义的猛烈释放,边镇蕴躲的其实不强大能量很快消耗完了。
宇文泰赖以起事、创业的都是六镇鲜卑,十年之间大战频繁,六镇鲜卑有耗无补,此时干涸乃是天然之理。西魏政权必需面临将来次要同汉人打交道的事实,出格颠末邙山之战后,宇文泰的熟悉程度又深一层,光靠鲜卑人不可了。
启动军事轨制变革的同时,宇文泰还意识到,假设只是强行征出兵员还不可,各方面配套轨制跟不上,征兵或许会引发连片倾圮。于是,宇文泰推行了一个全方位变革办法,诸如文化范畴复行周礼,政治范畴成立六官造,经济范畴实行均田造,以及军事范畴倡议府兵造。
拓跋宏
那些变革带有明显的汉化导向,在以鲜卑贵族为主导的西魏帝国,原来会碰着良多阻力,好在宇文泰是一位超等适用主义者,镇兵身世的他并没有强烈的文化执念,承受汉化十分快也十分彻底,其爽快水平、推行力度都是空前的,连昔时的北魏孝文帝也只能说与之不相上下。汗青学者田余庆先生总结十六国南北朝以来的汉化三大功臣,将宇文泰誉为最初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足见宇文泰变革的重量。
经济、政治、文化范畴的变革非一文可论,只就府兵造展开一二。
创建府兵造的逻辑起点是普遍面向汉人征兵,那种征发工做是全国性、系统性的,不再像往年征发鲜卑兵,只需要在鲜卑人聚居的处所大旗一树,兵员很快就能聚起来。宇文泰设想了一种府兵轨制,简而言之,就是把全国分为若干个军府,每个军府负责从本区的军户中征兵。
征发的府兵兵员分为番上和番下,类似于现代概念中的现役和预备役。番上府兵需要到军中值班参战,番下的在家处置农业消费,一边耕田打粮,一边由各军府的郎将,负责组织日常平凡操练。全国的府兵总体上12等分,每1批值班1个月,1年轮换1遍。当然,战事告急时,军方有权将所有府兵征发参战。
那一性量与魏晋期间的世兵造类似,但西魏府兵军户的地位比魏晋高得多。西魏为了保障军户放心兵戈,通过均田造包管军户足额占有地盘,并免征部门钱粮和力役,如许一来,就算某户奉献出一个成丁往兵戈,因为赋役少,余下的劳力仍能自力更生。
西魏最后选定府户,为了包管收兵效率,还特意按经济情况把农人分为上中下几个品级,府户就从中上家庭里规定。所以早期军户根本上由关陇一带的汉人豪强充当。
西魏形势图
那是一件双赢之事,汉人豪强急迫期看成立军功以翻开上升通道,而西魏政府又能从中获取强大兵源。
那个相对完美的体系体例,征服了以往征兵练兵形式的随意性,使得政府对兵员的掌握、治理、操练有了可依之造,用起来相对得心应手一些。自宇文泰在大宝元年(550年)摆布成立起府兵造后,西魏-北周的戎行员额急剧增加,也就用了十年时间,戎行数量从4万多增至20余万。
到太建二年(570年)摆布,北周以不敷北齐二分之一的生齿,在军力上稳压北齐一头,并且量量一点也不逊色。
八柱国、十二上将军
闻名后世的“八柱国”和“十二上将军”,就是与府兵造相婚配的一系列军职。
“柱国”的全称是“柱国上将军”,在西魏北周府兵军事系统的十一级武职中位居顶层。最早的八位柱国上将军别离是:宇文泰、李虎、元欣、李弼、独孤信、赵贵、于谨、侯莫陈崇。
宇文泰自任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是三军总司令。元欣是西魏宗室代表,手下无一兵一卒,是个花瓶罢了。其余六人是现实统兵的元帅。那六人中,独孤信、于谨、侯莫陈崇是鲜卑人,赵贵、李弼、李虎都是鲜卑化的汉人,民族认同上都是妥妥的少数民族。
元育
