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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炉”的意义本不行于“煮茶”

misa2 04-22 3次浏览 0条评论

现在火遍中国的“围炉”,其实古已有之。唐朝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南宋词人蔡伸《镇西》:“记红窗夜雪,促膝围炉,交杯劝酒。”明朝杨慎《初冷拥炉欣而成咏》:“围炉似故人。”清代王永彬撰格言集《围炉夜话》……

朝代更替,斗转星移,火炉上的酒醺茶香从未隔绝,围炉曾进诗文,围炉更进画图。

落款为宋徽宗赵佶所绘的《文会图》中,庭台器具描画得极为华美。池边大树下,一群文士正据案饮宴。人物皆神气雅俊,衣褶挺劲生动。

唐朝时吃茶品茗体例为“煎茶”:将颠末炙烤的饼茶研末并投进炉上壶中加水开煮,初沸时加进食盐等调料,二次沸腾时取出一瓢滚水再投进茶末,三次沸腾时再将那一瓢稍冷却的滚水注回壶中,如斯造出茶汤。而《文会图》中宴席旁有童仆在一小桌上备茶,此中一人手持长柄匙自茶罐舀取茶末,沿用的已是唐末以来流行的“点茶”法。

宋代的点茶是将茶末放在茶碗里,注进少量滚水调成糊状,然后注进滚水同时用茶筅搅动,待茶末上浮构成粥面,最初饮用时将茶汤、茶末一路饮下。

因而所谓点茶,其实就是把茶瓶里烧好的水注进茶盏中。画中炉火熊熊,有人在一旁搅动,有人在炉边“候汤”以包管适宜的水温。

围炉吃茶品茗,经常发作在文人聚会中,茶有了,也少不了琴棋书画诗酒。张训礼的《围炉博古图》中,屏风前三文士围束腰长桌而坐,一文士园中踱步吟诗。庭中松树矗立,梅花盛开。此处之“博古”,即是赏识书画。

二文士坐于榻上,一看画、一盥手回首。靠背扶手椅上文士手做研磨状,似为点茶备茶。

南宋画家刘松年的《撵茶图》,所闪现的也是点茶法。画面左方绘二侍者备茶,一仆坐在矮几上备茶。另一人则立于桌边,左持茶盏,右执茶瓶正在点茶。茶桌上置茶筅、青瓷茶盏、墨漆茶托、玳瑁茶末盒等。桌前风炉,炉火正炽,上置提梁壶烧煮滚水。

刘松年的另一幅《茗园赌市图》,则是茶画史上最早反映民间斗茶活动的做品。“斗茶”是其时的风气民俗,参与者烹造、批评茶叶操行,比力茶艺高低。斗茶者在陌头围炉而立,一人正在灌水点茶。

另一幅题为刘松年所做的《斗茶图》,则将斗茶现场从街市移到了山野。图中四位斗茶手分红两组,每组二人。右边是斗茶组组长,左手持茶杯右手持茶壶,昂头看对方。助手在一旁,右手提茶壶左手持茶杯,两手拉开间隔,正在注汤冲茶。

每人各有一副茶炉和茶笼,组长持茶杯正在品尝茶香。宋代民间茶叶买卖和“斗茶”爱茶的风气,一时间跃然纸上。

苏东坡以至笔录过完全的斗茶过程:“旗枪争战,建溪春色占先魁。”“老龙团,实凤髓,点未来。兔毫盏里,顷刻滋味舌头回。”

或许是画面太有传染力,以致于两百多年后,明代的才子唐寅不由得以同样的场景和构图复刻了一回。

有时围炉并不是意在煮茶,在题为马远所绘的《冷岩积雪图》中,白雪笼盖了整个溪岸与山岳,屋宇四周梅花盛开、香气四散。屋内,两位文人对坐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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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凭屋外天冷地冻,有红泥小炉中的炭火、袅袅的烟气茶香和细微松风,那一刻又夫复何求。

元人进主中原,围炉的题材也就不限于汉人的煮茶。在佚名画家所绘的《同胞一气图》中,三个围炉烧烤的蒙古小孩,手上的食物还没食完,眼睛又紧盯烤炉上香馥馥的包子。

连地上的猫也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昂首仰看仆人求投喂。

但烹茶仍然是元代的汉族大画家们钟爱的主题。在元代钱选摹唐朝阎立本的《萧翼赚兰亭序图卷》中,烹茶场景占往画面三分之一。

煎茶老者面前置有一具矮案,案上一风炉,炉上铫子内茶汤正沸。另一旁,童仆哈腰手持茶托,正预备“分茶”。

而在他另一幅设色艳丽、笔划精巧的《卢仝烹茶图》中,文人相聚、品茗论书的隐逸生活可见一斑。

正面白衣文士为唐代诗人卢仝(约795-835年),身旁摆放三足墨泥茶壶、白瓷茶瓯、墨漆茶托、书画册等。

“茶圣”陆羽烹茶也是其时绘画的常见主题。陆羽为唐代学者,不肯为官而以嗜茶闻名,有《茶经》传世。在赵原的《陆羽烹茶图》中,远山起伏,水面辽阔,临溪一座茅舍,屋外丛树掩映。

屋内倚坐榻上者恰是陆羽,榻前有一孺子正焙炉烹茶。

明代以来,唐朝煮茶和宋朝点茶渐渐变成现在时髦的冲泡体例:间接在放好茶叶的茶盏中注进滚水,只吃茶品茗汤而不食茶叶。围炉从此未必是煮茶,也可能只是烧水。但较之沏茶,煮茶更强调吃茶品茗的气氛。出格在冬日严冷时,红泥小炉中的炭火、袅袅的烟气茶香、壶中微沸的茶汤都是享受。

