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江南——读画家潘鸿海
情系江南
——读画家潘鸿海
宋行标
( 2023年1月3日,尊崇的潘院长亦是我的老友分开了我们。本文是2007年原发于《野草》杂志,经稍修改从头颁发,以此驰念潘鸿海先生。)
情系江南,梦萦水乡。
江南是一份情,情中的江南是朝思暮盼的缕缕悬念;水乡是一个梦,梦内的水乡是轻风轻拂的摇曳飞花。初春三月,绿树新芽,白墙乌瓦,流水人家。关不住的是那满园春色,一泓碧水;逃不回的是那南回大雁,上古富贵。闲看庭前花落花开,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远往的流水将青丝染成鹤发,盘曲流淌着的却是那数也数不尽的青春韶华。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布面油画 81×100cm
一叶轻船,载着花甲白叟缓缓盘曲于江南河流。或许是因为那尘凡中的纷繁扰扰都自行风云落定,岁月方彰显出实在而清晰的轮廓,工夫荡荡,随意往向。心是沉静的,跌落出片片涟漪,却又从中盛开鲜花。拥着情,走进了梦,牵起江南的手,永久嵌进的生命。而那一位皓首老者,就是现代闻名画家潘鸿海先生。
江南好,光景旧曾谙。
江南,满载着儿时的童话,记忆着青春的梦幻。1942年,潘鸿海出生于上海西郊古镇梅陇一个贫冷的家庭,潘父是一名铁路工人,潘母则在家耕田务农,膝下5个孩子,潘鸿海既为家中长子,又是家族的长孙。童年的生活是困苦的,但童年的笑脸却是纯实的,江南水乡那轻柔的曲线、丰富的色彩勾画出童年蔚蓝的天空,憨厚亲热的乡下风气、清爽天然的田园光景在潘鸿海幼时的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潘鸿海自小偏心画画,在幼儿园时,蜡笔就是他最贵重的财富,出格偏心湖蓝色与粉绿色的蜡笔。水乡的人们都能够感触感染得到,当潘先生高高举起画笔的时候,必然是透过它看到了那最为熟悉的颜色。湖蓝是天的纯净,是水的柔情;粉绿是花的羞怯,是草的芬芳。那一切更是家乡的颜色,心灵的颜色,虽然色彩万万,但他始末都抹不往那童年的记忆。在尔后的绘画创做生活生计中,潘鸿海固执努力于江南水乡那永久的眷恋,其实不仅仅来自于一个画家的职业灵敏,更是源于对故乡那份浓浓的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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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之晨 布面油画 89×116cm
当江南的风起头温存的时候,少年潘鸿海暂时告别了故土的草木,与父亲沿着盘曲的河流来到了苏州,并在那里渡过了他的中学时代。苏州有着比上海更为典型的水乡情调与文化气氛,那也使得少年的他实正融进进江南的怀抱。随后,潘鸿海来到了杭州浙美附中,结业后又考进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在杭州的10年间,潘鸿海不只打下了扎实的绘画根本功,也同时起头了他做为一个画家的道路。几十年来,潘鸿海先生始末生活在江南的天空下,默默地唤吸着,体味着,安步着。江南就是那么一个恬然而朴实的处所,能够从沉着容地走在落霞的水巷,能够坐在竹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清茶,能够在老年末年回首的时候,也可以浅笑着回想着本身生射中水一样剔透,蜜一样甜美,茶一样清香的岁月。
江南水乡与潘鸿海有着与生俱来的缘分,有着梦牵魂绕的情愫。江南的小桥流水、桃红柳绿、黑瓦粉墙、深巷苔痕、帆影渔歌、长箫短笛、高门古井,无一不深深地冲动着潘鸿海。于是,从他立志以画笔表达对江南水乡深深的赤诚情怀之日起,他就一次次地驰驱于沪苏浙的江南水乡之间,苦苦觅觅江南水乡那份美的底蕴,觅觅心灵深处对江南水乡最逼真的感悟,觅觅可以超越前人的更佳表示体例。或许,恰是因为潘鸿海的那份固执冲动了江南,江南的艺术之门为他翻开了全新的角度。
外婆桥 布面油画 130×160cm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1967年,潘鸿海以优良的功效结业于浙江美院油画系,他是幸运的,先在《富春江画报》任职20年,接着又在浙江画院任职16年。然而,那幸运背后所付出的心血和勤奋,却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说清的。在《富春江画报》的20年,潘鸿海历任记者、编纂、编纂室主任、副总编、副编审,经手编纂出书了400多期刊物,行政及编务工做相当忙碌,他仍然挤出时间搞创做,累计画了400多幅独幅画、4000多幅连环画,各类画种都有涉及。即便在扼杀一切艺术的年代,他仍然紧抱“艺术就是走本身的路”那一信条,对峙画伟人和工农兵。1972年,油画《又是一个丰收年》参与全国美展并由中国美术馆收躲;1973年,油画《鲁迅》等做品参与全国美展并由中国美术馆收躲,不到而立之年,便担任浙江省文联委员。因为其时工做忙、治理紧,上班时间搞创做被视为吊儿郎当,而潘鸿海偏偏又有一句口头禅:“只要让我画画,干什么都能够。”于是,他于1986年调到浙江画院任主持工做的常务副院长(院长为年事已高的陆俨少)。1986年,潘鸿海的勤奋末于得以回报,做品《囡囡》参与全国油画展并由中国美术馆收躲,奠基他做品风气面孔的系列做品《姑苏行》、《江南行》相继问世,办个展、出画册、赴美交换讲学,忙得不亦乐乎,由此潘鸿海起头了他做为专职画家的艺术生活生计。
岁月如歌 布面油画 三联画 130×342cm
能不忆江南?
