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打卡胜地丨胡羯自干纪，唐纲竟不维——米芾永州打卡记

千年打卡胜地丨胡羯自干纪，唐纲竟不维——米芾永州打卡记

打卡时间：宋熙宁八年（1075年）

打卡地点：浯溪、向阳岩

米员外像。

米芾苏州石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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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八年米黼《过浯溪》诗刻拓片。

一

宋仁宗皇祐三年（1051年），一个小男孩出生在湖北襄阳一个军官家里。

那个军官姓米名佐，曾官淮州，做过闻名将领余靖的僚属，也与丞相李迪之子李东之关系密切。他后来官至左武卫将军，与成为英宗皇帝的赵曙（时任右武卫将军）同事。

其实，米氏乃官宦世家。米佐的四世祖米信，曾在宋太祖期间出任保顺军节度使、彰化军节度使、彰武军节度使、横海军节度使。所以，米佐为儿子取名米黼，字元章。黼，是华贵的服饰纹样，多指官服。显然，米佐期看儿子未来也能从政当官。

只是米佐千万没有料到，米黼在四十一岁那年，将本身的名字“黼”改为“芾”。从字的本意来看，“黼”为官服上的纹样，“芾”为茂生草木。一种在朝，一种在野，前者代表功名，后者代表野逸。由此可见，米芾改名，实乃人生看的一大改变。关于那种改变，他后来用诗句停止了表达：“臭秽功名皆一戏，好艺心灵自非凡。”

米黼后来又自号溪堂、鹿门居士、襄阳漫士、淮阳外史、中岳外史、海岳外史等。因喜欢奇石、崇敬奇石，人称“米颠”。又因曾官礼部员外郎，世称“米南宫”。其出生于襄阳，人称“米襄阳”。

假设说米黼是生成神童，也不为过。他六岁时就“日读律诗百首，一再过目辄皆诵。”（翁方纲《米海岳年谱》），七岁就起头练书法“余初学颜书，七、八岁做字，至大一幅，书简不成。”（《群玉堂米帖》自叙），十岁时有独到书法审美“余年十岁，写碑刻，学周越、苏子美扎，独树一帜，人谓有李邕笔法，闻而恶之。”（翁方纲《米海岳年谱》）。

米黼母阎氏，与英宗皇帝妻高皇后在濮王宫有旧。神宗熙宁元年(1068年)，宣仁皇太后念及乳娘之恩，让时年十八岁的米黼恩荫进仕，为秘书省校书郎。翁方纲《米海岳年谱》：“黻以母侍宣仁后藩邸，恩补秘书省校书郎……”

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二十岁的米黼由秘书省校书郎改临桂尉。在临桂（今广西桂林）干了将近五年，添了长子米友仁（米友仁熙宁七年暨1074年出生）。

熙宁八年(1075年)十月，二十五岁的米芾在广西临桂尉任上，接到官长沙掾的诏令，与老婆带着一岁的儿子米友仁北上，路过永州，打卡浯溪。

二

浯溪为中唐诗人、时任道州刺史元结所发掘和定名，那里有浯溪碑林的开山之做：元结跟颜实卿协做的摩崖石刻《大唐中兴颂》，它像一块浩荡的磁石，吸引着历代文人骚人。

在米芾来浯溪之前，那里已有唐代的颜实卿、袁滋、瞿令问、韦武、皇甫湜、李谅、王轩、李坦、卢钧、马植、韦瓘，宋代的陈统、狄青、柳拱辰、卢察、毛抗、柳应辰等人的题刻，做为书法家，米芾天然不会舍弃前来看瞻的时机。