唐寅是明朝出了名的才子,他的《品茶图》描画的是冬日文人读书品茶气象,闪现悠闲的山居生活。

冷林中草屋三间,仆人坐于案前读书。一僮蹲于屋角,煽火煮泉。

与唐寅齐名的文徵明身世书香世家,同名的《品茶图》自绘与友人陆子傅于林中茶舍品茗的场景。情况幽雅的草堂中,二人对坐清谈,几上置茶壸、茶碗;堂外一人正过桥行来。

一小童在另一间房内扇火烧水,炉火正炽。

文徵明的另一幅《惠山茶会图》描画清明时节,他同老友蔡羽、汤珍、王守、王宠等游览无锡惠山、吃茶品茗赋诗的情景。世人或坐于泉亭之下,或列鼎煮茶,或山径信步。茅亭中两人围井而坐,收茶炉于几旁,一孺子在煮茶。

大画家仇英也画过类似题材。在《赵孟頫写经换茶图卷》中,右边的赵孟頫正预备写经,而中间对炉烹茶的小童,却与他一路构成了画面的主体。人物眼中的等待唤之欲出。

在仇英更闻名的代表做《汉宫春晓图》中,围炉也在长卷中占一席之地。

《汉宫春晓图》描画初春时汉代宫廷某一天清晨,宫女命妇日常生活之行为。画中115个姿势各别的人物,正在打扮、剪枝、插花、浇水、棋战、看画、读书……以及围炉。

跟《汉宫春晓图》大相径庭,王问的《煮茶图》则是纯以线条做画的另一种风气。席上备有笔、砚、香炉、书卷等,闪现文人论书品茗、书香充满的悠闲。

右边的仆人于竹炉前全神灌输地挟炭烹茶,炉上置提梁茶壶。

钱榖的《惠山煮泉图》则描画画家与友人在无锡惠山惠泉汲泉煮茗的雅事。惠泉水自古就被视为最宜煮茶的活水,宋代蔡襄、欧阳修、苏轼等都品尝过惠泉水并有诗传世。

画面右下方,二孺子在对炉备茶。

丁云鹏的《玉川煮茶图》同样描画唐代名流卢仝煮茶的情景,是其晚年创做的工笔精巧画做。画面上的卢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茶炉,全神灌输的神气详尽进微。

顾正谊的《开春报喜图》画的是正月开春第一日,远处山坡隐现,古松挺拔进云,梅树四面而植,枝头梅花数点。画家用笔精炼,取象虽简而深自得趣。

屋内高士拱手围火炉取热,炉内有酒壶,童仆侍于侧。户外儿童燃放鞭炮,游玩于天井廊间。

刘俊的《雪夜访普图》,则描摹宋太祖赵匡胤雪夜访赵普的汗青故事。为凸起赵匡胤的天子身份,在大门外画有四名侍卫守候已久。

屋宇数重的枢密副史府内,前厅正中二人围炉而坐。赵匡胤坐于上首,身着燕服的枢密副史赵普鄙人首侧坐。雄主名臣的风云际会,在一个围炉而坐的雪夜已然发作。

到了清代,对炉烹茶的场景已根本消逝。在清初画家陈枚的《月曼清游图》中,一只四足炉子燃着炭木供热。围炉不再是为了烹茶,而次要是为了温热。

而宫廷画家所绘的雍正身着汉族文士服饰拥炉而坐的册页,也能够看出爱新觉罗·胤禛对雅士闲居生活的憧憬。事实上,那幅丹青的是雍正心目中的抱负场景,日理万机的他几乎很少有如许的闲暇时刻。

另一幅雍正时的美人对炉看雪图,也从侧面反映在严冷的北方冬季,围炉在室内占据多重要的位置。清代文人查慎行在《人海记》中记载:“每年十一月初一日,宫中始烧热炕、设围炉,旧谓之‘开炉节’。”何时围炉,竟有专门时令。

就像今天的年轻人,围炉煮茶,茶自己或许不是重点,重点在相聚的欢乐。清代画家笔下,与炉独坐的独乐乐更多也让位于世人围炉的寡乐乐。清代柴桑在《燕京杂记》中写道:“冬月,士医生约同人围炉饮酒,迭为宾主,谓之‘消冷’。功德者联以九人,定以九日,取九九消冷之意。”九人相聚,轮流做东请客。九天一次聚会,比及人人都做过仆人后,正好九九八十一天冷冬也过往了。

而在守岁时围炉,也是一种光阴流逝的纪念:几小我围炉团坐,室外严冷室内温热,冬与春的转换、年与年的更迭就在那不知不觉中停止着。

围炉向火,也可能算是古代冬日里更具嫡亲之乐的活动了:一家人围坐一路守岁,看旧年过往新年将至。通俗苍生人家没有钟喊鼎食,也会在炉上烧一壶茶或煮一锅粥,在火堆中烤烤花生、栗子、芋头或者红薯。明代有一首五言绝句描述了那一刻:“深夜一炉火,浑家围团坐。煨得芋头熟,天子不如我。”

炉火的温热,即使苍生人家也与九重深宫一般无二。简简单单的快乐,得来那般随便。

围炉向火与其说是时人对煮茶的兴致重生,不如说是期看与家人老友一聚的愉快。事实围炉而坐,炉上煮的是茶仍是烤的红薯花生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与家人一路的温情光阴。

人世匆促,值得贵重的大致如斯。文/启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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