柱国上将军之下是上将军,那与汉魏时上将军乃顶级武职已大异其趣。六位领兵的柱国上将军每人各统两名上将军,因而三军共有十二位上将军,别离是元赞、元育、元廓、侯莫陈顺、宇文导、达奚武、李远、豆卢宁、宇文贵、贺兰祥、杨忠、王雄。
八柱国十二上将军集团,构成了周、隋、唐三代政治集团的核心力量。以八柱国和十二上将军为核心,加上关陇汉人豪强,关陇集团的核心圈层就成立起来了。那个集团的利益根底是,宇文泰的鲜卑集团其实不排斥汉人加进政权以及分享权利,只不外在品级划分上设置了上下挨次,鲜卑人想食肉就食肉,想饮汤就饮汤,而汉人豪强顶多只能饮汤。
不外那已经不错了,长久被压制着的关陇豪强有了政治上的名分,由此焕发出来的力量不成小觑,像汉人名将王思政、韦孝宽、李穆(十二上将军李远之兄),复周礼行六官的设想师苏绰、卢辨等等,都跻身于政治高层,以至参与了北周皇帝废立、杨坚篡权等大事。良多人非议宇文泰的一系列变革轨制,说他只不外是啥有用说啥,以至援引汗青学家陈寅恪先生所谓“非驴非马”之说而鄙视北周轨制不如北齐轨制。
但无论谁都不克不及漠视的是,西魏北周的轨制更大限度发动了大大都人。评判一项轨制好坏的原则良多,此中最关键的一条是那项轨制的受益者范畴是宽是窄,是开放的仍是收缩的。
宇文泰为关陇集团奠基的最强大基调是兼容并蓄,不只勇于以开放的心态吸收关陇汉人力量,也勇于面向全国吸纳出色人才。到了北周灭齐甚至隋朝灭陈时,关陇集团仍在扩展和延展,北齐和南陈的政治精英都被吸收进来。
南北朝后期形势图
与之构成明显比照,东魏-北齐始末未能处理民族矛盾、贪污陈旧迂腐等核心问题,轨制设想和文化基因固然上承汉魏,如一些人所说的传承了汉魏以来的政治文化精华,但传承下来的未必是更好的,北齐鲜卑集团在庇护小集团利益上汲汲不已,而对处理末极建立问题欠缺良策。在北周急速兴起的同时,北齐却在无休行的陈旧迂腐、内讧、民族矛盾中逐步式微下往。
北齐末年,名将斛律光登临太行山,看着滚滚黄河长叹:“国度常有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声色。”对那尊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北齐后主怎么看待呢?和士开、祖珽、陆令萱几个小人一顿撺掇,说什么功高震主,后主竟然命令杀之。周齐国力起落、政治清浊,可见一斑。
宇文泰的心计心情
必定宇文泰的变革轨制,其实不意味着对他的全面必定。宇文泰不是全知万能的先觉,也没有上看五百年、中看五百看、下看五百年的天眼,府兵造和八柱国、十二上将军系统也是在理论中渐渐总结出来的轨制。既然是理论总结的,就必定包罗了当事者的各类现实考量,以至一些可做不成说的阴谋。
细看八柱国、十二上将军之设想,其实就有宇文泰不肯公诸外表的政治小算盘:削弱鲜卑头面人物权力,实现宇文泰本枝力量一家独大。
八柱国中实领兵的六位柱国上将军,与宇文泰存在着远近纷歧的关系。详细来讲,是“三近三疏”。“三近”指的是于谨、李弼、侯莫陈崇三位,“三疏”则是赵贵、独孤信、李虎。
贺拔岳
于谨是六大柱国中最年长、最富韬略、军功更大的一位,他在贺拔岳时代就看出宇文泰的指导气量,因而甜为其下,担任宇文泰的心腹军事僚佐——夏州长史。于谨为宇文泰提出了“挟天子令诸侯”之计,堪称南北朝版荀彧。后来历次与东魏做战,于谨都是宇文泰的前驱、前锋,犯罪无数、善战能征,所以关系最亲。
