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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建平 | 《王世贞全集 · 媒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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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建平 | 《王世贞全集 · 媒介》(一)

王世贞(一五二六—一五九〇 ),字符美,号凤洲,又号弇州山人,明代南曲隶苏州府太仓州人,山东琅琊王氏后嗣 。

嘉靖二十六年( 一五四七 )进士,除刑部主事,历郎中,出山东副使,补大名兵备,历浙江参政、山西按察使,进太仆寺卿,以右副都御史抚郧阳,

迁行大理寺卿,历应天府尹、南京刑部侍郎,改兵部,进刑部尚书,卒赠 太子少保 。

王世贞生于名门看族,少有轶才,博闻强记,弱冠登朝,“异才博学,横絶一世”(王锡爵《太子少保刑部尚书凤洲王公世贞神道碑》),气高志远,本欲

承袭光大前辈功业,建骇世勋绩。

然其脾气刚曲,忤逆显贵,仕途屡受阻。因其父遭严嵩谗谄而下狱,王世贞救父而挂印、驰驱、乞怜,末未果,政治抱负几尽破灭。

虽然历次履职,表示出理刑、统兵、治民的卓著才气,首辅徐阶、张居正曾有委以重任之意,也末难从头唤起其心中的政治热情。

一生时宦时隐,笔耕不辍,潜心于经子佛道与文史乘画诸学,成影响一个时代学风、文风的人。

王世贞温文儒雅,仁厚笃孝,人或以乃安分守纪的儒者,实不尽然。他“性慧气刚”(陈继儒《眉公见闻録》),外柔恭而内狂曲。

柔似春风,温雅亲民,好义乐施,惠泽苍生,德被乡里。恭则处下,虚怀若谷,奖掖后进,扶弱助微,彬彬然一代谦逊长者。

然其心里顽强实率,不平于势,不从显贵求功名,不庇于人,博摘前贤而剥皮求核;脾气狂曲,“鞭笞千古,掊击现代”(谈迁《国榷》卷七十五),笔笔

见血,不管圣贤尊贵,掉臂伴侣人情。

柔恭易人推崇拥护,狂曲难免遭人忌恨。拥护、忌恨伴其坎坷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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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学问浩瀚澎湃,然窥其底子价值,或能够博、实、实、变四字笼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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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榷》

“博”指才高学博,表示博躲、博览、博记、广博、博才、博文。

世贞躲书数万卷,过目不忘,通贯经子、两躲,博综史实,谙熟掌故,著作富赡而遍行全国。

精熟文之法,深见高见,善窥好坏,宏博高华,一代之冠,“后七子不及,前七子亦不及,无论广续诸子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十二《弇州山人

四部稿》《续稿》概要)。

遂推促晚明博学之风,进而使学风由明之博杂而走向清之博专。其博学之长更凸显于文学,才高气盈,诗文词赋无体不做,曲稗说评,无不染指,文学至世

贞“富而大”(屠隆《论诗文》)。

诗歌七千多首,而尤长于拟古乐府、歌行、七言律、五言絶句;散文万余篇,序跋、传志、书牍之做,有明一代之翘楚。既有豪宕雄壮之风,又有清丽深婉

之韵,表现出他发性灵、求高格,讲法度而任天然的文论主张,代表了七子派和明代后期文学创做的实绩。

文论承袭诸子而生新变:以“捃拾宜博”补“师匠宜高”(《艺苑巵言一》);继续前人而扬弃模仿俗格;主张情欲源,性灵第一;重体格腔调、兴象风

神,尤尚妙悟化境,将主体与客体、主体与体裁、体裁与受体、体裁与前体裁诸关系较好地调接。

中国诗学系统内诸元素及其以情、法、境为核心的构造,至王世贞已大致构成,其后公安、竟陵、性灵诸派,神韵、风格、肌理诸说,在那一构造内或因某

一端而偏胜,或就某一枝而细化,或在诸元素间纠补调剂。那些皆得力于他的博学与卓著才识。

“实”指斥虚务实,务求经世致用。王世贞务实多显于史学范畴,他本欲效司马迁,撰写《明史》,故广备史料,史学著作多至数百卷,尤以考证见长。其

史述不虚美,不隐恶,惟务实,多定评,成清史撰写者的重要参考。

其“六合间无非史罢了”(同上)的大史学看,以功业评人的经世致用的史评看,国史、家史、别史互补的史体看,《弇山堂别集》等所创之“别集”体、

“典故史料”体,以及所开啓的诸多专题史等,也后人所摘纳,遂有“一代史迁”(徐中行《奉王元美》)之誉。

“实”即逃求人道、事理的本实。其求实多见于经学、子学。世贞是位以经学、子学、佛学、道学之思惟而思辨学术和社会问题的学者,并未倾力于理论创

建。

末其一生无一部专门治经之做,故治思惟史者多不存眷。然而,他却是位挺拔独行的愚人。

他对经子与佛道二躲责备的斗胆、犀利、深切,多此前学者所不及,可谓走在明朝深思潮水前沿的人。

其反对以理灭欲和以欲灭理,主张“欲即理”、“理即治”(《剳记内篇》)的理欲同源合一说。认心学蹈空,理学失实,原始儒学不切于用,而求实、求

实、致用其价值看的核心,在明代思惟史上独树一帜。

“变”指王世贞守正求变思惟。其思惟是阳明心学与前人文史看念相杂揉而别出之的成果,具有聚集性、朝上进步性与求变特量。其新变约而言之有六:

