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书 | 葛亮：“汗青-小说”做为办法
往年，葛亮小说《燕食记》获得《晶报·深港书评》2022年度十大好书。“燕食记”为前人的午餐与晚餐，自周朝立三餐为礼法，碗中百味即是人世炊火。小说从粤港地域茶点风俗展开，沿饮食文化的脉络，讲述五代厨人的际遇，借百年老字号“同钦楼”的薪火存续，描摹出大湾区甚至全中国世纪更迭的画卷。
对《晶报·深港书评》年度十大好书来说，葛亮已是“常客”。此前，他的小说《瓦猫》获得《晶报·深港书评》2021年度十大好书。那本短篇小说集收录了三篇小说《书匠》《飞发》和《瓦猫》，别离是修复古籍的书匠、在传统和立异面前的两代办署理发师和西南联大在西南那段汗青的演义。在那位年轻的写做者身上，我们隐约感触感染到一个“老灵魂”——他存眷着传统与立异，专注研究非遗文化传承，固执于讲述民间手工艺人、非遗传人的“匠人精神”。
在做家林培源看来，在大多小说家依靠个别体味、社会新闻创做时，葛亮另辟门路，在面临目生的汗青体味时到达了钱锺书说的“远体情面，揣想事势” ，进而生成特殊的“汗青-小说”。本期，我们就以林培源的那篇书评回溯葛亮自成一脉的创做轨迹，感触感染其创做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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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亮
“汗青-小说”做为办法
——关于葛亮的《燕食记》
展开全文
文 | 林培源
从早期的《谜鸦》《七声》《戏年》）等中短篇小说集，到做为“中国三部曲”的长篇小说《墨雀》《北鸢》与《燕食记》，葛亮的创做自成一脉。 迄今为行，葛亮的小说题材内容上可分两大类，一是摸索城与人的感情联系关系；二是缀述民国史诗意味的家族传奇。体裁上有中短篇小说“人世炊火系列” （《七声》[2007年]《戏年》[2012年]）、“都会传奇”系列(《谜鸦》[2006]《浣熊》[2013])、悬疑系列《问米》（2018年）、“匠人”系列《瓦猫》 （2021年）等，以及长篇小说“中国三部曲” （前两部《墨雀》[2009年] 和《北鸢》[2015]合称为“南北书”，第三部为《燕食记》）。
詹姆逊认为，通俗人想象汗青小说是“小我履历与汗青的穿插，例如战争和革命突然像闪电似的冲击一个和平的村庄或城市的日常生活” ，《墨雀》更具“汗青性”的部门是南京大残杀 （南京的日常生活因之破裂）。当然，《墨雀》事实是葛亮以“文化想象”的体例讲述南京的长篇，我将那种拓展小说体味和视野的勤奋称为“汗青-小说”办法，它反对戏说和无意义的虚构，逃求汗青“在场感”，因而区别于传统上的“汗青小说”。
传统的汗青小说是一种文学题材，它们围绕特定的汗青人物和事务，表示必然期间的社会风貌和汗青情况，如二月河的“帝王系列”汗青小说， 但那里摘用的“汗青-小说”是指小说的写法，是一种文学消费体例，论述对象不局限于汗青人物，而偏重于民间和底层，挪用民间身手、重视对名物的摹写，复原精巧的汗青语境。那一谱系的代表有王安忆的《天香》（讲述明代刺绣工艺“天香园绣”的故事）和金宇澄的《繁花》，葛亮的小说也位居此列。
“汗青-小说”做为办法，对人物主体性和感情、心理的表示就极为重要，在那方面，《墨雀》《北鸢》《燕食记》正应了“汗青-小说”的要义。
《燕食记》
葛亮 著
人民文学出书社
2022年8月
以《燕食记》为例，它是“汗青-小说”那一诗学的范例。做为“中国三部曲”最初一部，《燕食记》的完全版天职为“上下阙”，由荣贻生、陈五举师徒二人的履历钩沉故事，空间上起于岭南，末于粤港，时间上由辛亥至陈炯明治粤到当下约百年间，目前《收获》登版本仅为此中的香港部门。那一部门以门徒陈五举为核心，在叙事上升引了读者耳熟能详的“我”（毛果）为论述人。为了完成香港茶室文化的口述史，“我”摘访了同钦楼的荣师傅、陈五举等人，小说论述便由第一人称和别人的转述“接力”完成。
能够说，《燕食记》连系了非虚构纪事和虚构小说的特征，我们从中能读到《七声》《戏年》纯朴、简洁、干练的语言，又能体味《墨雀》《北鸢》写人记史的厚重，最重要的是，《燕食记》一改葛亮前做稍事雕琢的文风，写人叙事娓娓道来，进情进理。那部小说延续了葛亮早期对情意、道义的书写，又跟尾“匠人系列”的叙事陈规——以师徒关系的演变成对象，由此闪现人物的命运起伏和时代的风云幻化。此外，葛亮还进一步发扬《墨雀》《北鸢》的“格物”精神,将其对饮食的特殊爱好融汇此中，“由‘饮食’而‘汗青’” ，谱写了一曲岭粤美食的“市井史诗” 。
《北鸢》
葛亮 著
人民文学出书社
2016年10月
由“饮食”而“汗青”的演进大有乾坤，《北鸢》有两处对“食食”的描写令人印象深入：第一处是民国十一年豫鲁大旱，卢家运营的“德生长”发放“炉面”为难民赈灾。“炉面”是鲁地乡食，做法极其讲究，“五花肉裁切成丁，红烧至八分烂，以豇豆、芸豆与生豆芽烧熟拌匀。将水面蒸熟，与炉料拌在一路，放铁锅里在炉上转烤，曲到肉汁渗进至面条尽数吸收” 。第二处为小说结尾，文笙在杭州西泠印社四周的“苏舍”与毛克俞重逢，毛克俞夫妇精英的“苏舍”，将徽菜与杭帮菜两相连系。那里外表写饮食，内在凸显的却是中国人“调和鼎鼐”的功夫。那点也是《燕食记》出力表示的。