山仍是唐时的山，水仍是唐时的水。与元颜脚印相隔仅三百年，世道的改变却令人慨叹万千。

站在摩崖前，仰看大名鼎鼎的《大唐中兴颂》，米芾觉得到好像仰看一部浩瀚的史册和画卷，聆听一首激荡昂扬的史诗与合唱。石刻上那一个个朴直的大字，幻化成一个个冲锋陷阵的将士，在平定叛军，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那些为了国度平稳、民族连合而倒下牺牲的将士，渐渐隆起成一座座伟岸的山脉。是啊，“安史之乱”令中唐元气大伤，唐朝的根底彻底摆荡，苍生陷进无尽的磨难之中。元结和颜实卿做为“安史之乱”的见证者，天然有很多令人敬重的处所。特殊是颜实卿，他在平原郡第一个将动静传给了唐玄宗，同时发布檄文，联络沦亡地的将士停止抗击，被推为十七郡牛耳，合并三十万将士镇守潼关一线。在黄河以北全数沦亡的情况下，颜实卿率领沦亡之地的将士们停止还击，收复各大郡县。天宝十五载正月（756年），叛军将领史思明攻打常山郡。而坚守在常山郡的是颜实卿的堂兄颜杲卿，战至最初，颜杲卿及其幼子、手下都被叛军俘获，送到了洛阳安禄山跟前。安禄山用极其残暴的手段熬煎而且杀戮了他们，特殊是颜杲卿的幼子颜诞、侄子颜诩以及袁履谦，都被截往了四肢举动。颜氏一门先后被害多达30余口。乾元元年（758年），颜实卿托人到河北四处觅访，也仅仅只找到其堂兄颜杲卿的一只脚和侄子颜季明的头骨，颜实卿在悲忿交加之中趁热打铁完成《祭侄文稿》。

在米芾看来，在灵武即位的唐肃宗，固然收复两京，但他的好事是远远配不上那方石刻上的颂词的，因而，他有感而发，写下一首《过浯溪》刻在石壁上：

胡羯自干纪，唐纲竟不维。

同情德业浅，有愧此碑词。

并做题跋云：

米黻南官五年，求便养，得长沙掾。熙宁八年十月看，经浯溪。

三

传说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春，喜欢收躲的米芾在长沙时曾有好手气，竟然偶得五代宋初画家李成的精品力做《潇湘八景图》，从而如获至宝，爱不释手。诗书画三畅的他以《潇湘八景图》为素材，并连系本身几年来在湖南的游历与感悟，做《潇湘八景诗并序》，内容如下：

潇湘八景图诗总序

潇水出道州，湘水出全州，至永州而合流焉，自湖而南皆二水所经，至湘阴始与沅之水会，又至洞庭，与巴江之水合，故湖之南皆能够潇湘名。水若湖之北则汉沔荡荡，不得谓之潇湘。潇湘之景可得闻乎？洞庭南来，浩淼沉碧。叠嶂层岩，绵衍千里，际以天宇之虚碧，杂以烟霞之吞吐。风帆沙鸟，出没往来。水竹云林，映带摆布。朝昏之气差别，四时之候纷歧，此则潇湘之大看也。若夫八景之极致，则具列于左，各系以序。