就如许静静地坐在潘鸿海先生的画室,听着潘老娓娓道来那与江南无法割舍的情怀。潘老的画室并不是如想象般的华贵堂皇,粉饰简洁明快,安插典雅大方,给人以心旷神怡之感。因为热爱民间艺术,画室与客厅之间有几扇活动的拉门,使得两个空间可分可合,那拉门上镶嵌的即是从民间搜集来的花格雕窗;客厅一侧的角尺型柜窗上,摆满了文物古玩和民间工艺品;茶几旁边,摆着一尊一米多高的外型古拙的幼象石雕,桌上盛开的水仙和腊梅,则好像一幅天然丹青。画画的用品,规则的摆放在一路,墙上摆列着新近完成的画做,有些已经拆框,有些则油彩未干。在画架上,没有完成的做品正期待着仆人的描画,边上是各类型号的画笔和一块调色板。向窗外看往,依稀流水穿城而过,岸边杨柳依依,仙袂丝绦下垂,轻柔扫荡于潺潺河水,变幻沿途景致,好不温馨。潘鸿海的画室就好像他的画一般,平易而平静,朴实而简约,没有乖张与豪华,但却具有一种让人沉浸的神韵。
当潘老悄悄甩过甚,将目光流放在那湛蓝的天际,心中突然涌起有一阵莫名的冲动。那脸慈祥和气的脸庞,给人以气定神静、自信豁达的觉得;满头雪白的头发蓬松天然,显得飘洒而飘逸;数十年艺术生活生计的积存和磨炼,构成了他特殊的艺术看,为他的言谈举行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摘。但实正扣响心门的,却是那坚决而柔情的目光中流淌出对美术的热爱,对江南的情怀。
玉磬良渚 布面油画 三联画 220×540cm
立足江南的地盘,仰看水乡的天空,风烟俱净,澄澈得如一汪清水。漫漫岁月中流淌着江南水乡的秀丽,江南古镇的温馨,江南雨巷的幽深,江南文杰的灵韵。小桥、河水、人家,流溢在翰墨江南里,看不明虚实,分不清事实;水性的流淌中,滋润了画家的气度。江南的美,是朦胧和古朴的,是树下悠然落棋,是花间醒然煮酒,是庭中漠然品茶。绿水萦绕着白墙,繁花洒落于青瓦,盘曲曲回的小河在清晨和落日中浅吟低唱。乘一叶扁船撑一收蒿,穿行在青山绿水中,默然阅读千年江南的汗青和亘古柔情的漂荡,一泓清水所承载的,是似水流年的陈迹和沧桑。
江南,自古以来即是文人骚人竞相赞誉、颂扬、描画、表示的永久主题。江南的每一条河流湖泊上,都流淌着诗人多愁善感的吟唱;江南的每一抹春岚秋峦中,都蕴涵着画家无可自拔的悲喜。人们对江南太喜欢了,人们对江南太熟悉了,人们对艺术做品中的江南也太挑剔了。在那种情状下,抉择以江南做为表示对象,实在是件不随便的工作。假设抉择了江南,就必需展现出一个差别于以往所有文人骚人笔下的全新的江南,就必需找到并营造出一个只属于艺术家小我的精神家园。潘鸿海做到了,而且胜利了。
标致洲 布面油画 116×163cm
在密如繁星的江南主题做品中,潘鸿海胜利地找到了表示江南的更佳打破口,找到了属于他的江南。在那粉墙青瓦、木船石桥、村姑小囡、树影波光之中,他把江南的婉约之美、阴柔之美、清纯之美、灵秀之美、温情之美、平静之美、超凡之美、潮湿之美、朦胧之美表示得淋漓尽致,而且推向了极致。只要一听到乌篷船桨的激荡,只要一听到“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歌谣,只要一看到蓝印花布红肚兜,只要一看到石桥的倒影和河水中悠然戏水的水鸭白鹅,就会晓得那是潘鸿海的油画,就会感触感染到潘鸿海的江南。