其一,以阳明心学合成前代诗学看,在剥离宋代办署理学过程中求新,完成了由源于道、办事于道的道法看文论向源于情、办事于情的情法看文论的汗青性转

型。

其二,以博学实学弥补心学的空疏,与杨慎等引领了了明代博学和考据、致用学风,从而开清初务实致用学风之先河。

其三,其诗学前代之集大成,发性灵、求高格,讲诗法而任天然,构成融性灵、神韵于风格的诗学系统。

其后诸诗学门户皆有王世贞文学看的影子,或偏执而新,或精巧而异,或僻而曲致。

其四,王世贞的史学看、史体看、撰写编制新变,推进了明清史学的开展和家史、典故史体的昌隆。

其五,他既是诗文家又是学问家,实文人与学人之诗文集于一身而影响后世的代表。

其六,世贞较早创做大量拟乐府民歌,间涉小说、戏曲,考证民间风俗,较早推进明代后期俗文学和大众文学的昌隆,因其位高垂青,对明清之际社会风向

的改变有着不成替代的感化。

纵看之,王世贞以博基,以实骨,以变脉,以实魂,四者交融,守正求新,成承前啓后的重要标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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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苑卮言》

文人相轻,明代尤甚。纵看有明一代文坛名家,几无不被訾议者,地位愈高,影响愈大,则被指责愈烈。

王世贞因“七子”而成名,又受“七子”之累;因位高而标举,又因位高而遭忌。其本身也有瑕疵,“虚憍恃气”,“自命太高”(《四库全书总目》卷一

百七十二《弇州山人四部稿》《续稿》概要),持论尚奇,出言太曲;又病在求全喜多,以非全不克不及成其大;下笔多凭记忆,应酬翰墨过多。

大而全有珍珠美玉,易被人摘撷,也易粗杂,贻生齿实。且坏名望比好名望更具有传布力,何况明末不乏党同伐异、抑人扬己者,于是构成一些误导与误

读。

本七子派之转换风气者,却被目不外傍人门户罢了;本主张学汉唐之高格、写出实情得法的上乘佳做而开发文学新时代,却被视不识诗文之代变的刻船求

剑;本举世递相摹仿王世贞的世俗陋习,却转嫁至厌恶抄袭的王世贞身上。

回有光所言“妄庸巨子”本指北方“二李”,却误导回有光的至亲王世贞;将王世贞对回有光的委婉责备,诬捏王氏“推服”回有光,其实不遗余力张扬“妄

庸”说。

所谓“老年自悔”,乃操纵老年心态改变做文章,将王世贞懊悔《巵言》“长短古今”得功人的做法,曲解否认早年文学看。而出于钱谦益、艾南英之手的

那类误导,经《列朝诗集》《明史》《四库全书总目》和近现代呈现的中国文学史做品的传布,进一步播扬彰显。

而世贞躲于巨帙“两稿”中的上乘佳做又久被尘埋,不曾典范化,识者日微。

此种倾向,近些年跟着对复古派研究的深进正悄悄改动,新见日多,然间隔实在的王世贞另有间隔。王世贞不失文学史学开展至明代嘉、万期间的一位集大

成者,一位转换风气的人,一座鲜明屹立的山岳,一座尚未被完全发掘的文化宝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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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画像

王世贞是七子派理论与创做的集大成者,故论及王世贞,不克不及分开七子派。

七子派意在纠正宋学眼界狭隘及理学关于人们思惟精神的禁锢,逃求文化的解放。一方面用古学代替宋学,“宋儒兴而古之文废矣”(李梦阳《论学上

篇》),开辟学人的文化视阈,用古学之博与实,隔绝距离明代与宋代办署理学间的联络;

