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不成怕 可怕的是假拆热门

导演 沈永鹏

近日，汗青剧情纪录片《惟有香如故》播出，获得了豆瓣9.3分以及B站9.9分的高分好评，很多文史喜好者称其为一部不容错过的好片子。但与时髦文化题材相较，那是一部相对冷门的纪录片，播放量刚刚过万万，弹幕不敷两万条。

那部小而美的宝躲纪录片固然只要短短五集，却拍摄了三年之久，足见主创团队的匠心所在，一条热评如许写道：“……好的工具老是很随便感动人，每一集里都有几处数次落泪。不是被剧情催泪，只是因美而触动。纪录片每集里讲的人物都不目生，却以香为引，从头打开了一些篇章，又熟悉到了一些不太为人晓得的另一面，而那一面细腻，又颇具色彩。”

该片片名《惟有香如故》化用陆游《卜算子·咏梅》中的“寥落成泥碾做尘，只要香如故”，片中则拔取了杨贵妃、李清照、苏东坡、黄庭坚以及华佗五位闻名汗青人物，别离对应了瑞冰片香、梅香、沉香、甲香及艾香，那五味香也恰是那五位汗青人物的人生写照。

与同类型讲述古代香料题材的纪录片差别，它以特殊的视角与表示手法吸引了看寡，似乎翻开了此类型纪录片的“新弄法”。每集片子均匀播放时长为40分钟，开篇就间接切进汗青严重事务，并展开了汗青中不为群众所知的细节，而那些细小的细节偏偏就在汗青上掀起过大的风波……很多网友逃完剧后，纷繁表达因为那部纪录片而对中华香道产生了深挚兴致，也有网友曲唤，要往重读那几段汗青。那么，在拍摄《惟有香如故》那部纪录片的背后，又发作了如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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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是古代君子 面临困难抉择时 一种本意天良的指引

在被问起为何抉择拍摄以古代香料为主题的纪录片时，导演沈永鹏先是讲述了一段对香的理解：“我们生成喜好香，少少喜好臭。最早我们创造一个词喊‘香’，是想用那个词来阐明某一种味道是美妙的，所以中国前人就会造一些词语，如‘流芳百世’‘书香门第’，它用来阐明一种道义，弘扬一种正气。我认为香也是良多汗青节点上，古代的君子需要往做一种困难抉择的时候，有一种本意天良的指引，他们认为如许可以流芳。”

而抉择以香料为拍摄主题的契机，也在那段对香的理解中发作：“既然人类生成的嗅觉替我们做了良多严重且有正气的决定，那么抉择以古代香料做为主题，必定会比力有意思。”

在确定了以古代香料为拍摄主题后，导演沈永鹏便起头在浩瀚如烟的史猜中觅觅本身方案拍摄的前人以及与之相关的香料。颠末屡次取舍后，沈永鹏确定了杨贵妃、李清照、苏东坡、黄庭坚以及华佗那五位汗青人物。那么，新的问题呈现了：那五位汗青人物的命运事实与哪一种香料有着密切的联络？

史料文献中，历来不乏对香料的记载，几乎每个古代文人城市焚香，以至很多古代文人自己就是造香高手。在那些香猜中，他们最喜好的是哪一种？泛泛的喜好必定不可，因为它没有足够的深度，所以必需抉择某一种与命运订交织的，且有些宿命化的，以至前人本身对它停止过深度解读的才能够。事实前人焚香与现代人喷香水更大的差别在于，前人本身才是香的品读者，所以那款香是个性化的，与前人的气量、内涵，以至是遭遇都是能够婚配的。

颠末屡次研究，沈永鹏最末确定了杨贵妃的瑞冰片香、李清照的梅香、苏东坡的沉香、黄庭坚的甲香以及华佗的艾香。那五味香，也恰是那五位汗青人物的人生写照。

觅香不难难的是觅到“实香”

在那部纪录片中，每当播到焚香的镜头，看寡就有些挪不开眼，而台词的讲解更是动听心弦。如第一集《雨霖铃》探觅的是“杨贵妃之死”，开篇就以高力士奉李隆基之命，到马嵬驿为杨贵妃挖坟迁墓。但诡异的是，坟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只留有杨贵妃不断随身佩带的香囊，香囊里拆着她更爱的瑞冰片香。那种香极为稀有，即便是在开元盛世，唐明皇恩赐给杨贵妃的，一次也不外只要十枚摆布。“清冷，但其实不刻薄；肃静严厉，又不失缠绵。瑞冰片就在那矛盾的夹缝中吐纳耗尽，最初连一抹香灰都不剩……”那种香的“炎凉”特征，恰好暗合了杨贵妃在皇宫高墙内的权利斗争后被无情舍弃的命运。

拍摄那一集的时候，沈永鹏总觉得哪里不合错误劲。在测试利用了一年后，仍然让他心存思疑，显然面前瑞冰片香的形态与气息并没有让他感应“炎凉”。为了逃求香料的实在性，沈永鹏又往翻阅了相关史料，最末他确定测试利用的瑞冰片香其实是量产的冰片龙脑。因为根据史乘记载，瑞冰片香产于炽热之地，是大树体内结的晶体，那种天热的香料，绝对不成能是量产，更不成能到处可见。