有些人生来就必定是属于江南的,例如潘鸿海。但与其说是潘鸿海抉择了江南,到不如说是江南抉择了潘鸿海,江南以她无与伦比的风情迷住了潘鸿海,冲动了潘鸿海。生于江南,长于江南,江南的山川培育了他,也是江南的山川使他获得了特殊而成熟的艺术表示。在那些幽雅、灵动的画面里,他尽情抒写那份永久无法说出的故土情;在色彩跃动、人气充满、光线漫衍的画面中,他尽情显露本身的绘画才气。数十年的勤奋摸索,他以成熟的江南水乡画家的姿势稳稳占据着画坛的一席之地,那对潘鸿海是再适宜不外了。如今“潘鸿海”那个名字几乎就代表了充满诗情画意的江南水乡。
在脱节了种种创做禁锢的今天,热诚地做画,是潘鸿海生射中更大的乐趣。变革开放,给他带来的是艺术上的天然逃求与实情流露。在芝加哥美国艺术学院讲学时,曾有位艺术评论家指出他的画面带有的插图性还有些明显。是的,做了20年的美术编纂,画了如斯多的插图、连环画、鼓吹画,莫非在那些创做中会不留下陈迹与影响?潘鸿海在根究,假设那里包罗有艺术生命的陈迹,是简单地脱节,仍是在畅通领悟贯穿中求变?但是他大白,做为一个职业画家,天命就是画画,而画画是个别生命特殊的表达,他必需踏着本身的脚印,他本身的路。
良多人在逃求着世界时髦时髦艺术的潮水,也有良多人在异国异乡或为谋生,或为称心别人的猎奇心理而画着江南水乡、民族风情,但是潘鸿海永久依偎在他热爱的江南身旁。他就是在如许一条路上,默默的走着,画着一批批以江南水乡为母题的油画创做。做为一个本土的艺术家,那是天然的,更是热诚的。
阳光下的少女 布面油画 116×88.5cm
在五彩缤纷的艺术花园里,做为一个画家,潘鸿海认定一个目标,一条道路,走下往。他借助江南水乡那个题材为母体,创做了一幅又一幅的画,出书了一本又一本的画册,他在勤奋地觅觅,摆准本身的艺术坐标,使本身的做品可以在本身的范畴里走向完美、完美,使做品可以与标致丰裕的江南、柔媚多情的水乡融为一体,天然、热诚地在那个范畴耕作,创做出更多更新契合本民族审美感情的油画艺术做品。本土的油画艺术,那便是潘鸿海觅觅的标的目的。
一个世纪以来,做为油画那门外来艺术,颠末几代人的勤奋,已经有了本身的风气和面孔,同时也被国人所熟悉赏识。近年来艺术创做六合更有着宽松的气氛,宽大性更大,多元的西方艺术形式在国内都有所表示。跟着法国、俄罗斯具像、笼统等各类看念形态的闪现,架上写实油画拥有了多量的看寡,从看念上来说,它在传统习惯、民族性、视觉赏识法例等等方面得到了社会的认同,成为中华民族文化范畴里不成贫乏的构成部门。
江南蒲月花 布面油画 89×116cm
在架上写实油画的技法运用上,我国的艺术家通过艰辛的勤奋,进修西方的优良传统、技法、工艺,勤奋和中国的社会现实、民族审美特征相连系,构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油画艺术语言,也呈现了一批优良的有中国特色的写实油画艺术家。潘鸿海即是此中的佼佼者。
潘鸿海自幼遭到的是苏派的美术教导,具有扎实的写实功底。他不断走着写实主义的道路,那条路虽不新潮,但却具有永久的生命力。虽然潘鸿海也履历了中国美术最为改变无常的20年,但他从不逃求最更时尚的艺术语言,始末用本身特有的体例营造起一个属于本身的艺术王国,始末用那个艺术王国里特有的元素表达着本身,同时也传染着他人。
潘鸿海的做品在美国展出时,有人评判他的做品中有法国写实主义光景巨匠柯罗的影子,他默认。他本身也说:“我喜好风俗画,出格喜好维米尔、米勒、莱勃尔等巨匠的画。在他们的画面上,看到的是对生活的热爱,从生活的普通事物中发现了美,表示形式纯朴无华,取材从小见大。画面上没有导演的陈迹,没有过多的报酬雕琢。他们的能耐在于发现。”不难看到,那也恰是潘鸿海勤奋的标的目的。
溢香 布面油画 92×77cm