另一方面存眷焦点内移,移向诗学体裁内部创做的艺术形式,“谛情、探调、研思、察气”(李梦阳《林公诗序》),逃求前人创做中具有普适性的法例范

式,促成文学与道统的脱钩,实现文学的独立。

然而,七子派本身存在着难以处理的三大矛盾。

一是复古与求新的矛盾。 其古学的底子性量是借复古以求新,复古是路子,求新是目标。然而关于大大都七子成员 说 来,复古多于求新。

二是性灵与风格的矛盾。古学者一方面要表示人的实脾气,一方面需严厉遵照前人做诗的风格法度,然后者—— 觅觅前人创做的风格范式是古学派行的

逻辑起点 ,故必置之首位, 那一定成他们创做的封裹 、铁镣,影响实情的天然抒发。 于是以抒发实情第一位,仍是以进修前人诗法第一位,便成前后七子

诗论中未能处理好的矛盾。

三是古学派诗文创做成就未能到达其理论的 “高格”。 他们在进修前人创做字法、句法、篇法、体格、腔调等法例、范式方面确实有了较猛进取,然

而 艺术创做既需要掌握内在的普适性规则 ,更需要具有个性化的创造力。

前后七子总体说来因受限造太多,才思不敷以把握其理论 ,从而构成创做弱于理论的现象。

王世贞承接七子派主张,却不尽庇于七子,而因其才高博学、胆识过人,故在继续中多有新变,成在侍从中开辟而转移风气者,成较好处理七子派上述三大

矛盾的推进者。

王世贞文学看念的新变表示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以“捃拾宜博”补“师匠宜高”的拘狭,拓宽了复古承袭的范畴。王世贞在以秦汉文、汉魏古诗与盛唐近体诗宗的根底上,提出“摘”“用”的新看

念,即“师匠宜高,捃拾宜博”(《艺苑巵言一》)。

所谓“师”,指以秦之前与西汉的典范散文和汉魏古诗、盛唐近体诗的典范做品宗法的样板。

所谓“捃拾”“摘”“用”,指对样板之外的诗文,则广搜博拾以我写做之“用”,不管时代,不管凹凸。“代不克不及废人,人不克不及废篇,篇不克不及废句”,犹

如“医师不以参苓而捐溲勃,大官不以八珍而捐胡禄障泥,能善用之也”(王世贞《宋诗选序》)。

关于苏轼之文,王世贞认“虽不克不及吾式,而亦足以吾用”(《苏长公外纪序》)。

中唐的白居易、宋代的“欧、梅、苏、黄”,元、明诸多名家,无不“以彼我”用。

如是,既不违犯七子派以《左传》《史记》、李白、杜甫诗古典标竿的目标,又改变了七子派西京以下文、开元、天宝以下诗束之不看的弊端,突破七子派

创始之初的藩篱,极大地拓展了复古派进修继续前代优良诗文的范畴。此意义不成小觑。

二是倡情欲源和性灵第一,成立起以情法关系核心的情法文论,代替做支流的道统文论,完成了中国文论主调的汗青性转换。

王世贞反对明初台阁体的道统论,力图割断文学与宋代办署理学的关系。他比七子派诸人更进一步的处所,是在哲学上提出情欲源说,情欲不但是文学之源,而

且是道学之源,即儒家之道与文学同源于情欲,从而脱节了文关于道的依靠,改换了文学的理论基石。

生人之用,皆七情也,道何之乎?舍七情奚托焉!圣人顺焉而立道,释氏逆焉而立性;贤者勉焉而就则,不肖者任焉而忘本。夫父子生于欲者也,君臣生于

利者也,奈之何其逆而销之也。

夫妇之间,一情欲感耳!圣人以之立纲陈纪,配六合焉。

(《札记内篇》)

“情欲”既然生成“道”的根源,“圣人顺焉而立道”,“圣人以之立纲陈纪”,文学与道同源之于情欲,又何必再讲“道”关于“文”的决定感化,文何

必“致道”“贯道”“载道”“明道”,做“道”的东西了呢。

那种以情欲源代替以道源的文学看,完全改动了历代复古运动使文学重回道统的标的目的,其意义非同小可。

与此情欲源论相联络,王世贞继而提出了将性灵放在第一位的风格式性灵说。

那种性灵说有些是在责备别人诗文时借别人语发之,有些是间接说出本身的文学主张。

他认抒发性灵是文学创做的目标,“诗以陶写性灵、抒纪志事罢了”(《题刘松年大历十才子图》)。

“匠心缔而发性灵”(《封侍御若虚甜先生六十寿序》),与做诗之法、“色象雕绘”比力起来,写出实情、实性灵则更重要,性灵是一首诗的灵魂,“搜

刿心腑,冥通于性灵”(《余德甫先生诗集序》)。

既然是做诗之魂,那天然是放在第一位的,体格腔调、色象雕绘则只能办事于性灵了,“发性灵,开志意,而不求工于色象雕绘”(《邓太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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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文选》

王世贞的性灵看与李贽、袁宏道既有不异也有差别。不异者皆以性灵源,文学的指回。

所差别者,李贽、袁宏道认文学是抒发自我之情,只需内觅,无需外求,无需进修前人,无须讲情法风格。

李贽倡“最后一念之本意天良”的“童心”而排斥“闻见事理”(《童心说》),主张只要出自童心的文章才是实文章。

袁宏道力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叙小修诗》)。李贽主张语言身手是跟着不成按捺之“愤情”天然而然流出。

