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麟的诗与鸦片战争
闲翻中华书局1957年版《鸦片战争文学集》,我发现阿英先生竟然没有收进第一个以诗歌记述鸦片战争的辽东才子刘文麟的诗做,甚认为憾。
刘文麟(1815—1867年),字仁甫,号仙樵,辽宁辽阳人。七岁读书,九岁即能做诗。道光十七年(1837年)中举,时年23岁,次年持续通过了会试和殿试,考中进士,实现了连捷巍科的梦想。
道光十八年(1838年),关于中国和刘文麟小我来说都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年份。那一年闰四月,鸿胪寺卿黄爵滋向道光皇帝上了一份奏折,力陈鸦片之害,奏请严禁鸦片。十一月,道光皇帝诏令湖广总督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节造广东海军,赶赴广东主持禁烟事务……从此拉开了中国近代史的序幕。而关于刘文麟来说,那是他一生中最自得的一年。先是金榜落款,继而迎娶时任徐州府知府赵廷熙的次女,又被分配到广东任县令。
初到广州,刘文麟亦喜亦忧。喜的是南国旖旎光景与禁烟令行,忧的是英军虎视眈眈,危机四伏。他在《广州杂咏》十五首绝句中逼真地勾描出其时广州夜以继日的富贵。但透过那外表的富贵,他清楚已洞察到暗伏的危机 在涌动,他借回忆汗青,诉说着本身深躲的忧思:
崇城岌业镇南邦,背负山峦面瞰江。莫更五层楼上看,越王末破汉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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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那种忧思在晋见上司、钦差大臣林则徐时停止了足够的表述,时年54岁的钦差大臣对那位小本身整整30岁的新科进士,颇为赏识,非常重视,留他在幕府中多日,倾听他对时局的阐发与观点,从辞吐中领会到他有识见、有才气,便委任他署领广东省平远县知事兼临近的福建省长乐县知事。后又调他任海南岛北部文昌县知事。在那段时间,刘文麟办了几件大事:一是移风易俗。平远、长乐一带,“俗悍,喜械斗,文麟甫往任,单舆逮人解之,寡罗拜,皆释兵,俗为之易”(《清史稿·文苑二·刘文麟传记》)。在乡民械斗时,刘文麟勇于“单舆”前去能够谓之勇,而所用的办法是“解之”,既说服劝解,令械斗两边放下兵器,能够谓之“神”,以致正在械斗的两边“罗拜”于他麾下,可见其才气与魅力。二是习武戍边。他在出任文昌县知事时,正逢鸦片战争发作,他亲身召集本地公众募捐、习武,组织起来预备庇护乡土。不管是在平远、长乐,仍是在海南文昌,他都非常存眷广州的形势、存眷禁烟的历程,而每次到广州述职,他城市向林则徐面陈己议。
道光二十年(1840年),义律被英国政府录用为副全权代表,与全权代表懿律一路策动了第一次鸦片战争。蒲月二十九日,英国军舰封锁了广州珠江口,挑起战事。幸亏林则徐早有防备,全城要塞严阵以待,预备抗击英军。义律与懿律遂率军北上。六月,英军炮击厦门,继而兵犯浙江,出格陷定海后鼎力大举奸淫杀掠。十二日又封锁宁涉及长江口。七月十四日,英军抵达天津海口,夺掠中国粮船,曲隶总督琦善不单不予以还击,反派人犒送英军饮食与义律在大沽口海滩起头漫谈。八月下旬,英军见强逼清廷让步的目标已根本到达,附和返回广州。而道光皇帝于八月二十二日录用琦善为钦差大臣前去广州,九月八日下诏革林则徐之职,充军伊犁;并谕示裁撤兵勇。而那时撤回广州的英军却做出了扩展战争的决定。
道光帝继派宗室奕山为靖远将军前去广州。奕山自卑轻敌,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三月贸然策动对英宣战的广州之役,因批示失当,被英军攻下虎门要塞,海军提督、宿将关天培壮烈牺牲,四百多将士战死。三月下旬清军全线瓦解。四月六日,奕山在广州城头竖起白旗乞降,派广州知府余保纯出城乞和。四月七日,余保纯与义律订城下之盟——《广州合约》,中国付英军赎城费六百万两白银,商馆缺失费三十万两白银。恰好就在那时,广州三元里人民举起了抗英义旗,五千余义勇兵高举“平英团”大旗,包抄两千余抨击打击英军,给以重创,足够展现了中国人民不甜让步、勇于斗争的勇猛气焰。
刘文麟自抵达广州后,亲历了林则徐禁烟与第一次鸦片战争,慨叹至深,持续写出八首七律《感事》。其一诗云:
毒播蛮烟遍海圻,刑章深意在防微。贪功讵料开边衅,决策谁能振国威。险峻屯兵仍不守,凶顽附寇竟如回。宽大自是畴前误,革弊锄奸计岂非。