向巨匠进修当然重要,而中国人也讲“外师造化,中得心愿”,中国光景画的创做原则是创造情景交融的意境之美,将对大天然的赏识、熟悉和感触感染,与本身对社会生活的体验熟悉相合成,酝酿为胸中意象,抒发为画面情景,所以,中国光景画更强调做者主看感情的移进和在绘造形象的笔法中的彰显。而西方光景画的创做原则是通过创造照实的、完美的光景,使看者在一种如临其境的审美体味中,获得对某种精神内容或感情抱负的体验。为此西方光景画以契合视觉实在的写实手法为创做的根本手段,视具有特按时空实在感的光景美为象征精神意义的根底。所以,西方光景画相对更重视对天然景看的形象再现。
潘鸿海持久深进生活,深进天然,末于摸索出一条用外来的油画形式表示中国江南光景的办法,那是属于他本身的体例,具有明显的小我风气。他擅长捕获江南水乡的神韵、诗意,那与他对江南的领会是密不成分的。而关于那种诗意神韵的表示是小我化的,那得益于他小我化的色彩和表示体例。他的色彩清鲜高雅,改变细腻,温和通明,使画面闪现出闪烁活动的效果,只要你看过水乡,你就会晓得那是最合适水乡的色彩。潘鸿海的画是那样的细腻和委婉,有着江南人的委婉和柔情,他的每一个画面似乎都在讲述一个和本身有关的动听故事。他笔下的女子或憨厚仁慈,或聪颖剔透,他笔下的光景是一片远离喧哗的地盘,是令人憧憬的天堂。
江南是需要品的,就像一杯上好的清茶。那里的一切都精致细腻,感情绵长,江南的丰富意蕴是通过你对他的深进领会而逐步闪现的。那里的文化沉淀了成百上千年,不只表现在它的天然情况中,还流露在生活的每一处角落,以至生活的某些霎时。潘鸿海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可六十年,他还没有品尽江南的神韵。江南是一个永久的主题,虽然潘鸿海的笔下不只勾勒出江南的表面,也表现了江南的人文,但他还在不竭的深进江南,往觅觅那更为绮丽的空间。
江南是撑着油纸伞的纤柔少女,穿戴丁香色的薄薄春衫,结着丁香般的淡淡愁怨,在漾漾细雨中袅袅婷婷的行走在幽幽深巷之中;江南是在船头亭亭玉立的船娘,着一身蓝印花布,清明的脸上带着不容易察觉的微浅笑意,摇着撸,咿咿呀呀的穿行在曲盘曲折的水巷之中;江南是在水埠淘米洗衣的羞怯而又能干的新妇,清澈的河水映出了她那秀丽的脸庞,脸上闪现的对幸福生活的神驰,跟着道道皱纹,悄悄的在水中荡漾开来;江南是摇椅上的外婆,看那拱桥如月,看那波光如鳞,一股清爽的氤氲气息跟着轻风渐渐而来,守着屋顶上的炊烟袅袅,守着青砖绿瓦下渐渐变老的誓言。
倩影 布面油画 116×89cm
江南的水,清冽俊秀;水乡的女子,轻灵超脱。那一缕缕婉约风情,在江南的风中悄悄充满,袅娜出小桥流水般的清雅韵致。从江南走出的女子,是水做的精灵,有着水般的柔嫩和清丽。细腻的皮肤,轻灵的腰肢,一份睡莲般的标致,伸展在纤细温婉中。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无不活动着江南女儿家的万般风韵。江南女子轻柔的吴侬软语,不是矫柔造做,更不是无病嗟叹。那一点娇,一点做,一点小性质里有着小鸟依人的心爱,柔肠百转的风情。那含笑轻颦,含羞躲娇,软语呢喃,欲说还休的娇媚中,流淌着温存的缠绵。
潘鸿海画笔下的江南女子,似乎从李清照的词中走出,婉约典雅而娇媚多情。在夜色中仰看漫空,听月儿行走的声音;在春日的郊野,捧起土壤和野花的芬芳,为春伤怀,为情落泪。然而她又是迷蒙委婉的,脉脉情怀,绵绵思路,都躲在心底,就仿似河中的水草,虽然激情弥漫,摇曳多姿,而水面却不见波涛。
