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我国蔬菜科技奠定人方智远：曾突破国外甜蓝种业垄断

2023年1月20日，元旦前夕，我国闻名蔬菜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科学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员方智远，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4岁。1月26日，方智远遗体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火化。中国农科院发布吊唁文章表达，方智远是我国蔬菜科技的奠定人和带路人，为我国蔬菜财产和民族种业开展以及村落复兴做出了里程碑式的奉献。

甜蓝，又喊圆白菜、洋白菜。早在20世纪60年代，方智远就起头处置甜蓝育种工做，1973年，方智远率领团队育成国内第一个杂交种“京丰一号”，突破国外对甜蓝种业的垄断，尔后，他和团队又育成多种适宜差别季节种植的甜蓝，使甜蓝那一大宗蔬菜实现了周年赐与。

方智远院士。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供图

半个世纪前，甜蓝种业的自主之路

在蔬菜中，十字花科是一个各人族，而甜蓝，又是那个各人族中重要的一员。方智远团队成员、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员吕红豪介绍，我国蔬菜播种面积有三亿亩摆布，十字花科蔬菜如白菜、萝卜、甜蓝等，大约占三分之一，约有一亿亩，此中，甜蓝播种面积终年连结在1400万亩摆布，是名副其实的大宗蔬菜。

关于通俗消费者来说，甜蓝是市场上最通俗不外的蔬菜，但少有人领会，那个传进中国已有数百年的做物，在半个世纪前，种子还几乎完全依靠进口。

种子是农业消费的泉源，种子依靠进口，不免处处受造。据介绍，其时我国甜蓝种子进口时常遭遇外商刁难，肆意抬高价格、降低量量。1967年，两广地域种植的上百万亩进口品种“黄苗”，大面积呈现先期抽薹的问题，农人缺失惨重。其时，方智远进进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工做刚刚三年，于危机中开启甜蓝育种之路。

“我国不是甜蓝的起源地，种量资本十分欠缺，而育种起首要从种量资本起头。”方智远多年的团队同伴、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员孙培田说，“国内资本少，素材也不多，所以只要传闻哪里有比力特殊的甜蓝品种，就要立即往搜集素材，国内国外四处找，一切都是从零起头。”

“搜集来的素材，还不克不及立即用于育种，要停止纯化才气操纵，而纯化的时间往往很长，有时候需要许多年。其时育种手艺较为落后，都是人工纯化、授粉，在田间停止人工判定，有时候几千个组合，可能一个抱负的都没有，所以一个品种的育成，要颠末十分漫长的时间，方院士终年都在地里埋头劳动。” 方智远团队成员、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员刘玉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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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丰一号”到实现品种自主可控

若何育成本身的甜蓝品种？方智远团队与北京农林科学院专家协做，在国内第一次操纵自交不亲和系的办法停止蔬菜育种。在履历了无数次组配和挑选之后，于1973年育成国内第一个甜蓝杂交种“京丰一号”，完毕了甜蓝种子依靠进口的被动场面。

1982年，刘玉梅成为方智远团队的一员，此时恰是“京丰一号”的妥帖期间。她介绍，京丰一号适应性极强，在我国大部门处所都能够种植，同时还有较好的抗先期抽薹的性能，有利于蔬菜“春淡”期上市赐与。先期抽薹是甜蓝常见的问题，假设抽薹太早，叶球还没长成，就没有商品价值，种植户就没有收获。正因那一长处，时至今日，“京丰一号”仍是国内妥帖面积更大的品种。

“京丰一号”的育成突破了国外的种子垄断，也开启了甜蓝种子国产化的历程，尔后半个世纪，方智远团队育成了多个系列的新品种，使得“洋白菜”次要依靠国外进口的汗青一往不返。“如今，我国甜蓝品种的自主率已经超越90%，实现了品种自主。”吕红豪说。

周年赐与后，甜蓝育种开启新时代

甜蓝是大宗蔬菜，但在国内大部门处所，甜蓝只种一季。“京丰一号”也有如许的问题，在上世纪80年代的北京，“京丰一号”成熟期大多集中在10月份，亩产能够到达万斤以上，短时间内集中上市，不只影响价格，也很难包管其他时间的赐与。

为此，方智远率领团队，展开了新的育种攻关，先后育成了合适春季、秋季的甜蓝以及能够越冬的甜蓝，实现了周年赐与。

刘玉梅介绍，当前，我国各地消费的甜蓝有许多差别的品种，如春甜蓝，大约在一二月份播种，三月中下旬即可摘摘，秋甜蓝大约在七月摆布种植，十月即可摘收。还有越冬甜蓝，在南方十二月播种，次年三月份摆布摘收。

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副所长张扬勇是方智远团队的一员，也是越冬甜蓝育种的次要负责人之一。他介绍，越冬甜蓝的培育提拔，其实也是国内打破种业卡脖子问题的又一次攻关，那一攻关，大约用了十年时间。

“2007年是我进进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所工做的第五年，也是刚刚考上方院士的博士研究生不久，他带着我们到南方察看越冬甜蓝的情状，那时候，越冬甜蓝的品种根本都是国外引进的，他就对我们说，我们要培育提拔本身的越冬甜蓝品种，替代国外品种。其时，国内那方面的科研仍是空白的，我们的一切都要从零起头。在方院士的批示下，我们花了十年摆布的时间，育成了我们本身的越冬甜蓝品种，到如今，那一品种已经成为了南方越冬甜蓝的主栽品种，并且产值很高，亩产值更高能够到达1.2万元。”张扬勇说。