李弼是宇文泰从敌对阵营中挖过来的陇右豪强,侯莫陈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将,宇文泰对其二人恩威并施,也是足可相信的心腹重臣。
“三疏”的配合点是各自带有部寡,与宇文泰资历八两半斤,天然带有颉颃属性。出格是李虎,早年他曾强烈反对宇文泰接掌贺拔岳部寡,而是不远千里要往荆州找贺拔岳之兄贺拔胜来继续,宇文泰耿耿于怀,曲到往世仍不释其恨。
独孤信是胡人名流,号召力以至稳压宇文泰一头,若不是军事才气低下,宇文泰绝然无法顺利夺权。独孤信被宇文泰锐意压制在陇右十几年,可见二者隔膜之深。
赵贵则是一位野心大过才能的草包,更大勋绩是宇文泰夺权时他第一个提议并臣服,看在那个体面上,宇文泰才尊其为柱国上将军。
八柱国十二上将军
宇文泰授予他们柱国上将军之位,外表上看是对其军权的官方背书,其实却是将鲜卑诸勋贵的戎行国度化。那与鲜卑部落军造的素质区别在于,酋长的军权能够世袭,柱国上将军却不克不及。酋长能够对本部戎马、家属、财富一人说了算,柱国上将军却不克不及。
李虎系统军权的转移就阐了然问题。李虎往世后,其柱国上将军之位并没有传到其子手中,宇文泰假模假样地举行朝议,定见颁给勋绩卓著的十二上将军之一达奚武。
达奚武也是一条老狐狸,晓得宇文泰其实不想给他,于是当朝力辞,转而选举元魏宗室元子孝接任。宇文泰随手推船录用元子孝,元魏宗室在八柱国十二上将军中历来是花瓶角色,宇文泰得以将军权交付给不挂柱国之名而行柱国之实的阎庆。阎庆是谁?宇文泰家的姻亲是也。
轨制中蕴躲的政治心计心情短期或许看不出来,持久却肯定遮掩不住。赵贵、独孤信、李虎等人的不满与怨看,宇文泰也察觉得到。所以,他才逆汉化变革的潮水,强行推行了赐胡姓轨制,让各部戎马改姓胡姓,与本部上将连结同姓,体面上让六位柱国上将军找回部落酋长的觉得。
用小心计心情为大轨制打补钉,必定是行欠亨的,纵然其时能将矛盾掩盖下往,日后末有发作的一天。后来赵贵、独孤信竟然造反,包罗侯莫陈崇也无辜被杀,就是那些补钉式做法变成的苦果。
关陇府兵集团组织图
不外好在宇文泰的轨制设想容错率很高,他的强烈适用主义为轨制付与了极大弹性,良多轨制定下来了却仍然处于可施行、可不施行的形态,至于若何掌握施行度,要看现实情状而言。好比柱国上将军、十二大领兵将军颁授的随意性,府兵轨制番上值班时间的不确定性,宇文泰都不执念于原初轨制若何确定,而是在必然原则下可伸可缩。
广而论之,宇文泰的汉化变革也充满了各类弹性、变通。包罗六官造的变革,行政轨制本是最严谨、最严厉的,但官造变革只在中心层面推行,州郡以下仍然是一本糊涂账,以旧体系体例、旧形式庇护着,以至在部分还不如东魏的一些摸索更有效,但宇文泰其实不在乎,他挠得住次要矛盾,大白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也大白他那一代人能处理的问题有哪些。那种不贪大求全、不逃求昔时栽树昔时纳凉的优良心态,是关陇集团之福,也是西魏之福。
宇文泰掌权二十三年,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变革历程纷歧,有的从表象不断研究到灵魂,摸索出成熟的形式,有的却只是开了个头。但不管水平若何,宇文泰做那些工作的意义在于把标的目的、节拍确立下来,出格是以八柱国、十二上将军为核心的关陇集团打造得相当胜利,成为引领周隋唐三代政治标的目的的策动机,宇文氏身灭而功在,那是史家所必需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