沈永鹏及其团队痛快推倒重来。史乘上称瑞冰片香的产地是婆利国(今苏门答腊西海岸)，于是沈永鹏带着团队从赤道四周起头觅觅，找了将近一年多，末于找到了与史乘记载一致的瑞冰片香。它是实的从树干内结出来的，而那棵树的树种也十分特殊，有大几十米高，属于稀缺庇护树种，那愈加阐了然一个问题：实正的瑞冰片香底子不成能批量化，至今仍然是珍稀品。假设它能够批量化，那么唐代早就批量化了。

当镜头拍向那含辛茹苦觅觅而来的瑞冰片香时，汗青重现了。瑞冰片香在燃烧时，一边受热，一边结晶，看起来就是下边热，上边冷，熔化与结晶同时发作，十分神异。在那一刻，导演沈永鹏将瑞冰片香定义为“炎凉”，它赤条条来往，毫无悬念。燃烧时没有黑烟，一点残存也没有。对此，沈永鹏慨叹道：“我很高兴本身找到了其时的那种珍稀品，它来自赤道四周，能觅觅到它实的很不随便。”

有了第一集“实假瑞冰片香”的体味，沈永鹏在拍摄后面几集的时候也更为隆重，事实觅香不难，但要觅到“实香”实为不容易。

镜头前就连唤吸都要掌握

在纪录片的评论区以及弹幕上，很多看寡会问一个问题：“导演和演员是往哪里学的造香？那也太专业了吧！”对此，沈永鹏称，其实他们底子就没有往什么机构进修过，完全就是靠自学，对着与香料相关的古籍一次次测验考试：“《香谱》上已经写得很清晰了，根据阿谁来就行。只要情愿费那个时间，多加测验考试，你以至能够做得比外面专门授课的都要好。”

在被问及拍摄造香环节中，哪一集的印象最为深入，沈永鹏说是黄庭坚的甲香。甲香其实是有臭味的海螺厣片，但它在禁受煎熬之后有一种神异的转化才能，能够将所有香料连合起来，在水火交融中，释放出比原有香气愈加浓重芬芳的气息。纪录片中，黄庭坚收容的夺命举子范信中称甲香为世间奇香，即《国内十州记》里说的“回生之香”。合成此香，范信中就能再见老婆的亡灵，而那香只要黄庭坚才气调造而出。

拥有如斯传奇之处的甲香，想要复造复原出来难度很大。在拍摄甲香之前，沈永鹏研究了黄庭坚留下的香方。方子上有许多被涂改的处所，沈永鹏一个个都测验考试过了，将涂改和未涂改的部门全数测验考试了一遍，最初再停止比照，事实是哪个更好一些。当测验考试的次数多了，体味天然而然地就足了，出格是在显微镜的镜头下，光影改变十分灵敏，就连唤吸都要掌握。假设唤吸略微大一些，镜头里本来想闪现的工具就跑了。

为此，在拍摄黄庭坚的甲香时，沈永鹏把一个微距的小灯固定在千分尺上，在显微镜底下对着半通明的甲片逐个拍摄，用一张张照片的体例拍出来，而光影的改变每一次都只要零点几毫米，最初再把照片颠末后期处置合成视频。那种拍摄办法得十分隆重，只要拍错一张照片，就得全数重来，而看寡看到的那10秒镜头，其实是足足拍了两天的功效。

那种细节的处置其实处处都能够见到，但都不是一时鼓起，而是一个长久而详尽的打磨。沈永鹏说在拍摄之前，剧本的打磨长短常细化的，连机位转场、光影改变、音乐的起伏，以至演员的小动做、视线、微脸色都要在剧本里写清晰。他认为只要如许，才不会出错，才气做出精品。

例如《如梦令》李清照的梅香，开篇就讲述了年近半百的李清照在出亡中与一个初级武官闪婚，却又在一百天内戳穿丈夫功行以求离婚。在拍摄那场震动汗青的婚姻讼事中，人物的矛盾抵触其实不明显，但镜头里随时城市呈现的红梅却不时提醒着看寡那段婚姻的不适宜。在片子快结尾处，男女配角画面的强烈比照也是深进人心，有网友评论道：“李清照身板笔挺，立在雪洞似的屋里，清光孤照，幽香无所挂碍。而接续那一幕的，是张汝船捧首疲劳，涕泪俱下，烛火只照得亮暗室华贵繁缛的一角。”

说到抠细节，在拍摄片子的时候，最有趣的莫过于在演员演习前，几乎是每一场，沈永鹏都亲身给演员演一遍对应的角色。“如今说起来是有点风趣搞笑的，导演在演员拍戏前，本身先演一遍，全体演员都看过导演在演他们的戏。”聊到此处，沈永鹏不由笑了起来，他表达固然有人会觉得那么做很余外，但本身却觉得不能不那么做，因为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妈呀那个转身”