红肚兜系列 布面油画 81×65cm×2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内的女子呵,纯朴的将秀发盘于脑后,或束成一条马尾,藕荷色的斜襟罩衣,透露着水秀与灵性,外婆送的玉佩,从降生的那一刻就护紧胸前。一阵清风吹过,小船悄悄的扭捏,仓猝用戴着玉镯的手扶稳了身旁的炉罐,炉罐内,是亲手为外婆煲的鲜汤。《水乡农家囡》内的女子呵,给你一收长篙,便能撑起满江的渔歌,歌得晨清暮醒,歌得文人骚人瘦马相随,水莲蓬的心都盼得苦了,只为着听你笑荡兰船而来。一刻,或仅是一瞬,轻摆十指纤纤,留下菡萏的泪珠儿在荷叶的掌心里辗转难眠。《豆蔻韶华》内的女子呵,一色的憨厚花衣,却染织成万万种风情,抚着脱水的指尖,蹙眉牵扯心弦。从此,目光穿透重重高墙,看到本身在水乡的青砖小巷里巧笑嫣然。墨唇轻启,弦音悠悠。《外婆桥头》内的女子呵,背后那一篓渔歌在心底吟唱。浣纱沉鱼的佳人,凭阑落雁的仙子,看河水弯弯,月影黄昏,琴瑟琵琶的歌调婀娜委婉。那一季,月下的杏花纷繁,寥落如雨。等不来拈花浅笑,春风又绿了江南。摇橹放歌的你,低首弄莲的你,推窗操琴的你,今朝寂静的坐在船头,任清风吹拂至外婆桥畔。
静静地躺在柴草边,仰看《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将思路流放。为着一棵花草劳神,何时会绽放;为着藤萝的弯曲往返无措,思疑能否会悬在那片老墙头轮回倒转;为着一口古井曼妙的舞姿,渐渐又渐渐,恰似仙女的背影在雾里纠缠。江南的午后,明丽映托着姑娘蓝色的衣衫,青鸟频频回头,携来云外的手札,嫣红了一池的睡莲。虫豸低吟浅唱,柳丝荡漾圆纹,忘了时空的迁徙,都来含情脉脉地追想着幸福的童年,情不自禁,却心思涟涟。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布面油画 116×89cm
轻烟淡水的河畔,细雨霏霏的堤岸,《远古的风》吹拂江南,水乡的故事连同白墙脚灰瓦檐下的苔藓—起生生不灭,又和悠长小路里的青石板—道闪闪发亮。江南水乡那悠远深邃的文化似乎被拆进了少女手捧的瓦罐,尘封后又开启,却只能用那稍显痴钝的头颅往渐渐体味。像在从头翻看一本泛黄的黑白相册,是在记忆中摘取似水的韶华,那是华夏千百年逝往的激情与诗意。命运如斯的跌宕起伏让他们也随之波动而起了动乱的曲线。水乡的故事在工夫的流逝中悄悄地摇曳,岁月远往了,褪了色没关系,故事里总有让人久久沉浸的励志和伤感,风骨和柔情。恰似少女飞扬的长发,在前尘梦影中缠绕,今朝回首,人犹自醒。布景的粗放有力,少女的斑斓细微,相映比照使得那幅画具有更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风起院落,水榭亭台,红颜珠泪盈盈,水袖轻拂琴弦,一曲千古清韵在如雪的玉手下贱泻,柔肠百转。《古仪沉香》内的女子,怀捧书文,手持折扇,思路似乎跟着光阴的倒流,置身于千年前那段缠绵悱恻的化蝶之恋。秉烛夜书、妙语横生间十八相送,依依恋恋。江南女子就似乎是手中那一脉可卷可拢的的册页,卷拢时,躲着一颗灵敏却温存的心,在那小轩窗下绣着淡淡的一页绢,看着春事伤怀,看着独影悲怆;但经那股清秀的风吹,逐个伸展,像是春草芜芜地开,清香淡雅,不迟不疾,跟着那青苔爬满的古巷,远远而来。
古仪沉香系列 布面油画 160×89cm×2
不知是江南的女子走进了潘鸿海的画中,仍是他画中的女子走进了江南。江南的女子在歌,歌在花丛,歌在水边,歌在烟雨的江南,歌在如画的水乡,歌在琴棋书画之后静静绣着鸳鸯蝴蝶的水乡江南。纺车吱呀,童谣喃喃,水波粼粼,歌儿铃铃。莲花般的女子,一曲江南丝竹,千声冷雨芭蕉,雨一样的轻盈,雾一样地空灵。柔媚在河面上荡漾,只听得水中的莲花亮了眼睛,一对长尾巴的蜻蜓停留在荷尖上温情脉脉。在明镜似的水面,在姑娘如河流一般弯弯绕绕的心里,将那江南水乡的光景浮现。