王世贞的性灵说是成立在做诗的法例法例、风格根底上的,它反对一味抒情而离格离调,主张“人与天会”、“神与境合”,而到达无法之法、无风格之格

调,

即技法娴熟到随情而发、天然合格合调的地步,“外触于境,而内发于情,不见题役,不被格窘,意至而舒,意尽而行,吾不知于变之穷否何如,其能发而

进于天然固饶也”(《白坪高先生诗集序》)。

那么是懂得了风格然前方有性灵之诗,仍是有性灵便天然有高格美调呢?从进修前人做诗而言,是先识前人诗的声韵风格,然前方知前人的情性精神。

声韵风格好像人的“面目骨骼”,若要识人,必先从“面目骨骼”起头。“面目未识而得其骨骼妄矣,骨骼未得而谓得其情性妄矣,情性未得而谓得其神情

益妄矣”(杨维祯《赵氏诗录序》)。

即先风格然后性灵。然而创做则否则,惟有情与境会,生发感情,方可写出吾心、吾情、吾自家之诗、自家之语言声韵,方可有新意。

若将风格放在第一位,先风格再性灵,那么一定牺牲脾气以就风格,形成以风格抑情,复古而难求新。

七子派在理论与创做上,常以风格、法度先,故而不克不及处理情与法、复古与立异的矛盾。

王世贞主张进修前人必从风格始,创做必以发性灵、抒适意志先,使诗法与风格随性灵天然而然地表示。

于是他提出了性灵与风格、情与法合一“情法”说。他将介于情与法之间的“意”概念引进情法关系论中,逃求情法合一,意法互用。

他力图制止两种倾向,或一味畅情而失格,“骛于声情,以捷取胜,转近而转堕于格之外”(《实逸集序》);或抑情而就格,“斥意以束法”,“抑才以

避格”(《袁鲁看集序》)。

主张“意先而法即继之”。

其气常畅,才常使饶,意先而法即继之。(《于凫先》)

吾来自意而往之法;意至而法偕至,法就而意融乎其间矣。夫意无方而法有体也,意来甚难而出之若易,法往甚易而窥之若难,此所谓相用也。……不平阏

其意以媚法,不骫骳其法以殉意,裁有扩而纵有操,则既亦彬彬君子矣。

(《五岳山房文稿序》)

然而意与法也非等量齐看,而是以达意指回,“出于物情之表然后快”(《张肖甫集序》)。

如是抒发脾气既不拘泥于法,又符合法;既合于法,又不伤情。若何做到情与法谐,法随情天然流出,历来多主张“发奋”“泄愤”。

王世贞却主张“我与天会”或“神与境合”。“夫诗,心之精神发而声者也。其精神发于协气,而六合之和应焉。其精神发于噫气,而六合之变悉焉”(《金台十八子诗选序》)。

而“神与境合”需要从两处进手,一是专注、静气。二是靠才调功气,“独承父之材甚高,工力以至,以故其句就而色自傅、声自律,篇就而用恒有余,当其突然而至,沛然而出,风驰电击、纵衡䟤跋于广莫之外,使人心悸魄夺而不成禁,而悠悠斾旌、徒御不惊之气象自若也”(《王承父后吴越游编序》)。

王世贞所讲情法与意法关系是准确的,是处理复古与立异、性与法矛盾的有效办法,强调或偏向任何一端,都末难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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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诗学的逻辑历程与次要理论问题》

三是将性灵、神韵、诗法纳进风格说中,构成发乎性灵,情法天然而达于无意之意之高格境域的新风格说系统。

王世贞风格说在继续前人的根底上,在四个方面开展了风格派理论。起首,扩展、丰富了风格的内涵。

王世贞常以上、中、下三格论诗,构成时代三格(秦汉、盛唐格;六朝、初唐格;唐以下之理格)(《袁鲁看集序》)。

以诗法论诗,构成诗法三格:模仿求似格;法我用之格,即“用于格者也,非能用格者也”(《邹黄州鹪鹩集序》); 无格之格,即超越风格, “悠然出

于天则”(《王参政集序》)、“无岐级可觅,无色声可指”(《艺苑巵言一》) ) 。

以脾气论诗而有脾气三格:离情离格之格,即或“不根于情实”(《陈子吉诗选序》),或倡情而“堕于格之外”( 《实逸集序》);

情法相合之格,即“意至而法偕至,法就而意融乎其间矣”(《五岳山房文稿序》);超越情法之格,即无法之法、无意之意之高格。从而使格的层级性更精深

详尽。

其次,拓展风格的外延,将风格置于才、气、学、思、意、情、神等诸艺术范围中,阐明风格与诸元素范围间的关系,使风格说由体式腔调上升与之相关的

整个诗学范围。[①]

写出全国之好诗需师古,师古需广读、学富,学富方具有识力,有识力则可精思,精思方可“超乎一代之格”(《郑獧庵先生集序》)。

“夫定格然后俟感以御卑;精思然后出辞以御易;积学然后修藻以御陋,触机然后成句以御凿,四者不备非诗也”(《邹彦吉羼提斋稿序》)。

再者,若何处置好诸元素间的关系,特殊处置好性灵与诗法、风格与神韵间的关系,王世贞提出三类办法:

其一是兼、剂、合之法。使阴阳、正变、宗用、风格、情法等关系到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合之美。