跟着科技的开展，育种手艺日新月异，出格是生物学的开展，为育种供给了更多的手艺手段，也使得许多本来难以实现的想象逐步酿成了现实。进进21世纪后，方智远起头霸占甜蓝雄性不育育种手艺系统，并胜利利用那一手艺育成“中甜21号”甜蓝品种。

“和自交不亲和育种比拟，雄性不育育种手艺更先辈和高效，而我国是首个成立甜蓝显性雄性不育育种手艺系统的国度。”方智远团队成员、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员杨丽梅说。

2012年12月，方智远院士（左二）和杨丽梅（左三）、庄木（左四）、张扬勇（左一）在安徽查询拜访甜蓝品种试种情状。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供图

一生的梦想，在农业和育种之中

从被“卡脖子”到领跑世界，半个世纪中，方智远率领团队走过了甜蓝育种的艰苦之路。

对方智远来说，农业科技是一生的事业，也是儿时的梦想。方智远于1939年出生于湖南衡阳一个喊昇平村的小山村，在他的儿童时代，日寇时常劫掠村庄，村民们每回都要跑进深山中遁藏。1944年，衡阳庇护战中，昇平村几乎被日寇夷平，磨难的履历，成为他“强国强民”意识最后的启蒙。

“方院士经常跟我们说，做农业科研，不是在尝试室里做些尝试、发些论文就够了，要实正落在地里，让农人种上本身的种子，不再受国外企业的造约，还要让农人因我们的种子而增收，得到更好的受益。”方智远团队成员、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员庄木说。

从育成第一个自主品种，到霸占越冬甜蓝品种自主的难关，半个多世纪的育种过程中，方智远不竭和国外种业公司合作博弈，和一线消费的农人配合生长。

中国农科院数据展现，几十年中，方智远和他的团队将30多个甜蓝品种妥帖到全国各地，顶峰期间，播种面积占比60%以上，累计妥帖超一亿五万万亩。他们获得了4项国度奖，包罗1项国度手艺创造一等奖、3项国度科技朝上进步二等奖，那也是迄今为行蔬菜范畴独一的一个国度手艺创造一等奖。

“方院士的目光十分久远，也对将来充满自信，从半个世纪前起头甜蓝种业攻关到现在，他老是相信，我们可以赶超国外，实现越冬甜蓝品种自主，他曾经说，即使我超越不了，我的学生，还有浩瀚将来的科学家们，必然可以实现超越。”张扬勇说。

■讲述

招收学生时，他先问“愿不肯下地”

张扬勇进进中国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工做时，方智远院士面试的考官之一。

“我记适当时他问我，愿不情愿下地？”张扬勇说，“他特殊和气，对我们那些年轻人，全程都是平易近人。但他也告诉我们，农业科研是一个辛勤的活儿，大地才是我们的工做场合。”

和方智远共事更久的同事们，对此感触感染愈加深入。刘玉梅1982年加进方智远团队，迄今已有41年，履历了团队大部门次要攻关和品种培育提拔。

“以前前提没有如今那么好，连温室都没有，我们在北京的基地中挖一米多深的坑，上面盖上草帘子、玻璃，就是冬天的育种‘温室’。因为甜蓝育种需要开花结籽，而它必需颠末‘春化’，也就是要履历一段时间的低温，才会开花，一年只开一次花，所以要特殊小心。”刘玉梅说，“那时候，方院士带着我们，成天在地里，给育种素材授粉、人工判定、选育组合等。”

对育种者来说，从零起头的育种，每一份素材都弥足贵重，每一个细节都不成错过。

“有一回，北京4月份下雪，那时候我们种在农场的素材正好在花期，已经80多岁的方院士连夜打了良多德律风，让我们赶紧往摘取庇护办法，第二天一早他就到地里了。”杨丽梅说。

在鼓舞和教导学生后代上，方智远也有本身的办法。张扬勇说，“他在得知我们刚走出校门、对田间尝试不感兴致时，通过上行下效的体例，让我们感触感染育种的乐趣与成就感，好比看察花粉，我们可能一早就往看，而他会告诉我们身手，更好鄙人午一点到两点往看，然后他带着我们从几千朵花中找到最特殊的那一朵。那时候，每一个新的发现都让我们特殊冲动，也特殊有成就感。就如许，我们逐步对此产生兴致，天天都想往看看地里的甜蓝。”

做为团队的指导者，方智远的许多行为都在影响着团队成员。“方院士是实正和农人在一路的，好比我们的尝试农场会雇一部门工人帮我们干农活儿，一般的研究人员很少存眷他们工做之外的事，但方院士很存眷他们，时常和他们聊天，自掏腰包给他们买食物，并特殊向所里申请成立了食堂。每年过年，方院士都要带着礼品往农场和工人们一路过年。能够说，他用动作告诉我们，农业科研工做者就是应该在田地中，应该和农人在一路。”杨丽梅说。

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

编纂 白爽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