在《惟有香如故》播放之前，导演沈永鹏在B站就有系列汗青题材做品《老沈一说》，豆瓣评分为9.4，所以《惟有香如故》在刚播出时遭到了必然的存眷。而在《惟有香如故》的每一集评论区，都有导演与造片人的置顶留言，那让评论区活泼很多。沈永鹏称，本身经常会往看一下私信，能回复的尽量回复，而在看评论区的时候，却倍感热心。

“我觉得最热心也最有意思的是有些喜好我们做品的看寡在替我回复问题，那个很有意思。那时评论区就像是个读书会，然后各人一路来聚会读书，有新人进来发问题，本来的老伴侣就帮你答复了，关键是他答复的还特殊在点上，那让我很高兴。”

除了评论区以外，沈永鹏还会留意屏幕上的弹幕，那也是他在拍摄之前就很想跟B站协做的原因。如在《浪淘沙》那集中，讲述了苏东坡曾当廷以沉香的磨难报复王安石变法，却又在十年后意识到变法的可取之处，再次成为最“不达时宜”之人。那件热门汗青事务让看寡很是冲动，弹幕中以至还呈现了“两派”，一派是“苏粉”，一派是“荆公粉”，两派为了“王安石变法”在弹幕中停止了讨论。讨论猛烈时，弹幕上仿若是开了一场争论赛。沈永鹏表达，本身认真看弹幕时，还能从中找到一些共情点，当然也能看到一些新的设法与看点。

当被问到印象最为深入的弹幕时，沈永鹏的答复很让人不测：“弹幕中有良多颇有文摘的，但最让我印象深入的是那句‘妈呀，那个转身’，看了后，我心里也长短常冲动。”那条弹幕是在《南柯子》那集的结尾，黄庭坚从一个斜坡往上走，走到上面的时候，沈永鹏喊了一声：“好，转身，向阿谁标的目的看。”那个细节，是剧本里早就安放好了的，但在演员演出闪现后，监视器后的沈永鹏仍是颇为冲动。那条弹幕“妈呀，那个转身”阐明看寡是看懂了，那种共喊一会儿就戳中了沈永鹏。

第五集《青囊行》讲述了赤壁之战，曹军大败，曹操写信怒斥孙权，坦言是瘟疫招致本身主动烧船退军，却被周瑜歹意鼓吹操纵，而“时值大疫”神医华佗却被下狱……那集弹幕中，有看寡将其称为三国大片，也有看寡通过弹幕表达本身对剧情内容的理解：“本来冰台就是艾草。”“咱现代也在用艾草驱瘟避疫。”“华佗何尝不是安全国之人，冰台惹火烧身，可不烧身又何为冰台。”……

每当看到那些弹幕的时候，沈永鹏会觉得那些发弹幕的看寡不再是屏幕后的看寡，而是参与到他做品创做里的人，给那部纪录片又付与了一种新的觉得与理解。同时，还有一些网友对做品停止了二次创做，好比将飞腾部门造成合集，或是剪辑部门戳心内容，也让做品拥有了再次传布的力量。

做不了西红柿老诚恳实做黄瓜就好了

虽然《惟有香如故》在豆瓣及B站打分继续升高，但仍然有很多网友将其定义为冷门纪录片。关于冷门那个话题，沈永鹏表达他小我是有预期的，早在跟出品方谈协做的时候，就已经提出那部纪录片不是业内常规的、喜闻乐见的时髦文化，所以流量可能会不高。沈永鹏还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比方：“冷门不成怕，可怕的是假拆热门，所以关于冷门我不是很介意很担忧，就像我是黄瓜，我必定做不了西红柿，我老诚恳实做黄瓜就好了，说不定也有人喜好黄瓜。不要看西红柿合理季，就往做西红柿，搞到最初可能黄瓜都做不了。”

而做为出品方的高级参谋墨贤亮表达：“用户始末是第一位的。从用户的角度来说，我们必需把纪录片停止立异，而立异的过程也是一个摸索纠错的过程。也许会引起一些争议，但我们会对峙我们的做法。关于冷门，只要做品优良，我们出品方是不担忧的。”

在《惟有香如故》播出后，很多看寡表达也要起头学着造香焚香，而近年来跟着短视频的炽热，社会上也刮起了一阵国潮风。在被问及若何对待国潮风，那部纪录片有没有鼓吹古代造香焚香那个传统雅事的设法时，沈永鹏说道：“想要弘扬中国传统文化，靠那一阵风是保不住的，因为除了营造情况外，最重要的是得有心境。”

沈永鹏回忆起了本身畴前在中关村上班的时候，其时他工做十分忙，但天天仍然在忙碌中抽出点时间，享受半晌的放空。他认为想要进修前人的雅事，不是穿上汉服，点上香就能够的，而是要学会此中的内涵，享受心里的平静。单是靠一个噱头，那是不长久的。

墨贤亮则认为，通过平台上的做品弘扬中国优良传统文化非常有需要，也是一种责任。有时，一部优良纪录片的播出，它的影响力并非只在线上，而是一种线上线下的互动，以至能影响到很大一部门的年轻看寡。那恰是做汗青题材的价值与影响力，也是《惟有香如故》用了三年的时间，历经了种种困难也对峙拍下往，最末以精良的水准闪现给看寡的原因。

文/金陵小岱 供图/沈永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