跟从着潘鸿海先生的画笔,缓缓地走着,走过那江南的女子,走进青石板展成的路上,将目光向远方延伸。千百年来,几急促或悠闲的脚步踏过,早已被打磨得亮光。微微觉得累了,便坐在河边的石板上歇息,看着河边的妇人捶打着衣衫,彼此谈笑;身旁有几位白叟正鄙人棋;河面上有几个光着身子的孩子,正在互相拍水嬉笑,那些景致更为江南的静美平添了几分味道。
恰值黄梅季节,薄薄的云在头上不以为意地掠过。《水乡霞光》中,微微有些许阳光弯弯斜斜地从窄窄的屋檐间照进来,湿润,但其实不沉闷。细雨悠然飘洒,走在水乡曲曲折折的小巷,默赏迤俪穿越的流水,似乎有一种穿越光阴的怜爱。江南水乡的雨,明丽而温暖,清楚是能够滋润到人内心里往的。远处竹笛声韵委婉,如斯的缠绵,在夜色里滑过青绿的水塘,穿过疏密的林稍,漂流那思念心房。笛韵声声里,悄悄细雨自天幕垂来,丝丝的,绵绵的,跟着清风扭动着轻盈的身姿,在夜色里竟然袅娜了了起来。
水乡霞光 布面油画 38×46cm
迎着淅淅沥沥的雨,单独行走在江南的角落。听桨声激荡,看烛影摇红;看乌蓬点点,瞻沙鸥翔集。斜风细雨中的江南就象一个尚待自闺中的婉约女子,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娇羞中带着一丝怯意,婉约中带着一份韵致,让人全是怅惘与希翼;她象温情脉脉的水,同化着劈面的烟霭;她象全是翠绿的玉,跳动闪烁着熠熠灵气,在那片氤氲的土壤中绽放着那一份灿艳与缠绵。
纷繁扬扬,缠缠绵绵的杏花细雨,让整个江南都覆盖在温润的怀里。《河畔小船》内那染湿连缀的山峦,抚摩一江的春水还有那晚回的帆影,描摹出莺莺燕燕的江南水乡,刻上墨色的印,系上粉红的丝,期待一个明丽的日子降临,展开寂静的情怀潮湿清冷的眼睛。倚窗听雨到天明,雨的体态在悄悄中隐往,那满目标青瓦白墙尽被一层迷蒙的晨雾轻笼,烟气覆盖着模糊的远峰,流翠映进此中,已然分不清哪个是现实感触感染的江南水乡,哪个是潘鸿海先生画笔下的江南水乡。
烟雨凄迷的江南水乡,一切湿漉漉的,连记忆也是。《江南春色》中,河水缓缓地活动着,水很清,水草与鹅卵石都看得很清晰。淡淡的阳光射进往,跳出来,陪伴着叮叮咚咚的流水声,愉悦,亮堂,平静。河滩上仍然停着几条乌篷船,艄公戴着凉帽,坐在船尾,没有忙着招唤顾客,只是单独叼着大烟斗,咂着嘴巴,乌黑的船篷淹没在轻柔的雨水中,构成了一幅悠闲自得的画。踏上摇扭捏晃的乌蓬船,轻摇桨橹,缓缓地在河道间穿行着,水荡开往了,吟哦着荡过了四时,荡过了时间,却留下了刻在水中的赞颂。
江南的水,江南的船,江南的灯影桨声就在停留在身畔,河水从脚边兀自流过,互相激荡,洪亮悦耳,并世无双,与生命是那么接近,以致于分不清日夜,辨不明工具。看着两岸的人家,觉得如斯的协调,如斯的静谧,一种人道的恬淡充满于六合间。
晚霞 布面油画 79×115cm
似乎有些繁重,似乎又透露着宁静,穿过古朴的老街,爬上阿谁充满了斑驳青石板的坡。坡上的民居,白砖黑瓦,高墙深院。绿荫的阴影扩散,遮住了远方的光景,河水静谧而深厚,浮过那世界的倒影,泛起氤氲。