差别之处在于，《北鸢》对饮食的描写点到即行，饮食是鞭策情节的装点，但到了《燕食记》，饮食成了小说的仆人公，葛亮将饮食（广式茶室、点心、莲蓉月饼、上海本帮菜等）行业的秘辛娓娓道来，展陈自民国到上世纪80年代的饮食文化变迁史，并勾勒人身处“江湖”的困窘和喜乐。
以荣师傅尝做“鸳鸯”月饼为例。那种新式月饼“难在造馅，一半莲蓉黑芝麻，一半奶黄流心。好像阴阳，既要宽大相照，又要壁垒清楚。但是，师傅试了几年，只要进了焗炉，馅心受热熔化。两种馅料，便一体难辨” 。那一难处最初是由门徒陈五举攻破的：陈五举应电视台邀请，在录造美食节目时常识到戴凤行以豆腐造“鸡火干丝”的手艺，他由此得到启发，告知师傅“鸳鸯”月饼的窍门在于豆腐。果不其然，“一片薄薄的豆腐片，实的能够分隔阴阳，让莲蓉与奶黄，完美地在一块月饼里各安其是，相得益彰” 。那处超卓情节也暗合“调和鼎鼐”的中国文化之道。不只如斯，陈五举为了凤行而“变节”同庆楼的荣师傅，也表现了差别饮食文化的合成。分开师门时，陈五举许诺此生再不涉足粤菜，更遑论造造莲蓉月饼。师徒二人颠末漫长岁月的浸洗，最初又在厨王争霸赛上相认 （那一情节和《飞发》异曲同工）——此时“饮食”不再是情节从属，而淬炼为人物精神的写照。应该说， 《燕食记》固然继续了“匠人系列”的师徒主题，但此中承载了远较更为厚重和深远的汗青。陈五举若何进进香港饮食界的支流，又若何跌落谷底东山再起，内在联系关系的仍是民间的精神。那种精神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义，以及对行业端方、为人之道的坚守。 就那点看，荣师傅、陈五举，又是和书匠老董、飞发师傅翟成全、庄师傅等人一脉相承的。
现代文学中，写美食或饮食的不胜枚举，陆文夫的《美食家》，汪曾祺谈“食”的散文，香港已故做家也斯的《后殖民食物与恋爱》，王安忆写扬州厨师的《一把刀，千个字》……，等等。《燕食记》的奉献在于，它以长篇小说的形造叙写饮食行业，为岭南叙事添砖加瓦，那种写法不在猎奇，也不再单为了绘造“小说处所志”，而重在于探究人与汗青的关系。葛亮对“饮食”的汗青和掌故信手拈来：茶室行规、莲蓉造法、“蓑衣刀法”的窍门等的描写更显细腻生动。在写人方面，比拟《墨雀》和《北鸢》，《燕食记》塑造人物的功夫更上层楼，荣师傅、陈五举师徒、戴家父女等，个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从“文学”与“城市”的关系来看，陈五举运营的上海本帮菜馆从北角到湾仔再到看塘的变迁背后是香港社会经济的巨变，正如理查德·利罕在《文学中的城市：常识与文化的汗青》里指出的，“在文学给城市带来想象性现实的同时，城市的改变反过来也促使了文学文本发作改变” ，文学文本和城市文本是共生关系，它们之间有着共享的文天性。能够说，以汗青-小说为办法，通过描绘市井小人物和“格物造境”等手法，《燕食记》演绎了一段饮食行业史，编织出半部恢宏的粤港城市史。
在大多小说家依靠个别体味、社会新闻创做时，葛亮另辟门路，在面临目生的汗青体味时到达了钱锺书说的“远体情面，揣想事势” ，进而生成特殊的“汗青-小说”。细数葛亮迄今为行的创做，从都会传奇（《谜鸦》）、香港书写（《浣熊》）到朴拙的底层故事（《七声》《戏年》），从南京、民国叙事（《墨雀》《北鸢》）到对匠人、饮食行业的深描（《瓦猫》《燕食记》），无不展现出那种发掘体味、不竭锤炼的功夫。借此， 葛亮胜利地将古典小说与现代叙事连系，铸造出有情六合和别样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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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港书评 X 墨库 】共读会
第一期
共读册本：葛亮《飞发》
（赠书由墨库供给：葛亮《飞发》港台原版）
《飞发》
葛亮 著
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
2022年10月
匠人以做品说话，无惧时间的砥砺与陶洗，留下时代的凭证。
本书收录三篇小说，娓娓道来匠人历尽时代更迭的生命记忆。一唱三叹，空间逾越三地，由岭南、江南至西南，时间则由现代溯至西南联大期间。《飞发》着眼粤沪两派剃头业的合作与兴衰、父子之间的相持与息争，勾勒出广袤的香港汗青图景；《书匠》闪现两地古籍修复师各自际遇的起伏，“不遇良工，宁存故物”，以手艺渡人而渡己的人生；《瓦猫》讲述四代陶艺师家族造造神兽瓦猫的背后，工匠精神与常识分子传统相互辉映的传奇故事……
匠人之本，贵乎持守与传承。点滴变迁间，藉由手艺造物，化为长久，战胜时间。
报名规则
【报名时间】2023年3月7日-3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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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纂 | 伍岭 罗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