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近，思源黄帝陵

沿着广袤的黄土高原一路向西，在陕甜接壤地带的子午岭收脉上，有一三面环沮水、远看似长桥的峰峦耸翠之地——桥山。

此山地处陕西省延安市黄陵县，西看昆仑，东接华岳。山之上，八万多棵古柏“沧桑千载弥苍劲，气宇轩昂唱大风”。展天的森森翠柏之中，有堂皇大殿，有香火连绵。《史记》云“黄帝崩，葬桥山”，那里恰是中华民族人文初祖——轩辕黄帝陵园所在地。

“寰宇初定邦，黄帝开万化。”做为奠民族之基、开文明先河之人，千百年来，轩辕黄帝被历朝敬重，万代流芳，黄帝陵是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被视为中华民族的祖陵：汉武帝于此筑台祈仙，范仲淹在此看柏色苍苍；重阳日，万民来此拜见；清明时，九州于此公祭，那里也成为无数国表里华夏儿女觅根思源之地，所谓“九州明月祖陵在，万方裔子觅同宗”。

又是莺飞杏花天，清明祭祖登古原。近日，记者实地走访黄帝陵，在屹屹青冢前感黄帝遗风，在枝繁叶茂中觅根问祖。

巍巍帝陵 赫赫初祖

清明时节的桥山一带，擎天松柏拂春雨，绕陵沮水映远空。5000多颗秦岭天然鹅卵石展就而成的庙前广场，看上往浑厚、粗暴；颠末66米长的轩辕桥后，即是由95级台阶构成的龙尾道，象征黄帝“九五之尊”；拾级而上，台阶尽头就是巍巍屹立的轩辕庙。

轩辕庙始建于西汉初年。“汉朝开国后，高祖刘邦规定凡天子陵园旁必设寺院，遂在黄帝陵侧建轩辕庙；唐朝大历年间，此庙颠末数次大修；宋太祖年间，因山体滑坡，将轩辕庙迁到今址。”黄帝陵治理局讲解中心副主任郭婵介绍说，“黄陵民间用四句话加以总结：汉代立庙唐扩建，到了宋朝把庙迁；无论谁来当皇帝，登基都不忘祖先。”

“桥陵千年土色匀，古柏老干叶发新”，在桥山八万多棵古柏中，最有名的当数轩辕庙进口处的“黄帝手植柏”。此柏高19.4米，下围超越11米，树龄5000多年，素有“中华第一柏”之称，虽历经冰霜，风尘仆仆，但仍枝繁叶茂，发参天黛色，远看擎天如盖，近看枝似盘龙，相传为轩辕黄帝亲手所栽。

黄帝乃少典之子，姓公孙，名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长而敦敏，成而伶俐”，有土德之瑞且活动于黄土高原一带，故号黄帝，被后人尊为五帝之首。在后世的不竭演化传说中，黄帝集人、神于一体。如在《山海经》等古书中，黄帝食玉膏、种玉荣，淳化鸟兽虫蛾，可令天女行雨等。轩辕庙中的“黄帝脚印石”延续了此类想象——青石之上，黄帝的脚印长达62厘米，近一般人的三倍大。

“《史记》载黄帝一生：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郭婵说，“后人感念黄帝一生开山辟道，历经艰苦，雕琢巨型脚印，以示纪念。”

过了碑亭，即是“人文初祖”大殿，那里曾是轩辕庙中祭奠黄帝的正殿，正中供奉着轩辕黄帝的全身线性浮雕像。此像以山东武梁祠东汉画像石为蓝本，摘用墨玉雕琢而成，高3.9米，重11吨。像中的黄帝步履向东，左手前指，又回首西看，神气专注，衣冠简单，似乎正率领远古先民“辟地黄河及长江，大刀霍霍定中原”。

“赫赫鼻祖，吾华肇造。胄衍祀绵，岳峨河浩。伶俐睿知，光被遐荒。建此伟业，雄立东方。”做为“修德化民”使“诸侯回之”的我国古代部落联盟领袖，黄帝在位期间，造衣冠，造船车，教蚕桑，吹律定姓，播百谷草木，并任贤为用，“使岐伯尝味百草，典医疗疾”，“其史仓颉，又取像鸟迹，始做文字”，与其臣民一路开启了华夏悠悠五千年之文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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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秋战国以降，黄帝因有圣德，使“民安居”，使“万国和”，逐步成为“高山仰行”的华夏民族精神文化符号，曹植赞黄帝“氏云名官，功冠五列”，李白曾妄想“从风纵体登鸾车……侍轩辕”，梁启超称黄帝“考文教算明历元”，“山河锦绣烂其明”，孙中山更以“中华开国五千年，神州轩辕自古传。创造指南车，平定蚩尤乱。世界文明，唯有我先”之语赞扬黄帝之盖世勋绩。