水乡是柔的,桥却有点傲。《河埠边的桥》中那青石的拱桥,高高的,越了人家的屋檐,跨了曲河,连了方土,风雨中默然独立,承担着千百年的孤单。拾级登桥,凭栏远眺,一河春水,两岸民舍,乌篷船泊处,新柳依依,水烟蒙蒙。随路迂回,凹凸相间,错落有致。小巷遨游,经常峰回路转,要人还怨山重水复,又叹柳暗花明。顺了小街,不经意间离了河道,走进一条狭长的街巷。没有灯亮,巷里人家关门闭户,长长的清幽,听得见细雨飘落青石路板的声音。巷的尽头,光影渐现,忽有走廊回转,廊中悄悄的屋檐,檐下有水塘,走马观花,幽深莫测。塘角的柔光里,一座驼背的桥高高地弯出都雅的弧,桥下淌着的,应该是刚才分开的河。没有人,很静。不由翩翩浮想,那水塘里,那长巷中,定是躲了不为人知的故事。
左上:金秋 布面油画 40×50cm
左下:鱼塘 布面油画 33×46cm
右上:无人的小径 布面油画 33×46cm
右下:河埠边的桥 布面油画 33×46cm
天黑了,路边的枝柳随风飘摇,在河水倒映的柔波里,人沉没在又一条幽巷。走过《水乡薄暮》,巷尾名顿开,清光影里,石桥翻越,白墙院落,猜想是谁家祖上的祠堂。邻河站定,倾听那江南的风,记忆悠然浮起,某年仲夏夜,谁曾是水乡客。桥头人来人往,听草船对歌,闻江南丝竹,看皮电影,赏水乡舞,品点小食,饮几杯水酒。更有引路的江南女子,蓝衫黑裙,脚上黑布鞋,辫梢红头绳,美丽柔婉,落落大方,莺声燕语,迷煞游人,醒了水乡。远看酒旗招展,对岸花楼上,社戏锣鼓正酣。仿佛光阴倒流,又如身在光景,沉浸,沉浸。近旁的矮山上,一条小街由山顶延至山脚,山里人家沿街而居,春夜里灯火点点,平静而平和。愈夜愈美的水乡,风不克不及淡化,雨无法阻隔。
也许是那轻描淡写的雨水,让水乡平添了几分平静,而却又增添了一抹淡淡失意和落寞。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河的上空,迷蒙星光月晕,水乡春宵雨夜,柔情脉脉,迷离而凄美。雨巷,不长却悠闲,青石展路,两侧古窗深檐。一样的雨,撑着伞单独徘徊,巷中没有“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却飘着人家夜饭的酒香。巷不是诗人曾经的巷,巷是水乡的诗,而如许的江南水乡夜晚,做了诗中觅梦的人。
乘一叶扁船,在低眉抬眼之间,把尘世的纷乱与炎热梳理扫荡得非分特别的整洁油腻,风来雨往、春花秋月的觉得悄悄漫上心头。潘鸿海先生习惯地坐在平和平静的书斋,翻动册页或握画笔纵横涂抹,档次江南千百年来那渗入风雨人生的变乱,精神家园是多么的充足。
那曾经富贵的院落渐渐驼背了,已经老的步履蹒跚,它青筋暴起的沧桑是那些永久也无法消逝的故事。江南水乡留下的无数回忆,渐渐地把心绪复原,似水的韶华从脸上溜走,长成屋顶上青瓦的瓦松和苔藓。六十年,是潘鸿海的半生,但他却将那一切交给了江南。白叟眼角的皱纹中深入的无数故事,开启后又沉封,一并压在画布上。围绕老屋的流水,寂寂地呆着、淌着,不时调动几尾好斗的鱼虾往发泄青春的斗志,将心中的沉闷除往。溪水妩媚地扭动腰身,跳起愉快的跳舞,灵动的抱着石头渐渐转身,向良知倾泄情感,浸透苔藓湿湿的心绪。
矮矮的乌篷船似跳动音符一般随波飘荡,缓缓而泻的小河碧绿得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劈面而来的是如有若无的水气,氤氲不往。长长地竹篙点在静谧的水面上,激起层层标致的涟漪,轻飘飘地漾着几分诗意。青苔笼盖着的石阶上,偶尔有几个濯衣的少妇,或是几个宁静和气的老者,絮叨着昔时淡淡的忧伤的往事,陪衬着一种安然平静的气氛,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或是走过几座有着雕花扶手的小石桥,来到幽深的小巷。曲盘曲折的小巷,躲着些许曲盘曲折的故事,闲坐在门口的老妇,说着一口吴侬软语,头上是有限的天空,在那里呆得久了,实让人思疑时间的存在。
