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 | 国际银行业动乱的演进标的目的及其对中国的影响

注：本文为笔者在上海开展研究基金会和中国国际金融30人论坛于2023年4月7日合办的“硅谷银行倒闭引起的风波”线上座谈会上的发言实录，已经笔者本人审定。转载请务必说明出处。

一、此次国际银行业动乱的演进标的目的

总体来看，此次国际银行业动乱很可能还没有完毕，但演化成像2008年那样的系统性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可能性不大。关于银行业动乱的演进标的目的，次要谈三个方面。

第一，此次动乱的泉源是美联储加息。从目前形势来讲，美联储确实面对稳增长和稳金融的权衡。然而，目前美国通胀的粘性比力强，上涨动力次要来自办事和房租，其背后是劳动力市场严重形成的薪资成本上涨。因而，美国通胀短期内快速下行的可能性不大。美联储恐怕还会有一到两次加息，每次25个基点，好比本年5月份加息25个基点的概率较大。即便将来美联储不再加息，短期内也很难降息。换言之， 做为金融动乱的泉源，美国货币政策仍然会是偏紧的。

第二，迄今为行，美国央行本轮十分峻峭的加息形成的潜在缺失，可能还没有足够表露出来。其一，相关数据展现，美国银行系统没有披露的潜在缺失可能高达2万亿美圆，同时美国银行系统的总本钱缓冲规模只要2.2万亿美圆。此外，欧洲曾经持久施行负利率政策，更高的时候欧洲负利率债券的规模高达18万亿美圆，此中很一大部门到目前还没有到期。那就意味着，无论是贸易银行仍是保险公司或者养老金，都可能有巨额账面吃亏没有足够披露。其二，美国贸易房地产市场目前下行压力较大，德意志银行之所以近期卷进危机，在必然水平上与其持有的美国贸易地产投资组合有关。其三，比来倒闭的几家美国银行都是很撑持加密货币的，因而其倒闭可能会让整个加密货币行业遭受较大冲击。

第三，当前经济衰退已经比力明显，地缘政治抵触正在加剧，将来可能面对金融动乱、地缘政治抵触上行、经济下行的三重压力共振。那个场面很可能要比2008年单纯的全球金融危机更难应对。虽然地缘政治冲击的概率与情景很难揣测。但是假设中美之间抵触晋级的话，那将对全球经济与金融市场形成严重冲击。

二、此次国际银行业动乱对中国的潜在影响

第一，假设国际银行业动乱进一步加剧，中国可能再度面对短期本钱外流，人民币兑美圆汇率也可能面对新的贬值压力。往年中国履历了类似的压力测试，我们较好地通过了该测试。本年假设外部情状恶化的话，冲击可能不会比往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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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美国利率上行招致美国国债和美国机构债的市场价格缩水，既给欧美投资者形成了严重缺失，也给大量持有美国国债和机构债的中国投资者形成了显著缺失。根据美国财务部披露的数据，2022年中国投资者持有的美国国债规模下降了1732亿美圆，同期内中国投资者净出卖的美国国债规模只要126亿美圆，那中间可能差了1600亿美圆。那一缺口的一部门可能是中国投资者持有的持久美国国债与机构债到期之后没有续买，但更大一部门应该就是美国利率上升招致的净估值缺失。硅谷银行破产倒闭向中国主权投资者和私家投资者足够展现了大规模投资美国国债可能面对的市场风险。俄乌抵触之后美国政府将美圆兵器化的行为，则向中国投资者展现了大规模投美国金融资产可能面对的地缘政治风险。对中国投资者来讲，将来若何更好地施行资产设置装备摆设多元化是燃眉之急。

第三，硅谷银行破产对与其有间接或间接联络的中国科创企业会有一些倒霉影响。虽然美国政府包管在硅谷银行美国总部和美国分收机构的全额存款平安，但据说硅谷银行海外分收机构的存款是没有保障的。假设中国科创企业的存款存放在硅谷银行位于离岸避税港的分收机构，那么该企业的存款仍然收不回来。另一个相关风险则是，假设中国政府认为硅谷银行破产倒逼意味着现行风险投融资系统面对很大问题，从而加强监管的话，那可能对国内科创企业的融资成本和融资可得性形成负面影响。换言之，中国监管部分对硅谷银行破产事务做出过度反响，那也是一种潜在风险。