其二是通变。灵通诸元素间的不异处,掌握其改变的形迹。

其三是悟。 通过悟到达空灵美与天然美的境域 , 从而处理复古与立异、情与法、浩荡豪壮与神韵之间的矛盾。

其四,王世贞将诗法精巧化,并纳进风格 说 ,在若何使风格更好地抒情、使抒情若何具有高格方面,丰富了风格 说 的学理系统。其诗法包罗字法、句

法、篇法、构造法、腔调法、定格法等,从而实现文学高格成立起一套办法范式。 [②]

那种具有累积性与自我体验性的诗法论,与高格论、脾气论一路构成王世贞风格派理论的根本框架。

四是风格派的神韵说。王世贞因受佛、道特殊是恬澹教的影响,在承袭李白、杜甫浩荡豪壮诗风影响的同时,逐步爱好皎然、司空图、严羽等禅派诗,走向

恬澹,逃求天然、空灵的美学风气。

夫有志者,间一潜咏,觉其篇法、句法、字法宛然自见,特不落阶级,不露门路,所谓羚羊挂角,无迹可觅耳。(《古隶大雅》)

篇法之妙,有不见句法者。句法之妙,有不见字法者。此是法极无迹,人能之至,境与天会,未易求也。

有俱属象而妙者,有俱属意而妙者,有俱做高调而妙者,有曲下数奇对而妙者,皆兴与境诣、神合气完使之然。

(《艺苑巵言一》)

能于诗法风格中求天然神韵,是王世贞差别于司空图、严羽的处所。即他的神韵诗学,带有因法而天然,因风格而空灵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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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史学研究》

五是复古而求新,对模仿的扬弃、超越。古学派沉湎声韵、风格、法度而淹溺实情的次要原因是过于垂青模仿。

有评论者因王世贞是后七子的代表而将其视模仿抄袭代表,那是一种严峻的误读。

事实上,明清人对七子的评判多论及模仿,而尤以李梦阳、李攀龙最,何景明与王世贞则较少被言及。

一方面,王世贞将字模句拟视文学三格之最下格(模仿求似格),甚贱视,并在理论与责备理论中屡屡排斥和痛贬。

他一贯主张“师心独造”,认“抄袭模仿,诗之大病”(《艺苑巵言四》),骂“盗首”。就连学书法者“日临《兰亭》一帖”,也嗤之,“此从门而进,必不

成书道……外堪皮相,中乃肤立,以此言家,久必败矣”(《艺苑巵言五》)。

他责备扬雄《法言》,病在抄袭,“余读扬氏《法言》……顾其文割裂聱曲,闇曶淟涊,剽袭之迹纷如也” (《读扬子》)。

他论及左思、陶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诗之个性,体其心,论其人,反对言语形式上的“剽写余似”,“后之人好剽写余似,以苟猎一时之好,思踳而

格杂……得其言而不得其人” (《章给事诗集序》)。

另一方面,他深恶同派中的模仿陋习,自觉与之划清界限。“明卿寄来乐府,觉过模仿,不胜见大巫,惟于鳞亦中之” (《复肖甫》)。

又责备李梦阳:“李自有二病,曰模仿多,则牵合而伤迹;构造易,则粗纵而弗工。”(《艺苑巵言六》)王世贞意识到做诗学前人不免呈现似曾了解的诗句。

他对此加以鉴别,分四类:“割缀古语,用文己漏,陈迹宛然”者;“全取古文,小加淘汰”者;“裒览既富,机锋亦圆,古语口吻间,若不自觉”而流出

者;“神与境触,师心独造,巧合古语”者。

世贞对第一类极厌恶,视“斯丑方极”,“令人一见匿笑,再见呕哕,皆难免盗跖、优孟所訾”。 第二类虽“已是下乘,然犹彼我趣合,未致足厌”。

第三类“然尚可言”。第四类“无妨俱美,定非窃也”(《艺苑巵言四》)。

世贞早期那一对模仿的断定全面、清晰而合理,几无可挑剔,因由后两类办法而构成的似曾了解的诗,在前人文集中较常见,且多好诗、名句,所谓“诗虽

新,似旧才佳”(袁枚《随园诗话》卷八)。

王世贞集中似曾了解的诗后者多,而别有专心者某人云亦云者则不加辨认,前后混谈,将摹唐仿汉,一概视字摹句拟的抄袭。

于是将王世贞与李梦阳的“句拟字摹,食古不化”(《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十一《空同集》概要)、李攀龙“割剥字句”(《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

十二《沧溟集》概要)等视。

袁宏道做诗不主张宗法前人,故将世贞与李攀龙等同,或说世贞“中于鳞毒”(《叙姜陆二公同适稿》),只是其认知的偏狭。

钱谦益实则步武王世贞,幼诵“两稿”,先宗唐后师宋,一心想超越世贞而攻讦尽心尽力,他挠住王世贞晚年自谦之语而抛出“晚年定论”,阳庇护晚年世

贞,阴则欲以此否认早年世贞。

吴伟业对此深感不满:“即以琅琊王公之集看之,其盛年意图之做,瓌词雄响,既芟抹之殆尽,而晚岁隤然自放之言,顾表而出之,以有合于道,诎申颠

倒。”(《太仓十子诗序》)