画瓶的少女系列 布面油画 87×67cm×2
梦里的江南撑着红色的绣伞,踱步在充满春意的花丛间。春草如洗,淘气的阻绊着闲逸的脚步,打湿了粉红的丝边裤脚,也湿透了孤单的心绪。远眺着雨中的青山,脸上的忧郁诉说着的落寞。“和风细雨不思回”,站在那里,看穿了千山,看穿了秋水,看穿了宿世轮回,是那么的远远。几千年过往了,冷山寺的钟声照旧敲着旧岁,却已是物是人非,风流人物今安在?只要那枫桥下的流水,还在潺潺而流,沉淀着汗青的沧桑。
古老的江南是一条船,春水如天,以手为浆,在黄花中平稳过渡。江南的青石板巷,水乡的白墙黑瓦,处处皆是马致远笔下的“小桥流水人家”。仍是如许的青石板,如许的旧屋窄巷,如许的静水无波。普通的日子在那里演义出悠悠的况味。雨飘落在青石板路上亮亮的水迹,走在那光滑如镜的青石板路,听着本身脚步的跶跶之声敲击着路面,看着那雨中缀满水珠的草叶,还有那在微雨中摇曳的依依杨柳,空气里略带一点霉味的湿润,那熟悉又目生的亲近、那长远而又切近的冲动与温存又回到了心中,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腔缠绵柔情,沉浸在一幅幅动态的江南油画中眷恋忘返。
闺秀系列 布面油画 87×71cm×2
其实江南自己就是一幅画,纯朴而温馨。石拱桥倾斜在清澈的水面,或文雅新颖或小巧超脱,已磨损的雕栏印着岁月的陈迹,与水乡风韵融为一体。坐在乌篷船上,任清冷的河水从指间流淌,清冷进心。盈盈清水,悠悠木船。宅屋临水而建,水木相连。安步于江南水乡,远离都会的尘嚣与急躁,阳光在肌肤上静然流淌,诗意在心间轻舞飞扬,那是天然赐赉我们美的画卷。最后抉择以江南水乡为创做题材时,潘鸿海也无法意料那末将给他带来些什么。他只是抱着对故土的眷恋,对天然的热爱,对生活的诚挚之情走上了那条率实的绘画之路。潘鸿海是勤奋而勤奋的,他每年城市往江南水乡捕获那最动听的生活。在那里画家找到了最为朴实的生活和最为实在的天然,那些极为通俗的工具,无论是通俗巷陌仍是老屋绿树,在潘鸿海的笔下,都是一片最美的光景。因为他们实在、亲热、生气昂然,因为它们注进了潘鸿海先生的心血与感情。
江南是一种觉得,在宋人词做中悠然自得。“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杨柳岸,晨风残月”、“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久久站在江南的水土之上,低声诵读宋人笔下的江南,感触感染在阿谁长远的年代发作的近在天涯的江南韵事,将永久沉淀于此,让后人在一片平和中,觅觅深处的墨香的脚印。随而走往,是一个又一个的江南。
紫气东来 布面油画 150×124cm
江南是现实的,那一方婉约地盘中的一水一草一木皆触手可及;但江南亦是梦幻的。江南的梦,在于人们离开了她自在回忆的时候,所有的记忆空白,都由本身的美妙想象填充。于是,江南在梦中变得实在,江南在潘鸿海的画中变得实在,实其实在成了一小我的江南,专属于潘鸿海一小我的江南。
青翠与嫩绿,装点生命的律动;白墙和黑瓦,见证着汗青的堆积。一泓碧水枕着弯弯的河堤,柔嫩的草漫开光荫一片;低垂的枝条撩拨河流的心弦,幽幽天井内笼出一帘的翠绿。涟漪悄悄,揉皱了水中的倒影,一圈圈地漾开往,唯有一条湖蓝与粉绿纽成的丝绦,缠绕着潘鸿海先生轻握画笔的手,牵系着江南那份永久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