第四，目前美国次要是中小银行发作危机，在那一布景下，国际投资者可能审阅全球中小银行存在的风险隐患。中国部门中小银行事实上也存在较大问题的，好比一些处所的城商行、农商行面对本钱金不敷、资产量量偏低、欠债方成本较高档问题。考虑到那些银行大量投资于当地投融资平台发行的债券，其实面对处所财务风险和金融风险彼此溢出的可能性。在颠末三年疫情和房地产市场继续调整的前提下，目前良多处所财务与投融资平台面对较大偿债压力。因而，不肃清将来中国部门城商行、农商行风险集中表露的可能性。

第五，将来国际保险巨头假设出事，可能影响中国特定群体的资产平安。相关于贸易银行而言，保险公司面对的监管愈加宽松，2008年之后后者的监管也没有显著收紧。国际保险公司在过往以加杠杆体例投了良多美欧国债和机构债，所以目前账面吃亏应该也比力大。假设特定国际保险公司巨头被卷进危机，那么其保单的购置者就可能面对缺失。中国高收进群体过往在境外出格是香港购置了大量寿险、重疾险和与理财相关的保险。假设全球保险公司巨头出事，那些保单可能会面对兑付风险。

三、关于“美国国债被大量抛售”

比来一些社交媒体在衬着列国同时抛售美债以及往美圆化的故事，但大大都都言过其实。美圆当前确实面对一些问题，但是和其他货币比拟，美圆仍然拥有重要优势。任何往美圆化的过程必然长短常迟缓的。在国际市场动乱的时候，投资者持有美圆资产的动机反而会上升。

在2022年，中国投资者和日本投资者都显著减持了美国国债。减持美国国债有三种体例：一种是主动出卖，一种是到期之后不再续买，一种是因为利率上升招致账面呈现缺失。 在2022年，应该说上述三种情状都发作了，但中国投资者主动出卖美国国债的规模很小，可能只占到往年中国投资者持有美国国债规模下降的非常之一。剩下的非常之九，要么是到期后没有续买，要么就是账面吃亏。可能账面吃亏的比例要更高一些。

比来关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停顿，社交媒体上也有良多曲解。例如中法、中巴之间签订的协议声明，将来在双边商业中能够测验考试利用人民币来结算。那竟然被媒体衬着成将来双边商业中不再用美圆停止结算。那完满是两回事。

四、对国际银行业动乱的进一步阐发

第一，当前美国大银行确实问题不大，但是美国中小银行的危机可能并未完毕。美国中小银行当前面对资产端与欠债端的双重压力。从欠债端来讲，跟着基准利率的上升，当前美国货币市场基金的回报率水涨船高。对美国人而言，把存款取出来往买货币市场基金的动力是很强的。从资产端来讲，那一轮美联储如斯峻峭的加息，再加上疫情之后美国办公形式的改变（更多地居家办公与长途办公），美国目前贸易地产面对的下跌压力很大，而美国中小银行持有贸易地产贷款的70%-80%。一方面欠债端存款在流失，一方面资产端不良在上升。美国中小银行危机是不是实的完毕了，实欠好讲。

第二，能够把本轮美欧央行集体加息视为一种压力测试，跟着短持久利率急剧上行，那些监管比力单薄的环节就会陆续出问题。美国中小银行为什么出问题呢？2018年特朗普政府通过了一个法案，放松对中小银行的监管和压力测试。比拟之下，欧洲目前出问题的瑞信和德意志银行都是大行，那恰好是因为在2008年之后，欧洲对大行的监管没有像美国那样明显强化。与之类似，对全球保险巨头的监管相关于贸易银行是偏弱的，不克不及肃清保险公司将来出问题的可能性。

第三，固然本轮国际银行业动乱未必会开展成系统性危机，但当前的总体形势要比2008年更复杂。2008年固然发作了系统性金融危机，但危机后全球经济很快就反弹了，因为那时全球化势头十分强劲，兴旺国度与新兴市场的经济增速处于高位，地缘政治抵触没有浮出水面。如今一切都纷歧样了，往全球化的压力在加剧，新冠疫情之后全球消费收集正在加速碎片化，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增大，国际地缘政治抵触上行。虽然此次金融动乱没有2008年那么强，但是经济衰退、金融动乱、地缘抵触，叠加往全球化的压力，将来全球经济增长实的不容乐看。此外，当前的高通胀改动了我们曾经对QE、零利率和MMT的崇奉。将来当全球经济再度下行时，我们还能用什么政策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