此诗曲抒其怀,写出他对林则徐的撑持,指出当权者自觉自卑,“贪功讵料开边衅”,事态扩展后又惊慌失措、挠羊替功。战争失败的次要原因是决策上的失误与汉奸卖国、引狼进室,绝非林则徐禁烟锄奸的过错。
能够说,刘文麟是在第一时间内以亲历亲闻而全面反映第一次鸦片战争的诗人。在第二首诗中满怀痛苦地描画了英军进侵后给沿海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
烽燧比年照海红,貔貅万队拥元戎。杀人最痛师无律,夺地徒闻贼有功。民屋颓残千炬火,夷船往来一帆风。珠江几富贵梦,回首同回浩劫中。
鸦片战争的烽火已在沿海蔓延两年,海水都被照红了。此诗道出了史实:道光二十一年一月,奕山率领一万七千人的戎行开赴广东对英宣战,可惜那收戎行规律松散,军官贪腐,加之草菅人命,以致英军攻城略地,屡屡到手。本来富贵的广州颠末那场浩劫,如梦一般荡然无存。
在第三首诗中,刘文麟揭露奕山等人在鸦片战争停止中丑行:
为鹅为鹳费安放,甜委生灵做劫灰。防海金台非我据,横江铁锁是谁开。狂澜未挽戎兴祸,滋蔓难除将乏才。至竟荷兰恭顺否,捷书虚报事堪哀。
史载,道光二十一年蒲月二十一日,奕山为了报功邀赏,号令手下夜袭英军,天明方知夜间所袭满是民船。也就是此次夜袭给英军形成了进一步扩展战争的口实,仇敌大举进攻炮轰广州城区,苍生死伤无数,财富缺失无算。琦善、奕山、奕经等人狼狈为奸,竟然谎报军情,哄骗道光皇帝。或以败报胜,或以小胜报大胜,并常奏报英人甚为恭顺,以迎合道光皇帝的虚荣心。
在第四首中,刘文麟训斥奕山等人在战事紧要关头仍在军中觅欢做乐及其丧权辱国的功行:
褒诏频传被宠荣,同情哀乐差别情。黔垣猪瓦逃民屋,舞女歌儿上将营。报国那甜糜顶踵,全躯抵解蔽伶俐。庐山壑问填盈未,便尔仓皇议罢兵。
奕山、奕经等人经常遭到道光皇帝的表扬奖励,承担着宠幸与荣耀。公众的房屋被烧,流浪失所,无认为家,但是奕山、奕经等人却在军营中倚红偎翠,醒生梦死。他们不克不及报效国度,贪生怕死,只知一味地蒙蔽道光皇帝。面临本身尊崇的上司林则徐被诬获功,刘文麟深感不服,他认为那是朝廷昏庸陈旧迂腐、忠奸不分。
在第五首诗中,刘文麟揭露了一些佞臣弄权的丑恶,为林则徐喊不服:
貂蝉几辈幸承恩,罚功酬庸更莫论。攘劫不闻军令小,需求务给阃威尊。斧斨破缺歌狼玻,薏苡充盈误马援。欲辫忠魂何处认,漫天匝地阵云昏。
虽然奕山已被罢免,先圈禁于宗人府,但是很快就被释放,调往新疆襄办军务。由此可见,道光皇帝用人是用亲不消贤,赏罚不明。刘文麟以林则徐等比马援,为之辩诬。
与此同时,刘文麟意识到英国殖民主义者得寸进尺,即便倾倒天河,也称心不了他们的贪欲。现在,五羊城上插上了白旗,国度的主权和威严遭到踩踏。自古议和不是长久之计,他期看有人说动道光皇帝组织军民抗击英军。《感事》其五诗云:
欲倒银河冷漏卮,五羊城上插旗帜。
更难为继民财竭,纵得粗安国体亏。元气凋伤宜急复,恶氛缭绕尚堪疑。议和自古非长策,谁勗精诚达主知?
就在刘文麟“怀远难消旅客愁”时,三元里老苍生末于揭竿而起,发作了抗英斗争。他欣然命笔对三元里人民以“全国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热情予以赞扬:
幸得闾阎起壮夫,为王敌忾效前驱。唤声动地重围合,寡志成城逆势孤。小队自能联臂指,巨酋旋见授头颅。问它壁上闲看者,手握军符自愧无。
诗中详细写到了三元里“平英团”曾将英军司令卧马古派出的波尔利少将所率两千英军团团包抄,并在肉搏中杀死英军毕霞少校等浩瀚侵略者的细节,可见刘文麟其时密切存眷战局、对军情洞若观火的情形。联络到他在海南文昌县组织乡民武拆起来抵御英军人侵,我们完全能够称刘文麟是近代史上第一位亲历并参与鸦片战争、及时以诗歌反映那场战争、实在笔录下那场战争实况的诗人。
《感事》最初一首写道:
扶危救困见良谋,城下为盟自古羞。鸿雁于飞思集定,财狼无厌肆贪求。论功谁进名臣传,怀远难消旅客愁。末仗圣明天子福,干戈从此遂能休。
关于饱受战乱之苦的苍生而言,扶危救困当然是好主意,而在英军兵临城下的时候签定《广州和约》是很耻辱的工作。亡命的苍生天然期看安身立命,但是英军就像豺狼一样贪婪无厌。做者期看朝廷论功行赏,怀远安民,但愿能靠道光皇帝的福分,早日完毕那场战争。
平心而论,《感事》那组诗做政治性很强,却不因政治掩盖艺术而欠缺诗意,而是政治与艺术高度同一,其审美程度亦可圈可点。在170年前诗人就有如许灵敏的反映、深入的熟悉和强烈的爱憎,不愧为一位出色的爱国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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