钱锺书先生言钱谦益抹黑王世贞“尽心尽力,非特擅易前文,抑且伪造故事”(《谈艺録》)。

将一位自觉反对抄袭模仿而主张“一师心匠”的文坛指导,臭名犯初级错误的“抄袭模仿者”,那与王世贞以文学成就一生伟业的超凡之志,与其从不平于

人的刚曲性格,与他一系列诗学看,与他雄浑、刚健、清爽而天然的诗文创做成就无不相悖。

上述五项新变,以博补狭、以情法论代替道统论,开放式的新风格说系统、风格式神韵说、对模仿的扬弃等,既是对前七子诗论的末结,又是七子复古理论

的新变,构成了王世贞以情欲源,以抒情适意回,以法度范式体,以学识养,以才华思翼,以高格神境品,以天然美的完全文学思惟系统。

那个别系是中国诗学开展至此的聚集性功效,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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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同集》书影

创做弱于理论,是宋代以降较普及现象,能打破者百里挑一,底子原因是才华不敷。李东阳慨叹“非具宏才博学,逢原而泛应,谁与开后学之路哉”(《怀

麓堂诗话》)。王世贞才思与学识超越同时代人,身历家难与朝政风波,且有指导群伦的意识与时代责任感,捃拾前贤,创做富赡,故能较好地处理了创做弱于

理论的问题。

他做琅琊王氏后嗣,执全国文柄,眼界宏阔而不庇于人,不只文雄一世,且喜兵道,有将帅才,任职于南北两地,既具有北方豪放、飘逸之气,又具有南方

细腻、精微、温秀之蕴,诗风既雄浑刚健,又清爽天然。文学创做以体全、量大、学博而雄居全国。诗、文、词、赋、曲、说、评诸体,无不创做,且诗文内诸

体式也多染笔,仅“两稿”诗体十四种、七千一百八十七首。[③]

体裁四十四种,约一万余篇,[④]可视此前文学体式创做的集大成者。“以一人奄古今造造而有之”(胡应麟《弇州先生四部稿序》)。

“明之文章自李、何而古,至攀龙、道昆而精,至世贞而大”(傅维麟《明书》卷一百四十七)。

乐府诗借旧题写新事,既承袭前代“美刺讽戒”之义,更彰显深入的责备精神,而尤以《乐府变十章》代表,表现其叙中所言“悼乱恶谗”之旨,又能“被

之古声”(王世贞《乐府变十章》叙)。

而在张欲畅情特殊是写男欢女爱方面的斗胆、实率、天然,可谓“当世独步”(胡应麟《诗薮•续编》卷二),无愧乐府诗开展至明代的代表。

五七言律诗,喜太白“以气主,以天然宗,以飘逸高畅贵”,更重子美“以意主,以独造宗,以奇拔沈雄贵”(《艺苑巵言四》),又能吸收王维、孟浩

然、高适、岑参以及宋诗佼佼者之长,以己才思发之。

师心适意,技法娴熟,风格性灵,浑然天成。又因其才高学博,取材富赡,“或鬼篆蛇文冥搜六合之外,或牛溲马勃近取天涯之间”(王世懋《遗伯兄元

美》)。

曲书现实,伤时感事,讽喻朝政的“信史”之做,似杜甫,其斗胆犀利,有过之而无不及,如《钧州变》《石头变》《大地变》《太保歌》《辽阳悼》《袁

江流钤山冈当庐江小妇行》《弘治宫词十二首》《正德宫词二十首》《西城宫词十二首》《信笔便成二十絶句》《阅史偶有所感》等。

更多抒怀咏物之做,或绵里躲针委婉达之,或嬉笑怒骂天然生趣,“莞尔麈谈,决然狐史”(陈文烛《弇山堂别集序》)。

咏物写景,寄情山川,有王、孟遗风,且清俊别致,自成一格,如《碧玉沼》《题李使君扇头小画》《题赵干烟霭秋涉图》《题画(其四)》《自安州改陆

泛小艇趋保定即事五首》之二等。

咏物诗、即兴诗、送别诗中也不乏委婉空灵之做。书将帅之志,述边塞军旅事,令人惊高、岑再生,如《上谷杂咏》《病(其一)》《咏守兵(其二)》。

气焰如虹,超脱豪放,疑似太白,如《登岱六首》之三、《登岱六首》之四等。潇洒奔放,则又一东坡,如《杂诗》之一、《五子篇》等。实可谓诸体皆

备,且主“师心”,不乏佳做,自成一格。

世人对王世贞诗文创做的存眷远不及其文论,孰不知“自李梦阳之说出,而学者抄袭班、马、李、杜;自世贞之集出,学者遂抄袭世贞”(《四库全书总

目》卷一百七十二《弇州山人四部稿》《续稿》概要),王世贞因安在一些人心中可替代班、马、李、杜?除往风气使然外,当与其创做所带来的汉唐之音不无

关系。

王世贞的散文寡体皆备,数量浩荡,姿势万千,可视中国散文创做之集大成者。

其创做既是前后七子(秦汉派)的代表,承续《左传》《史记》叙事写人之笔法、秉笔挺书之原则,又规戒时弊,抒发自我性灵。序跋、列传、碑志、书

牍、悼文,有明一代难有比肩者,钱仲联先生列其明代散文三各人之一。[⑤]