“后世普及认为黄帝是有德之人。一是黄帝通过开展消费让苍生有饭食，有衣穿，有家可居，那是有好事；别的他同一部落，草创轨制，让中华民族从蒙昧走向文明，那是彰明德。”西北大学中国思惟文化研究所传授张茂泽说，“黄帝时代，中华文明白其实物量、精神和政治开展上都获得了奠定性的成就。”

“桥山雾霭龙腾往，八万松柏护陵台。”登上桥山，即是我国“古墓葬第一号”黄帝陵寝。陵前的祭亭为明清歇山顶建筑，摆布四根亭柱上书有楹联两副，一为“中华邦本承龙脉，黄帝英魂壮民魂”，另一为“奠华夏浩荡功绩鼻祖恩德泽万世，树炎黄浩然正气民族精神炳千秋”。

祭亭中心立“黄帝陵”碑，由郭沫若所书，亭前方是黄帝陵园。陵高3.6米，周长48米，是青砖拱卫呈环丘状的土冢。陵冢之上，长着数棵参天巨柏；陵冢正前方立一石碑，上书“桥山龙驭”四字。

“桥山龙驭”源自黄帝乘龙升天之传说。司马迁云黄帝“有四妃，生二十五子，在位百年而崩，年百一十岁”，后人感念黄帝“创文明，开草昧”，期盼他如松柏不老，铮铮不朽，遂想象其在荆山铸鼎后得道成仙，把握飞龙曲上丹霄，正如李白诗云，“黄帝铸鼎于荆山……骑龙飞上太清家……宫中彩女颜如花，飘然挥手凌紫霞。”

“纵看黄帝的一生，他率领部族荜路蓝缕，披荆棘，如夸父逃日，似精卫填海，锲而不舍、众志成城曲至创造灿烂，其斗争过程和精神也奠基了中华民族创造、斗争、连合、梦想的民族精神之基。”陕西省轩辕黄帝研究会副会长苏峰说。

薪薪香火 连绵千载

“汉武仙台朝北屹，轩辕衣冢向南骧。”黄帝陵寝中的“汉武仙台”遗址，高13.5米，上围22.5米，下围120米，至今仍风貌古朴，雄浑壮看。遗址见证了黄帝陵祭奠汗青上时代最早、规模更大的皇帝亲祭活动，即汉武帝“18万大军祭黄陵”的故事。

西汉元封元年（前110年），汉武帝刘彻“北巡朔方，勒兵十余万，还祭黄帝冢桥山”；尔后，期看长生不老的汉武帝急于求仙问神，便命18万大军一人掬一袍土，连夜筑台祈仙。仙台“峙黄陵左侧，超出跨越林表”，右台阶77级，左台阶78级。民间传说登台一次，增寿一岁。

汉武帝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天然法例，但其筑造的祈仙台连同他挂过盔甲的挂甲柏，一路长留桥山，成为后人登临抒意之地。明初道人张三丰曾披云履水，在翠柏含烟中慨叹“孤单琼台遗汉武，一轮皓月古今明”。汉武帝以后，历朝祭奠轩辕黄帝之礼日隆：唐太宗多在长安南郊祭奠黄帝；宋元期间愈加重视在黄帝陵庙的祭奠活动；明朝皇帝差遣专官祭奠黄帝到达14次；清王朝成立后，承嗣黄帝子孙，力倡满汉一家，祭奠黄帝仪式慎重，规模大，次数多，见于记载的就有30次。

近代以来，在中华民族危难之际，黄帝陵祭奠凝聚起中华儿女保家卫国的配合自信心。1937年4月5日清明节，国共两党同祭先祖，号召全民族共御外侮，一致抗日。在轩辕庙诚心亭内，毛泽东昔时写就的《祭黄帝陵文》至今读来仍荡气回肠：“各党各界，连合安稳。不管军民，不分贫富。民族阵线，救国良方。四千万寡，勇敢对抗……”

“从两汉、魏晋南北朝到唐宋元明清及至近现代，千百年来，黄帝文化是连合各族中华儿女的一面旗号，也是中华民族配合体意识的集中表示。”张茂泽说，“特殊是到民族危亡、亡国灭种之际，黄帝始末是凝聚炎黄子孙连合御敌的重要纽带，更能激发国人‘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报国之志和爱国情操。”