潇湘夜雨并序

苦竹丛翳，鹧鸪哀喊。江云黯黯，江水冥冥。翻河倒海，若注若倾。舞抽泣珠之渊客，悲鼓瑟之湘灵。

大王长啸起雄风，又逐行云进梦中。想象瑶台环佩湿，令人肠断楚江东。

山市晴岚并序

依山为郭，列肆为居。鱼虾之会，菱芡之都。来者于于，往者渐渐。林端缥缈，峦表萦纡。翠含山色，红射朝晖。敛不盈乎一掬，散则满乎太虚。

乱峰空翠晴还湿，山市岚昏近觉远。正值微冷堪索醒，酒旗从此不须招。

远浦回帆并序

晴岚漾波，落霞照水。有叶其船，揵如飞羽。幸济洪涛，将以宁处。家人候门，看笑脸与。

汉江游女石榴裙，一道菱歌两岸闻。估客回帆休怅看，闺中红粉正思君。

烟寺晚钟并序

瞑进松门，阴生莲宇。杖锡之僧，将回林莾。蒲牢一声，猿惊鹤举。幽谷云躲，东山月吐。

绝顶高僧未易逢，禅床长被白云封。残钟已罢寥天远，杖锡时过紫盖峰。

渔村夕照并序

翼翼其庐，濒崖以居。泛泛其艇，依荷与蒲。有鱼可鲙，有酒可需。收纶卷网，其乐何如？西山之晖，在我桑榆。

晒网柴门返照新，桃花流水认前津。买鱼沽酒湘江往，远吊怀沙做赋人。

洞庭秋月并序

君山南来，浩浩沧溟。飘风之不起，层浪之不生。夜气既清，清露斯零。素娥浴水，光荡金精。倒霓裳之清影，来广乐之天声。纤云不起，上下虚明。

李白曾移月下仙，烟波秋醒洞庭船。我来更欲骑黄鹤，曲向高楼一醒眠。

平沙落雁并序

霜清木落，芦苇苍苍。群鸟肃肃，有列其行。或饮或啄，或喊或翔。匪上林之不美，惧缯缴之是将。云飞水宿，聊以随阳。

阵断衡阳暂此回，沙明水碧岸莓苔。相唤正喜无缯缴，又被孤城画角催。

江天暮雪并序

岁晏江空，风严水结。冯夷翦冰，乱飘洒雪。浩歌者谁，一篷载月。独钓冷潭，以其清絶。

蓑笠无踪失钓船，浓云黯然混江天。湘妃独对君山老，镜里修眉已皓然。

余购得李营丘画《潇湘八景图》，拜石余闲，逐景撰述，仆人以当卧游对客，即如携眺。元丰三年夏四月襄阳米芾书。

潇湘是中国古代审美的标高。五代期间画家黄筌(约903 -965年)有《潇湘八景》传世。稍晚一点，与李成齐名的画家董源，也有《潇湘图》。而实正让《潇湘八景》享誉画坛的却是宋迪。宋迪跟米芾生活在统一时代，并且也跟苏轼（1037—1101年）关系密切。苏轼曾写有《宋复古画潇湘晚景图》三首。

至于米芾为《潇湘八景图》题诗，能否效仿老友苏轼，以及他跟宋迪有无交往，都难以考证。而做为一个永州人，我也期看汗青上有包罗米芾在内的更多名家曾吟咏永州。但是此刻，我不能不要表达本身对米芾《潇湘八景诗并序》的量疑，理由有以下三点：

起首是呈现时间诡异。《潇湘八景图诗并序》最早见于康熙年间的《新修岳麓书院志》。须知北宋中期与康熙年间相隔 600 多年，而元明期间的文献中均无相关记载，莫非是凭空飞来？

其次是与米芾文集不符。《潇湘八景图诗并序》编制包罗诗题、总序、散序、诗歌、跋尾，非常完全，但是米芾的本集《宝晋英光集》及其《画史》对《潇湘八景图诗并序》却全无记载，且从未提及其事。

再次是与明代诗文类似。明人史九韶的《潇湘八景记》一文，与清代各方志中所载米芾《潇湘八景图诗并序》的总序与散序，几乎完全相同。

由此可见，今人津津有味的米芾《潇湘八景诗并序》，极有可能是明代个别功德者的伪做。

四

米芾在永州还曾留下一方石刻。

据光绪《零陵县志》卷十四艺文志记载：米芾曾在向阳岩有一方“秀岩”题刻。

我家就在向阳岩四周，本身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常往向阳岩玩耍。进进新世纪之后，本身持久研究摩崖石刻，曾屡次往向阳岩看瞻摄影，就是没有发现米芾的“秀岩”二字。我以至对向阳岩的一些陈迹深入诸如“何须大树”“西岩”之类的署书停止揣测：它是不是在磨掉了米芾“秀岩”二字再刻上往的呢？

当然，我只能揣测。因为实正的记忆，只要天知地知，还有清清潇水和向阳岩的石壁晓得了。从今天的文化生态旅游深度合成开展的趋向来看，米芾向阳岩的题刻失存，留给我们的何行是一声感喟？

光绪《零陵县志》 所载米芾向阳岩“秀岩”题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