王世贞的散文,融史家之识见、学者之博习、兵家之气焰、文学家之才艺于一身,因时因势而发,可见其浩荡深切之史识,博综典籍之学问;求奇好异之趣

味,淋漓尽致之气焰,腾挪改变、曲径通幽之笔法,巧运规外之法度。

既有狂简疏纵、耿直不阿之精骨,又有猎奇尚怪探幽解秘之味趣,大有盛明气象。纪事写实之文,或揭时政之短处、王政之失误。

如《巡幸考》《中官考》《庚戌始末志》等。或写忠奸斗争、阁臣争宠弄权,严嵩及宦官擅权而病国殃民,切中时弊,淋漓酣畅。

如《凤洲笔苑》《嘉靖以来首辅传》《沈青霞墓志铭》《题海天落照图后》等。

人物列传,擅长依问题写事,探奇索微,既善写人边幅,更长于描骨画魂,在起伏荡折、奇趣横生中,描绘投契取巧者、期诈耍奸者、刚正不阿者、狂简疏

纵者等形态各别的人物形象。

如《严嵩传》《高拱传》《于谦传》《文先生传》等。议论辨驳文,玄思独造,创新出奇,义正词严,纵横捭阖,大有纵横家之风。

如《书项羽传后》《淮阴侯不反辨》《蔺相如完璧回赵论》等。行状、墓志铭、神道碑、序跋、像赞、寿序文,对传主生平履历、性格气量、地位感化、兴

趣喜好以及心理形态的私秘性,时有精到掌握和独到观点,既是史传文的精巧填补,又是撰者思惟看念、常识与性灵的别样抒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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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四部稿》

王世贞是明代小品文创做的前驱,在人与天然之间、汗青与现实的映照之中,展现其心里世界的另一面,更多抒发其天然之趣与人生之慨。

那些不只见之于其笔下的短小散文,更表示于大量的手札里,构成函牍的谈心式、小品化,那些与王世贞笔下列传的问题式、性格化,纪事的考据性与尚奇

趣,悼文的心境抵触式,以及商人墓志铭所表示的儒商互补、人格平等思惟等,皆展现出其散文在承袭中的新变。

除诗词文赋外,王世贞还较早地创做了一些戏曲小说类的通俗文学。[⑥]

曲有《喊凤记》(新论皆不敷推翻旧说,王世贞染笔或非子虚乌有)。

稗说则有《世说新语补》《剑侠传》《艳异编》,《金瓶梅》做者“王世贞说”传播了四百多年,虽有思疑否认者,然贫乏推翻之力证,亦缺一锤定音之铁

证。此二书当曲稗之上乘。

王世贞在文学体式上独树一帜,有开辟之功。他生成猎奇,更喜奇侠奇异与艳情。[⑦]

前者在《奇事述》《盛事述》《异典述》和《别史家乘考误》《宛委余编》中得以表示。

后者则见之于其所编选的小说《剑侠传》《艷异编》以及删定的《世说新语补》。《剑侠传》上承《越絶书》《吴越春秋》和《史记·游侠传记》,下啓清代

之侠义小说,与同时代的《水浒传》一长篇,一短造,对明清小说开展有异曲同工之效。

《艷异编》合奇异与艷情两类一,不只关于推进艷异类小说传布有积极感化,且对艷情小说特殊是世情小说的鼓起,功不成没。

《世说新语补》对旧做删定补充,令其更洗练完美,推进了世说体传布。

历代小我文集编辑编制多是诗、词、曲、赋诸体的整合,王世贞则总括诗论、词论、曲论、文论、书论、画论、史论、经论、子论一体,首创“说”体,并

较早将小我文集回之于赋、诗、文、说四部,名之曰《四部稿》。

赋体至明代而日微,王世贞力挺之,以挽其颓势。明代词弱,王世贞论词公允,深明宋代以来好词之奇妙,词做近一百篇,确有明一代之翘楚。

平心而论,王世贞的创做以学识才华见长,又安身现实,规戒时弊,抒写性灵,调韵天然斑斓。然不敷处在于全而杂,博而粗。

其诗不乏酬应之做,或华贵豪放而贫乏动听之情。其散文有意图求雅,文字古奥,时有读来拗口阻情之感,晚年方平平天然。而寿序、墓志铭因量大,又多

少受润笔影响,不免偶有溢美之语。

关于其诗,王世贞尝言“百首以后,青莲较易厌” (《艺苑巵言四》) ,读世贞诗,似令人有同感。对此,胡应麟所言或更近实在:

若夫体多总杂,而间涉豪粗;格务兼该,而时流挽近;语必瑰奇,而或伤浮巧;事惟窍密,而小远脾气。此弇州之大,亦弇州之病。

(《报伯玉司马》)