除了祭奠，历朝历代重视黄帝，还表现在不竭地修陵、护陵工做上，重要见证即是桥山3000余亩的古柏群。桥山8.6万余株百岁以上的古柏中，千年以上的就有3万多株。做家贾平凹在《黄帝柏》一文中描述桥山古柏：“层层叠叠卷上往，像一个立体的湖泊。逢着晴和的时候，湖泊纹丝不动，绿海里隐约透蓝；逢着起风下雨了，满山就温存地拂动，绿深起来，碧碧的，青青的……”

“桥山古柏的神异之处，在于它不是天然的古柏群，而是千百年出处谒陵人、护陵人和本地苍生逐年栽植的。”黄帝陵治理局宣教科科长杨晓强介绍说，“黄陵县地处关中与西部边塞的必经之地，古时战乱不竭，黄帝陵古柏却保留至今，那离不开历朝历代官方和民间的重点庇护。”

据《黄陵县志》记载：“汉唐两代，桥山已起头大规模人工植柏。仅唐天宝年间栽松柏1400余株。”而桥山最早的专职护林员，则降生于北宋嘉祐六年（1061年）。

据轩辕庙中现存的碑刻记载，北宋嘉祐六年正月二十，祭扫黄帝陵回京的大臣上报，桥山栽植松柏良多，但成活者少，历年缺失大。宋仁宗立即命坊州（今黄陵县）职官派专人庇护，整旧栽新，昔时在桥山种植柏树1415棵。为了加大庇护力度，北宋政府还免去了寇守文、王文政、杨迈等三户人家的一切差役粮税，特令他们专职守林。

1986年，桥山古柏遭遇严峻虫害，1300多亩林地遭到数百万条明纹侧柏松毛虫损害，约400亩柏林枝叶变黄。病害面积太大，发现得又晚，假设不及时捕杀，缺失无法估量；在通俗办法难以奏效的情状下，黄陵全县人民义务上山捉虫，20多天内共捕获毛虫1.23万公斤，约800万条，全数挖坑深埋，保住了千年古柏群。

早在1961年，国务院将黄帝陵列进全国重点文物庇护单元，名列“古墓葬第一号”，起头对轩辕庙和黄帝陵停止整体的景看设想和大规模的整修工程。迄今为行，黄帝陵完成了多轮庇护性整修、扩建，此中颇具代表性的是由张锦秋设想，在国表里炎黄子孙配合捐资下修建的占地4万平方米的祭奠大院。

站在大院广场上，西侧的“闻天”大鼓有响彻九州大地之势，东侧的“龙魂”大钟高3.8米，重约12吨，持重凝练，博大精深；广场北端的祭奠大殿是由36根石柱合围而成的方形空间，中心是黄帝的巨型石刻浮雕像，屋顶有曲径14米的圆形天光。大殿整体呈“天圆处所”之感，也寓意黄帝之功绩与六合同在，与日月同辉。

现在，每年的清明公祭轩辕黄帝仪式就是在祭奠大院举行。自2006年祭奠黄帝陵仪式被列进首批国度级非物量文化遗产名录后，祭奠法式愈加严厉，祭奠规模愈加持重慎重。

癸卯（2023）年清明公祭轩辕黄帝仪式将于4月5日举行。“过往三年遭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许多深怀桑梓之情、心系黄帝陵的境外同胞无法亲临祭奠现场，本年我们将凸起邀请身在异国异乡的中华儿女前来觅根祭祖，现场感触感染公祭仪式所传递的深挚民族感情。”黄帝陵文化园区党工委副书记冯浩斌介绍说，“本年无法亲临祭奠现场的中华儿女，可在‘网上祭祖’板块通过电脑、手机在线停止虚拟点烛、献花等，祭拜人文初祖。”

九州同祭 华夏觅根

“谁非炎黄之子孙，九天忍令唤无门。”本籍广东、生于台湾彰化的晚清闻名爱国诗人丘逢甲，被梁启超称为“诗界革命一巨子”。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后，台湾被陈旧迂腐无能的清政府割让给日本。面临外辱，丘逢甲曾率领义兵力战日寇，并写下了“拒倭守土”的血书，表达誓死复台之志。

做为晚清抗日保台志士，丘逢甲一生创做了大量爱国诗篇，表达思念故土、驰念先祖之情。他曾写诗感慨“人生亦有祖，谁非炎黄孙？回鸟思故林，落叶恋本根”。在诗做《题沧海遗民台阳诗话》中，他写下了“埋碧同情黄帝裔，杀青谁做素王臣。请将大雅传忠义，斑管重回故国春”的动人诗句。

丘逢甲至死都未比及台湾光复，但“我本轩辕一点血，愿做黄陵几抔土”的觅根故事，却不断连绵不停，弥香至今。屹立在轩辕庙中的台湾光复致敬团祭黄帝陵文碑，曾见证了一段逾越60年“运程万里不辞远，心香一柱祭黄陵”的觅亲过程。

1946年，台湾光复一周年之际，诸多饱受“骨血别离之情”的台湾出名人士，自觉组织了“台湾光复致敬团”，赴祖国大陆开展拜见黄帝陵等觅根活动。在前去黄陵途中，因为连日暴雨，道路阻隔，昔时9月12日，致敬团只好在陕西耀县（今陕西铜川耀州区）举行远祭黄帝陵仪式，随后成员们不能不抱憾而回。

60年后的2006年，昔时致敬团成员的子孙后代，为了却父辈们的心愿，再一次来到黄帝陵前。他们抉择9月12日那个特殊的日子，于黄帝陵前恭读了昔时父辈们写下的祭文，并将祭文刻碑立于轩辕庙内。

“憧憬故园，日夜祈救。八年战争，民族更生……察功族德，日月光亮。时将周岁，特向告祭……桥山苍苍，河渭汤汤，千秋远祖，尚其来飨”，祭文的字里行间，流露着台湾同胞浓浓的家国情缘。

黄陵祖上松柏老，枝枝蔓蔓皆同胞。做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中华民族的祖陵，黄帝陵已成为无数华夏儿女觅根问祖之地，也见证着良多“远方游子跪桥陵，泪眼苍莽暮霭轻”的祭陵故事。

桥山脚下中华鼻祖堂中展出的一张照片定格了另一个觅根故事。“1988年，两岸隔断形态完毕不久，台湾老兵构成的投亲团踏上大陆后曲奔黄帝陵，他们手持祭文，肃静而立，胸前印着的‘想家’‘西看乡关何处是，梦里家园路迢迢’等字样，把从台湾带来的日月潭泉水、阿里山土壤等祭品供奉在鼻祖陵前，饱含热泪读完祭文。”中华鼻祖堂讲解员杨红莉说，“分开时，投亲团还带上了黄帝陵故乡返回台湾，以慰思乡之情。”

1993年清明公祭轩辕黄帝仪式发作的一幕，至今让黄陵县文化和旅游局局长李延平难以忘怀。从1991年起，他曾数次参与祭奠黄帝陵活动。“其时，轮到美籍华人科学家张良洲恭读祭文时，他将祭文举过甚顶，三叩首后全程跪读亲笔撰写的祭文。当读到写国难危亡、民族连合一心奋起还击的内容时，他几乎呜咽难耐。”

香港回回纪念碑、澳门回回纪念碑、香港回回十周年纪念碑……轩辕庙中的一座座特殊碑刻，见证着全体中华儿女“血浓于水本同根”的爱国情。据统计，全球华人规模性地“重返黄帝陵”觅根祭祖，始于20世纪90年代。截至目前，前来拜祭黄帝陵的港澳台同胞和海外华侨华人已逾百万人次。

“桥山古柏绿苍莽，日月潭深泛银光。”多年来，每年清明时节，台湾同胞会配合挥锹、培土、浇水，将一棵棵“连根柏”种植在桥山之上。现在，他们种下的“思源林”根深叶茂，葱茏遒劲。

自2001年起，前来黄帝陵祭祖的港澳台同胞、海侨民胞，以种植“炎黄子孙林”的形式表达对先祖的逃思缅怀之情，抒发“四海皆兄弟，绵思情意同”的同胞之情。此外，桥山之上还有“侨胞林”“民族齐心林”等。曾经的小树苗们，现在都已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连荫成片。

当春回大地，又一个清明如期来暂时，参天而立、气象万千的桥山古柏群，洗澡着春日之向阳集体返青，于叶更茂中长新芽，在根愈深中发新枝，根连着叶，叶连着根，心领神会，血脉相亲。国表里诸多华夏儿女又将以祭奠之名，再一次相聚黄帝陵，于不停如缕、连绵千载的薪薪香火中叙亲情，话回心。届时，鼓声铿锵，钟声悠扬，似乎祖国母亲在密意召唤：远方的游子啊，欢送你们回到故土！（记者孙正好、蔡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