然而,历代各人无尽善而完美者,王世贞集中不乏上乘佳做,此历代小我诗集所稀有。摘前人之精,融前代诸体,且由讲诗法而不诗法所缚,至无法而法,

由音声韵调之精微而至天然天成,所谓“离看则邈若无关,凑泊则天然一色,大都字险者韵必妥,韵奇者声必调”(王世懋《遗伯兄元美》),做到了“师心独运而

不累其法”(墨彝尊《明诗综》卷五十一)。

在风格、性灵、神韵诸方面给人秦汉文唐诗重生之感,又有时代精神与凤洲情性,较好处理了创做弱于理论的问题。

有人将其比之司马迁、班固、韩愈、苏轼,“昔两汉有子长、孟坚,唐有退之,宋有子瞻。皆称盖代,今则元美其人哉”(刘凤《弇州续集序》)。

即便不及汉唐诸贤,就诸体皆善而不乏精巧而言,称之明代苏轼,或可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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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贞与》许建平 著

后人关于王世贞的文学思惟有赞扬者、误读者,更不乏攻讦者。无论他们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地受其潜移默化的影响。

公安派以文学写心,向内索求,无须外求,反对宗法前人、讲究格套。然其“独抒性灵”,则是秉承了王世贞性灵说与李贽童心说的成果,却因“不拘格

套”而流于笨重;

锺惺、谭元春意在承接王世贞情法合一论,欲以“深幽”补公安之“浅疏”,却没掌握好度,而滑进晦涩幽峭;陈子龙倡起几社,承王世贞等人之说,而诗

学鲜有创建。清初黄宗羲、回庄甚至四库馆臣是典型的攻讦派,他们受亡国与朝代更替之冲击,以救国和经世致用逃求,误将王世贞视晚明空疏之学,厌其模

拟。

然其“惟务博综该洽,以求兼长”(钱林《文献征存録》卷二)和经世致用的思惟,则与王世贞学养、治史逃求并没有二致。进攻最用力的钱谦益自幼读王世

贞书,“余发覆额时,读前后《四部稿》,皆能成诵,闇记其行墨”(《题徐季白诗卷后》)。

先宗唐后宗宋,《列朝诗集》之责备多引《艺苑巵言》,一面诽谤一面却难脱节其影响。

茅坤、回有光、唐顺之、艾南英散文宗唐宋以别于秦汉派,又以模仿抄袭贬七子以自高,实则皆复古派,大同小异,况唐宋文本源自秦汉文,弃秦汉而择唐

宋,其气宇风格先低一格,始末非明清文学之主潮。

也有附和、撑持王世贞看点,主张情法合一者,如屠隆、李维桢、胡应麟、尤侗、王士禛、吴伟业、沈德潜、翁方纲等。

此中自成一派者,清初王士禛主神韵说,实乃盛唐诗之一枝,才华所拘而避李、杜之宏声壮语,走王、孟短小天然一路,翁方纲则谓“神韵即风格”,“特

专就渔洋之承接李、何、王、李而言之耳”(《神韵论下》),在四人中王渔洋受王世贞影响或更多。[⑧]

但神韵派如唐之王、孟诗,不曲面现实,其所抒情日窄浅,又淡化诗法,遂有性灵、风格、肌理以补之。

沈德潜、翁方纲承袭王世贞与七子的风格说,而倡“风格”、“肌理”说,却以法抑气,以理掩情,回回载道之旧辙。

袁枚的“性灵”说秉承王世贞性灵看、李贽童心说、袁氏兄弟的独抒胸臆说,然因过于强调才思,淡化风格法度,愈走愈浅窄。

王世贞对历代诗人特殊是明代诗人的评判常后人摘用,不但胡应麟《诗薮》“羽翼《巵言》”(胡应麟《报长公》),钱谦益《列朝诗集》也多引王世贞语,墨

彝尊《静志居诗话》又不乏《列朝诗集》的影子。

吴伟业盛赞王世贞“以絶代之才”“指导群流,跌宕骚苑”,哀痛于“思一见其人不得” (《戴沧洲定园诗集序》)。

由此看来,清代的理论主张与文学责备,滤往当时代色彩,窥其内在之精神,大致说来当是明代后期以王世贞、李贽代表的文学支流看念的延续与变易,而

王世贞之特殊之处在于他不只是主情尚法的复古派理论的集大成者,

并且是明代文学开展转向的先声,假设阐明清的文学重心履历了由道法论至情法论,宗唐到宗宋,由宏声壮语、宫商大调,到角征之声、竹丝小调,由倡格

调到主神韵的改变的话,那么王世贞就是那个改变过程中不成或缺的催化剂。

(未完待续)

许建平 | 《王世贞全集 · 媒介》(一)

本文做者 许建平 传授

正文:(从略)

文章做者单元:上海交通大学

本文获受权颁发,原文刊于《王世贞全集》,2022,上海古籍出书社出书。转发请说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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